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凡曉翻來覆去硬是睡不著，很多困擾的事務糾纏著她，矛盾重重。

門縫下面一直透出那麼一點亮光，這顯示著李葉泉一直待在客廳沒有睡覺，門外不時傳來嘈雜的換頻道聲響，他應該在看電視。

林凡曉想了又想，索性起身穿了件保守的睡衣，開了門出去。

貓咪本來恬靜地睡在她的床邊，受了她開門的驚動，「喵嗚——」地起身，跟著躥了出來。

而他仿佛沒有看見她一樣，臉陰沉得很，手里不自覺地調著頻道，氣氛很凝固。

「泉泉，你知道嗎？你好帥哦。」林凡曉走過去，用甜得膩死人的話逗他。

他本來專注地看著屏幕，听到她的話隨即看過來一眼，「玩我？」

林凡曉嘟囔著嘴一坐上沙發，「怎麼啦，夸獎你還不好？」

他轉過來用眼楮看著她的臉，正經而嚴肅地模模說︰「我只相信我很一般。」

「泉泉，我好愛你哦！」林凡曉又說。

他听了笑笑，沒有太激動，也問她道︰「那你說說，為什麼愛我？」他環抱住她在一起靠在沙發，氣氛稍微開始溫暖起來。

林凡曉狡黠地笑了笑，于是扳著指頭給他數，「你听好了哦，我已經想過了，大概有這麼三個原因我才會愛上你︰第一呢，是你長得比較安全，屬于可愛型的，不會四處去拈花惹草。」

他一听停頓了半秒鐘，立即噴血，痛苦地把臉埋在手上，哇哇大叫︰「哇，我竟然讓你這樣想;哇，我自卑到死！」

林凡曉又嘿嘿地笑，用手死命地頂他不耐煩道︰「哎呀呀，听我講完。第二呢，是你脾氣夠溫順，比較能遷就我的性格。」

他苦笑點頭，沒錯！

「第三呢……」林凡曉順口掰了一半，詞窮得實在沒有話題了，就胡說八道，「是你身體夠健康，適合生養！」

他眼眶瞬間睜大，暴出，驚呼︰「哇，這樣也行！沒有天理啊，適合生養？！」他抓狂地拽住林凡曉，「我是女的嗎？我是女的嗎？」

這時他的情緒簡直是悲痛到最高點，激動得無以復加。唉，可憐的男人，沒救了，受刺激過度，就是如此。

他發狂了半天，終于，平靜地對她認真說︰「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嗎？」

林凡曉挑挑眉毛問︰「為什麼？」其實這個問題她真的很想知道呢？每次問到他，他都說這個問題很難講，所以她一直都不明白。現在他願意說出來，倒想听听看。

他望進林凡曉的眼楮道︰「第一呢，還是性格，我喜歡你的性格。」

「我是什麼性格啊？」林凡曉眨眨眼楮反問道。

他一時語塞竟然答不出來，可憐的男人，平時詞匯量太少果然無法表達，林凡曉內心真的很同情他。

他只有說︰「哎，這個嘛，很難講，是不是。」

又來了，她就知道，她只好點頭，「反正性格恰好互補就是啦。」她給他找台階下。

「嗯。」他笑眯眯地點頭，「然後呢，就是你跟其他女的不一樣，我不喜歡那種騷包又愛無理取鬧的女人。唉，你嘛，還算比較講道理。」林凡曉一听狂嚎，他真是個意趣、志趣都跟其他人的品位不一樣的人。

敝不得他倆都沒人要，林凡曉心想，惟一有一個阮新平，那家伙竟然也是個怪胎，可憐呢，為什麼她這輩子全都遇上這樣的人？說起來，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那家伙真的就這麼失蹤了？林凡曉思忖。

「對了！」她旁邊的人不知道又想到哪里了說，「那豈不是喜歡你的男人都可憐了，如果長得太帥的話，還要去整容把自己整丑點？」

「對啊！」林凡曉自然地點頭，「沒錯，太帥的我受不了，沒安全感。」

「好！」他突然又說，「我決定了，以後我要去整容。」

「你整什麼啊？」她拿眼楮斜看他。

「去整得帥一點，哇哈哈！」林凡曉氣得臉上直抽筋，他卻笑得賊賊的，「然後再暴力點，以後看見你有什麼問題就罵你一頓，再外加拳打腳踢。」

林凡曉一听立即閑閑地說︰「你試試看？我有什麼砸什麼！」

「嘿嘿！」他竟然因為自己的冷笑話而樂不可支，「最後一點還算正常，唉，身體健康最重要！」

林凡曉咬牙，「好啊，你要是以上三點都冒險反叛試試，看我不休了你！」

他還是繼續嘿嘿地笑，幾乎快把一旁蹲著的小貓嚇跑。

「死人泉，你這個SB！」林凡曉無語，繼而生氣地用拳頭打他。

他捉住她的拳頭，還是那樣的笑容，末了淡淡地說︰「就算是傻也是因為你。」

林凡曉一愣停住了動作，隨即軟化，落上他的肩膀，緊緊抱住他。抱到最後終于忍不住反省餅來，低低地笑，「死小子，泡妞挺有一套的嘛。」

他一听，用肩膀聳她，「哇，我是認真！」

他跟她慢慢地就這麼聊著，到最後，竟然哄得他睡著了。

「等下，我給你看我們老家好嗎？」

第二天是星期天，小泉從屋外探出一個頭來跟她打招呼，氣色清爽，很有朝氣的感覺。

「什麼？」林凡曉正在吃香蕉，愣了愣，心想那小子又發什麼瘋？

他興致勃勃地把自己的箱子打開，從里面翻啊翻的，拿出一大摞CD盒子，從里面翻出一張VCD來。

林凡曉伸出個頭一看，是一張影片，一愣，念道︰「《南男北女》？」

李葉泉說︰「對啊，《南男北女》就是講我們北朝鮮和南朝鮮的故事，一個南方和北方的男女戀愛的故事。」

林凡曉正吃了一半的香蕉掉了下來，用奇異的眼光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你是朝鮮族的？」

