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賴著你 第九章

當天晚上十二點,蘇黎曼下班回到家,發現家里冷冷清清,墨宇還沒回來,柔蘭當然也沒到家。

也是。一個晚上要他在墾丁和高雄之間來回奔波,實在太辛苦了,或許墨宇會安排和柔蘭在高雄夜宿一晚。

可是為什麼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回來呢?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想關心他的行程如何安排,可是最後還是放棄撥打電話,她想,若要讓自己快樂,就是選擇相信他。

盡避不願去想,但負面情緒不斷涌入她的腦海,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擺蕩起伏,她回到主臥房,孤獨地躺在雙人床上,夜不成眠……

相信和懷疑就像一座翹翹板,高低起伏,達不到一個平衡點,最後,她還是決定撥電話給他……

手機響了很久,終于被接通了,但回應她的卻是柔蘭的聲音。

「柔蘭,你心情好些了嗎?」

「……對不起,讓你操心……音樂會結束後,已經有墨揚的消息了。」因為大陸降雪已停,部分通訊基地台也逐步搶修完成,柔蘭才能接通大陸公司打來的電話,但一接獲齊墨揚的消息後,她的心情再度跌到谷底。

「真的,太好了,大哥他現在沒事吧?」

「墨揚他……因為暴風雪,被困在倒塌的舊廠房里,目前……生死不明。」柔蘭哽咽,聲音近乎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先不要擔心,那麼你們現在在哪里?」

「我和墨宇都在飯店里。」

「墨宇呢?」

「他在洗澡……」柔蘭越想越擔心,控制不住情緒的激動,憔悴悲傷,淚流滿面。「你等一下,他出來了。」

洗澡?!他們在同一個房間嗎?蘇黎曼的表情錯愕,一時無法回應。

接著,她除了听見柔蘭嚶嚶啜泣的聲音,也听到墨宇柔聲疼惜的安慰──

「柔蘭,別哭了,你看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小水晶球,小曼說它可以吸收正面能量,先放你身上。」

他把她送給他的小水晶球給了柔蘭!蘇黎曼听見了齊墨宇的分享,心緒有些浮動,但很快地又抑下那份不該有的疑慮,如果換做是她在飯店,也會把小水晶球交給柔蘭,祈求大哥可以平安順利。

齊墨宇的動機她可以理解,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再也難以平靜了。

「柔蘭,別哭,你還有我!」

蘇黎曼胸口微窒,這句話像一支電鑽,朝她的心髒狠狠地鑽了進去,她哀痛,卻叫不出聲。

齊墨宇的關懷私語、柔蘭脆弱無助的啜泣聲,在她腦海構成一幅男女相擁、愛火灼熱的親密畫面。

如果大哥真的回不來,是不是代表著墨宇可以取代大哥了呢?

她不由得有這樣的聯想,墨宇總是先看見柔蘭的憔悴柔弱、無助傷心;然而當她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時,他卻讀不到她的表情,猜不到她的情緒,他們的心似乎越離越遠了……

盡避自己愛著他,可以體諒包容他的責任行為,她卻不能一再地欺騙自己,他為柔蘭所做的一切,證明他仍然對柔蘭念念不忘,卸不下對她的情意。

她的臉色出現罕見的黯然,正打算要收線,墨宇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小曼──」

「……」她發不出聲音。

「……是小曼嗎?」他再喚。

「……嗯。」她感到無力。

「小曼,對不起,因為時間晚了,我想你應該睡了,所以沒打給你。」齊墨宇的聲音听起來很急促,像交代公事。「對了,我要告訴你,已經有大哥的消息,听說他被困在冰雪覆蓋的廠房里生死不明,目前仍在全力搶救中,加上現在柔蘭的情緒已經崩潰,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剛打電話確認安徽的機場已經可以降落後,決定今天晚上就搭機陪她去內地一趟……」

听完音樂會,他原本是想讓柔蘭先在飯店住宿一晚,明天再返回墾丁,沒想到訂了房間後,柔蘭就接到大哥的消息。由于大哥目前生死未卜,情況教人擔心,于是他在確定大陸已停止降雪,機場也可以降落後,決定今晚飛到內地一趟了解狀況。

