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皇假後(上) 第2章(1)

南陵,大萊王朝皇家陵園,里頭供奉了立國兩百年來所有的帝後。

自抵達此地後,太子即展開盛大的祭祀祈壽儀式,隨行所有大小闢員共百人,一律著深服,持香遙祭大萊先帝們,一同祈求當今聖上能身體康泰,壽與天齊。

祈壽儀式一連持續三天,所有官員跪地三日不起,就連太子也在地上跪足三日,才在眾人苦勸下起身回寢。

而大伙在太子離去後,也才敢稍事離席休憩。

「來吧,這是周彥幫我弄來的去瘀藥,我幫妳揉揉,膝蓋就不會那麼痛了。」南陵行宮寢殿里,祈夜白手持瓷罐,急著要給某人擦擦揉揉。

他沒想到大哥居然一跪就是三天,自個兒陪跪是應該,但九珍混在隨行人員里,也得跟著跪,這會膝蓋肯定都瘀青了,他光想就替她疼。

九珍也不客氣,馬上掀起裙,撩高兩支褲管,露出膝蓋,果然原本白皙的地方都青青綠綠一片。

他當真萬分不舍。「早知道會受罪,就別要妳跟來了。」他難掩懊惱。

「算了啦,你不也跪了這麼多天?你吃得苦,我怎麼吃不得?快幫我上藥,等會就消腫了。」

「九珍真勇敢。」他感動的連忙為心上人上藥消炎。

「來,我也幫你上藥,你的膝應該也很疼吧?」

「我不用了——」

「七皇子,您看錯了,里頭的不是——」外頭突地傳來周彥心焦如焚的阻止聲。

但是,他顯然攔不住來人,祈夜行幾乎在他話聲剛落時便進到寢宮內。

九珍還沒反應過來,祈夜白已經手忙腳亂的將她的褲管放下,舍不得她的白細雙腿被瞧去分毫。

瞧見兩人後,祈夜行撇嘴諷笑。「我就說看見權家九小姐也在行列中,這奴才偏說不是,直說我認錯,瞧見的是權永平那小子,看來,看錯的是周彥,回頭我就將這奴才的眼珠子洗一洗,免得他年紀輕輕,眼楮就花了!」

這話讓跟著進來的周彥當場嚇得跪地求饒,「七皇子,饒命啊!」

「七哥,是我要周彥隱瞞的,你就行行好,別怪他了。」祈夜白馬上為自個兒的貼侍求情。

「哼,這奴才不知好歹,我都找到這來了,他還敢說謊,膽子也太大了!」祈夜行怒氣未平。

九珍走上前去。「這都是我的錯,是我硬要跟上來的,你想怎麼樣?」她抬起小巧的下顎,不馴的問。

祈夜行大祈夜白兩歲,這次雖也隨行前往南陵,但不同于祈夜白是太子讓他來的,祈夜行卻是皇上下旨隨行。

祈夜行的母親德妃,是目前病弱的皇上最常召見的人,連帶也使得這位皇子的未來備受矚目。

他冷冷睨著眼前整整矮他一顆頭,一身男兒打扮的小女人。「妳也夠膽大妄為的,竟敢女扮男裝混進隊伍里,這事我若呈報上去,別說妳爹受累,就是九弟也要等著遭殃!」

九珍可是一點懼色也沒有。「什麼叫混進來的,我是以九皇子眷屬的身份同行,我爹與九皇子會遭什麼殃?」

「眷屬?」他臉色更加難看。

「沒錯,全天下誰不知道我權九珍與九皇子的關系,他要為皇上祈福求壽,身為未婚妻子的我,難道不能陪同他,為皇上的福壽盡心?」她說得理直氣壯。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可就算是女眷,為父皇祈福是何等嚴肅之事,連太子自個兒都沒帶女眷同行,九弟卻帶著妳,當這趟是嬉戲秋游嗎」提起她女眷身份時,他神情明顯帶怒。

「就我所知,你不也帶了小妾同行?」

「那不是小妾,那是伺候丫頭!」他更正,彷佛不希望被誤會。

「不都一樣,那個丫頭還剛為你生下個兒子呢!」

「那又如何?會收那丫頭是被逼的——」他話到嘴邊突然收口,但那模樣像是很不甘心。

「就算是被德妃逼著收,那也是收了,你帶她來,就是為你暖床的人。」

「我說不是!」

「就是——」

「九珍,不許再說了!」見他們快要吵起來,祈夜白立刻板起臉。

「是他先惹我……好嘛!」原本還想說什麼,可瞧見他臉色不好,又有「外人」在,九珍不得不乖乖收起利牙,站回他身後。

這讓祈夜行見了更惱。這權九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九弟,只要九弟一句話,她就乖得跟貓兒似的。

……當真只有九弟能治她嗎?

