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人妻 第7章(1)

夕陽余暉射進屋里,鳳少本緩緩睜開疲憊至極的眼楮,轉了轉脖子,隨即瞧見一個女人半趴在他床邊熟睡,雙手還牢牢握住他的右手不放。

他喉嚨干澀,喉結輕輕滾動一下,想喚醒她,卻沒辦法發出聲音。

他沒再試第二次,只是默默望著她的睡顏,並憶起這女人在姑姑過世後,擔起了所有的事,將姑姑的後事辦得極為圓滿。

甚至當他跪在姑姑靈堂前七天七夜未起時,也是她整日整夜陪著他;姑姑下葬後,他終于累癱了,而她,想必更是。

只不過他軍務在身,雖然正歷經至親過世,但責任心重的他還是帶著疲累的身軀出外執行任務。

而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在外奔波近半年,一場突來的風寒,在他輕忽之下演變成重疾,不經意地累垮了自己,于是被屬下送回到鳳宅休息養病。

在昏睡中,他隱約感受到有只柔女敕微涼的小手,不時撫觸他額間,為他燒燙的體熱,注入一股帶有馨香的舒服清涼,還喂他湯湯水水的,解緩了他身體的不適,慢慢復元……

能一睜開眼楮就看見她在他的身邊,他真的很高興,好似尚在微恙的身體得到了最好的補藥。真的,真希望她能一直待在他左右,被她照顧著,一起老老!

哎,英雄最怕病來磨,這次,她又幫了他一個大忙!鳳少本感激的伸出左手,輕輕撫上她疲累熟睡的臉龐,盡情貪看著。

這女人要是不走,那該有多好……

人是自私的,只要他夠無恥、夠卑鄙,就能將她佔為己有!

卑鄙、無恥,他做得到,也不怕他人的唾棄謾罵,只要有她陪伴在身側,他何懼之有,他不怕——

「你不怕什麼?」她醒了。

他瞳眼微縮,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將決心說出口了。

「沒什麼,我只是……」他發現握住自己的手縮緊幾分,不自覺鎖住話語望向她,見到她一臉緊張關切。

「鳳少本,你要振作啊,我曉得姑姑就像你的娘親,對你極為重要,表親之痛我明白,但你別怕,失去了姑姑,你還有我……有鳳氏所有的人!」以為他怕的是失去姑姑至今難以忘懷,她說得急切,但說到自己時,小臉一紅,立即又提起旁人,好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怔怔望著她。「你會留下嗎?」她完成了與他的約定,姑姑已經辭世,照理她隨時可以離開。

但因為任務緊急,什麼都還沒講清楚,他就出門在外半年,以致她留在鳳宅至今,遲至他病醒才提起這話題,其實……剩下的就是他對她的承諾,保護她及家人不受叛國罪的牽連。

盡避明知她會走,但到這一刻,他還是無法放手。

余芷芃勉強朝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惆悵。「我不會留下,還得去找系芍……」

「姑姑要你留下陪我一輩子的!」他忍不住沖口而出。

泵姑咽氣前的話,已說明她是明白人,早發現芃兒並非他的女人,可姑姑沒說破,就是瞧出他有多喜愛人家,多希望弄假成真,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非姑姑莫屬了。

她喉間一哽,縮回握住他的手。「你別任性!」

「我說過,你妹妹的事盡避交給我,難道你不信任我?」

「我曉得你定會幫我找到她的,只是、只是……」只是她怕再找到系芍前,自己的心會控制不住地淪陷了……

她很清楚他的心意,她對他的感覺,也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尤其在他不在的半年間,她發覺自己對他的思念是越來越深,她想留下,留在鳳城,鳳夫人這個位置,她想一直坐下去,但是,她終究不是有福之人,沒資格佔據這個位置。

包何況鳳少本要取的是她丈夫的腦袋,盡避自己丈夫罪有應得,可她身為那人的妻子,又怎有臉留下?

