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來馴養你(中) 第1章(1)

車子一直開到了郊外。非常明顯周子殷也不知道哪兒有魚釣,不過車子開著開著路邊看到了大片池塘,荷花已經謝了,但荷葉還挺著。周少爺說︰「啊,這里有塘,一定有魚。」于是下車,在池塘邊的草地上坐下,掛上餌,桿一甩,釣起魚來。

周曉安對著這人的背影把他家的祖宗十代問候了遍,不能問候太遠,因為兩人五百年前的祖宗很可能是同一個人。但是祖宗,你的在天之靈呢?為什麼同是姓周的命運卻如此不同。

明顯種藕的塘里面怎麼可能有魚?作為一個地道的鄉下人,周曉安對這一點的判斷當然沒錯。可是一個小時過去,周曉安已經沿池塘邊繞了好幾個圈,周子殷居然還安安穩穩地坐著,「喂!」周曉安忍不住叫,「就算你坐到晚上,也不可能在這里釣到魚的!」

「是嗎?」這一次周子殷倒少見地從善如流,收了魚竿,「真可惜。」

周曉安撲上去打開車門,「我們快回去吧!」

「急什麼?」周子殷把魚具放進後備箱,「來了一趟,總要帶點東西回去吧。」

「呃?」

「去挖兩條藕上來,晚上吃藕片。」

周曉安忍著一口氣,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前這個人,「你以為這池塘是你家的嗎?說挖就挖,這叫偷,大哥!」

周子殷閑閑地靠著車,迎面的斜陽讓他微微眯起眼,「去挖。回頭我送你晚宴時穿的衣服。」

……

周曉安月兌了鞋襪,卷起褲腿下去了。水看著很淺,但里面的淤泥還有深度,不過除了水有點超乎自己想象的冷以外,沒有其他什麼事可以難住周曉安,她很快拎了兩段藕上來。

周子殷說︰「看來你很有經驗。」

周曉安哼哼兩聲,把自己和藕一起收拾好,「可以走了吧?」

慶功會晚上八點開始,雖然晚會上會有吃的,但根據周曉安參加這些人的聚餐得來的經驗,那些東西很難填得飽肚子,何況有那麼晚,她必須先找東西吃,這就要除去晚飯的時間。回到市區又要花一個多小時,真正可以用來逛街的時間不多。好在她對衣服一向不挑剔,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

回程的時候周子殷說郊外的夕陽好,還下來拍了幾張照片。周曉安坐在車里計時,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她的臉色也就一分一分難看一點。好不容易周子殷拍得滿足了,繼續上路。

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也就是說,曉安的生物鐘到了吃飯的時間。她看著街上的那些菜館,招牌一個打得比一個亮,看上去好像一家比一家好吃。可是周子殷一下也不停,曉安忍不住問︰「我們去哪兒吃?」

「回去,你炒藕片。」

「喂,那樣哪有買衣服的時間?!」

「沒時間就不買了!」大少爺神色冷淡,很不耐煩,「我說,你爺爺怎麼沒有教會你開車?這樣就放你出來混了?。」

「沒車練——誰叫你開來開去一下不停——」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喂我一定要弄到衣服啊——」

「以後的周末你去學車。」周子殷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手遞過來,「幫我揉揉。」

周曉安驚異地看看面前這只手,又看看他的臉。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內疚、不好意思、慚愧、尷尬或者其他情緒,束起的頭發被郊外的風吹得有點亂,一兩縷散開在頰邊,流光掠過,人面如玉,除了淡淡的倦意之外,真的什麼都沒有!好像出爾反爾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好像被耍的周曉安是塊木頭絕不會不爽,好像他老人家的手酸才是世界上最要緊的事!

如果周曉安以前罵過別人「自私」,那麼她現在一定要挨個收回。因為到此刻她才明白什麼叫「自私「,什麼叫「以自我為中心」,什麼叫「絲毫不管別人死活」,周子殷,才是這世上最混蛋最無恥的自私鬼!

