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手攝腳推門走進配藥房,見空無一人,緊張的心情才放松下來。
腳踏進里頭,她直接走到某個位置,東西果然被移位了。
她咬咬唇,不死心的仔細四下尋找,終于在一個教人不易察覺的角落發現了。
那箱子沒被移回姚大夫的屋子,可如今上了鎖,這鎖是特制的,一般鎖匠可打不開,但她卻由懷里掏出一把鑰匙,輕易的將鎖打開。
想當然耳,給她鑰匙的絕不會是姚大夫本人,這是她重金向鬼婆婆買來的,那批眾人送的賀禮,不管貴重與否,都教她全數變賣,就連小姐先前留給她的值錢東西,也一並給了鬼婆婆換取這把鑰匙。
箱子里是一迭的符咒,她找出一個人的,將之收進懷里,並放了另一張進去。
接著她再將箱子重新上鎖,讓一切恢復原狀,做完這些事,她忽然怔仲不定,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麼。
「公主,您說想要瞧瞧駙馬府的各處,這配藥房,就是姚大夫為三爺制藥的地方。」門外突然傳來翠花的聲音。
秋兒嚇了一跳,不敢再發呆,忙要找地方躲藏。
翠花一天到晚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讓公主對她益發不待見,這時候她實在不想與她們打照面,免得引發更多不愉快。
幸虧配藥房里多得是存放藥材的大型藥櫃,她隨便找了一個就鑽進去躲藏。
她才剛躲好,翠花就領著公主進來,而隨身伺候的宮女們則站在門外,沒一道進來。
鮑主環視一下四間。「都只是一些櫃子藥罐的,沒什麼嘛。」她無趣的說。
翠花陪笑。「您別瞧這里簡單,這可是花了三爺不少錢蓋的,听說姚大夫是神醫,收藏了不少珍奇藥材在這里,平常他可不準任何人踏進來一步,要不是他又出外買藥去,我也不好帶您進來參觀。」
鮑主燮燮眉。「這姚大夫有什麼好神氣的,宮里的御醫都沒他這規矩,敢限制我不準進太醫院,況且這里的藥貴,能珍貴過宮里的嗎?」
「是是是,這里自是不能和太醫院比,是姚大夫脾氣古怪,自己托大驕傲。」翠花奉承的說。
鮑主哼了聲。「算了,既然都進到這里,此處也還算整齊干淨,就坐一會吧,方才在外頭逛了一圈,腳有點酸了。」
翠花一听,馬上討好的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咱們這府大,公主才走了一小角呢,等您休息夠了,翠花再領您到其他地方瞧瞧。」雖然也擔心姚大夫會突然回來,但有公主在,諒那老頭也不敢對她怎麼樣吧?
「嗯,待會領我去朝陽樓吧,我想去探探堂姊……咳咳……」說著,公主喉嚨發癢的咳起來。
「都三天了,公主風寒不僅沒好,這病情還加重了,這怎麼回事啊?」翠花立刻問。
「我也不知,或許是初到陌生的環境睡不好,再加上發生奇怪的事兒……」
「什麼奇怪的事?」
「這天氣寒風刺骨的,可每日晨起,暖閣的窗卻一定是開的,問伺候的人,卻說沒人去開過窗,你說這事怪不怪?」
翠花听了瞪大眼。「天啊,這不會是……」她話說到一半,倏然住口。
「不會是什麼?」听出有異,公主急忙追問。
「這……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翠花支吾起來。
「過去什麼事?」公主的好奇心被勾起,打破砂鍋問到底。
翠花本就是藏不住話的人,立即壓低聲音道︰「您不知道嗎?咱們這里從前鬧過鬼。」她一臉的八卦表情。
「鬧鬼?」公主嚇一跳。
「可不是,從前死了個人,就是二爺的情人,也是秋兒的主子,那女人自從難產而死後,多有不甘,去年就曾傳出多起鬧鬼事件,郡主還沒瘋前也找過道士作法抓鬼。」
鮑主听得臉煞白。「那鬼可是抓走了?」
翠花冷冷一笑的回道︰「我想是沒有的,要不然郡主怎會發瘋,而您身上又發生怪事……」
鮑主一毛,花容失色。
怕真嚇壞了膽小的公主,翠花忙又說︰「不過公主也別怕,那女人又不是您害死的,您也沒搶奪她的男人,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她要找的該是郡主而不是您,再說了,您可是福大命大的金枝鳳體,那些鬼怪頂多調皮一下捉弄您,讓您受受涼,沒敢真傷害您的
……只可惜姚大夫剛巧不在,不然您的風寒也可請他醫治。」
「那倒不必,這位姚大夫再厲害也可靠不過宮里的御醫,蟾蟾已經進宮去為我請位御醫過來,晚些自有御醫為我診治。」公主說,對府里鬧鬼的事已經沒那麼。涼慌。