再說,他願意好心放過她的家人不問罪,她已經非常感激了,離開才是對你最好的報答。

「我得到消息,知道那姓秦的在哪了,你想見他嗎?」他忽地沉下臉說出昏迷前所得到的訊息。

她杏眼一睜。「有他的消息了?」瞬間連胸口都緊了。

「嗯,我隨後就要追緝而去,你若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同行。」

「我……」她想見他嗎?她猶豫了,那個名義上的陌生丈夫,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見他。

「我原不希望你去見她,但或許見上一面,把話說清楚,咱們就有機會……」

余芷芃倏然望向他,不等他說完,「你要我向他要休書?」

「我要你成為真正的鳳夫人!」

她呼吸一窒。「這是不可能的,莫說我丈夫犯的罪,就說以後可能是寡婦的身分,也萬萬配不上你,你跟我,不可能的……」

「誰說不肯能,只要我要,就沒有不可能!」

「人言可畏……」

「流言蜚語,不足理會!」

「你是將軍,聲譽為要,如果不在乎?」

「我這將軍與別人不同,只在乎我在乎的,其余的難以放在心上!」

「你……」余芷芃紅了眼眶。這男人是認真的,認真的要與輿論為敵。「我不能害你因我而身敗名裂,我不可以答應你。」她含淚說。

了解她有多固執,他也不與她爭論。「好,先不管咱們之間的事,就說為了你的家人,你也必須拿到休書,唯有徹底與那人劃清界線,這樣我才更有理由為你們開月兌。」

他說得沒錯,盡避他是將軍,還是得依法辦事,所以無論她多麼不想面對那個丈夫,還是得去見他,否則就算找到系芍,也只是害她跟著入獄而已。

「好,我會去見他,但不是與你一起,等你抓到人後,我再自己去見他。還有,想抓人也得自己的身子先養好再說……」她不能想像三個人若踫到面,會是怎樣的光景,她不想讓彼此面對這樣的難堪。

鳳少本只是凝望著她,沒再多說一句話。

但是,這不表示他就此妥協,因為在他休養了七天,恢復身體健康之後,余芷芃還是被他綁著一起上路了。

霸山,左有長城,防御北漠;右有洛河,屏障倭寇。因地形得天獨厚,可攻可守,為王朝首要軍事重地。

三天後,鳳少本回到岡山,但他並沒有立即回到軍營里,而是在離軍營數里外的私宅待下。

「你不是要去抓人,為何帶我來岡山?」被硬綁來,余芷芃氣呼呼的問。

「他就在岡山。」

她心跳了一下。「他怎還敢回到這?」

「那是因為有人掩護他。」

「他有黨羽?」

他冷哼。「我一直以為他獨來獨往,想不到他竟與那群喪心病狂的軍火販子勾結,難怪夙潭幾次要逮人,都教這群人逃了,原來是姓秦的對他們通風報信,這家伙不只叛國,還參與軍火搶奪,罪該萬死!」

余芷芃徹底白了臉。自己嫁的人竟是這般十惡不赦的壞人,她真的無顏見人。

「你只是嫁錯了人,其余的都與你無關,你無須難過。」鳳少本輕摟著她,滿心不舍,暗嘆自己對這女人真是愛到心坎里了,見不得她落下一滴淚。

只可惜她仍緊守著迂腐的禮教,堅持自己配不上他,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把那些世俗的無聊束縛拿掉,讓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接受他,兩人大方的愛一回。

「既然他人就在岡山,想必你已掌握他的行蹤了?」在他懷里,她忐忑的問。

「沒錯,我先不回營,就是不想打草驚蛇,今晚我就要動手逮人!」

她沉重的閉上眼。那人畢竟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眼睜睜看他就擒,她不知要用何種心情面對。

鳳少本曉得她不好受,但于公于私,這人他都放縱不得。

「這屋子是我在岡山的私宅,知道的人並不多,你安心待在這等消息,等擒到人,我會回來帶你去見他,若你堅持不要我在場,我會離開。」他妥協了。

她蒼白著臉,感激地點點頭,只是心頭沉甸甸的,不安的情緒化也化不開……

結果出乎鳳少本所意料的是,他回到岡山的消息走漏了風聲,以致趁夜襲擊未果,不僅他想逮捕的人沒抓到,還反而讓對方派出的人手,暗中循線潛入他的私宅中,以蒙汗藥偷襲綁走了他所在意的女人……

