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皇妃(上) 第12章(2)

「你發什麼瘋……瘋狂念頭啊!您的寢殿床腳斷了,奴才讓人去修理就是,殿下這樣急急拉著奴才去拆床,這……這是要讓奴才去墊床腳嗎?」

堂堂太孫強拉一個奴才在宮里跑,這等不倫不類的景象讓經過的宮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本想張口罵人的郭愛立刻一改態度,轉而皮笑肉不笑的胡講個理由,以免引人非議。

朱瞻基笑得更賊,「說的好,我就要你這奴才去墊我的床腳,走,還不給我滾進房里去,若墊不好讓我摔下床,我砍下你的腦袋!」

他故意說,怕她跑了,揪起她的後領,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像拎小雞一樣的將她揪進寢殿里,就連在他身後跟著的吳瑾瞧了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只是在踏進寢殿後,吳瑾笑不出來了,朱瞻基更是立刻松開她的衣領,將她往自己身後推,他則是馬上跪下。

「不知皇爺爺駕到,瞻基未曾遠迎,請皇爺爺恕罪。」

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郭愛听到這話,嚇得全身寒毛直豎,沒想到朱棣竟會悄無聲息的來到皇太孫宮,她慌忙的跟著跪地,頭都伏貼到地上了,吳瑾就跪在她身旁,也在滴汗。

「朕听說你病了好一陣子,不想讓一群人跟著大張旗鼓的過來,所以下朝後私下來探你,可朕瞧你精神好得很,竟還能與奴才嬉鬧?!」朱棣明顯不快,語氣越來越嚴厲。他專程過來探病,不料看到的竟是孫子嘻笑玩鬧的樣子,登時怒火中燒。

朱瞻基不慌不忙的說︰「孫兒前些時候確實身子不舒服,可休息幾日後已無大礙,今早起來感到神清氣爽,本來立刻就要去向皇爺爺請安的,沒料到您已經過來了。」

「哼,朕瞧你是偷懶,規避課業,這才編謊稱病,你讓朕太失望了!」朱棣根本不相信他的話,痛心疾首的說。

「皇爺爺若是認為孫兒疏懶裝病,那大可以考較孫兒功課,若答不出來,瞻基願意領罰。」

「你真敢讓朕考?」朱棣瞪眼問道。

「孫兒就算臥病期間也不曾荒廢太傅教授的課業,您若不信,盡避考較。」他自信的說。

「好,那朕就考考你,你若答得出,朕便饒你這一回。」

他微笑,「請皇爺爺出題。」

朱棣見他從容不迫,表現無一絲膽怯,心下的惱意已經漸消,于是出題道︰「何謂立德、立功、立言?」

「立德即立下好的德行榜樣,立功即做出有利于後世之事,而立言即留下善文讓後世參酌。」朱瞻基不疾不徐的回道。

朱棣滿意的額首,「再談談吧。」

「《應帝玉》為《莊子》內篇中的最後一篇,認為能夠听任自然、順乎民情、行不言之教的人才能做帝玉。全篇分為七個部分,分別為「而未始入于非人」、「而曾二蟲之無知」、「而天下治矣」、「而避于無有者也」、「一以是終」……以七個故事表達莊子無為而治的政治思想。」他侃侃而談的道出莊子的為政主張。

朱棣听完喜形于色,「好,果然沒有荒廢學業,是朕誤會你了。」他起身拍拍孫子的肩,非常的高興。「明日早朝上大殿來,真正的君玉之道是在朝堂之上,莊子的那些論調不見得于今時適用,朝局的錯綜復雜、往來之道才是你真正該學習的,而朕相信你能輕易窺得其中奧妙,因為你乃我大明最尊貴的皇子。」朱棣這是讓他真正入朝涉入政事了。

「瞻基定不負皇爺爺之盼。」他不卑不亢的說。

朱棣極為欣慰的一模胡子。「見你身子已好,那朕就放心回去了。」說完終于起身要走。

朱瞻基立即上前恭送。

朱棣行經郭愛身側時忽然停下腳步,眼神嚴厲起來。「這奴才行為不端,竟與主子嬉鬧,不成體統,拉下去杖責五十。」他突然發話。

冰愛臉都綠了,這五十板打下來她還有命嗎?