「說的也是,姚大夫乃鄉野鄙夫一個,哪比得上宮里那些有品格的御醫醫術精湛。」翠花見風轉舵,完全是個諂媚精。
鮑主這才笑了笑。「對了,有件事我想順道問問你。」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公主有事盡避吩咐,翠花知無不言。」極力表現自己的忠誠。
對她的表現挺滿意的,公主點了點頭,離宮嫁到這里,秦府的女眷沒人肯接近她,甚至遠遠見到她就避開,一開始以為這些人是輕視她年紀小,不想與她交往,後來讓人去打听才知,當年堂姊當家時,氣焰囂張,待人十分嚴厲,又喜歡端出郡主的架子欺人,所以在
愛里很不得人緣,導致自個兒嫁進來後,這些女眷見到又是個皇族,身分還高過堂姊,才會紛紛回避,不想多有牽扯。
這就讓她頗不是滋昧,這麼一來,她在這兒就沒有朋發,幸虧還有個翠花,她是唯一不怕自個兒,肯積極接近的人,而自個兒也透過她得知更多秦府的過往,好比堂姊與離家的二伯。
「我只是想問問,咱們在塞外可有親人絨是生意上的往來?」公主問。
听到塞外兩個字,立刻讓躲在藥櫃里的秋兒一驚。
鮑主為何提起這個?
「塞外?我印象中秦家沒親戚遠在那兒,且那地方為不毛異地,秦家怎麼可能做生意做到那兒去?」翠花搖頭。
「這就怪了,為何咐馬說兩日後要前去塞外談個生意?」
秋兒霎時心頭一緊,兩日後嗎?
他兩日後要對公主動手!
明白他不會拖太久,但公主才嫁進來沒幾日,他便迫不及待了。
「咦?三爺身子不好鮮少外出,這回怎會要親自到遠處去做生意,這公主也一道去嗎?」翠花想想又問。
「沒有,駙馬沒讓我一道去的意思。」這才是令她不悅的地方,才新婚,他就丟下她不管,自個兒出遠門。
「是嗎?那公主最好問問秋兒那丫頭是否也同行,她若同行,這事您可得計較計較,不能讓她有機會獨佔三爺,兩人快活出游去。」翠花提醒。
鮑主臉一繃,翠花提點的沒錯,做生意也許是幌子,分明是想帶秋兒兩人逍遙快活。
「後天咱們就可以出發去找二哥,你也可以見到二嫂與歡兒,以及剛出世不久的新娃。」晚間,秦有菊過來勾欄院對她說。
「我還是不去了,您自個兒出發吧。」她坐在床邊,雙眸低垂著沒瞧他。
「不去?你還在同我生氣嗎?我說過那些話只是好意,讓你放開心胸,別拘泥于一些禮教約束沒別的意思……」他聲音瞬間變小了,因為又越描越黑,心愛女人的臉馬上跟著黑黑黑。
「這事我還沒跟您解,不過我不去不是為這事賭氣,我是想陪一姚大夫,不想留他一個人在這。」
「陪姚大夫?」他精明的眼眸細細眯起。
見他如此,她別過臉,不讓他瞧見自己慌張的模樣。
秦有菊審視著她,在她身旁坐下。「我說,秋兒,你什麼時候與姚大夫感情這麼好,好到連二嫂都比不上,讓你情願留下也不去塞外?」
「我……我也想念小姐的,可姚大夫年紀大了,鬼婆婆又不理他,不如讓他也一起去塞外吧?」她試探著問。
他眼眯得更緊。「你想他一道?」
「不可以嗎?」
「不可以,他有事得做。」
「什麼事呢?」
他微笑。「下個月是鬼婆婆八十壽誕,他得表現表現。」
「這樣啊……那不如咱們等鬼婆婆壽誕過後再出發吧,反正去見小姐的事也不急,再加上我之前說的,公主剛嫁過來,您不好冷落,更何況她這會身子微恙,還受寒了。」
他瞧著她,嘴角浮出一抹奇異的笑意。「秋兒,你真不想走?」
「嗯……」
「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吧?」他問的語氣十分輕松,像是話家常。
可她立刻捏住兩手的衣袖,屏息著。「我……」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听。」他仍是不疾不徐的自若態度。
她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心一橫。「您是故意使公主生病的,想趁離京時讓姚大夫對公主施法,取走她的壽命,然後對外說她是染上風寒急癥粹死,而您那時正在外地做生意,這麼一來就撇清了責任。」她一口氣說出他的打算。
沒一絲計謀被拆穿的不安,他點點頭,神態依然自在。「半點沒料錯,我是這麼計算的。」
說來可笑,他沒對她隱瞞反而讓她楞住不知如何反應。
「我知曉你不忍心,但這種事以後就會習慣了。」他語氣不輕不重的告訴她,多幾次這樣的經驗就會習以為常。
