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楓葉輕 第一章

有風!

金絲般的陽光飄灑而下,拂過樹梢,拂過……一片嬌艷的猩紅,血色灑地!

筆挺的落葉喬木層層密立,阻隔了遠方一望無垠的丘陵,自成一片靜溢天地。這條偏僻的郊道上,綠色是多余的,惹眼而過的全是一叢叢火掌般的紅葉。

紅葉覆蓋在曲折的郊道上,薄薄的一層,間或飄落的葉片猶如旋舞的艷姬,歡迎著即將到來的遠方客人,正應了唐朝朱慶余的「紅葉閑飄籬落迥」,美,也艷!

加拿大的秋天永遠是風情萬種的艷郎,楓華絕代——她是大自然秋天的杰作!

或許是太過偏僻的楓道,少有人拐到這兒來,地上的落葉整齊干淨,看不到任何腳印或車跡。然而,在某棵楓樹邊,停著一輛淡灰色的敞篷Ford

Mustang(福特野馬),車主——這條道上目前唯一的人類,他……對,是個男人。一身質地講究的銀灰色針織長袖衣,棕色GUCCI棉麻休閑褲,男人斜倚在車門上,低頭盯著腳下的地面,似乎欣賞著滿地紅楓。偶爾,他會側首看看遠方,漫不經心的動作顯得帥氣而閑適。

很悠閑呢!

燦爛的秋色郊外,悠閑的午後,清爽的空氣,若是來上一杯咖啡,那可真是賞林觀楓的一大享受啊。

「該死的!」

輕風掃過,一片掌紅的楓葉掙月兌樹梢,裊裊悠悠旋落在男人頭頂。

「SHIT!」

紅楓得不到男人的青睞,被一只不耐煩的手拂下頭頂,零落成泥「碾」作塵,成為男人鞋底的一縷「芳魂」。

唉,閑適的心情似乎與男人無緣……咦咦,他明明應該很悠閑才對呀?那……剛才一句「該死的」,再來一句「SHIT」的,真是從男人嘴里吐出來?

不可能,他看上去真的真的很閑適,很符合此情此景……

「王八蛋。」

此情此景……可惜呀,那些不雅的字眼的的確確從那男人嘴中吐出。若不近看,還真被他散漫的肢體語言所騙。盡避他面無表情,黑色瞳中卻閃著與神情極不相稱的怒火,滿地紅楓映在他眼中,無疑是火上澆油——氣紅了眼。

他似乎在等人。

嗯,也對。具有法國浪漫風情的魁北克城正在遠方等著他,而他身處從尼加拉瀑布延伸到魁北克——加拿大最負盛名的「楓葉大道」的……偏僻支干道上,想必等著某位艷麗女子。

寂靜無人的郊外,片片紅楓似火,如此美景豈不正是幽會的絕佳地?

對對,絕佳之地啊!秋高氣爽的,就算賞景途中一個不小心,給他摩擦出了激情的火花也不怕;四周無人不必說,火紅的楓葉鋪天蓋地,可不正是誘惑的溫床。

「該死的。」踢起一片紅葉,男人月兌口又罵了句,完全不將溫床當回事。

基本上,男人不開口時,看上去很悠閑,而只要他一開口,絕不是好話。以此類推,想必他不開口,心里也塞滿了英法德意日等國的精彩「口口馬」。前提則是,如果——他會的話。

突然,男人離開車門,從車內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然後帥氣十足地沖著湛藍天空吐出煙圈,一個、二個、三個……

嗯,他點頭,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成績。但,他的好心情持續不過三秒,隨即掏出手機撥號。當電話接通,男人終于隱忍不住,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在樹下響起。他說的是英文,低啞中帶點圓潤,並不難听。

「我一個小時前打的電話,你們的救援車什麼時間能到?在哪兒?你問我在哪兒?有沒搞錯,我在魁北克楓葉大道邊……郊道,對,是郊道……我怎麼知道這兒叫什麼道,楓葉大道的一條岔路……沒有,這兒沒有小鎮,也看不到河流。什麼,出來?都一個小時了,我車影子也沒看到,你的車出哪兒去了?你想讓我等到什麼時候……OK,請盡快。」

