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 第一章

幻國,自古相傳由神祇立國,當時妖魔當道,荼毒人民,神不忍見,派下使者,解救蒼生。

為免魑魅魍魎再起,使者決定留在人間,自封幻王,定居國土中央的涅盤城,並挑選出四名將領,分別賜與操控地、水、風、火的能力,由四大界王協助統馭疆土。

隨著光陰流轉,幻國中人人耳熟能詳的故事已無法分辨真實,只余歷代傳承的能力及封號,緊緊抓住人民的心,不曾有人妄想叛變,只想安居樂業地生活在幻王及所屬界王的守護之下。

然而,這樣的忠誠信奉,曾被短暫破壞。

前任幻王在皇後去世後,變得貪戀、婬靡奢侈,他要四方界王四處掠奪、開疆闢土,卻完全忘了他們自古承襲的職責在于守護人民。

失去地、水、風、火的護佑,田地開始荒蕪,戰爭更是讓人民苦不堪言,人民卻只能等著,苦等幻王清醒,重振朝綱,但日復一日,回應他們的是永無止盡的失望。

經過多次上諫無效,還反被幻王收回領地,恣意妄為,四方界王再無法忍耐,他們連袂殺進皇宮,與幻王決一死戰。

即使幻王荒婬度日已久,但仗著天生的優勢,法力仍高出許多,四方界王經過一番浴血苦戰,幻王終于被殺,他們卻都身受重傷,退至傳說當年神之使者下凡的聖地。

朝臣們擁立新主,年方十四的太子繼任幻王,朝臣極力主張乘機出兵,將四方界王一網打盡,以免再有人群起效尤。

四方界王得此消息,明白已無力抵抗,況且為了百姓,他們已寧受天譴弒君,不能再違天命。當新幻王抵達聖地,四方界王已相約自刎身亡。

這些發生在宮闈里的血腥,百姓們並不清楚,他們只知道,所屬界王去世,新幻王繼任,在短短數年內,將幻國帶回原本的國泰民安,比以往更加強盛,而又數年,新起的界王們各自得回領土,治理得有聲有色,然而,獨獨缺了地王。

這份殘缺,引起了眾說紛紜,卻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緣由。

自那年血戰,已過了十三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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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堂里,幻王南宮旭坐于上首,淡然的視線投懸階下稟報的朝臣身上,修長的指節輕托下顎,俊容微微噙笑,優雅尊貴的氣質渾然天成。

「……地王所屬領土自古以來為幻國的經濟重心,雖然近年在王的代理下發達富裕,但臣以為,地王的缺已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須另想他法。」這人第一次參與會議,被幻王溫和的表面氣質所迷惑,以為主子听進他的諫言,滿腔想法侃侃而談。

然而,熟知幻王個性的三位界王互看一眼,都為這名正往禁地猛踩的臣子捏了把冷汗。

「這點,我想幻王會再與我們三位界王另行研議。」風王風豫樂率先出來打圓場,企圖用輕松的笑容粉飾太平。「沒其他事了吧,大家要不要早早退朝回去休息?」

豈料,對方不領情,還狠狠瞪他一眼。「還有,雖然歷代幻王為了避免血緣淡薄,不像百姓擁有三妻四妾,只專情皇後一人,但不代表必須杜絕。王的年齡已屆,是否該為婚事著想,遠離損友,以免百姓憂心?」

損友?好像在說他耶……意識到其他朝臣凌厲的眼光接連射來,風豫樂模模鼻子,識趣地將解救的任務交給下一位接棒者。

火王厲煬會意正要開口,已經來不及。

「愛卿的意思是說,當年本王無能,讓地王的血脈逃走,尋訪了十三年還音訊杳然,更顯無能,是這樣嗎?」南宮旭唇畔的笑更柔和了。

「臣絕對沒這個意思!」听到自己的話被解讀為詆毀,他冷汗直冒。「臣的意思是說,王可以將心力放在選後上頭,至于地王的血脈,則可再行另立……」

「是嗎?」南宮旭開口,不疾不徐的嗓音截斷他的話。「所謂血脈若是那麼容易取代,當年諸位也不會要年方十四的本王繼位了。」

「但……但……」為什麼王依然帶著微笑,他卻覺得背脊發涼?啞口半晌,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查過古書,幻王可以收回界王的能力……」

