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小婢 第五章

「曦姑娘,王爺找你。」

何曦正在庫房幫杜大娘盤帳時,有名婢女前來傳喚。

找她?何曦疑惑擰眉,和身旁的杜大娘對視一眼,杜大娘的眼中也滿是狐疑。王爺通常有事都會交代大娘傳達發落,鮮少和她對到話,就連要她居中斡旋父子間的僵局也不例外,今天怎麼會突然特地叫她過去?

「快去吧,別讓王爺等。」杜大娘接過她手中的帳簿催促。

何曦跟著婢女離開,走了段路後,她柔聲問道︰「綠萍,你知道王爺找我什麼事嗎?」

「我們又不是主子跟前當紅的寵兒,怎麼可能會知道?」婢女嗤哼一聲。

即使看不到走在前頭綠萍的臉,也能想像她現在一定是滿臉輕蔑的表情。

何曦一笑置之,並不以為意。她習慣了,自從她成為替小王爺暖榻的女人後,看待她的人也分成了兩派。

一派像以往一樣,仍疼她、照顧她,會熱熱絡絡地喊她一聲曦姑娘;一派則是將她視作有所圖謀的下賤娼婦,眼神、言行舉止都在鄙夷她,那聲曦姑娘總是喊得譏誚。

在明白清白對一個姑娘家的意義之後,她早已經覺悟了。

她不怪他在她什麼都還不懂時就佔有了她,因為,就算那時她懂了,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給了出去。不僅因為他是她的主子,更是因為他早已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只要是他要的、只要她能給的,就算會受盡冷嘲熱諷她也會給他。

只有借口服侍,是她唯一能對他好的方式。她想愛他,但她不能愛他,他是人中龍鳳的王爺世子,而她只是個出身貧民的奴婢,她只能把一切感情隱藏在服從之後,自嘆欺人地說自己沒有動情,她不曾逾越主僕分際。

「小王爺寵,又籠絡了總管的心,看來下一步就是往少夫人的地位邁進了。」見她不語,綠萍更是放肆地直接嘲諷。

「我想,這種不實的傳言,我和杜大娘都不想再听到。」何曦淡淡開口,語氣卻相當堅定。知道綠萍不怕她,她刻意抬出杜大娘來壓制,反正橫豎都會被說成恃寵而驕,無所謂了。

杜大娘年紀大了眼力不好,最近常常需要她幫忙看帳本,這份單純的信賴看在有心人眼中,被解讀成她在舞弄小王爺的寵愛伺機掌權。

而這名深受王爺夫人疼愛的綠萍,可能是因為護主,也可能是因為嫉妒,對她的態度從沒客氣過。她自己被人誣蠛不打緊,但她不希望行事正直的杜大娘因為她的關系被人質疑有所偏頗。

包何況——何曦苦笑,少夫人這個位置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她連當妾的奢望都不曾有過。她很清楚自己不配和他有結果,她唯一能有的結果,是在他對她失去興趣後默默地退至一旁,這只不過是早或晚的問題而已。

綠萍悶哼一聲,沒再開口,但重重踏步的背影看得出來還是很不滿。

何曦也隨她去。她其實有足夠的能力和權勢去導正他們不佳的態度,但個性溫柔的她還是選擇了自己承受一切。

沉默間,她們來到書房外。通報後,王爺召她進房。

「何曦,你在玄雍身邊也很多年了,」在幾句言不及義的閑談之後,誠王爺開始切入正題。「他對你的依賴和重視,我想只要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

應「是」是抬舉了自己,應「否」是抹滅了事實,何曦怎麼回答都不對,只能恭敬地繼續垂首聆听,但此時心里已有種不好的預戚。

「本來早該為玄雍完成終生大事,但你也知道,這孩子哪時候听過我們做爹娘的話?想說時候還早,也就沒催他,結果這一拖,似乎拖得太久了。」誠王爺笑道,雖然語調和緩慈祥,卻隱帶暗示。