她一下扣住他的手,那力道讓周子殷瞬間「啊」了一聲,「你干什麼?!你爺爺沒教過你推拿?!」

「當然是幫你好、好、揉、揉!」周曉安從牙縫里一字一字擠出來,看到這張疼得發白的臉,笑起來,「至于推拿嗎,真是抱歉,除了揍人之外,爺爺什麼也沒教給我。」

「周曉安!」周子殷疼得直吸冷氣,漂亮的面孔有點變形,「你快松手。」

「不酸了嗎?」

「別鬧了!」周子殷一個急剎車,車子就在車流中停下來,後面的剎車聲跟了一大片,他怒視她,「你是白痴嗎?想出車禍嗎?」

除了塞蛋撻而得罪了他的那次,周曉安還沒有見過他這樣凶的樣子,不過那次她覺得這人凶起來很有趣,這次卻很想給他一拳,因為想到她即將因為一套衣服而失去拿到五十個籌碼的機會,周曉安情願出車禍!

她瞪著眼,忽明忽暗的車內,明汪汪的兩片水光,牙齒咬得緊緊的,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沖上去咬下周子殷一塊肉來。周子殷揉著那只手,動作忽然停下來,臉上神情也跟著柔和起來,嘴角翹起一點點不懷好意的笑。周曉安還沒來得及模清他這絲笑容的意思,在後面車子的催促聲里,交警已經往這個方向來。

般定這場小事故,時鐘已經毫不留情地把周曉安向絕望推得更近了一步。回到502室,已經是六點半。

周子殷換好了室內拖鞋,首先進去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回頭看還直挺挺站在玄關的周曉安,「再不淘米,你趕不上了。」

周曉安瞪著他,不說話,換了鞋,手機響起來,是爺爺。這個時候哪有心情听這老頭?嗦,可是不接又有更大的一頓?嗦,她壓抑著煩躁,接了,「喂。」

「曉安啊,是媽媽,」耳邊傳來的卻是那好久沒有听到的聲音,「吃飯了沒有啊?」

隨便換成哪是誰的聲音,都不會有這個聲音來得突然又迅猛,像洪水一樣瞬間沖垮了心里的堤坊,那些悶氣怨氣怒氣和委屈,嘩啦啦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眼淚簡直管不住,刷地沖了出來。她立刻握住口鼻,不讓那邊听到異樣的呼吸,但媽媽的聲音已經放低︰「曉安?曉安?還好嗎?沒事嗎?」

「沒……事。」曉安盡量讓自己的氣息平靜一些,正常一些,可顯然沒做到,那邊媽媽已經听出來了,「怎麼了?」

「有點感冒。」曉安找了個借口,「鼻音有點重,剛剛咳嗽得嗓子有點疼。」

「好好的怎麼感冒了?所以說我說城里不如鄉下,你好多年沒頭疼發熱了呀,到這里怎麼感冒了?」

「昨天……沒蓋好被子……」曉安匆匆說,周子殷雖然沒有出聲,但她明顯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在這個人面前哭真是太丟人了。她飛快換了鞋,回自己屋里,「媽你怎麼來了?」

「中中來參加競賽呢,你大姐來了,也把我叫來了,順道看看你。你從來沒出過家門,也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你爺爺說那個周家孩子對你不錯,我本來最擔心你最不會看人臉色做事,現在也就放心了。」