「七哥,九珍這事還是請你多掩蓋,別將事情鬧大吧。」祈夜白開口懇求。

「咱們是為了父皇的康壽而來,你偏帶著閑雜人等出現,真不象話!」祈夜行立即逮到機會,拿出兄長的口吻訓斥。

祈夜白當下被訓得紅了臉。「是我的錯,還請七哥包涵。」

九珍見狀,氣得狠瞪祈夜行,怪他小題大做,他瞧了也不理,徑自轉過身,對著還跪在地上的周彥撂話。

「回頭到我那,給我掌嘴一百,瞧你還敢不敢對本皇子睜眼說瞎話!」這話他自然也是說給九弟跟九珍听的,說完即拂袖離去。

他一走,周彥立刻垮下臉,祈夜白也露出愁容,雖然確定就算鬧到大哥那去,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責罰,但總是教大哥為難,他也不好意思。

反觀九珍,只是朝祈夜行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重哼一聲後,便不當回事的坐回繡墩上,喝茶去了。

許是九珍福大命大,七皇子還來不及去向太子打小報告就匆匆被召回京城,說是德妃游園時不小心落水,被救起後大受驚嚇,皇上急招他回去安撫照顧。

「我就知道會沒事的。」九珍咬著羊肉干,得意揚揚。

「說得好像你早知德妃會落水似的?」祈夜白搖著首。這會兩人能舒服的坐在這里,都有感謝太子大哥沒再一跪三天,而是一早領著大家在陵廟焚香一個時辰後,就讓大家散了。

原本他還提心吊膽大哥會提九珍的事,哪知他問也沒問,連七哥不見蹤影,打听之下才知七哥連夜回京去了。

九珍吃著果子,搖頭晃腦,一雙水靈大眼似笑非笑。「我是不知德妃會落水啦,我只是想——」

「只是想七哥應該不會去告發你!」他眼神忽而銳利起來。

見狀,小丫頭迅速上前,伸出白女敕的小手輕拍醋男的胸膛。「哪有,哪有那樣,我是說太子愛護你,哪次不是愛屋及烏,對我的頑皮睜只眼閉只眼?所以不會有事的。」她忙解釋。

她和七皇子四年前有些糾葛,從此這位皇子對她的態度就陰陽怪氣,不是極盡刁難就是……總之,他的表現讓她正牌的未婚夫大人很吃味,但礙于那人是他的七哥,對于對方的敵意也就盡量隱藏了。

可是私底下,這家伙醋勁依舊大得很,平常什麼事都由她,唯她心頭若有丁點兒的「走私」,他立刻火山爆發,半點不容。

「大哥縱你,不只因為我,還有你爹是朝廷重臣,你大哥與太子是至交好友等原因。你靠山太多,才養成你這無法無天的個性。」瞧著胸前的柔荑,祈夜白臉色稍緩,但又忍不住數落兩句。

她立即縮回手。「我哪無法無天了?這趟南陵之行可不是我主動要跟,是誰當作賠禮拜托我的?!」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這總成了吧!」見她惱了,他馬上又陪笑臉。沒辦法,欠她的!

九珍抿嘴低笑。「不成,今天太子沒長跪的意思,正好,我來到南陵都還沒機會瞧清這里的風光,你得陪我出去走走。」她得寸進尺。

瞧著她的小臉興致勃勃,他怎說得出一個不字?再說他本來就有此打算。

「走吧,南陵的楓紅最迷人了,我帶你賞楓去!」他動手整整她的衣。穿了男裝的她,確實有幾分陰柔男子子氣。

尤其她的雙眸,晶燦有神到不時令人錯覺似有水晶在里頭跳躍,總讓他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一眼既能辨識出她的所在。

記憶最深刻的是,上元節人人皆戴著面具游街,他卻能光憑她的眼神,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準確地握住她的手。