他分明還是惱孫子托病嬉戲,這是在殺雞儆猴。

「皇爺爺,不是這奴才的錯,是孫兒未顧及皇家體面,一時興起與她玩笑,皇爺爺若要罰,就罰孫兒吧!」朱瞻基慌忙道,完全沒了剛才回答朱棣問題時的氣定神閑。

「你要護衛這奴才?」朱棣訝異的望向孫子,見他居然臉色發白,神情緊張。

這反倒引起朱棣的疑心,他看向那個太監,見其唇紅齒白,若非身著宦宮衣服,他會以為對方是個女子。

在朱棣的目光下,郭愛驚出一身汗。跟在朱瞻基身旁多時,她不是沒見過朱棣,雖安心于他沒認出她,但這人厲色于形,蘇家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一夕滅門,而自己更是他追殺的對象,被他這麼近距離的注視,任她膽子再大也不免發慌。

「皇爺爺,這奴才目前還有用處,父王的身子就是靠她調養才漸漸改善的,孫兒不想損了這奴才。」朱瞻基穩住心神道。

「幫你父王調養身子?這奴才會醫術?」朱棣聞言有些吃驚。

「沒錯,她會一些醫術。」

朱棣沉吟一會,「朕問你,你為太子調養身子多久了?」他直接問郭愛。

努力控制懼怕的情緒,她低頭力持鎮定的說︰「奴才已為太子殿下調養一年半的身子。」

朱棣想起長子近年來的身體狀況。「太子的體力與氣色的確似乎好上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不敢,奴才只是調整了太子的飲食習慣,讓他吃得更健康罷了。」她不敢居功的表示。

朱棣再看了這小太監一眼,才哼了一聲。「既然這奴才有功,那五十杖免了,但記住,業精于勤荒于嬉,太孫乃國儲,你們這些奴才若敢害得他不思長進,只顧游樂,朕絕饒不了你們!」朱棣聲色俱厲的警告。

「奴才不敢,奴才謹遵教誨,絕不敢讓太孫荒廢課業。」郭愛戰戰兢兢的回答。

朱棣這才甩袖,跨步離去。

朱瞻基安撫的看了臉色驚白的她一眼,這才跟上祖父的腳步,親自送他出皇太孫宮。

等他回來時,寢殿里已經沒人,她又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朱瞻基不免氣悶,然而剛驚嚇一場,又不好再去抓人回來,害她引人注意,只能暗嘆好事多磨。

「善祥,瞻基對你仍是不理不睬嗎?」太子妃嘆氣詢問。

她一臉尷尬。「皇上近來要殿下積極參與國事,殿下可能忙于朝政,才會冷落臣妾……」

「別再為他遮掩了,瞻基對你的態度如何本宮還會不知道嗎?」太子妃打斷她的話。

胡善祥垂下臉來,既無奈又羞慚。「是臣妾無德,殿下才會不喜歡我。」她只得如此說。

「不是你無德,相反的,你相當賢良,我很喜歡你,只可惜你娘家一開始就走錯路,不該親近漢王,由漢王舉薦你入宮……瞻基是何等謹慎之人,他當然防你如防漢王,不肯與你親近。」太子妃直接點出問題癥結。

胡善祥聞言立刻惶恐跪下,澄清道︰「母妃,善祥娘家曾是漢王的下屬,家人也只是請托漢王幫這個忙,成為太孫妃後,臣妾更未曾私下接觸過漢王,臣妾對太子與太孫絕對忠心,沒有半分背叛的言行。」

