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嫁嚴夫 第七章

月光靜靜照著長廊,一抹縴細的身影左顧右盼,見周遭沒人,快步朝書房的方向前進。

朱履月手上端著一個小炖盅,走得小心翼翼,怕一不留神就會灑了出來,又要一邊留意怕被人發現她的蹤跡,左躲右閃的,短短一段路,耗去她好多時間。

好不容易來到書房外,她輕輕敲了下門,小臉笑得好甜蜜。

「進來。」

一得到回應,她立刻推門走進,然後把門緊緊關上。回過身來,見他坐在書案前,正放下手上的筆,看向她,她不禁微紅了臉。

盡避最近和他的相處多了,也習慣有他在身邊,但只要一被他用那雙眼看著,她就好害羞,仿佛整個人、整個心魂都被他吞噬。

她定了定神,端著炖盅走到書案旁,柔聲輕喚︰「相公,休息一下吧。」

閻逍眼角蘊著淡淡笑意,自他答應她可以到書房找他,每一晚,她都會端著東西過來,有時是點心,有時是水果,看得出都是她偷偷藏下來的。

他明白,因為他要求不能被人發現,所以她費盡心思隱瞞兩人之間的交集,不敢光明正大地準備,怕會被人知道。像這種溫熱的湯品,還是第一次出現。

閻逍揭開盅蓋,一陣清香撲鼻而來。「這是什麼?」

「這是川貝梨露,最近天氣冷,這湯品可以清肺潤喉,才不會容易染上風寒。你快趁熱喝。」

「你讓人熬的?」閻逍舀了一匙入口,絲絲甜蜜連同她的關懷,在心里漫開。

她搖搖頭。「昨天的水果里有梨,我藏了一顆下來,剛好我這兒有川貝粉,就自己偷偷熬了這道梨露,你放心,沒人發現。」想到自己能不露痕跡地完成這件事,她好開心。

閻逍喝湯的動作緩了些。這是她親手為他熬的……「你去廚房沒人發現?」

「當然不是。」說到這兒,朱履月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得意。「我是趁著下午大伙兒都不注意時,跑到我之前住的別院熬的,那里到現在都還沒人住呢!」

那洋溢著光彩的麗容,讓閻逍想緊緊地將她摟進懷里,把心里滿盈的甜,也傳遞給她。

突然,他覺得不對。「怎麼湯還是熱的?」

「我剛剛才弄熱的,這川貝梨露要熱熱喝效果較好。」見他停手,朱履月催促。「快喝啊,涼了就不好了。」

閻逍沒繼續喝,反而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冰涼涼的,他可以想見那個畫面——

在寂冷的夜幕中,嬌小的身子蹲在沒有遮蔽的院子里,寒風刺骨,夜色嚇人,即使呵著手也暖不了指尖,她依然不以為意,小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專注地盯著為他細心熬煮的梨露……

「我……手很髒……」她試著抽回,剛生火弄髒了手,來不及洗,只用手絹擦擦就跑來了。

「沒關系。」閻逍反而將她拉進懷中,自後環住她,將她的雙手全然握入掌中,霸道地想將那抹令他著惱的冰冷驅散。

朱履月偎在他懷里,臉上帶著羞怯幸福的笑,即使沒喝梨露,她的心口卻也是甜滋滋的,像加了蜜那般甜。

一低頭,她看到桌上攤著一張手繪簡圖,上面標注著閻記在全國各地的分鋪位置,連配置人馬、地理優勢都記載詳盡。

雖然閻逍在外表現出一副愚駑的模樣,但其實已將閻記的問題點都看在眼里,並嚴密計策規劃,等待復仇成功後,就可以把握時間立即展開整頓。因為在她面前,所以他任由他的秘密攤著,沒有隱藏。