這雙眼楮就代表她的靈魂,無可替代,讓他從不曾錯認過任何一次。

只見她才听說要去賞楓,馬上笑彎了雙眸,眼楮水亮水亮的,簡直要吸去他所有目光,連余光都不留,只能盯著她傻笑。

直到半月彎形的眼眸拉成一條細線,他才知道自個兒痴迷過久,趕緊拉著她出門去。

南陵,地處南方,山林環繞,如今正值入秋,秋楓艷紅,落葉飄飄,「楓」景宜人。

馬蹄踏在落葉上,發出干干脆脆的聲音,別有韻律。

秋游的兩人,共騎白馬,兩小無猜,一路甜蜜蜜。

在一條楓林小道上,祈夜白抱著九珍利落下馬。「這小道是通往山頂的快捷方式,因為已經接近山頂,只要站在這,就能將大萊王朝的陵廟一覽無遺。」他引導她望向小道外錯落交迭的綿延山峰,而左側則是佔地萬頃的皇家陵園,陵廟的壯麗、建築的講究,在楓林環繞陪襯下,全部盡收眼底。

「這視野真是太棒了!」她見了興奮得發出驚呼。

他微笑。「是啊,大前年我來時就發現了,今年把你偷渡來,自然不能讓你錯過這美景。」

她笑眯了眼,瞧瞧他得意的笑臉,再看看兩人身上陳舊的衣飾打扮,噗噗又是一笑。

出門時她不過抱怨一句兩人衣著太顯眼,容易引人注目,這皮家伙居然就帶著她潛進民宅去偷人家後院掛晾的舊衣服,得手後,他笑得比她使壞時還賊,也不想想他身為皇子,萬一失風被逮,那可是丟臉丟到家了。

但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偷得極為順手,還挑三揀四,非要尺寸相當的才肯穿上。

嘖嘖嘖,看來他雖貴為皇子,但身子里頭的頑性絕對不輸她,完全不辱他倆雙九祖宗的名號!

這會兩人一身粗衣補丁,瞧起來還真像是一對不起眼的尋常夫妻。

聞言,祈夜白訝然地朝她望來,一副她猜中了的模樣。

「不想來的原因是,想避開大家猜測太子登基之後,可能立你為王儲的傳言是吧?」隨著皇上病情日益嚴重,隨之出現的討論就是太子繼位,膝下無子的問題,而他理所當然就是那個最佳儲君人選。

她這麼一問,他臉上的表情淡漠不少。「是你多想了。」

「我哪多想了,都是因為我小時候的一番話,讓你對皇位從此失去了興趣。」她內疚的說。

「就說你多想了還不信,是我自個兒不想沾上跟皇位有關的是,與你無關。」

「別騙我,哪個男人沒有野心?」

「我就沒有。」

「若我說,有一天我想做皇後麼?」

「你想嗎?」他眼神有了一瞬的轉變,但恢復得極快。

可那一閃而逝的光彩九珍沒有錯過,不禁想起十歲那年與他的對話——

「我為什麼非嫁你不可?!」

他抱著她坐在椅上,她嘟著嘴,很不以為然。

「我也不想娶好不好,听說是我小時候貪嘴闖的禍,你如果不想嫁,可以不要嫁!」他自負不滿的駁斥。

「真的?」她馬上問。

他表情頓時變得很不自然。「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她在他懷里搖晃著腦袋。「誰說的,我很喜歡你,你是我的九哥!」她視他為自個兒的第九個哥哥,所以當然很喜歡。

「那為什麼不嫁給我?」他猶豫著要不要模模她的頭頂,還是維持將她抱住的姿勢就好。

「我听人家說,當皇後要和很多女人分享丈夫,過的很辛苦,我不想當皇後。」

他聞言失笑。「誰說嫁給我會要你當皇後的?」他最後決定還是把她抱得緊緊的。

「你是皇子不是嗎?」她仰起頭,傻乎乎的望著他。

「你听清楚了,我是第九皇子,上頭還有八個哥哥,這個皇位還輪不到我來坐,就算你想當皇後也不成。」他伸出食指,重重的點著她的眉心,見她疼得皺眉,又後悔的替她柔捏。

只是,他說這話時有點心虛,只因上頭的八個兄長,有六個沒資格繼位,因為他們的母親不是身份太低下就是不受寵,再不就是本身的身子有殘缺,最重要的是……

總之,這些事她不需要現在就知道,太早知道對她也沒好處。

「那太好了,你若做不成皇帝,我就做你的妻子!」她沒瞧出他的心虛,喜孜孜的說。

他抿嘴笑了。「真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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