「但會帶來何種影響,你可清楚?」南宮旭臉上的笑容斂起,這下子,所有的人全都明顯感受到他的怒意。「百姓的心皆以血脈為依歸,若隨意另立界王,會有多少異音因此而起?民心浮動又有誰能夠承擔?」

霎時間,議事堂里一片寂靜,眾朝臣全都低下頭,不敢言語,闖禍的人更是顫抖抖地發抖。

在場唯一女性——水王喻千凌見狀擰起眉,麗容滿是惱怒。這群大臣每天早朝都可見到王,但身為界王的她,只能一個月見一次面,這難得的機會,卻被強出頭的笨臣子給破壞了!

「沒錯,不然王又何苦讓地王的位子空置,身兼二職?」喻千凌開口,含怒俏目掃過眾人。「這點我記得之前不是就討論過了嗎?為何又舊事重提?」

雖然挨罵,但也減緩了僵凝的氣氛,加上面對那張絕美的艷容,有誰舍得生氣?眾大臣全都乖乖閉嘴。

「請問諸位還有要事上稟嗎?」厲煬站起探詢,見沒人發聲,他轉朝南宮旭一拱手。「王。」

「沒事的話,都退下吧。」南宮旭淡道,平靜的面容完全嗅不出絲毫殘存的怒意。「風王留下。」

又與風王獨處?眾大臣面面相覷,都是一副想開口卻又不敢出聲的別扭表情,最後,有人一臉惋惜,有人無聲輕嘆,接連走出議事堂。

「王,人家難得進宮……」喻千凌嬌嗔道,卻又不敢過于放肆。

厲煬睨她一眼,性格的唇微啟,頓了下,什麼也沒說。

「辛苦了。」南宮旭只是淡淡一笑。水王對他的好感他很清楚,因此,他總是不著痕跡地保持距離。「下次有空再跟你們多聊聊。厲煬,麻煩你護送一下千凌。」

喻千凌咬唇,難過又懊惱。

「走吧。」厲煬走到她身後輕聲道。

「知道了,催什麼催啊?」把氣出在他身上,喻千凌行禮,不甘心地退了下去。厲煬抱拳一揖,隨後走出。

見眾人離開,南宮旭拿起一旁的奏章批閱,對一旁的風王視若無睹。

風豫樂隨興倚坐椅上,看看上頭的梁柱,又看看鞋尖,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好一陣子後,才撇唇說道︰「夠了吧?再待下去,我怕下次那些老臣會當面指著我叫狐狸精。」

「我記得你臉皮滿厚的,應該不怕這些。」南宮旭挑眉,頭也不抬,繼續專注于奏章。

「剛剛的狀況你也瞧見了,他們不敢對你放肆,全找我出氣耶!」風豫樂埋怨。「幫你當擋箭牌也就算了,上次有個男人當真以為我有斷袖之癖,還想來勾引我,你一點也不覺得我這樣的犧牲太大啊?」被男人模上腰的怪異感覺,過了三天三夜他還忘不掉。

「跟他說幻王迷戀你無法自拔不就得了?」南宮旭戲謔道。「有誰膽敢跟我搶人?」

「那更慘,因你‘沉迷男色’遲遲不肯選後,多少人想把我除之而後快?害我沒事只敢待在自己的領地窩著。」風豫樂長長嘆了口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把我玩膩啊?」