「哦……你們現在住哪兒?我明天去看你們。」

「你爺爺給我們找的地方,在中中考試的學校旁邊。地名我還說不上來,等一下,我問你爺爺……」說著那邊電話交在了爺爺手上。

爺爺說了地址,又問︰「丫頭,最近怎樣?」

「還活著。」曉安充滿怨氣地說。

「誰問你?我問少爺。」

這是什麼世道?擱下電話曉安翻身倒在了床上,趴了一會兒進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

走出來的時候,周子殷還站在客廳里,甚至連姿勢真沒有變一下,視線在她臉上梭巡,說︰「要知道男孩子的眼淚可沒有女孩子的值錢,這麼隨便就哭,就更不值錢了。」

周曉安瞪著他。

「快去洗澡吧,時間快到了。」

「要你管?」

「我不信你真舍得那五十個籌碼。」

一句戳到痛處,周曉安恨不得用眼楮在他身上瞪出兩個窟窿。

「乖乖听我的話,或者還有機會。」

狽屁,她要再相信他的話,就是白痴!她轉身去廚房,挖出中午的剩飯,準備給自己來個蛋炒飯填肚子。籌碼也許可以不要,飯卻絕對不能不吃。

「現在吃飽了,我怕你晚上要後悔。」

去死吧!現在你說什麼我都當耳旁風!

可是他接下來的一句她卻沒有辦法忽略︰「去洗澡,免你一千塊債務。」

她扭過頭來,將信將疑。

「怎麼?要立合同嗎?」

「那倒不用。」她打開手機的錄音,「對著它說。」

周子殷「哧」地一笑,接過手機,「好。如果現在周曉安同學去洗澡,我就當她還了一千塊。」

周曉安「哼哼」兩聲。這下有憑有據,他要敢食言,她就把這句放出來讓那些女生都听到。

可是……那些女生要知道周子殷管她洗不洗澡的事,會有什麼反應?那些跟她的大腦構造完全不一樣的千金小姐做出來的事……

好吧好吧,先洗了再說。她飛快地完成了價值一千元的任務,神清氣爽出現在周子殷面前。

周子殷點點頭,「去我房間,靠門邊的兩個袋子拎過來。」

袋子很眼熟。就是昨天晚上買的,除了本來的長盒外,還放著兩個較小的盒子。

拿出來後,周子殷說︰「穿上吧。」

呃?

周曉安眼一愣,頭一歪,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說了送你的。」周子殷站起來,「去吧。我也要洗澡了。」

這家伙……這家伙突然良心發現了?

還是在她在房間里打電話的時候,哪位神仙姐姐來點醒了他?

大盒子里是昨晚她試穿的那套衣服,那兩個盒子里是腰帶和胸針,還有一個盒子是靴子。她狐疑地對著鏡子比了比——喂,不是她幻听吧?

他沒必要把自己的新衣服讓給她吧?

但是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周曉安冒出一個很強盜的念頭——不管怎樣,穿上再說!就算他反悔,嘿嘿,也要等她拿到那五十個籌碼再月兌下來!

可事實證明她真的是缺乏做壞人的潛質啊!這種情況下,應該是趁周子殷還在浴室里趕緊開溜吧!可是,多年淳樸生活的習慣,還是讓她忍不住猶豫︰真的不跟他說一聲?真的就這麼走?

所以周子殷打開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周曉安一臉糾結在客廳里來回走動的樣子。步子跨得大,長靴束出漂亮的小腿,像小鹿一樣精神。頭發還沒有全干,胸針上的斑斕羽毛一直長過肩,在她不停搖頭的時候快要拂到面頰上。腰帶束得很緊,腰看上去比平時要細很多。

比起昨晚在燈光下試穿的樣子,今天這樣清朗的帥氣,將這身衣服襯得更出色。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來。

周曉安一抬頭看見他,嘴唇張成「O」形。

他穿了一套跟她身上幾乎完全一樣的衣服。其實是真的同款同式,但是因為穿法不同,感覺倒像是兩套不同的衣服。他的上衣沒有像她一樣扣起來,銅扣一溜散開,露出里面精致的蕾絲刺繡襯衫,一條兩扣的胸針搭在兩襟,中間一條細鏈子,兩邊是鴿子狀的裝飾,鴿子嘴里一頭叨著橄欖枝,一頭叨著寶石。頭發沒有扎起來,就那樣披著,柔軟絲滑,就像她第一天看到他的樣子。