現在距離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他正好可以利用這個空檔在飯店梳洗並采買一些生活用品,再和柔蘭一起出發到機場。

「喔……」他說了什麼,她沒注意听也听不進去,心太痛了,只是下意識地回應一聲。

「你就不用等門了,睡覺記得要鎖門。」他叮囑著迷糊成性的她要懂得照顧自己,腦中突然又想到還有一些公事要交代。「對了,接下來幾天我不在台灣,我現在得先打通電話給蔚銘,餐廳的事,還要請他多擔待一些才行。」

「嗯,那你自己要保重,掰。」簡單一句道別,心卻冷颼颼地,有一種寂寞的淒涼感。

「掰。」齊墨宇一直相信小曼和他一樣關心著兄嫂,卻不知佳人此刻人憔悴,心已碎,她一聲再見,已經默默宣判兩人的愛情走到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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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晚上,「安魯巴」的工作人員一一離開,只剩蘇黎曼和祝蔚銘坐在餐桌前對談。

「你要離職?!」听到蘇黎曼要離職,祝蔚銘嚇了一跳,詫異地看著她。

「嗯。」蘇黎曼點頭,眼神出現罕見的落寞。

「為什麼?」這兩天齊墨宇都沒到餐廳,昨晚他還打了一通電話,說他必須陪柔蘭到大陸一趟,現在小曼突然提出離職,會不會和柔蘭的出現有關?「是不是墨宇欺負你了?」

「不……是的,」蘇黎曼搖頭,聲音異常顫抖,難受地吐出她的苦處。「想離開是因為……我感覺到他放不下柔蘭,對柔蘭仍然有情意。」

「什麼?!你是說……他還對柔蘭念念不忘嗎?」

「嗯,這些天,柔蘭和大哥失聯,墨宇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他總是知道柔蘭的需要,給予安慰鼓勵,希望她快樂安心,他們之間越走越近,而我們的心卻越來越遙遠……」盡避她不想往負面的念頭里鑽,但一想起他們在飯店里共處一室、他對柔蘭流露真情的安慰以及對她的忽略,成了鮮明的對比,襯出了她的寂寞失落,于是她原本就搖搖欲墜的信心徹底地被擊潰了。

「給他機會吧,柔蘭只是因為精神上需要支持而已,等墨揚回來,墨宇就會回到你身邊了。」

「那麼如果大哥不回來了呢?」她不是詛咒大哥,而是該做最壞的打算。

「這……」祝蔚銘表情一愣,老實說,他現在也模不清楚齊墨宇的心到底是被誰佔領?

「如果大哥不回來,而仍然喜歡著柔蘭的墨宇,隨時可以取代大哥的位置,那麼我不該讓墨宇為難,真的……」她笑著,那笑容在燦亮的燈光下卻映襯出孤寂的落寞。「有人說,太用心的人不適合談戀愛,而我想用心談戀愛,卻剛好遇到一個很用心,可是心卻不在我身上的男人……這樣下去,問題就會一直存在于我們之間,不是嗎?」

他們的愛情已經摻進了雜質,那就像一棟外實內虛的海砂屋,經過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愛情隨時都有粉碎崩塌的可能,與其勉強把兩個人拴在一起,不如趁早結束,至少保留住他們相處時的短暫甜蜜,也是個美麗的回憶。

祝蔚銘眉心微蹙,他清楚小曼一向樂觀堅強,但她現在勉強牽起的笑卻摻著愁悶和苦澀,看了反而教人不忍……

小曼為了不讓墨宇為難,她決定忍痛離開他,這個執迷不悟的齊墨宇真的很傻,竟還看不出小曼的深情!

「你打算去哪里?」

「旅行,會是療傷最好的方法……」

「那好吧,依公司規定,你後天才能走,給我一點時間找人代替你。」

「好的。」

只有旅行可以治療她的創痛,但是她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這道愛情傷口才能完全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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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

所有乘客一下飛機,魚貫地進入桃園國際機場內,就看見了大批媒體守候在大廳,而一名女記者正對著攝影機做現場連線報導──

「記者現在的位置在桃園國際機場,為您報導齊氏企業的總經理在雪災受困的最新消息,齊墨揚在安徽倒塌的舊廠房里受困了三天兩夜幸運地獲救,經過一周的住院治療,凍傷漸愈,除了左腳骨折無法行走,目前一切狀況穩定,今天下午,他的弟弟和妻子已經將他接回台灣。」