南宮旭睇他一眼,浮現淡淡的笑意。之前不知哪個好事之徒散播他與風王過從甚密的傳聞,他沒澄清,反而愈加渲染,傳聞經過幾次被人撞見的「好事」相輔,成了事實。之後只要朝臣們開始逼婚,他無須言明,只消擰眉朝風王望去一眼,就可看見朝臣們又是扼腕又是痛心疾首地停下話來。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哪!一雙雙望著他的老眼里全是這麼寫著。

「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地位。」南宮旭淡笑。「過來。」

待風豫樂走近,南宮旭攫住他的襟口往下一扯,恰到好處的力道讓他停在一拳之距的地方,此時,突然一陣風起,將議事堂的門給吹了開。

兩名宮婢站在那兒,一個端著茶具,一個端著手巾,看到這一幕,全都瞪大了眼,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當然知道從背後看起來,這情景有多曖昧!風豫樂咬牙低道︰「下次請先通知一下好嗎?」

南宮旭回以挑眉一笑,松開了手,仿佛一切不關他的事。這一幕,應該能讓他和風王的風流韻事再添上一樁吧!

每次都這樣陷害他!風豫樂起身步下台階,笑盈盈地接過宮婢手上的托盤。「謝謝,交給我就好了。」

操縱風將門關上,他回頭,惱怒地瞪著南宮旭,對方卻只是無所謂地笑。

「……到底為什麼是我?」見南宮旭毫不在意,風豫樂無奈地走回他身旁,倒了杯茶給他。「我和厲煬不是同時進宮的嗎?只要你開口,他絕對會兩肋插刀的。」

接過茶盞,南宮旭微笑。「你看過哪個男寵像火王那麼高大威猛?」

「……也是啦。」他嘆了口氣。長相俊美,注定了他悲慘的命運。「早知道會落到這種下場,當年就不隨你回宮了。」

南宮旭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清冽的甘甜在舌尖泛開,隱于胸臆的,卻是淡淡的苦澀。

那年抵達聖地,發現四方界王的尸首,他的心里只有無限的憾恨。

是父王自己多行不義招致這樣的下場,他追來聖地,不是為了弭平叛賊,而是要將四方界王恭迎回宮,結果,等待他的,卻是讓他無法挽回的局面。

得知四方界王的血脈正由部屬守護逃難,他撤下大批人馬,只帶精兵追尋而上,並下令不準任何人誤傷四名孩童,他追上了,然而,那雙曾經含笑的天真眼瞳卻盈滿了恐懼及不解,望著他,在他還來不及解釋時,就這麼消失在他眼前。

「當年我若是沒把你們帶回宮,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南宮旭輕道,手撫上頸際隱于袍下的起伏,唇畔帶著苦笑。

風豫樂轉著手中的杯盞,沉默不語。他知道南宮旭總是隨身帶著一塊葉形的碧玉,但沒人知道有何淵源,只要問起,他就回避不語,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猜出,那塊玉定和當年的事件有關。

他還記得那時的情景,偌大的議事堂只有他們四個,七歲的千凌拚了命地哭,八歲的厲煬瞪著南宮旭、瞪得像要撲上去決一死戰,十歲的他緊緊牽著他們兩個的手,拂柳已經失蹤,他絕不再讓任何一個從他的手中放開。

他以為南宮旭會去辯解什麼,結果,他卻是從前任幻王的荒婬暴虐說起,中立敘事的口吻不曾偏頗,最後,他停了,停在在聖地發現他們父親的尸首後,就沒再說下去——因南宮旭哽咽得無法言語,撐住膝頭的拳握得死緊,他強忍著,卻抑不住微顫的肩頭。

他不解,南宮旭不過才長他們幾歲,然而臉上的沉穩及哀痛,卻好似和幼稚的他們完全不同境界。哀傷像會傳染,千凌哭得更大聲,倔強的厲煬也哭了,這樣的情感交流,他怎麼可能置身事外?三個孩子相擁哭成一團,從此留在菩提宮中。

這些年,南宮旭教會他們許多,要他們念書,學習如何治理領土,帶領他們練習操控的技巧,好讓天生的能力更加精進。

「當然會不一樣,」風豫樂微微一笑。「但絕對不會比現在更好。」誰能像南宮旭一樣,把殺父仇人的小孩留在身邊?