「我……我明白,可她是公主,皇上賜的婚,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好一會,她總算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只是我的一個獵物,不是我的誰。」他打斷她的話,表情再絕情不過。
她倒抽一口氣,眼兒瞪得老大,像是他說了可怕的話。
瞧了她的反應後,秦有菊輕嘆。「秋兒,咱們只有彼此,不能有其他,否則就狠不下心來活下去,咱們不是已經說好,要一起活,要白頭偕老,你若為了一個不忍心,只會害得我倆都沒命。」他勸她。
秋兒兩手衣袖快被自己激動的扯破了。「我曉得這些,我都曉得……好吧,我狠下心,我身上還有兩年的壽命,可您僅剩兩個月而已,公主的命就都給您一個人吧。」她狀似下定決心的說。
他凝視她一會未說話,可這眼神令她的心凍成一團,生怕他是否瞧出什麼來。
幸好就在她快凍成冰往前,他又笑了,那笑容溫暖得如春風,教她內心的結塊瞬間化去。
「好啊,就這麼決定,公主的命給我,但塞外咱們還是得去,你可願意陪我走這一趟?」
「好,我跟您走,可問題是,咱們在外,您怎麼知道公主的命已確實被取走?萬一有失呢?」
他眼中有流光閃過,自個兒長期接受他人轉壽,自是明白身子微弱的轉變,可秋兒過去並沒有留意,自然體會不到任何異樣,而他也不便提醒,因此公主的命到底有沒有順利轉到她身上,他得另外想辦法確認才行。
「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已與鬼婆婆說好,暫時去她那等消息,確定公主死後,咱們再出發到塞外去找二哥他們,咱們在塞外待上一個月後回來,屆時我假裝剛得到消息,馬上進宮請罪,皇上見到我悲。勵萬分的樣子,應該不忍再苛責我公主死時不在身邊,這樣事情也就過去了。」他將盤算說出。
兩日後出門,走得卻不怎麼順利。
鮑主听進翠花的話,找了理由將秋兒留下,不讓她同秦有菊去。
秦有菊不由得發怒,公主未曾見過他的怒容,一時被鎮住,竟是不敢再阻撓,乖乖放人讓秋兒隨他一道離開。
他們依計劃未出城,先到鬼婆婆的屋子等待。
姚大夫今天夜里就會對公主動手。
秋兒在屋里坐立難安,心情起伏不定。
反觀秦有菊卻是淡定得很,照常吃飯喝水,面上無一絲波瀾。
表婆婆懶得理他們,更討厭在屋里見到別人,但既然已經答應收留,就只得忍著點,自個兒不知道到哪兒去快活了。
到了夜里,秦有菊突然與秋兒閑聊起來。
「我說你那表哥怎麼了,成親那日他怎沒來搶親?」他玩笑似的問。
「武陵表哥家中有事,也許事情棘手無法拋下趕來,再說,咱們的事是聖旨,他來也改變不了什麼。」那日武陵表哥離去時,信誓旦旦定來接她一起私奔,可事後卻再無消息,表哥不來,她雖然松了一口氣,畢竟她根本不可能跟他走,但也不禁擔心他家中事情是否已解決。
「話雖如此,秋兒,他若真的來了,你可會跟他走?」秦有菊再笑著問。
她瞪他一眼。「我都已是您的人了,還能跟他走嗎?您要吃醋也得看情況」
這家伙吃飽撐著,讓她忍不住教訓。
他笑容凍住,臉上還有幾許的尷尬。「我……呢……其實……我知道了,不會再亂吃醋了。」他想再說什麼,但越說只顯得自己越蠢,只得閉上嘴巴。
他原是瞧不起那姓孫的,覺得那人配不上秋兒,可近來他想,也許平凡單純的人才越是容易給人幸福,因為他們擁有的雖不多,但日子過得平淡,能將擁有的都給所愛,簡單的給予才是最教人放心的。
那姓孫的最好有種來接走她,他若肯來,這回,自己會放手,事實上,不放手也不行了……問題是,這女人可願意跟孫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聲嘆氣,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頭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來;看得破,忍不過啊!
他的計算再怎麼周密,僅一步錯,便步步錯!
「我到外頭去了,你在屋里等我消息吧。」他與姚大夫約好,事成後飛鴿傳書給他,這兒離府里不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他要到外頭去等鴿子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