齊氏汽車零件事業在兩岸頗有名氣,而接任父業的齊墨揚在大陸被暴風雪困住而生死不明的消息,十天以來一直是兩岸記者爭相報導的話題。

女記者一說完,此時出關口出現了被報導的對象,守候已久的記者們立刻一擁而上──

坐在輪椅上的齊墨揚被他的老婆推進大廳,而齊家二公子齊墨宇則一直守在他大哥的身邊,護航開路。

「齊先生,劫後余生的心情如何?」記者將麥克風湊近齊墨揚。

「很開心,謝謝大家的關心。」齊墨揚漾開笑容,簡短地回答。

「目前你們要去哪里?」

「回家。」

鎂光燈一路閃著,而溫柔蘭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齊墨揚寸步難行,好不容易到了接送的車子前,記者仍不放過任何細節,頻頻追問。

「齊墨宇先生,可以說明一下您大哥現在的身體狀況嗎?」

「我大哥目前只有骨折,需要復健,已經沒事了,謝謝大家的關心。」經過十天的折騰,齊墨宇的表情顯得極度疲累。

等大哥和柔蘭都上車後,他關上車門,命令司機。「小楊,開車。」

「是。」司機接到命令後,車子立刻往齊家的方向行駛,將記者遠遠地拋在後面。

「這些記者跟口香糖一樣黏人。」齊墨宇原本就不喜歡跟媒體打交道。

「沒關系,人平安,就沒什麼新聞可以炒作了。」齊墨揚倒是覺得見怪不怪,一手握住了柔蘭的手,一手握住墨宇的手,心口涌上溫暖和感動。「只要可以和家人在一起,沒有什麼問題不能克服的。」

柔蘭哀傷的心情已經平復許多,這都得感謝一路相陪的小宇。「這段時間幸好有小宇陪在我身邊,要不然我真的快要崩潰,連去大陸的勇氣都沒有了。而且災後滿目瘡痍,混亂一片,交通受阻,大車很難進去,也是墨宇想辦法利用關系請大家合力幫忙,才能在短時間里找到受困的你。」

「是啊,墨宇,要不是有你緊急幫我找到吊車,把倒塌的舊廠房移開,還送我去醫院……恐怕我現在也不能在這里。」齊墨揚回想當時獲救的情景,讓他的目眶泛紅,再度涌上感動的熱淚。

「誰叫你是我的大哥,我不救你行嗎?」齊墨宇不會講好听的話,然而疲憊神色下,手足之情溢于言表。

柔蘭和齊墨揚相視一笑。

齊墨宇拿出手機撥號,過了一會兒,表情懊惱煩悶地切掉電話,柔蘭和齊墨揚相互交換眼色,猜出他心情煩躁的原因。「小宇……還是聯絡不到小曼嗎?」

齊墨宇的臉色鐵青。他到大陸處理好大哥急救及住院的狀況後就一直試圖聯絡小曼,但不知道她的電話是關機還是沒電,一直撥不通,這令他相當懊惱。

他想告訴她大哥已經獲救的消息,更想听听她的聲音以解相思之苦,十天來,看見大哥和柔蘭的感情更加緊密,讓他格外地思念她。

「小楊,先繞到松山機場去吧。」齊墨揚交代司機。「小宇你先去墾丁找小曼,不用跟我回家了。」

齊墨宇點頭,看來大哥非常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對了,小宇,這個還你……」柔蘭從口袋里拿出小水晶球還給了齊墨宇。「幫我謝謝小曼,告訴她,這個小水晶球真的帶給我們好運,還有,我想送她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

「這是我在大陸買的玉鐲子,雖然比不上無價的小水晶球,但是這些日子讓你們跟我一起擔心,尤其還佔用了你跟小曼相處的時間,我覺得不好意思,這是我想彌補她的。」柔蘭遞出了一只色澤綠亮,溫潤細致的玉鐲。