「看什麼?」他掏出電話看了看時間,「走吧。」

周曉安看到他袖口外的手腕上有一塊淤青,那正是自己的杰作。

她的視線牽動了他自己的視線,落在那上面,嘴角勾了一下,揚了揚手腕,「周曉安,這個怎麼算?」

這個……「大不了讓你掐回來。」

「我沒你那麼野蠻。」他向玄關走去,「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听話一點,我叫你干什麼,你就干什麼。」

「切。」周曉安跟上他,有點不服氣又比較矬地哼了一聲,「不是一直這樣嗎?」

會所設在天文社的觀測室。不知道慕容清霜是怎樣讓天文社的人把那些寶貝儀器搬空的,也不知道東西被搬到哪里去,總之今晚呈現在周曉安面前的天文社觀測室一手抹去了原來一臉的科學模樣,變成了一座水晶房屋,一座空中樓閣,一座芬芳花園。

好些人早已經到了,乘電梯直到頂層,身穿制服的侍應躬身推開大門,里面的燈光、玻璃天頂和牆壁灑下來的月光和星光、男生女生們煥發的容光、微笑時動人的眸光、刀光杯盤上折射的光澤……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顆被完美切割出來的鑽石,每一個切割面都光華流轉。花的香氣、香水的香氣、酒的香氣、甜點的香氣,還沒有踏進就迎面撲了過來,像一只溫柔綺麗的手,就那樣輕輕拂上人的面頰。

周曉安深深吸了一口氣,步子停頓半拍。心髒也快要停掉半拍。

如果她以前吃的幾次晚宴就已經叫她領教夠了什麼叫「盛宴」的話,那今天晚上毫無疑問一定要用「豪宴」兩個字來形容。

「如果吃的東西分量可以大一點,我相信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喜歡這里。」

周子殷微微笑,「這點嗎,請放心。」

從兩人踏進大門起,屋子里的談話聲就停了下來,只剩樂聲悠揚。衣香鬢影的人群里,慕容清霜迎了出來,像中世紀的法國貴族一樣,微微行了個禮,「歡迎,二位。」

慶功會正式開始。

首先的節目是戲劇社帶來的。看到戲劇社周曉安就想起周子殷那次的狼狽,偷瞄了兩眼周子殷,周子殷的眼楮明明沒看她,卻開口︰「少吃點蛋糕。」聲音很輕,只有兩人能听到,因為四下里都非常安靜,大家莊重得體得簡直像是在欣賞音樂會。周曉安也以同樣的聲音說︰「我快餓死了。」

「再等一下,你可以盡情地撐。」

「等不住了。」這些蛋糕做得又小巧又香甜,周曉安一口一個,順手塞了一個到周子殷手里。周子殷皺眉看了她一眼,還是放進嘴里。

旁邊的女生們,視線早已經從表演上飛到兩人身上。看見這一幕,眼冒紅心,就差沒有尖叫出來。底下一片非常迅速地交頭接耳,聲音細密像蠶吃桑葉。周曉安再去拿蛋糕的時候撞上這些人的目光,回頭的時候問周子殷︰「我臉上有沒有弄到女乃油什麼的?」

「沒有。」

「那她們干嗎那樣看我?」

周子殷回過臉來,眉眼彎彎一笑,「因為她們喜歡你。」

周曉安狐疑,「我不認為那種眼神是單純的喜歡。」

周子殷笑了笑,接過她手里的蛋糕,送到她嘴邊。她張口中含住,吞了下去,但不明白他此舉何意。

但就在這時候,女生們壓抑許久的尖叫終于爆發了︰「啊,我簡直受不了了!」

「怎麼可以啊怎麼可以!」

「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我要暈了!」

「子殷殿太溫柔了!」

「曉安殿今天好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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