「淆州那麼近呀?一個時辰會不會到?」朱履月不禁好奇。和京城不過一個指節的寬度,說不定出了城門就看到了。

那天真的說詞讓閻逍忍俊不禁,沉沉低笑。

「恐怕不會。」不忍心打擊她,他沒說出答案。

他雖沒言明,但朱履月大概知道自己可能說了什麼蠢話。「那……半天會不會到?」她試圖補救,把時間放寬了好幾倍。

「要三天。」怕她猜了個沒完沒了,閻逍只好直接公布。

听到和她的猜測相差甚遠的答案,朱履月小臉整個紅透,好想把自己埋進地底。「噢……」難怪他要笑了……

那連耳根子都發燙脹紅的可愛模樣,讓閻逍又笑了。

听著他溫醇的笑聲在耳邊蕩漾,感覺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輕輕鼓動,朱履月著迷地閉起眼,沉溺在他的懷抱里。

能見到他的笑,她再怎麼出糗也無所謂了,她好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笑著……

「你沒出過京城?」閻逍附在她耳邊低問。

「沒有,我娘說,大家閨秀不能隨便拋頭露面,成了親之後……」她突然沒了聲音,怕害他記起離家失憶的事,趕緊結束話題。「……總之,我是個土包子,你要笑盡避笑好了。」

他怎麼舍得笑她?他只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害她被拘綁在這個小小牢籠里。

「以後有機會,我再帶著你出京城,看看天地有多遼闊。」他鼻翼抵著她的後頸輕輕摩挲。

「嗯。」朱履月開心點頭,突然小臉一黯。「你還會需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嗎?」

以前不懂分離之苦的她,現在開始知道恐懼了。不習慣沒見到他,怕他發生意外,之前因為無知,所以這五年來並不以為苦,但如今她明白了,她的心全給了他,要是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她沒辦法想像自己該怎麼承受。

听出她語里的擔慮及害怕,閻逍收緊掌握,將包覆在他手中的柔荑收得更緊。

「會,這是身為當家的職責。」他不想用敷衍的詞匯騙她,他能給的,是他的承諾。「但我一定會小心,不讓之前的事再次重演。」

他語里的堅定,平撫了她惶然不安的心。朱履月閉眼,滿足地靠在他溫暖穩恆的臂膀里。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想說看著他一口又一口喝下她為他熬的梨露,她好快樂;想說叔父今天來找她,听到她說他又很久沒進寢房,急得直跺腳,而她只能心虛地坐在一旁,不敢吭聲;想與他分享的還有好多好多……

但這一刻,她只想就這麼靜靜地倚在他懷里,听著他的心跳,什麼都別說。

沒關系,不急的,他們還有好久好久的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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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閻逍離家前往鋪子,才剛走到鋪子門前,即听到里頭傳來爭吵聲,門外還聚集了三三兩兩的人。