何曦閉眼。她沒傻到會以為王爺想撮合他們,王爺是故意這麼說的,藉由宣告他會娶妻生子的事實,要她有自知之明地讓出這個位置。她深吸口氣,抬頭時,是與平常無異的溫柔笑顏。

「小王爺若能盡早迎娶,將是誠王府上下歡騰的喜事,奴婢也會忠心服侍少夫人,讓少夫人早日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主母。」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她絕無冀望,更不會妄想奪權。

「有你的允諾,真是讓我們寬慰不少,只是在這之前,有件事可能得要你幫忙。」誠王爺眼中掠過一絲詭譎,

人不風流枉少年,他不反對玄雍收婢女侍寢,想說男人喜新厭舊,只要時日一久,玄雍自會轉移目標,但兩年過去了,玄雍對何曦的寵愛卻有增無減。

要是玄雍多情一點,換換其他女婢和平民姑娘玩玩,那他還不會那麼擔心,就是因為玄雍太專一了,這異常的狀態讓他越來越心驚,終于決定出手干預。

「王爺盡避直說。」何曦心一凜,仍維持鎮定道。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就這麼當場被逐出誠王府罷了,她挺得住的。

誠王爺微笑。他早知問題不在她身上,區區一名小女婢又何足為懼?重點在玄雍那兒,而她,只是一顆听令行事的棋子。

他拿出一疊畫冊擺在桌案上。

「這些都是和玄雍門當戶對、才貌匹配的上上之選,但玄雍看都不看一眼,這樣要怎麼選妻呢?」他故意嘆了口氣,將責任全都加諸到她身上。「就請你幫幫忙,一定要勸玄雍在這些畫冊挑出一個他中意的姑娘,我相信,這對你來說絕對不成問題。」

何曦全身冰冷,必須用盡所有的力氣,才有辦法雙手平穩地接下那疊畫冊而不發抖。

「……奴婢會盡己所能。」

直至退出書房外,她的腦海仍空白一片,只能抱著那疊畫冊茫然地往前走。

她沒想到從不曾介入的誠王爺一旦插手,就是如此狠絕。不但要逼她讓出寵愛,還要她親手斬斷他對她的寵愛。

她不敢想像,當他看到她拿出這些畫像要他挑選時,他會如何地勃然大怒。天吶……

即使早知這一刻終將會到來,但……還是太快了,她多想能再在他身邊多留一些時間。難道是這樣的自私奢求被上天察覺到了嗎?所以想早早斷了她的念頭,讓她能夠安分守己?

心口的揪痛讓她閉上了眼。可以不用這麼狠的,其實她真的明白,在十年前他唯一一次帶她離開誠王府的那次經驗里,她就已經體會到她配不上他,她不是一個會使他無後顧之憂的賢淑伴侶,而是一個只會讓他蒙羞的低賤奴婢。

她懂的,十年前她就已經懂了。

何曦咬唇,將蝕心的痛藏進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須臾,她緩緩吁了口氣,再睜開眼時,那片澄澈中已沒有殘留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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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

罷回來的殷玄雍在經過她面前時,狀似隨意地扔了個小布包在她膝上,頭也不回地走進內室。

「謝謝小王爺。」何曦順手將布包收進袖中,跟進內室服侍他更衣。

「……對我送你的東西,你就那麼不在意?」隔了會兒,殷玄雍咬牙低道。

就一句感謝,沒了?他不求她欣喜若狂,不求她如獲至寶,但至少讓他看到她表現出一點點好奇成不成?