回憶幾天來,她處處麻煩小宇,不但感激他精神上、體力上的付出,也擔心小曼怎麼會突然沒有消息,她心里是否會有其他的疑慮。

之前她太害怕失去墨揚,情緒陷入悲傷之中,直到確認墨揚平安後心情才平復下來,這才注意到墨宇一直聯絡不上小曼,她實在太大意了,只顧到自己,卻忽略了小曼的心情。

「不用了,小曼不會收的。」齊墨宇拒絕。他母親年輕時就喜歡收藏玉器,他從小耳濡目染,多少懂點鑒定,這只玉鐲子必定價格不菲,小曼不見得會接受。

「一定要。」齊墨揚在一旁附和著。「這算是我們夫妻要送給她的禮物,或許它沒有小水晶球可以吸收正面能量來得有意義,不過這是我們想表達的心意,要是她不接受,我們會內疚。」

「……好,我一定會傳達給她。」齊墨宇不想辜負大哥大嫂的心意,笑著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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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墾丁,齊墨宇推開小木屋的門,室內冷清的感覺讓他感到很不適應。

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半,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餐廳里,于是,他不顧舟車勞頓的疲倦,立刻趕到「安魯巴」餐廳。

一到餐廳,他又找不到人!

「小曼呢?」他拉來一位服務生詢問,得到的回答竟然是她已離職。

「離職?!」齊墨宇一怔,臉色鐵青,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消息。下一秒,他氣沖沖地跑去找祝蔚銘。

一見祝蔚銘,他劈頭就問︰「小曼離職是你準的?」

「是。」祝蔚銘冷靜地回答。

「誰要你準的?」他低吼,眼布紅絲,看起來像頭憤怒的野獸,隨時要將人碎尸萬段。

「小曼又沒簽賣身契,要走我攔得住嗎?」祝蔚銘聳聳肩。這死硬派,不好好對待小曼,等她走了才對他大吼大叫。

「為什麼她會突然離職?你怎麼沒跟我講?」齊墨宇火大了,不懂小曼為什麼會離職?

「她離職的真正原因,我不太清楚,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了什麼,才會讓她想離開你吧……而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是擔心你听到她離職的消息,無法安心在大陸處理事情。」祝蔚銘一口氣回答他的問題,不禁又數落他。「小曼那麼愛你,你怎麼舍得這樣對她?」

「她……到底對你說了什麼?」齊墨宇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問著。

「她說,她感覺到你放不下柔蘭,對柔蘭仍然有情意……」

齊墨宇一愣,他以為不用他言傳,聰明的她就會明白他的心意,以為體貼的她能了解他對兄嫂伸出援手的立場。

但是,事情怎麼演變成這樣,完全出乎預料之外,到底他在哪個環節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對他產生懷疑,決定不告而別?

「她還說了什麼……」他的語氣突然放軟,顯得無力。

「還說了一句很玄妙的話,什麼……她想用心談戀愛,誰知道剛好遇到一個很用心,可是心卻不在她身上的男人……還說,你有可能可以取代大哥的位置,所以……她不想讓你為難。」

難道她真的誤會了他?齊墨宇的眉頭糾結。

他是不是高估了她的堅強樂觀,同時也低估了她對自己的深情?此刻他的胸口充塞著懊惱、心疼和焦慮。「她有說會去哪里嗎?」

「只說要去旅行,沒有透露去哪里。」

對!她說過旅行是她的夢想,他想起了她說過下一站出發前會先回休息站。「我知道了,我去找她。」

「那麼晚了,你去哪里找她?」

「埔里,她說過出發到下一站前,她會先回埔里老家,先給我她家的地址。」

「那麼晚了……」祝蔚銘找出了小曼的資料,抄下地址給他。「你今天奔波了那麼多地方,明天再去吧。」看他極度疲累憔悴,應該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出發才對。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得立刻趕去。」他抓了字條就急匆匆地走出餐廳。

已經有過好幾次,只要他稍一疏忽,一轉身就會失去她的蹤影。

所以,他必須緊緊抓住她,他怕她在埔里不會待太久,怕她隨時會去下一站,怕她就要離開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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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埔里一家小型的中醫診所,不到四十坪,室內木雕裝潢,古樸溫馨,空氣中散發著陣陣中藥香,讓人進入診所,心就會不自覺地沉靜下來。