由于蒙面歹徒在準備離開時,還是被府里巡邏的侍衛給發覺了,在緊迫不法分子的同時,也派人通知了主子這個意外。

鳳少本接獲余芷芃被人擄走,整個人不禁暴跳如雷,氣憤難平,並且誓言要將對方粉身碎骨。

所幸,在侍衛窮追不舍了一天一夜,沿途留下線索讓主子循蹤而來,在他們人馬困乏之際,能得到支援成功救人。此外,最主要是歹徒還有「包袱」在身,逃亡行動上不免有點綁手綁腳,速度及隱密性皆受到了影響。

眼見伙伴們為了斷後,一一被乘著良駒疾馳而來、人稱桃花將軍的鳳少本,一劍即砍得人頭落地,猶如地獄來的修羅鬼剎揮鐮索命,教人必死無疑。

「啊——不要殺——」我!這話都還來不及喊完,馬上馱著人質的最後一個歹徒,只能肝膽俱裂地瞥見一道銀光閃至,眼見巨突地看著自己的身軀從頸部的切口大洞,噴灑出令人赤目的鮮血來……

迅速救下仍在昏迷中的余芷芃,將她緊抱在自己的懷中之後,鳳少本一顆從她失蹤起即狂跳崩潰的心,才漸漸被安撫失去她的恐懼。

「咦?我……怎麼會……」雙眼睜開,模糊醒來的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自己莫名一身狼狽酸疼地被他抱在懷里,同乘一騎。

「噓……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一聲聲的安慰,與其說是為了她,倒不說是為了自己。

不想嚇了她,鳳少本以披風遮圍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到血腥一片,率先騎回來時路。

經過綁人事件後,鳳少本更加派人手,防範私宅的安全,杜絕一切意外發生的可能。而且,他也盡量將余芷芃帶在自己身邊不離太遠,照看得到。

「你真的不願和我一起去?」從接到生死之交茶夙潭的成親消息起,鳳少本問了她不下百次。

「嗯。」礙于身分,于禮不合,怕自己傷了他大將軍的名譽,余芷芃忍心再度拒絕了他的邀請。

「可是我會擔心……」明日一定得啟程不可,否則會來不及回京趕上夙潭的婚禮,但芃兒至今仍未答應與他同往,他又不太放心留下她,該如何是好?

盡避不確定自己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感受得到他真的很在意她的一切,只好向他再三保證,「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就別再勉強我去了,別逼我……你轉啊,轉不死你,而且有你派駐這麼多的精英部下在這守護著,我絕不會有事的!」

「那……好吧,等我回來——」

「我會的!」畢竟到岡山來的目的還沒達成,她還得等他抓到那人才行。「你自己也小心……」

余芷芃獨坐屋內,回想起十日前鳳少本臨行前的依依不舍就不覺莞爾,忽然,听見屋外有聲響,她緊張的從椅子上跳起。是他回來了嗎?

「你是什麼人,怎會在這里?!」迎面出現一名打扮爽朗的姑娘,對方見到她,表情非常驚愕。

「我是……」這里是鳳少本的私宅,說是少數人才得以進入的地方,而這位姑娘能夠找來,可見定是與他相當親近之人,見對方容貌如此年輕出色,她不免猜疑她,會不會是鳳少本在岡山金屋藏嬌的女人?