太子妃親自扶她起來,道出自己的一片苦心。「你的性情我是曉得的,本宮相信你沒有背叛過我們,否則又怎會對你百般維護,我今日說這番話,也只是希望你能早日破除瞻基對你的成見,兩人能夠鸞鳳和鳴,盡快生下孩子。」

「母妃,臣妾已經盡力,希望能博得殿下歡心,可他始終不曾看我一眼,也未曾到過我的處所一步,我要如何生子?求母妃幫幫臣妾了,指點善祥到底該如何做。」胡善祥再也掩藏不住不受寵的悲苦神傷,索性直接向太子妃求助。

她雖然早就明白自己被太孫厭惡的原因,也為此後悔傷心已久,然而事實無法改變,他對她完全無情,她也挽回不了。

太子妃再度嘆了口氣,「瞻基不是喜好之人,大婚之前,他潔身自愛,大婚之後,他的身邊也只有你與孫嬪兩人,你還是有機會的,況且,他不來找你,你何不主動點去找他。」她建議道。

「臣妾主動去找他?」

「沒錯,你過于嫻靜,不若孫嬪活潑積極,會主動討人歡心,難怪瞻基總對她多些關照,你不如學學她,沒事也去找他說說話。」

「其實孫嬪——」胡善祥話到嘴邊卻打住。她不好說出孫仲慧去找過自己與她猜測太孫根本沒踫過任何女人的事,若是讓母妃得知大婚至今他未和任何人圓房,這事可是會讓太孫、她、孫嬪都難堪的。

「孫嬪怎麼了嗎?」見胡善祥欲言又止,太子妃疑惑的問。

「呱……沒有,沒什麼事,不過母妃說的對,臣妾是該主動點才對。」胡善祥話鋒一轉的說。

太子妃听了慈愛的拍拍她的手臂,指著宮女才端上來的甜湯道︰「這就對了。這銀耳湯是瞻基最愛的甜品,你端去給他,就說是我讓你送去的,知道嗎?」

胡善祥既感動又欣喜。雖然說要主動,但以她內斂的性子實在是做不出像孫仲彗那樣大膽的舉動,現下母妃賞賜的這碗甜湯可是幫了她的大忙。

她真誠的道謝行禮,「謝母妃賞賜。」

前一夜朱瞻基與大臣論政過晚,因此今日于寢殿內午憩補眠。

冰愛端著熱茶入內,見他連身上的大襟外袍都未月兌下就睡去,可見人有多累。

她心疼的走向他,將手中的熱茶暫且擱在一旁,移身坐到床沿,靜靜地瞧他的睡容。

不若以前他只偶爾上朝听政,他如今已經正式入朝議事,參與國政,益發顯得英姿煥發、氣度不凡,且在朱棣多元的教導栽培下,他善騎射,諳武事,明詩書,懂政經,有一顆聰明絕頂的腦袋,更有強健能武的體魄,他將來肯定會是一位能文能武的明君。

她視他,心中對他的愛慕與日俱增,只可惜……她伸指點上他的眉心,再輕輕劃過他英氣的濃眉,可惜她還是不敢真的接受他,他注定是未來的君玉,若在他登基之前因為她而惹怒朱棣,後果不堪設想。

他是做大事的人,未來能讓黎民百姓有好日子過的大人物,「一宣夕治」不能因她而在歷史上消失。

想她都能穿越來到明朝,似乎沒什麼事是絕對的,萬一歷史因她而改變,讓他痛失皇位,那她將是何等的罪過?

「唉。」思及這些,她輕嘆一口氣。

冰愛收回撫模他的手想要起身離開,可她才一動,腰就被抱住了。

「模了我就想走嗎?這也太隨便了。」朱瞻基醒了。

「你抱我就不隨便,還不放開?」她不客氣的拍他的手,讓他松開。

他偏不放。「這叫不吃虧,誰教你平日老板著臉,不給踫,稍稍一靠近就哇哇大叫,躲債主似的躲得老遠,這回可讓我逮到你佔我便宜了吧?既是如此,我還能不討回來嗎,要我放,別想。」