「……你怎麼能一句丟了就算?那里頭是我妹子的賣身契啊!」一名莊稼漢子氣急敗壞地在鋪子里跳腳。「人家現在找上門要把我妹子帶回去,你們要負責!」

被吼的徐士維下巴拾得老高,用眼角不屑地睨著他。「誰叫你那麼重要的東西用寄的?反正誰都沒那張契,對方憑什麼帶走你妹子?」

「偏偏他就有哇!」純樸魯直的漢子不曉得什麼叫偽造文書,被這莫名的狀況弄得慌亂無措,一心只想找回托寄的信。「反正,信是你們弄丟的,就得負責還出來!」

「丟了就丟了,沒得還!拿一兩銀子給他,趕他走!」徐士維對一旁的伙計丟下話,甩袖要走進內室。

「一兩怎麼夠!我花了十兩才將我妹子贖回來的啊!」漢子急得抓住他的衣擺,僕跪在地。「那家員外會打人,好多奴婢都給打死了,我不能讓我妹子回去啊!」

「走開!」徐土維一怒,抬起腳正要將他踹離,卻突然後領一緊,整個人被提得倒退數步。

「怎麼回事?」低沉的嗓音,頓住在場眾人的動作。

「……閻爺。」到了嘴邊的咒罵立刻吞了回去,徐士維咬牙喊了聲。「這漢子推說我們寄丟東西,來獅子大開口,這種小事您甭管。」

「我不是!」漢子急得快哭了。「我只想要那張契啊!」

閻逍冷眼看著一切,淡淡問道︰「信真寄丟了?」

「是啊!」徐士維聳肩,一臉沒啥大不了的表情。「難免的嘛!」

那表情惹火了漢子,他倏地跳起,指著徐士維的鼻頭大罵︰「我不管,要不賠契,要不賠錢,不然我就到官府告你們!」

「去啊!我怕你啊!」徐士維比他更凶。「官府和我們閻記的關系好得很,你要是敢去,我就讓他們先打你十大板,你信不信?」

收買官府的不法勾當,徐士維一點也不諱言,還大刺刺拿來恐嚇對方。

閻逍眯起了眼,那番話,勾起了他的記憶,眸色開始變得冷冽——

五年前,他身陷牢獄,他不斷試著解釋自己的身分,但只要一開口,就被打得體無完膚,他從一開始的激烈抗爭,到學會教訓。

他變得沉默,表面上順從地和其他人一起做工,暗中則思索對策該怎麼離開這里。即使如此,他還是老被找麻煩,獄卒的鞭子總會落在他身上。

要警告其他人,拿他開打;心有不快,拿他發泄;他身上的傷一直是好了又裂,永無痊愈的一日。原以為,這是獄卒對待犯人的嚴苛,但久而久之,他發現這樣的殘酷只針對他。

他們甚至曾經三天三夜不讓他休息,逼著他搬石塊。當石塊搬完,只憑意志力強撐的他也倒了,奄奄一息。

「你們不能把他玩死啊!他們只說要讓他不好過,沒說要殺他,他死了我們就沒辦法每個月拿到錢了!」

昏迷前,身邊傳來的驚喊解開了他的疑惑。他才明白,原來從遇劫、到冤獄、到想讓他終生老死在邊疆,全都是有人預謀陷害。

若將他除去,有誰能因此大大得利,以此為方向抽絲剝繭,嫌疑犯的面貌逐漸清楚,陷害他的凶手為何人已是呼之欲出。看來,他們永遠就只會這一招,買通官府,目無法紀,為所欲為!

「我要是救不回我妹子,你也別想活了!」突然一聲大喊,拉回他游離的心神。

閻逍循聲望去,見那名漢子掐住徐士維的脖子,任其他人拉都不松手,力量之大,讓徐士維暴目吐舌,整張臉脹成豬肝色。

「住手。」閻逍上前,一手朝漢子的肩胛骨用力一按,漢子的手頓時松了,另一手再握住漢子的臂膀往後一扭,輕易將人拉開。

他也恨,恨到想將他和閻逸剉骨揚灰,但不是現在,就這麼死了太過便宜他們。

「咳、咳……」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逃過一劫的徐士維跪坐在地,撫著發疼的脖子猛咳。

「你回去吧。」閻逍松手,順勢將漠子往門口一推。「別再來了。」

一時氣頭過了,漢子才驚覺自己差點失手殺了人,嚇得臉色都白了。「可……我的契……」

閻逍面容沉凝,听到徐士維的咳聲變小,像是也在留意他的回答,他抿緊唇,臉上神情更加冷硬。

「給他二兩銀子。」

閻逍不著痕跡地瞥過置于櫃台上的寄條一眼,記下漢子的資料,轉身走向內室,一邊思忖要用什麼方式告知黎之旭這件事才不會被人發現。

看來,注定是要欠黎之旭一次了,不但讓他贏得為對手解決紕漏的美譽,還可以買到他的人情,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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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房里熱氣蒸騰,阻隔內室和外室的紗簾難得放了下來,遮掩了內室的旖旎春光。

朱履月浸在半人高的木桶里,星眸半閉,水的熱度讓她白皙的肌膚透著粉女敕嫣紅,懸在上頭的水珠,像在引誘人輕輕將它拂去。

突然,外頭傳來細微的聲響,朱履月嚇了一跳,連忙掩胸朝後看去,發現只是風吹動紗簾,這才放松下來。

她真的很不習慣在房里淨身啊……朱履月無奈地嘆了口氣,浸在浴桶里的身子更往下滑了些,連肩頭都整個浸進熱水里。可是婢女說浴齋壞了在整修,沒辦法用,這兩天都得在房里沐浴。