望著他寬闊的背,何曦唇畔的笑容隱帶苦澀。她不敢拆啊,好不容易才抑住狂喜別顯露在臉上,只能馬上藏到看不見的地方,要是再當著他的面拆開,她怕沒有辦法再維持泰然自若的表情。

「奴婢真是受寵若驚,若不是有職責在身,早就迫不及待想知道那布包里面是什……」何曦稍微釋放一些些喜悅,但在擔慮過多的壓抑下,說出來的語氣竟顯得僵硬下已,仿佛是配合他的無理取鬧而勉強敷衍。

殷玄雍惱怒地回頭瞪她,何曦當然明白那一眼的涵義,聰明地讓未竟的語尾主動消失。

「不在乎就不在乎,少來虛情假意這一套。」殷玄雍悶哼一聲,上身傾向她,伸手探進她的袖里把布包拿出來。

鼻端聞到他好聞的男子氣息,何曦淡然一笑。他要這麼認為也罷,只要他沒察覺到她心里的波動就好了,她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戀有多麼深。

她感覺手上一涼,同時他直起身子拉開距離,何曦低頭看到左手腕被套進了一個玉鐲子,鐲身翠綠通透,散發出溫潤的光澤。

這幾年在環境的陶冶下,見過的財寶古物多了,她的鑒賞眼力也今非昔比,輕易就看出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好玉。

「這……太貴重了,奴婢不能收。」何曦臉色一變,立刻動手要拔,然而他在套上時毫不費力,現在她卻說什麼也拔不下來。

「你再拔我就干脆將這鐲子敲碎!」看她弄到手腕都發紅了,卻還是努力地想將手從那小小玉鐲掙月兌,殷玄雍既心疼又憤怒,攫住她的手作勢要往桌上敲。

「別——」何曦連忙阻止,怕他說到做到真將這塊好玉給毀了,只得福身謝恩。「奴婢多謝小王爺賞賜。」

殷玄雍松了手,俊薄的唇辦因懊惱而抿得死緊。

他又搞砸了。送她東西是想看到她愉悅燦爛的笑顏,結果他卻還是對她發起脾氣。但,能怪他嗎?誰叫她先是看也不看一眼,然後又說她不能收,就算是聖人也會被她惹得發火!

殷玄雍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凝聚理智把滿腔怒火澆熄,要自己揚起笑容別板著臉。他必須學著克制情緒,或許就是因為他太蠻橫了,她才只願意把他當成主子,而不是對他付出感情。

他執起她的手,那白皙的肌膚和玉鐲的瑩潤相互輝映,看到他所挑選的東西是如此適合她,他的心頭頓時被感動與滿足佔得滿滿的。他將她的手舉至唇邊,印在脈搏上的吻像在烙著封印。

「別摘下來,一直戴著。」他柔聲低喃。

這景象,讓何曦的心都顫了。叫她怎能不愛他?霸道得像小男孩般可愛,溫柔得像將她捧在掌心上,慷慨得像要將全天下擺在她面前,他對她好,她都知道,但她怎麼承受得起?她又有什麼資格接受這一切?

她好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直接沖進他懷里,放肆地享有他的榮寵。她只能將另一只手握得死緊,同時握緊幾乎要不受控制的心,把一切抑下。

「那是什麼?」他的問話拉回她的心神。

看到他翻動桌上那一本本畫冊,何曦一驚,隨即反而有種釋懷的坦然蔓延開來。由他發現也好,不然她真下知道要怎麼開口。

「這些都是名門之後、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王爺希望您能從中挑選一位適合的人選,好完成您的……」她還沒說完,就被他猛然將畫冊掃到地面的舉止給震得停了口。

「我爹希望?那你呢?」他逼近她,抬起她的下頷強肆地望進她的眼。「你的意思呢?」

他靠她如此近,那一字字緩慢吐出的灼熱氣息燙著她的肌膚,清楚地告訴她他有多憤怒。

「……小王爺……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在他強悍的氣勢籠罩下,想了鎮日的委婉說詞半句也想不起來,只說得出這破碎的句子。

殷玄雍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真從她口中听到這麼狠的話。她怎麼能?不願意給他戚情也就算了,竟還成為逼婚的幫凶,要他娶別的女人為妻?