入夜後,小鎮上人煙稀少,診所里已經沒有患者,只有一對母女在診療室里,一個切中藥,一個看電視。

蘇黎曼把曬干的中藥藥材切好,分裝進藥櫃里,方便日後讓老媽抓藥。

「電視又壞了,都收看不到新聞。」一個年約五十歲的中年婦女以四十五度角拍打老舊的電視,畫面還是模糊不清。「怎麼你老爸才送修回來,又不能看了。我看應該換一台電視了,你說是吧,小曼?」

「喔。」蘇黎曼心不在焉地回應著。

回到埔里老家已經一個星期了,但是心情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反而越來越沉重。

她現在終于知道,再堅固的鋼筋水泥遇上強震也會斷裂,再樂觀的人也有沮喪的時候,愛情讓她吃足了苦頭。

這幾天以來,她的耳邊總會響起他安慰柔蘭的聲音──你還有我!

這句話對她的殺傷力太大,她默默地祈望和墨宇的愛情可以恆久,他卻卸不下對柔蘭的情意,柔蘭一直被擺在他的心底,所以他才會忽視了她的存在,也更突顯了她的一廂情願,傻愣執著。

她取代不了柔蘭在他心中的位子,更擺月兌不了對他的思念和眷戀,現在,她的心如被掏空一樣,只剩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幾天來,她的笑容不見了,話也變少了,連媽媽都感覺到她跟上次回家拿陶杯的心情不一樣,問明原因才知道她失戀了。

王靜佳放棄看新聞了,關掉電視,走到女兒身邊。「小曼,失戀不算什麼,不如你找個風光明媚的地方去玩個幾天,說不定心情就不會那麼煩悶了。」本來她是反對女兒到處趴趴走,但現在她實在不忍心看女兒整天悶悶不樂,寧可要她以旅行來治療情傷。

「媽,這一點都不像你。」

「你才不像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草?到底那男人有什麼好,去把他叫來我罵一頓。」居然讓她寶貝女兒憔悴成這樣。

「媽,治失戀的藥,你有嗎?」

「這里什麼藥都有,可惜就是沒有治失戀的藥,除非找到那個負心男,把他曬成人干,剁一剁,再熬個七七四十九天,給你一連服用三個月,失戀才可能會見效。」

蘇黎曼一听,突然笑了出來。「媽,你真幽默欸~~」

「那是當然,不然你老爸怎麼會喜歡上我?」

就在母女倆笑鬧之時,突然有人來訪。「請問……這里是五十八巷三號嗎?」

王靜佳探頭看向門外,只見一個身形魁偉、氣勢非凡的男人,但是英俊的容貌卻略顯疲態。「是啊,您要看診嗎?」

「不是的,我是來找人的,請問蘇黎曼住在這兒嗎?」齊墨宇見到這位婦人身旁站著一個低著頭的女孩,雖然她背對著他,但那背影實在好眼熟……

王靜佳沒回話,目光看向女兒,發現她的神色出現少見的驚慌。

天啊!他怎麼會追到她家里來,蘇黎曼低頭,正想開溜,卻被叫住──

「小曼──」

齊墨宇快步來到她身邊,剽悍的身軀已經擋住她的去路,濃烈的思念和身心的疲倦讓他的聲音略微沙啞。「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們談談好嗎?」

蘇黎曼知道躲不過,抬眸,看見他頭發略微凌亂,眼楮布著血絲,神情憔悴,好像很多天沒睡好,她的胸口竟涌上心疼。「你看起來很疲倦……」

「我沒關系。」他牽住她的手,眼神盈滿思念,只要能解開橫亙于兩人之間的誤會,再累他都無所謂。

看著他們兩人不尋常的互動,王靜佳已經猜出他一定就是讓她女兒悶悶不樂的始作俑者。「你就是那個讓我寶貝女兒悶悶不樂的男人嗎?報上名來!」

「伯母,我叫齊墨宇,是安魯巴餐廳的經營者……」

「我不管你是安什麼巴餐廳的老板,你最好趕快還我一個正常的女兒,要不然我就把你熬成中藥。」王靜佳心疼女兒受委屈,平日的氣質都拋諸腦後了。

「我今天就是要來解釋誤會的。」齊墨宇態度恭敬地回答。

「好,我去泡一壺疏肝解郁茶,你負責給我們家小曼一個交代。」不管結果如何,她希望這個帥哥的出現可以讓女兒回復快樂,不再沉默憔悴。

十分鐘後,診療室的門被拉了下來,蘇黎曼和齊墨宇坐在候診室里,王靜佳則躲在診療室里假裝整理病歷表,實際上是拉長耳朵偷听兩人對話。

齊墨宇是搭長途車趕來,一路奔波,一顆心早被思念所包覆。「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你,但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