思及有這個可能,她心一沉,竟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在此。

「啊,莫非你就是……我哥剛娶進門的嫂子?」來人忽地恍然大悟的道。

余芷芃一愣,再仔細一瞧對方容貌,竟與鳳少本有幾分相似。「莫非你是……小鳳姑娘?!」她猜出她是誰了,這女子不是鳳少本的女人,而是他的妹妹,誤會人了,她不禁覺得有些對不住那男人,對小鳳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原來真是嫂子!」小鳳漂亮的大眼楮慢慢眯起,像是在打量著她。

扮哥上京參加茶大哥的大婚,就告訴她有嫂子了,要她抽空回來瞧瞧,但她在茶府闖了大禍,將新娘子掉了包,事後又將人給搞丟了,幫不上忙之際,干脆打道回府,因為哥哥還告訴她,由于她出門在外游玩大半年,漏失姑姑過世的消息,沒來得及趕回來奔喪,所以她幾乎是一路悲哭回鳳城吊唁的。

回到鳳城後,得知姑姑下葬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新嫂子一手打理,將姑姑的後事辦得極為莊嚴隆重,宗親們難得對「外人」如此贊不絕口,幾乎是全員接受,這讓她吃了一驚。

本以為要成為鳳城的當家主母不容易,姑姑之後可能就後繼無人,連她都沒把握扛得了這擔子,新嫂子卻做到了,當下她恨不得馬上見見這位新嫂子,因此她才又追到岡山來。

「其實……我不是……」余芷芃一臉尷尬,不知該如何說明自己根本不是鳳少本的妻子。

「小鳳,你跑那麼急,是想甩下本公主嗎?」這時,一名打扮異常華麗的女人,氣喘吁吁的由兩名宮女攙扶進屋。

鮑主?這人是公主?余芷芃表情微訝。

這位公主面容姣好,可惜臉色不大好看,衣著、頭發也挺凌亂的,可能是在馬背上急奔過的緣故,讓原本雍容大度的模樣,頓時顯得狼狽滑稽。

小鳳翻了翻白眼。天啊,她怎麼忘了,自己回鳳城時遇見這位假吊唁之名,實則來找哥的嬌蠻公主!這女人在鳳城沒見著大哥,得知她要來岡山,硬要跟著來,惹得她為了甩人,馬兒都被她操到差點口吐白沫了,唉……怎麼還是沒能將人順利擺月兌,仍是讓這女人找到大哥的私宅來了。

她滿懷歉意的望向嫂子。這下為她帶來麻煩了!

「三公主誤會了,我怎會這麼做呢?您想太多了。」小鳳勉強敷衍道。

「哼,最好是,瞧這屋子沒什麼特別的,也不華美,你大哥真的在此馬?他人呢?」三公主沒心思理會旁人,馬上睜大眼楮找自己的心上人,可是當視線觸及余芷芃時,眼眸倏緊,臉色微變。「你是這里的下人嗎?」口氣咄咄逼人。

她略驚的低下頭。「我——」

「三公主眼力真不好,瞧她的穿著也知道不是下人,這人正是我哥剛娶進門的夫人,我的嫂子。嫂子,來見過三公主吧,她可是專程來吊唁姑姑以及順道探望你們‘夫妻’的。」余芷芃才正要開口,就被小鳳搶了先,還刻意將夫妻兩字說得大聲明白。

三公主一听,馬上變臉。「你就是少本娶的女人?!」她怒氣沖沖,一腳跨上前去。

小鳳見狀,立即護在余芷芃身前,不讓她有機會傷害自己的嫂子。

三公主瞪著她。「你這是做什麼?!」

「我才想問公主想做什麼呢?」這位公主驕縱粗暴,經常動手毆打伺候她的宮女,誰知她見到情敵會做出什麼?

「你!」她是想賞那女人一個耳光,誰教她敢搶她的駙馬。「小鳳,本公主是看在少本的面上,才不計較你不時的無禮之舉,這會你最好讓開,否則別怪我不顧情面!」她發狠話。

小鳳瞪著她,依舊不退讓。「她是我嫂子,還請三公主高抬貴手,可別為難她了。」

「你哥為了這女人膽敢向父皇拒婚,我難道不能親眼見識一下,是什麼樣的女人讓他舍棄駙馬不做嗎?」她忿忿的說。

余芷芃聞言驚愕。鳳少本為了她,居然拒絕做公主的駙馬?咬著唇,心頭隱隱發熱。

「小鳳,還不讓開,我等著這女人給我行禮!」公主低喝道。這趟除了見心上人,最重要的是會情敵,這女人她定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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