在他將他們視若手足的無私友愛下,他們學會寬容,學會發現過往中的無能為力,彼此父親的死都不是任何人的錯。若他沒將他們帶回,任由懷帶憤恨的先王部屬灌輸他們偏激的復仇思想,他們將無法學會百姓福祉才是他們擁有這些能力的首要目的。

「是嗎?」南宮旭淡淡勾起了唇。十三年來,他和風王成了好友,私下的相處完全拋開君臣的包袱,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那些禁忌之戀的消息傳出。「你的‘鼎力相助’,難為你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風豫樂眨眼笑道,隨即一正神色。「不過,那個臣子雖然唐突,卻說出眾人的想法。要是再找不到拂柳……」他頓了口,話中的隱意不言已明。

他知道,這件事,一直是南宮旭心里的痛,但他不懂,為何他會對拂柳如此執著。是對他們父親的虧欠?還是有其他他們不曾理解的因素?

南宮旭沒有回答,浮現腦海的,是在那片嫣紅中興奮旋舞的小女孩。

這些年,他用盡能力尋找,她卻像是憑空消失了,沒有任何消息。是不是,已到了該放棄的時候?

他揚起眼睫,眸光炯然果決。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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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藍,風很暖,春回大地的舒暢讓人只想就這麼待著,舍不得回屋內。

曲拂柳手腳張成大字形,攤躺草地上,仰看上頭的藍天白雲,感覺生機旺盛的小草在指縫處鑽動,她不禁笑了。

「小姐!」看到她這舉動,長廊上的僕婢驚喊。「您又這樣!要是被老爺發現,會被罵的!」

「罵我又不是罵你……」曲拂柳小小聲地咕噥,還是坐起,拉好裙擺。「好了。」她揚聲應道。

「哪有大家閨秀會坐在草地上的?快起來!」

還是不滿意?曲拂柳輕嘆口氣。草地有什麼不好?歉疚地望了小草們一眼,站起身,乖乖地走上長廊。

「看看您!」僕婢氣急敗壞地拿下她頭發上的草屑。「難怪老爺老愛罵您。」從沒看過有哪個千金小姐像她這樣,明明長得一副文靜娟秀的模樣,卻老愛爬樹、在草地打滾,身上老是沾惹花呀葉啊,撥都來不及撥。

她被罵不是因為太粗魯,而是怕她不小心泄漏了行蹤……曲拂柳低著頭,狀似受教,其實心思早已飛到園子里和那些花草樹木嬉戲。

「小姐,您在這兒啊!害我找好久!」另一名僕婢氣喘吁吁地跑來,一停下就開口抱怨。

她知道她很沒有當小姐的威嚴,但也沒必要每個人見了她都這麼凶吧?曲拂柳悄悄扮了個鬼臉,而後抬頭。「什麼事?」

「老爺找您呢,在書房。」

「噢,我待會兒去。」她看到長廊旁的茶花像快枯萎了似,便踱過去,手指輕柔地撫弄花苞。

「您還在干什麼?快去啊!」她無關緊要的態度,讓僕婢急得跳腳。

「好、好——」曲拂柳拉長音,收回手,原本頹喪的茶花綻放了花朵,迎風搖擺,她微微一笑,緩步朝書房走去。

繞過長廊,接近書房,曲拂柳不由得嘆了口氣。

說真的,她很怕見他。

她知道這樣子很不應該,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但她忍不住。

她怕極他那緊盯著她的熱切視線,仿佛她可以完成他所有的期望及未竟的夢想,只要一面對他,沈窒的氣氛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停在門前,她深吸口氣,才舉手敲門。