「我想我們不適合繼續走下去了。」她垂下眼睫,輕描淡寫地說著。

「為什麼?」他不信,那分明不是她的心里話。

「你應該問你自己,我在你心中的定位如何才對。」

「你是我深愛的女人,也是我渴望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的眼神堅定,斬釘截鐵地宣示。

是她驅除他的痛,帶給他歡樂,沒有女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展開雙臂想摟抱她以解相思之苦,她卻退了一步,閃開他的懷抱。

「請你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好嗎?我可以理解你安慰柔蘭的立場,卻難以接受那晚你安慰柔蘭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什麼意思?」他不解地望著她。

「你還記得那天你突然帶柔蘭去听音樂會嗎?時間很晚,你們沒有回墾丁,那晚你和柔蘭在同一個房間休息嗎?柔蘭幫你接電話時,她哭得非常傷心,而你在洗澡……」

她是對生命樂觀豁達的人,但在感情上,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包容心有限度啊。

尤其那晚柔蘭哭得那麼無助,自己的情人跟他曾暗戀的對象在同一個房間里,任何女人都無法相信那只是純粹的安慰……

齊墨宇恍然大悟,原來她誤會那晚他和柔蘭共處一室,迸出了愛情火花。「小曼,我和柔蘭並沒有住同一個房間,那晚听完音樂會後,我原本是想讓柔蘭先在飯店住宿一晚,隔天再回去墾丁,沒想到才剛訂了兩個房間,checkin後,我們就接到大哥受困的消息,柔蘭因此而情緒激動,我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在房間里,怕她胡思亂想,才會讓她到我房里等候。接著,我確定大陸機場飛機可以降落,才決定連夜飛到內地一趟了解狀況。至于留在飯店洗澡,是因為距離飛機起飛,我還有一點空檔時間可以利用,絕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真的誤會了。」

「……是這樣嗎?」蘇黎曼輕聲問。「可是你在安慰柔蘭的時候說了一句‘你還有我’……」

「小曼,柔蘭她深愛著大哥,在知道大哥生死不明時,她悲傷擔心到睡不著、吃不下,還要小心隱瞞我父母,在雙重壓力無法宣泄的狀況下,極需要一個精神支柱,而我等于代表家人的立場,說‘你還有我’,只是想讓她安心而已,你怎麼會不相信我?我大哥生死不明,我會趁人之危嗎?」他的音量因為她的懷疑而加大。

她愣看著發火的他,再仔細推想,是的,他的個性再怎麼固執倔強,也絕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就算他曾經暗戀過柔蘭,柔蘭和大哥都結婚了,在那個節骨眼他不會不知分寸……

這麼說來,她確實是被妒意沖昏了頭,忽略柔蘭面對失去大哥的可能時,要家人支持的重要性。

齊墨宇看她不說話,牽起她的手,滿布紅絲的眼底有著濃濃深情。「有了你以後,我對柔蘭就像弟弟對姊姊那樣關心,只有手足之情。對她好,是因為要能對大哥交代,而對你,才是愛情,你是我唯一的愛,我才會把你當自己人看待,所以一直以為你會跟我站在同一個立場去關心柔蘭。」

在听見他真誠的告白後,她的眼眶含淚,覺得自己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情人,不懂體諒他,只一味地想到自己的感受。「……對不起。我不該被嫉妒沖昏了頭,你對兄嫂盡心盡力地付出,而我卻沒有幫什麼忙,只想到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你的立場,實在不應該。」經過他的解釋,她心中的晦暗疑慮慢慢地消散蒸發了,對他的迷戀更加濃烈。

「都怪我太疏忽,要是知道會造成你的誤解,那天晚上我應該帶你一起去高雄,不應該讓你留在餐廳上班。」他起身將她摟進懷里,大手充滿憐惜地撫弄她的頭發。

他的心思不夠細膩,才會沒有顧慮到小曼的心情,如果因為這樣而失去小曼,他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我也有錯,因為嫉妒,變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嫉妒吞沒了她的理智和開朗,她的心才會因此受到動搖。