「你……」

「我如何?這就抱個過癮。」他用力一扯,干脆將她扯上床,撲在他身上。

她又急又惱,「喂,你別太過分啊!」

「我哪過分了,是你自己送上門來讓我抱的,怪誰呢。」他耍賴道。

「可惡,你再這樣,我叫吳公公進來了,看看有其他人在,你還好意思這麼死皮賴臉嗎?」她咬牙切齒的說。

「昨夜他隨我在書房待了一整晚,今日我放他休息,人應該正在補眠。不過就算他見到我也無所謂,我這可是真情流露,他明白的。」他益發厚顏了。

「朱瞻基,你最好現在就放手,不然我咬你!」她火大的說,連他的名諱也直接喊。

他大樂,完全不在意她連名帶姓的喊他,民間夫妻,不也時常在拌嘴時這樣喊對方嗎,這可是親昵的表示啊!

「要咬就咬吧,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這咬嘛……是愛到骨子里的意思,才想將對方吞下肚。」他哈哈大笑。

對他的厚臉皮,她簡直無言。「喂,你當真不放?」她一副下最後通碟的姿態。

朱瞻基的笑容忽然收起,眉宇之間流露出愁緒。「讓我抱抱不行嗎?我常想這麼做的。」

她避他,他知曉為什麼,那是為他好,也對彼此都安全,可要他不踫她,始終令他不痛快,他不願勉強她,因此才會更努力在政務上,讓皇爺爺更加看重他,有朝一日,他定要為蘇家平反,光明正大的娶她為妻,他要她是自己未來的皇後,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邊。

冰愛怔怔地望著深情款款的他,听出他話中的隱忍,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她心軟的不再掙扎,任由他抱著。

他不由得心喜,將她抱得更緊。原來這女人吃軟不吃硬,撒嬌既然有用,那他以後就都用這招,只要能多和她親近一些,他才不怕人家笑他沒男兒志氣。「小愛,過陣子我帶你出宮走走,透透氣玩耍一下可好?」

他私下都喚她小愛,這是她的要求,因為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朱瞻基雖然不解,但並末多問,只當是她有所顧忌,怕蘇麗這名字教人听去,會有大禍發生,橫豎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喜歡他怎麼叫,他就怎麼叫。

「出宮,你有空嗎?」自從朱棣讓他參政後,除了太傅交代的作業外,他還得每日上朝論政,朱棣更會不時考較他,要他對事論弊,他光忙這些時間就不夠用了,哪還有閑暇帶她出游?

「韃靼近年來發展迅速,勢力日益壯大,甚至還敢侮辱拘留我朝派去的使節,皇爺爺有意再親征漠北,我想他這回也許還會帶上我,我若去就只能留你在南京待著,至少半年不能見面,因此在出征之前,我想先向皇爺爺告假幾天,帶你出游。」

「你也要去漠北?」她心驚他也要去打戰。

「你忘了,我十五歲時已隨皇爺爺出征去打過蒙古人了。」他輕擰她鼻頭道。

「可是——」她說不出阻止的話,顯得十分憂心。

他笑嘻嘻的說︰「擔心什麼,我打敵人可俐落得很,但打女人就差了點。」

她因他可能要隨朱棣御駕親征,心里正百轉千回的憂慮著,可偏這沒良心的還來逗她,她氣得打了他胸口一掌,讓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她暗忖自己剛才使出的力道是不小,莫非真打疼了他?她慌忙的揉著他的胸膛,歉疚的說︰「還疼嗎?不疼了,不疼了一啊……」她的手突然被他攫住。

他目光晶亮,唇角帶笑。「是不疼了,不過,換我疼你如何?」

下一瞬,熱燙的唇就覆到她的唇上一兩人唇舌親密交纏,情潮涌動,幾乎忘了身邊的一切,直到杯盞破碎的「踫」聲響將他們驚醒,兩人猛地轉頭,只見胡善祥正站在門邊,神色震驚,腳邊是碎了一地的湯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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