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願為後(下) 第20章(2)

深夜,皇宮大殿的燈火依然通明,因為明日即將離去,歌澤今夜非常忙碌,他必須毫無遺漏的對平安以及眾臣交代完一切,才能放心的走。

相較于大殿前的繁忙,後殿顯得寂靜許多,舜蘭早早熄了燭火,幽暗的寢殿一如往昔,為求隱私與自在,宮女全遣至殿外候命。

她安靜的躺著,瀕死的等待,一個時辰後,一股薄荷香氣傳來,這清爽的味道宛若送喪的警鐘,她的咽喉再度被鎖住。這回,來人似乎比之前更加狠絕,扼住她的力道一開始就不輕,有意教她立即斃命。

她掙扎著,想出聲求救,可是連一絲聲音也透不出去。

她滿身大汗,再過須與必定喪命,她便出最後一分力氣掀開被子,一瞬間,四周變得異常明亮,棉被里竟藏了一顆夜明珠,這是已成為舜淵屬國戎骨的國寶「赤玲夜明珠」,是當年歌澤說媒有成,戎骨給的謝禮。

掐住她的人在亮光驟現的一瞬間震懾住了,舜蘭在看清來人的臉孔後,同樣也驚呆了。

「母……母後?」她困難的喚出這兩個字。

康太後面色一白,顯得更為猙獰,雙手扼住她的力道反而加劇。「你這蠢人!為什麼不殺他?起了疑心就該與他反目,在他殺你之前先殺他的!你為什麼做不到?你懦弱到無知,你不是你父王的女兒,你不配!既然如此,就去死!就去死!省得玷污你父王霸王的名聲!」

康太後像發了瘋似的要置女兒于死地,但下一刻,她的手便教人用力抓開。

「住手!」歌澤怒容滿面,神情駭人。

「你……」乍見他出現,康太後驚得暴凸了眼珠。

「原來要殺舜蘭的人竟是你!」他怒火中燒,將她甩給侍衛擒拿住。

她驚愕地看著他將舜蘭護在懷里,「你早知道想殺你的人不是歌澤?」看樣子今晚他們是早做了準備,等她過來自投羅網?!

「是的,我知道了不是他。」舜蘭臉色依然慘白。

「你怎會發現的?」她驚問。

「歌澤裝薄荷膏的罐子已經空了,我因為對那味道心存恐懼,所以遲遲未幫他補上,他身上的薄荷香氣其實早就沒了,可是前一晚我卻仍聞到這股香氣,所以想殺我的必定另有其人。只是我怎麼也難以相信,那人竟會是你,我的母親!」舜蘭痛心疾首極了。

所謂虎毒不食子,她怎能相信想殺自己的人,會是生她的親娘?!

康太後死白了臉孔,表情居然是說不出的惋惜。「這薄荷膏可是我向平安要來的,她極少使用,卻成了我的嫁禍工具,但是可惜,竟然失敗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待你不好嗎?」舜蘭傷心的問。

自從接母後回宮後,自己與歌澤都將她侍奉得極為周到,為何她反而要做出殺人嫁禍的事?

「你們待我好有什麼用?你這不孝女,可有想過你父王的處境,他現在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些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康太後歇斯底里的控訴。

舜蘭傻了。「父王……你是為了父王所以要殺我?」

「對!我是為了你父王才這麼做的,但是我原想留下你一命,只嫁禍歌澤,讓你以為他要殺你,教你兩人翻臉,可是你卻不願懷疑他,還想著與他遠走高飛。既然你殺不了他,我只好殺了你,再想辦法鼓動平安殺了歌澤,解救你父王,讓他重新掌有權勢。」

淚水撲簌簌的滑落舜蘭的臉頰。當年歌澤政變後,將她的父兄軟禁在宮里一段時間,徹底奪走他們手上的兵權後,去年才將他們安置在宮外一處環境優雅之地,希望父王能頤養天年,大哥能不再沾惹是非,兩人從此拔除野心,平靜度日。

母後回來後,她也曾問過母後是否想與父王同住,母後卻說,希望能多陪伴女兒,遂在宮中住下,怎知母後留下的真正意圖,卻是為了替父王殺人奪權?!

「母後,你只想到父王,可曾想過我也是你的女兒,你忍心殺我?」

康太後仰高了臉。「我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父王。我一生只依附他,以他為天,誰當他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所以只要阻礙或傷害你父王的人,我都六親不認,即使你是我親生的女兒。」

舜蘭整顆心捧痛難當。親娘如此無情,她情何以堪?!

