「放下玫兒!」冶冷逍全身散發出冷利氣息,李玲膽敢扶持玫兒,他必將她碎尸萬段!
「本王說過,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苟活,你放開玫兒!」祭天星不肯照她的話做。
「那我就先殺了她,瞧你走不走!」
「你!」他瞧玫瑰已氣若游絲,只剩一口氣,而李玲那刀又在玫瑰頸上逼出了一道新傷口,他顧慮到玫瑰的安危哪能不從,只得咬牙道。「好,本王走!」
祭天星扯過韁繩和李玲準備縱馬離去,其他宿星士兵見他們的王上願意撤兵,紛紛也跟著上馬要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王還在,總有復國的一日。
「大伙們,跟著王上走!」有人大喝。
「王上,難道真任他們帶著王後娘娘逃了?」黃德策馬來到冶冷逍身後焦急的問。這些人皆是強弩之末,逃了也不足為慮,但王後娘娘的傷勢嚴重,若不盡快就醫,恐有生命危險。
「當然不!」冶冷逍已被激起漫天怒大,「他們想護祭天星逃命,孤就讓他們徹底死心。」他怒不可遏的取出長弓,抽出金頭箭矢,輕喝一聲,那支鋒利的箭氣勢萬干的朝祭天星背後射去--
李玲的馬落在祭天星之後,見到那飛箭朝他射去,她大驚,未能來得及呼喊提醒,那金色箭頭已穿入他的身子,一口血自他口中噴出。
李玲驚得立刻丟下玫瑰,翻身躍上祭天星的馬,扶著他中箭的身子揚長而去。
玫瑰伏在李玲原本在騎的那匹馬上,馬兒受驚的任奔不止,她無力控制,無奈的就在她閉起眼楮等著摔死的剎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自瘋任的馬背上勾攬回溫暖的懷中。
她听見擁抱他的人心跳如鼓,她睜開眼,見到自己的夫君,「逍……」
「玫兒!」他策馬營救,將她帶回城下,此刻緊緊抱住她,方才的那一瞬間他幾乎心跳停止,幸虧自己動作快,趕上她伏著的那匹畜牲,這才能及時將她救下。
「逍……您沒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在他懷中淚流滿面。
「對不起,孤來遲了……咱們的孩子……」他終于注意到她未隆起的小骯。
「我為您生了個兒子……是個王子……您高興嗎?」她問,血自她口中涌出。
他心驚的為她抹去不斷由嘴角冒出的鮮血,「高興,孤高興極了!」听到這個消息他五味雜陳,他有兒子了,但兒子的親娘卻傷重。「你為什麼會在月寧關?」他錐心的問。
「王後娘娘為了阻擋宿星王攻破月寧關,因此剛生下王子後就親自到此坐鎮,還射殺叛賊光海,激勵全軍戰士!」王燕由月寧關內奔出來報導,見到王後瀕死,忍不住老淚縱橫。
冶冷逍一征,懊惱至極,「孤若知你會早產,絕不會離開月寧關前去宿星王城,孤會守著你直到兒子出世,如此你也不會……」就因以為她離產期還有幾日,他便決心冒險突襲宿星王城,在拿下宿星後,他便日以繼夜的趕回來,為的就是要親自迎接自己的兒子出世,可哪里知道結果竟是讓她甫生子後就來到月寧關為他護關,他既侮且根,對她心疼愧疚不已。
「是屬下的錯,因為王上前去宿星王城,月寧關又十分危急,屬下怕您回來之前月寧關便失守,宿星王一旦攻進王都,定會對王後娘娘以及王子不利,屬下想先保住他們母子的性命安全,這才前去告訴王後娘娘您戰死一事,只想騙王後先帶王子離宮,但哪里知曉王後娘娘得知您的死訊後,反而誓言定要為您守住月寧關,讓文采她們先帶著王子走,她自己則來到此地,她的傷是廢後李氏所為,王上,您定要殺了那廢後替王後娘娘報仇!」王燕悲憤的道。
「會的,孤會要李玲付出代價!」冶冷逍辭色俱厲。
「逍……無須報仇,李玲想殺我也是情理之中……您說的,對敵人哪能心軟……」玫瑰揪著他的衣袖,讓他別去找李玲。