「進來。」門內傳來蒼勁的回應,她推門走進。

一名華發半生的老者坐在桌案前,銳利的視線顯露他的嚴謹,見她進來,他即刻起身,恭敬一揖。

都說過多少次了,還來啊?曲拂柳無奈,沒什麼力氣再去與他爭辯,只好輕道︰「免禮。」

「上次跟您提過的事,不知您有什麼想法?」徐中原等她坐下後,隨即開口問道。

曲拂柳神色一僵,尷尬地低下頭。「我還在想……」

「您還在想」徐中原嗓音不自覺地加大。「這些年對您的教導,竟沒能讓您有任何想法?您這樣叫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地王?」

絞扭手指,曲拂柳輕抿下唇,不發一語。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只消三言兩語就可輕易勾起她的愧疚及自責,把她的心情完全破壞。

伯伯,在人前她是這麼稱呼他的,但她不姓徐,他也不姓曲,會有了牽連,只因為他過去是爹爹重用的部屬。

十三年前,爹死于聖地,她還來不及理解這樣的噩耗,就被帶著急急逃難,倉皇間,有人大喊追上了,伯伯拚死將她帶離。

她不曉得這些年外頭變得如何,因伯伯不準她出門,也不準僕婢對她提到外頭的事,只讓她待在這偌大的宅院里,在四周施下了符咒,防範她的能力被人察覺。

伯伯總說那一戰有多慘烈,說她爹爹死得有多不甘,她好怕听那些,她不希望記憶中向來是開朗大笑的爹爹被痛苦掙扎的表情所取代。

但伯伯不讓她逃避,一直在她耳旁訴說,甚至把百姓的慘況也鉅細靡遺地形容,那場血戰、那些場景她從不曾見過,卻常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幻國只剩她能拯救了——伯伯常常握住她的肩頭,語重心長而又堅定地告訴她。她卻不懂,她連這棟宅院都出不出去了,還能拯救什麼?

「原諒我的失禮。」見她這樣,徐中原嘆了口氣。他隱姓埋名,用當年帶走的財富,以經商為幌子,隱躲在市井民間,盡心盡力地守護幼主,等著復仇雪恥的時機來臨。「我只是求好心切,所以逾了矩。請您振作點,風、火、水王已被幻王收服,普羅蒼生全靠您了,地王!」

曲拂柳瑟縮了下,那個稱呼,像有人在她心上抽了一鞭。她不喜歡這樣的枷鎖,是不是只要她沒打倒幻王,百姓就永不見天日?就會對不起伯伯這些年甘冒欺君之罪的養育,和愧對爹爹的枉死?

「最近,幻王的防心漸失,且朝臣們開始傾向另立地王,已引起百姓不滿,如您在此時出現,百姓的心定會全然歸向您!」說到此,徐中原眼楮都發亮起來。「幻王得知您的行蹤,定會要您進宮,屆時,您先別輕舉妄動,一切依幻王安排,等他放下戒心,就是我們沉潛多年所等待的大好時機!」

「可……我怕我騙不了人……」曲拂柳小小聲地開口。其實她最想大喊的,是她做不到他的期望。一無是處的她,不可能會是救世主的。

徐中原微笑,按住她的肩頭。「我沒要你騙人。」

精明如幻王,再完美的謊言在他的犀銳目光下都無所遁形,有鑒于此,他才對她個性中的那份溫和及天真沒強硬拔除,因這是她用以接近幻王的利器!

「你只要答應,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答應——會是解月兌?抑或是另一場折磨的開始?曲拂柳好茫然,不敢迎視他的眼。

「地王!」察覺她的猶豫,徐中原怒喊。「咱們忍辱負重只為這一刻,您若是就此退縮,要九泉之下的地王情何以堪?」

別說了。愧對黎民百姓、愧對她爹、愧對任何人,她曉得的……

曲拂柳咬唇,閉眼用力點了下頭。

「一切听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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