拌澤沉下臉來,心知親人這般,她的心境會有多難受。「當年她能順著你父王的意思將你當成侍女撫養,狠心讓漆華對你刺肉滴血,這就說明她是個狠心的母親了,你又何苦為她今日的所做所為痛心呢?」他心疼妻子的說。

「我早知道我的親人們對我只有利用,可總是希望他們對我還有一絲真心,但是罷了,親情對我來說也許是強求吧!」舜蘭灰心道。「歌澤,咱們選擇走是對的,權勢這貪念不放下,就一輩子是它的奴隸,我父兄如此,母後為父王也是如此,咱們能早日看開並且全身而退,真是太好了。」幸虧還有值得她慶幸的事,她不必絕望太早。

「舜蘭,你別天真了,其以為自己走得了。你忘了尚玉元師所言,你想丟下天下與這男人遠走高飛,這是不可能的,你走不了的!」康太後不甘心的說。

舜蘭與歌澤聞言,不禁臉色一黯。他們倆都有默契,只是想拚拚看,要與命運作對,只要成功了,他們的未來就是一片海闊天空。但康太後此刻所言,讓他們的決心又蒙上陰影,兩人忍不住相視憂愁了。

「錯了,你們都誤會老夫的意思了。」沒想到,一身紅色布衣的尚玉元師竟翩然現身了。

「元師?」一看見他,康太後霎時驚喜不已。「你未卜先知,是來阻止他們離開的嗎?」

他卻搖著頭。「錯,我是來送他們走的。」

「什麼?你不是說舜蘭的天命是女帝,這責任她是拋不開的嗎?」康太後心驚問道。

「舜蘭?我沒有見到女帝舜蘭,在我眼前的是二帝王後菊氏,已死的元帝又怎能繼續稱帝呢?」

此話一出,不只康太後驚,就連舜蘭與歌澤都是一臉愕然。

「元師,請您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歌澤肅然問。

尚玉元師撫著長須笑道︰「所以我說你們都誤會了,元帝已死,此生的任務已了,但世間多了個菊氏,菊氏存在的目的不是稱帝,而是幫助真正的女帝成為天下大有為的君主。」

「真正的女帝?難道我並非真正的女帝?」舜蘭錯愕的問。

「你當然是真正的女帝,不過國祚極短,你的任務只是在扶持下一任真正的女帝,幫助她先成就一個環境,讓天下有機會在她的統治之下,創造出百年的富裕康祥。」

此時,平安由殿外走進,她神情平和沉穩,十足的帝王之相,眾人終于懂了尚玉元師的意思了。

舜蘭是天下之主,但她的存在只是要迎接萬世賢君的降臨,這天下真正的主人是平安,那個讓她由戰亂中救下的女嬰,在歌澤教與輔佐下,邁向帝王之路。

正所謂天下還是屬于女帝的,指的當然是平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每個人都笑開了,連康太後也笑了,卻是笑得瘋癲。「天命,真是天命!我夫君沒那個命,白白用盡心思謀奪這許多年,讓他少年白發,晚來受到軟禁監視,到頭來合該是一場空……」她痛哭失聲,為深愛的丈夫感到不值。

舜蘭見狀也感到心酸。她無法責怪母後,她太愛父王了,一切為他而活。而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歌澤,什麼都願意犧牲,只是不同的在于,她選擇的男人心胸寬大,是真正能謀定天下的人,而父王心胸狹隘,先謀私而後才圖百姓的安定。

母後選錯人付出了,但感情的事她又能說什麼,如今也只能為母後落淚而已。

「兩位,老夫要你們快些下決定,防的就是康太後痴心過頭,救夫心切,恐將對你們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如今瞧來是老夫多慮了,康太後心機再盛,也難以挑撥你們之間的互信。去吧,今後你們的人生是自由的,再無束縛,再無猜忌,可以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老夫恭喜你們了。」尚玉元帥微笑道賀。

舜蘭眸底漾出驚喜的水光。苦盡笆來就是這意思吧?他們總算能夠真正毫無負擔的度日了。

拌澤唇邊揚起俊美的笑意,黑眸凝視著表情欣喜的她。「舜蘭,別等天亮了,咱們現在就走吧!」他迫不及待的朝她伸出手。

她笑中帶淚的牢牢握上。果然,只要她緊抓住這雙手不放,一切就不會改變,永遠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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