都是寢房太大,又亮晃晃的,讓她覺得很不安全,好像會被看得一清二楚似的。不想自己再杯弓蛇影,她索性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等晚一些,她還要上書房去呢!今天婢女送來的冰糖燕窩她沒喝,待會兒先去別院把它溫熱了,再送去給相公……她仰頭靠著木桶邊緣,閉眼在心里盤算著。

熱水泡得她好舒服,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舒服得快睡著了。

隱約間,好像听到外室又有聲響傳來,她掙扎著顫動眼睫,卻累得睜不開,最後決定放棄。反正大概又是風聲,她剛剛已經被嚇過很多次了。

直到撫上她頸肩的大掌輕柔按壓,她才整個驚醒。一回頭,看見一雙寫滿的黑眸燒灼地直視著她,她的呼吸都停了!

「相公?」她驚喊,直覺站起,意識到這樣反而是毫無遮蔽地把自己呈現在他面前,她急忙又蹲坐下來,環胸往木桶的另一邊退去。「你、你……怎麼會來?」

她慌張到結巴,因為他的出現實在是太出乎她意料之外。時間還沒那麼晚,而且這里是寢房,他這樣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的!

「因為有人跟叔父告狀,叔父今天又找上鋪子耳提面命了一番,我不得不來,給個交代。」結果一來,就看見一幅美人入浴圖,勾得他心神蕩漾,當場從被迫,成了迫不及待。

「我沒告狀……」怕他誤會,朱履月急著解釋,卻被他開始寬衣解帶的舉動嚇得啞了口,一雙水眸瞠得大大的。「相、相公……你……你要做什麼?」

「鴛鴦浴。」閻逍很快就月兌得一絲不掛,朝浴桶走來。

天!為什麼他一臉正經表情,卻說出那麼讓人害羞的字眼?朱履月赧紅了臉,完全不敢看向他精實的體格,心慌間,已顧不得赤果的身子會被他看見,攀著桶沿就想離開。

閻逍快她一步,長腳跨進浴桶,把她拉了回來。

「再親密的事都做過,你害羞什麼?」健壯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肢,不讓她逃開。

「不一樣……」朱履月聲若蚊蚋地反駁,臉好紅,不敢去想緊貼在她背後的溫熱胸膛,和靠在她臀側的大腿線條代表什麼意義。

雖然一樣都是月兌光衣服,在榻上時,會有被褥遮掩,而他也會覆壓在她身上,她只看得到他的眼,只感覺得到他的觸撫,根本沒時間去想自己是果著的。

但現在,沒做那件事卻又緊密相貼,感覺好曖昧,加上想到只要一低頭,彼此沒有任何遮蔽的身子就可以一覽無遺,那種曖昧的感覺就更明顯,更讓她不知所措。

閻逍微笑,知道她害羞,這突來的鴛鴦浴對她而言實在太過刺激,他惋惜地嘆了口氣,松開對她的環抱——果然,馬上看到她悄悄地、自以為沒人發現地、努力地,一寸一寸往前挪移。

「好吧,我轉過身去。」眼中閃過一絲詭黠的笑意,閻逍轉身背對著她,雙臂靠著桶沿,將頭枕在臂上。

听到水聲,朱履月偷偷回頭,見他真的背過身,幾已將胸口撞穿的心才緩緩回到原位,輕輕吁了口氣。

「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心定下來後,她想起造成這一切的誤會,開口解釋。「你有踫我,還對我很好,我欣喜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會去跟叔父告狀?但你說這些不能讓人知道,所以叔父問,我也不敢跟他說,我不知道他還跑去罵你,對不起……」

忙著道歉的她,沒發現她把自己的心意全都表露無遺。閻逍眼神變柔,心中滿是感動和不舍。她是這麼單純、這麼美好,卻為了他的一句話,違背自己善良的本性去瞞著人,還為了害他被罵,自責不已。

沒辦法跟她解釋,抹去她的愧疚;也不想讓她以為他還在生氣,而增加她的難過,唯一的方式,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唉,肩好酸。」沒回答她的話,閻逍喃喃自語,扭扭肩頸。

朱履月咬唇,不知如何是好。要是平常,她一定會自告奮勇,但現在……看到他肌肉糾結的寬闊果背近在眼前,再低頭看看自己在水里清晰可見的身子,她的手就怎麼也伸不出去。

「唉……」仿彿察覺到她的遲疑,疲累至極的嘆息聲又起。

她怎能眼睜睜看著相公這麼累,卻什麼也不做?反正相公背對著她,什麼也看不到的!