「而你,要我去娶那些不知是圓是扁的女人?」

他的語調柔緩如絲,卻讓她從背脊竄過一陣涼意。她沒見過他這種反應,不似平常一樣被激到咆哮怒吼,像是將怒氣全都瞬間收斂,卻反而流露出一種讓人更加心驚的危險。

「嗯?說呀。」原本扣住她下頷的手改為以指月復輕畫過她的肌膚。

何曦緊張得心都快停止跳動,她想逃,雙膝卻發軟無法動彈。她逃下掉的,她是他的人,她永遠都逃不掉的。

「那些畫像都栩栩如生,將諸位千金的美貌都描繪得相當清楚。」明知眼前是懸崖,她還是得張著眼楮往下跳。「奴婢已先瀏覽過,覺得小王爺或許會中意簡王爺的二千金……」

殷玄雍制止她,那雙冷凜的黑眸變得深不可測。好大膽的她,居然還敢妄自推斷他的喜好?或許會中意?她真說得出口!這些年來,她難道不知他除了她之外誰都看不上眼嗎?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我爹逼你的?」他附上她的耳旁沈聲問道。

她知道,這是他給她的最後機會,如果她答出他想要的答案,他還是能原諒她的。何曦閉上眼,像是將刀親自插進胸口那麼痛地說出——

「奴婢由衷支持王爺的做法,您不只該娶妻,最好還能盡快納妾,努力為殷家添後。」怕勇氣剎那間就消失,何曦一股腦兒地說出。

耳畔的呼息聲倏然停止,天地仿佛靜了,她听不到任何聲音,听不到他的反應,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無助地、膽怯地跳動著。

「該死的你!」他突然爆出大吼,一把攫起她重重扔至榻上。

趴俯在軟褥上的何曦雖然沒被摔疼,仍被他凶狠的力道摔得暈頭轉向,還來不及回神,他的身軀已隨後而至,手臂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提起,讓她變成跪姿,他的堅硬隔著衣物火熱地抵住了她。

「不、不……」察覺到他的意圖,何曦慌亂搖頭,想要阻止。

「為什麼你在惹惱我之前從沒想過後果?你濫用我對你的容忍,一而再地朝我的底限進這,你給過我機會說不嗎?」殷玄雍一手緊扣住她的腰制止她的躁動,一手去解褲頭。

「不要……我、我……癸水來了……」何曦羞得將臉埋進被褥里。

殷玄雍先是怔了下,然後惱怒低吼,自後將她整個人壓伏在榻上。

何曦被嚇得發出一聲驚喘,感覺他還不肯停止,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怕他真的氣到失去理智,不顧她的狀況霸王硬上弓。

幸好他終究還是靜止了下來,用沉重的重量壓得她無法動彈。

殷玄雍將額抵在她的肩窩處,既恨又愛的狂猛情緒讓他幾乎快要崩潰。

她怎能說出那麼殘忍的話?他對她的感情她不可能不懂,卻還要他娶妻納妾、要他兒孫滿堂,而她竟沒將她自己編排進他的未來里!

他的心能承受她多少次的摧殘?這次他已被逼到了爆發邊緣,如果不是她正逢癸水之期,他真的會就這麼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那下一次呢?要是她又做出更過分的舉止,他又該如何自制?又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得了他?

殷玄雍閉眼,任苦澀又心痛的滋味嚙蝕著他。許久,他才開始有了動靜,厚實的大掌鑽啊鑽地,擠進了她的身體和床榻之間。

何曦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做什麼不規矩的事,結果他卻是將手掌攤平放在她的下月復處,用內力溫熱了她。

小小的舉動,卻溫柔得讓她好想掉淚。這麼好的他,值得更棒的姑娘,她只會害他生氣動怒,拖垮了他的名聲。

「……如果您有妻又有妾,就不會因癸水妨礙您求歡了。」何曦猶豫半晌,才說出這讓她羞到耳根紅透的勸詞。他的需索極強,每個月的這段期間是他最難熬的時候,或許這樣的理由會讓他動心也不一定……