現在誤會澄清了,所有的失意、沉悶和沮喪都在她埋進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後,煙消雲散了。

「我以後要把你拴在身邊,免得一不小心,你又不見了。」他擁著她,親吻著她的臉頰,訴盡濃烈的思念。「你知道這些天我有多想你嗎?你怎麼可以就這樣不告而別?」

「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這樣了。」她揚唇一笑,找回久違的笑容。「對了,大哥的狀況怎麼樣?」

「大哥已經平安了,他只困了三天兩夜後終于被救出來了,經過治療,現在只有左腳骨折需要復健,他今天也回到台灣,還受到很多記者的包圍……難道你沒看到新聞嗎?」

「沒有,我們家電視已經壞了好幾天了。」

「難怪──對了,大哥和大嫂說很謝謝你的幫忙。」

「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她實在好羞愧。

「誰說的,你的小水晶球借了柔蘭以後,果然吸收了正面能量,大哥不但幸運月兌困,柔蘭也不再傷心難過了。」說完,他把小水晶球還給她。

「是喔,它真的好厲害。」她接過小水晶球,覺得那是她的幸運物,為她帶來愛情和好運。

「他們還說要送你一份禮物,聊表謝意。」他神秘地賣關子。

「什麼禮物?」蘇黎曼好奇地看著他。

齊墨宇從提袋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絨布盒子。「打開看看。」

打開盒子,里頭是一只溫潤細致的玉鐲,翠綠清透的色澤和精工的打造,可以猜出它的價值不菲。「哇~~好漂亮的鐲子,可是……這很貴重吧?我不能收。」她蓋起盒子,還給他。

「大哥說它是有價的玉器,但比不上你的小水晶球,它是無價的。」

蘇黎曼眉眼彎彎,開心地漾起笑意。「大哥真會說話,可是……我還是不能收。」

「乖,快收下。」齊墨宇拉起她的手,半威脅地逼她收下。「他說你不收,他反而會內疚,你非收不可,不要辜負了人家的心意。」

「這……」

「就把這禮物當作是你的嫁妝好了。」他開玩笑地說著。

「我又沒對象,說什麼嫁妝啊!」蘇黎曼臉一紅,俏皮地說著。

「沒對象?你結婚的對象就是我!」他溫柔地對她宣告,眼神堅定,不容她拒絕。「只要你喜歡,到時候我會另外送你一套漂亮的戒指、項煉,做為我們的訂情信物,至于大哥大嫂送你的,先收藏著。」

「你說結婚就結婚喔?」蘇黎曼微微一震,胸口涌上甜蜜,臉蛋泛起幸福的紅暈。

「不然呢?」他又忽略了什麼嗎?

「我還年輕,旅行的夢想還沒達成,還不想被婚姻綁住。」

「如果你不想太早結婚,至少我可以陪你實踐夢想,下一站你要去哪里?」齊墨宇牽起她的小手,融進了寵疼一世的情意。

「……嗯,我不能告訴你。」告訴他,不等于間接答應他的求婚嘍,她的眼神閃現調皮。「而且我媽那關,你還沒通過呢!」

一直躲在診療室偷听兩人對話的王靜佳,心上的石頭早已經落下,她嘴角微揚,眉開眼笑地走了出來,主動表明心意。「小伙子,我看得出你是個正人君子,你就先在這里住一晚吧!」

她听得出來,這男人只是粗心了點,其實是真心愛她的寶貝女兒的。

「謝謝伯母。」齊墨宇恭敬不如從命。

「以後我寶貝女兒要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對待她,要是再讓她難受,我一定不饒你。」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她一輩子。」齊墨宇摟住她,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媽~~」蘇黎曼低聲地撒嬌。「哪有人這樣半威脅推銷自己女兒的?」

「沒听說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王靜佳看著齊墨宇,發現他成熟穩重,對兄長也有責任感,一定會是個可靠的男人。

誤會冰釋了,空氣不再沉悶了,他們之間除了深情的對視,愉悅溫暖的愛情氣息也再度將他們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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