「相公,我幫你按按,好不好?」清純無辜的小兔撲通通地跳進了陷阱。

「好。」背對著沒讓她看到表情的獵人,笑得好奸詭。要不是料定她會自動送上,他剛怎麼可能放開她呢?

朱履月立刻跪直身子,雙手朝他頸肩按去。那強壯的肌肉好硬,她的力量又是這麼小,她必須加上全身的重量去壓,才感覺按進了筋脈。

「相、相公……這樣的力道……可以嗎?」才一下下,她已經氣喘吁吁,香汗淋灕。

「輕點。」怕她累著,閻逍回道。「輕點、輕點、再輕點。」隨著她一次又一次地減緩力道,他一直喊,直到感覺她不會太費力,才滿意停口。「好了,這樣剛好。」

這樣……等于是在模他了……朱履月覺得困惑,又單純得不曉得懷疑人,也就沒想那麼多,細柔溫暖的掌心輕輕按捏著他的肩膀。

房里明亮的燈火,照得他身上的傷疤那麼明顯。

她知道他胸前有傷,但她不曉得,連背後都布滿了傷痕。她不自覺地伸手輕撫過那一道道的傷疤,覺得心好痛,幾乎快要掉下淚來。

「那不痛了。」即使背對著,也能感受到她滿溢的心疼。閻逍低語安慰著她。

「為什麼會有這些傷?」朱履月忍不住哽咽。她知道這些傷已經痊愈,但只要想到他曾受到這麼殘酷的苦,她就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閻逍閉眼,那惡夢般的過往,掠過眼前。

那些折磨和體力勞動,讓他的外型變了,從一個俊雅的少年,變成肌肉糾結的壯漢,從和煦待人,變成了寡言冷漠。他以為,仇恨會讓他就這麼冷絕一生,沒有預料到的,是她的影響力,在他布滿陰霾的心靈里,帶進了暖人的光芒。

他深吸口氣,再徐長吐出。她的心太軟了,光看到傷疤就那麼難過,更何況是知道那些事?她承受不住的,他不希望把這些丑惡帶給她。

「……我不記得了。」唯一的方式——轉移注意。他將右臂往後伸去。「這只手會酸。」

「噢、好。」這一招立即見效,朱履月忙碌地又捏又按。

棒了會兒,他又動作了。

「這只手也酸。」右臂繞過她,身子順勢一轉,把左臂伸到她面前。

「好。」忙著幫他按摩的朱履月沒發現,此時他已和她面對面,揚笑看著她,那姿勢等于是將她環在懷抱里。

直到他雙臂一收,她才猛然驚覺,要推開他已來不及,他抱著她,跨出浴桶。

「水冷了,再泡下去會著涼的。」閻逍抽來一旁的棉巾,將兩人包裹住,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相公……」朱履月嬌羞低喊。雖然棉巾覆住一切,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子,但他的手,偷偷在底下拉著棉巾一角為她擦拭身子,還……很不規矩。

「我好冷,被窩才能溫暖我。」閻逍很理直氣壯,抱著她,一起躺上了榻。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夫人,您洗好了嗎?我們可以進去收拾了嗎?」婢女在門外喊。

沒等她回答,閻逍直接代她開口。「明天再來收。」

「……是、是!」門外先是靜默一陣,然後慌亂的回應和雜亂的腳步聲同時響起,婢女們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

朱履月好想笑,卻又忍不住擔心。「被他們知道,真的沒關系嗎?」

閻逍莞爾。有叔父這個擋箭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擁著她,還能營造出他是被逼的假象,而不是真的對她動了情。

即使,他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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