「是啊。」他抬頭，明亮的眼眸看著她，「我沒和你講過嗎？」

她有時候真的是很懷疑，她到底了解他多少。

「呃！」她偏偏頭，「好像是沒有。」

「我家在北方啊，那里很偏遠，所以地名說給你听，估計你也不知道。」他沖她笑笑，很燦爛，「這個影片正好是在我們老家拍的，所以我才特地買回來收藏的！」

「哦？！」

「啊，說起來，好想回家。」

「那邊可以看到海嗎？」林凡曉問他。

「好像不可以呢，不過我要跳槽那邊臨海，你如果跟我去的話，就有機會看哦！」他不放棄地想要說服她。

「你想得美！」林凡曉嘴上唾棄他。

「那算了，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了。」他眼神暗淡了，情緒開始低落。

林凡曉嘆氣地勸他︰「乖，我們都還太年輕，負不起責任！」

「可以的！」他執著地看著她，「我可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的！」

林凡曉想想，又試探地問︰「那你去那邊會比這邊的工作好嗎？」

「會的，因為是做我理想中的美術總監和職業漫畫。」

「呃。」林凡曉想了想，「其實如果真的對你前途有幫助，你應該去的啊！」

「不，這里有你，我哪里都不想去！」他起身，拿出碟來放進影碟機。

此時，畫面中閃爍出了他的家鄉，但從他的眼神中仍舊看到的是肯定和執著。

不知道為什麼，林凡曉居然覺得有些感動，「你傻啊！如果你因為我耽誤你的前程怎麼辦？你有沒听說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她試著說服他。

但是他卻沒有听進去，出神地看著屏幕。

林凡曉頹然地耷拉下眼簾，放下香蕉皮，打開冰箱再拿了個隻果出來，「我知道，我們家的小泉是獨一無二的，如果你走了，我也會很難過！」

她實話實說，埋頭就開始削隻果。一層一層的皮被削開，她的刀下得顯然很仔細，但是有些顫抖。而他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不看她一眼。

「我知道，你走了以後，我一定會很想念你，所以你為了我不肯走，也一定是怕這樣！」隻果皮被整齊地削成一個旋轉圈，然後頹然跌落下來。

「我知道。」她的嘴咬了口隻果泥，繼續說，「你怕我萬一又喜歡上其他人，忘了你。所以實話說，我也不會肯定，等若干年後，我到底還會不會再記得曾經有個你跟我同住餅一個屋檐下。」

他的眼楮明顯眯了眯，轉過臉來看著她。

林凡曉笑了，「你終于肯看我啦，哦，來來！」她拿著手上啃了一半的隻果遞給他，「來幫我啃一口，乖哦。」

他怨懟地突然打破沉默說話道︰「我知道，你明明就是不想吃了，所以才要我吃。」

她笑，「答對，本來就是，來啃一口。」

他緊閉嘴答︰「不要。」

「啃不啃？」她的臉黑了下來，把滿口牙印的隻果遞了過去。

他看看林凡曉，勉強地咬了下去，臉鼓鼓的，很委屈。

她嬌笑，「這才對嘛！」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自覺地開始嘆息，「也許，這個世界上能啃我吃剩的隻果就只有小泉了，除了你，將來誰還會幫我吃隻果呢？

她看著他，慢慢地靠近。

接著，林凡曉死勁地抱住他，吻了上去，「好，我答應你，如果要走，就要立即動身。」

確定了行程之後，林凡曉第一個聯絡的朋友就是小禾跟程心了。

答案是顯然的，程心激烈地反對她的冒險主義;小禾雖然擔心，卻依然美好地祝福她的浪漫主義。

既然拿定了主意，索性不再多想了，做事利落干淨本來就是她的個性。于是她立即去公司辭了職，得意地炒了老板的魷魚，當甩開手走出老板辦公室的時候，整個樓層的同事們都用驚異的眼光盯著她看。

那種感覺，真是不錯！

新的生活很快就開始了！

李葉泉簡單地收拾了下行李，並且幫她也打了兩個包袱。

林凡曉同時打電話給房東告訴她退房的事宜。電話那頭當然是一陣喧嘩，直嚷嚷著林凡曉這個沒良心的，就這樣跟人跑了。

林凡曉在這頭跟小泉苦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家里那邊呢，就是一陣更大的騷動了，林凡曉爸爸立即殺到公寓，要準備拽她回家。

幸好她在這之前就買好了火車票，一听到消息就立即抱著貓咪一起閃人。真正地安下心來，是等坐上了火車，離開了廣夏之後放才松了口氣。

對不起，爸爸！請原諒我，我始終要長大，我不想一輩子活在你和姐姐的陰影之下，所以，希望我回來的時候，是我能夠真正獨立之時。她默默地看著路邊飛馳的景色，在心中念道。

倒是程心，林凡曉突然想起她們分開之時她對她說的那句話︰「不要忘了你的文學和小說。」

放心，我應該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林凡曉微笑，看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