殷玄雍身子僵住,不知該掐死她還是該狠吻她。如果對象不是她,他連看一眼都沒興趣,怎麼可能還會想求歡?只有她,讓他永遠都要不夠,恨不得把她吃干啃淨,融進自己的血肉里。

「你真懂得如何折磨我……」疼惜她現在正臨不適的日子,他只得強忍怒氣,無奈地含糊咕噥。

「什麼?」何曦沒听清楚。

「我說——」他清了清喉嚨,堅定地下令︰「我爹那里交給我負責,而你,別再做這種事了。下次再敢這樣,管你癸水不癸水,我一樣不會輕饒,听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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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曦,要你來幫我這點小事,應該不會覺得煩吧?」王爺夫人理著手中的繡線,對一旁的何曦笑道。「我也不想麻煩你,但你心細、耐性又足,除了你我還真不做第二人想了。」

「當然不會。」何曦回以淡笑,就著燭光審視纏繞的線頭,找到條理小心翼翼地分開。「這團繡線纏得真嚴重。」

「是呀。」王爺夫人應了聲,拿著另一團繡線撥撥弄弄的,視線不時往外瞟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何曦並未多想,仍專心和那成團的線結奮戰。說來也巧,王爺今晚剛好要小王爺陪他賞月飲酒,她才有辦法來幫這個忙。

他臨去前,還在她的耳邊叮嚀,要她今晚有心理準備,他會把這段時間的難耐全都一次補足——因為她的癸水終于結束。

想到他露骨的言詞,她的臉不禁紅了︰心虛地瞥了王爺夫人一眼,見她並沒注意,何曦才松了口氣。

不知道他是怎麼跟王爺拒絕成親的事,自那一夜已過數日,王爺都沒再找過她,府里也一片平靜,一場她以為會引起軒然大波的風暴就這麼輕輕悄悄地平息了。而他們父子倆還有興致相約賞月,這表示他們是在平和的情形下取得共識,這算是件好事吧?

多希望這樣的平靜祥和能一直持續下去……意識到自己的心思,何曦一怔,無聲地輕嘆口氣。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卻又忍不住期盼,但只要這樣的念頭一起,她就懊悔自責。

她該祈求他盡早成家立業、娶得良妻,而不是自私地希望他因為她而蹉跎了大好光陰。只是,不舍與心痛卻怎麼也壓不下,她煩亂的心情就像手中這團繡線一樣纏繞難解。

「你怎麼有這個?」王爺夫人的驚訝疑問將她的心神拉回,只見王爺夫人的視線直盯著她手上的玉鐲。

「……小王爺賞賜給奴婢的。」沒辦法對主子說謊,何曦只好據實以告。她平常會都小心垂袖遮掩,但為了挑開繡線太專注忘神,沒留心到靠在桌沿的姿勢會讓袖子滑下手臂。

「這樣啊……」王爺夫人臉上閃過一抹奇怪的表情,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神色冷硬了許多。

那神情讓何曦心一跳,等待她說出責怪的話語,但王爺夫人就這麼沉默下來,除了偶爾抬頭往外頭看去,都一直低頭理繡線,弄了半天,也沒見她理出多少。

何曦一直要自己別多想,但那股無形的沈窒卻越來越明顯,籠罩在四周,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夫人,或者這些繡線奴婢帶回去解,弄好後再送來給您。」見時候不早,怕小王爺回房找不到人,何曦準備告辭。

「等等——」王爺夫人喚住她,一臉欲言又止,看看外頭,再估算一下時間,覺得應該事已成定局,這才橫下心開口︰「今晚,你不用回去了。」

什麼意思?何曦怔愣,正要問,外頭卻傳來嘈雜聲響。

王爺夫人先是擰眉張望,而後臉色一變,快步沖出房外。

何曦不明所以,但直覺驅使她一探究竟,她放下手中絲線,隨後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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