他面笆陰沉至極,「你這傻女人!」她終究是個心慈的人,情願人傷她,不願她傷人,「你不該來到月寧關的!」他語氣也顫了。
「我……我是弦月的王後……承諾過與您一起守護國家……我不能失職……」玫瑰拖著一口虛弱之氣,微笑說。
他如冰的眼神佑佛如浪般澎湃。
「咱們的兒子……就交給您了,替我……替我……」她身子冰涼得好似沒了人氣。
「不許胡說,你不會有事的,孤這就帶你回弦月王宮,太醫會醫治好你的傷勢,你一定能活下來!」冶冷逍神情一緊,顧不得月寧關前一片兵馬狼籍,要他坐鎮指揮,擁著她策馬先回王宮,留下王燕善後。
玫瑰苦笑,口中再涌出鮮血,皚皚白雪和著她鮮紅的血,曳出一地的點點嫣紅,竟成了極為瑰麗淒涼的景致,「逍……我愛您……只愛您……別忘了啊……」
他策馬任奔,眼眶已紅,寒冷的風雪打在他臉上,他也渾然不覺得痛。
冶冷逍短短一年之內,分別滅了射日與宿星,就連劉墨雲也已死了,天下再無他的敵人,他于兩個月前,終于正式稱帝,史稱弦月大帝。
弦月大帝立都于關中,弦月王宮改稱帝宮,所有禮制規範以帝制定之。
從此,四方平定,海內晏如,真正的成就了黃河清,海水平的安樂世道。
必中城東有棟清冷小屋,冷風一陣陣吹過,帶起樹梢上的枝葉沙沙作響,抖落下的黃葉遍布周圍,其景簫條之中還帶著一股腐敗之氣。
屋里躺了個人,他瘦骨麟峋,氣息微弱,再不復見之前的英挺健朗,已是個行將就木之人。
屋里的窗是開著的,他寂寥虛弱的盯著窗外看,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蒙蒙細雨,而他終于見到一個人,這人穿著金鳳披風,沒撐傘的任絲絲細雨灑在她的肩頭上,踏著緩慢的步子朝屋子這里走了過來。
他笑了下,笑容極美,但卻反讓人瞧見笑容背後的桑榆晚景。
一只縴手推開木門,掀起卷簾,人進到屋子里。
屋里只有他一人,知她要來,其他人早避開了去。
他的眼楮深邃而寧靜的望著她,已不見先前的激情狂躁。
他見她兩片嘴唇血色極淡,行動緩慢,似是傷勢才剛痊愈便下床來探他。
她進屋後一句話未說,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床緣上,垂著首也未朝他看去。
「對不起……」他久未曾開口說話,突然發出聲音竟是沙啞難听得幾乎認不出是他的聲音。
她搖頭,「都過去了。」她淡然說。
「你的傷……」
「是小絲救了我一命,要不是它阻了那箭勢,那一箭就會射穿我的心口,如今,我已沒事了。」玫瑰經描淡寫的道,她沒說出來的是,她傷及肺腑,盡避痊愈後,也無法再像從前一樣生龍活虎了。
以後她說話大聲不了,也不能快跑,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損傷,太醫說她才生產便受此大創,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能受孕了。
自己不能再為逍孕育其他的子嗣,這令她極為心痛,但不想床上的人更內疚,因此她什麼也不提。
祭天星眼神極其黯談,因為明白那日她受的傷勢如此嚴重,後遺癥不可能如她所說的這般輕松。
但是……他再也無力補償自己的過錯了。
「謝謝你肯來,死前能見你最後一面……我很滿足……」
她經輕點頭,「此生不能接受你的情,只有答應最後與你見上一面,了卻你的心願。」兩個月前他中了逍那一箭,能拖命至今已是奇跡。
一滴男兒淚自他眼角涌出。「多謝……」
她沉默不語,沒有回應他的感謝。
祭天星的呼吸已逐漸虛弱起來,「玫兒……我並不後悔因你而走上滅絕一途,若有來生……我願化作你的小絲,再為你擋險。」他說這話時並不激動。眼神已如天空一樣沉穩安詳。
玫瑰仍是沒動,他們之間有太多的愛恨情仇,她理不清自己究竟是恨他還是可憐他。
「玫兒……永別了。」祭天星驀然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閉上眼,心頭揪成一團,半響後,那只手松開了,一塊繡有龍鳳呈祥的錦繡方巾落在她手上,這是他到死才願意放手的東西。
玫瑰屏住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再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一切,沒去瞧那床上的人最後一眼,她霍地站起身離開,才走出屋子,李玲已站在門外,兩人相見皆是一征。
「謝謝你肯走這一趟,他終于能……瞑目了。」李玲哽聲對她說。那神情恍若有萬種情緒在心頭,有愛有恨還有感激。
是李玲去求她來的,她這才會出現在這里,「你不用謝我,我是為還他的情而來的,縱使他傷害過我,但同樣也幫過我許多回,我只願他好走……」
「我明白……但還是謝謝你,至少你沒有因為過去的恩怨,將他恨到底。」
「要恨一個如此深愛過我的人……其實並不容易。」
李玲的臉龐霎時雪白,「……那至少讓我說抱歉,雖然我不後悔對你放箭,但我並不是真心希望你死,只是認為你若死,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雖然她曾想過于公于私玫瑰都得死,但她知道她其實很無辜。
玫瑰點點頭,曉得李玲的意思,「沒錯,若我一開始就不存在,也許局勢的變化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三朝仍在,所有人都未死。」
李玲搗著唇,似乎在壓仰什麼心緒,她若未出現,自己還是冶冷逍的妃子,而屋里的那男人雖然不會屬于自己,但至少不會國破人亡。
「你好走,我……先進去了。」李玲澀難的開口,似無法再面對她,轉身進到屋里。
玫瑰嘆了口氣,才走了幾步路,屋里已傳出李玲的痛哭聲,祭天星死,她自是肝腸寸斷。
李玲對祭天星的痴,並不比祭天星對她的,李玲同樣也是個可憐的女子,終其一生求不到兩情相悅的真愛。
玫瑰仰起頭來,淚水早已無聲的蓄滿眼眶,望著陰雨紛飛的天空,悲傷的眼淚終于自眼角滾滾而落。
一支傘突然出現在她頭頂上,為她擋去綿綿細雨。
「身子才剛好,別淋雨。」冶冷逍溫柔的說。
她撲進他懷里,眼淚落得更凶,「咱們一定要幸福,我不要像祭天星與李玲一樣,悲慘一生!」
他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面容亦是無比的沉重。
是他親自帶她來見祭天星最後一面的,他對祭天星也有一份欽佩之情,若非兩人定要爭個高低才能定天下,他何嘗舍得殺祭天星這樣一個英雄人物,可惜,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有祭天星就沒有他,同樣的,這女人也只能有一個男人,盡避他對祭天星惺惺相借,但也不能讓出心愛的女人。
盡避陰雨簫索,小屋淒涼,但至少有這女人的最後相伴,祭天星應該願足了。
這是他對敵人最後也是唯一的慈悲。
「會的,孤絕不負你,一生的愛只讓你一人擁有!」他佣著她許諾。
兩人一同瞧向天空,這雨雖然綿細的打下,但忽然間,顯得生機勃勃。
逝去的生命已結束,但留下來的人要繼續過他們的人生,而且只許燦爛,不許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