「啪 !」合上手機,男人用力吸了口煙,將還剩大半截的煙丟到腳邊,用腳尖狠狠碾下。

「唉!」男人嘆口氣,左看右看,入眼全是火樣的紅楓。

埃特野馬車的性能不算差,天知道這輛車的引擎為什麼突然壞掉。若能未卜先知,他就不會因貪看景色而拐進人煙稀少的岔道,也就不會被困在這兒一個多小時了。就算他想搭便車,也要有車經過才行啊。

懊死的!他默咒著,百般無奈地欣賞落地楓華,打發無聊時間。

一個小時過去……

又一個小時過去……

就在他百無聊賴蹲在樹邊數楓葉時,遠處隱約傳來引擎聲。十分鐘後,一輛懷舊型的BMW敞篷車剎出尖銳的摩擦聲,停在他腳邊五厘米處。

「Whereareyoucomefrom?Japan?OrChina?」純正的英語來自駕座上的女子。

男人慢慢站起,打量偏僻郊道上突來造訪的客人。

頭上包著粉藍色頭巾,一副寬大的茶色太陽鏡擋去三分之一張臉,鏡架下是高挺的鼻梁,下巴微尖,紅唇未施鉛粉,是天然的色澤。女子穿著與頭巾同色系列的針織衫,微微敞口的一字型站領讓她迷人的鎖骨若隱若現,緊身牛仔褲包裹著美腿,因為坐著,看不出高矮,卻不可否認,是個稱得上美麗的女子。

「唉!」男人還是嘆氣。她是美,卻不是他等的人;而他卻考慮著,若是搭這位女子的便車,讓不知什麼時候能到的救援車拖福特黑馬回去修,不知可不可行。

「Hi!」他抬手打招呼。

深藍色的BMW3型系列敞篷車內,女子也正打量著他。前蓋大敞的福特車讓她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並將剛才的問題重復一遍,等著他的回答。

「IfIsaysigapo……」男人沒機會將話說完,引擎已重新發動,看樣子女子並不打算載他一程。

並豎食指和中指在側臉晃了晃,劃出一道非常瀟灑的「再見」手勢,女子丟下一句「Bye」,離去的堅決表露無疑。似乎,她剛才興致所來地停車,不是因為男人豎起大拇指求救,完全只憑著她一時的高興罷了。

「China!」在車輪滾動前,男人突然道。

引擎倏然罷工,女子轉頭,茶鏡後的一雙眼轉了轉,斜斜勾起的唇角似乎正等著他的另一種回答。

男人不明白女人為何突然停下引擎,兩人隔著茶鏡互瞪……瞪過數十秒,女子腦袋向右晃動,卻無意讓男人上車。

「中國。」終于,男人又說了句。

一陣風過,吹落片片紅葉,一片紅楓晃晃掙月兌樹梢,從兩人中間飄落,裊裊娜娜、輕飄飄地停在女子曲起的手臂上。

拈起葉子放在唇邊吻了吻,女子突打開車門,「上車,去哪里?」

「魁北克。」女子說的是純正的國語,男人傾頭,用國語回答,並為女子突來的幫助詫異,他好像還沒開口求救。而他的遲疑沒有逃過女子的眼楮。

「不上?」溫和的女聲染上一絲笑意。不因為他懷疑她的好心,似乎,只是單純的心情愉快。她再次豎起兩指,準備劃出另一道「再見」……

「上。」男人趕緊走到自己車邊,將行李提出來,隨後飛快打開車門,坐在女子的右邊,「謝謝。」他的行李很少,只有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還是超薄的。

女子掃了眼,估計是筆記本電腦。勾唇一笑,她腳下踩動,BMW在紅色楓叢中劃出一道亮藍,「咻」地——駛向浪漫之都魁北克城。

風過,楓落。

火掌般的紅楓葉間或飄落,一層一層覆在孤零零的福特野馬車上,偶有頑皮的,在風中輕旋打轉,緩緩停留在遺忘在車座上的煙盒上。

楓情無邊,上演在九月的加拿大。

敞篷車以中等偏快的速度奔馳在楓葉大道上,過了等待的煩悶,男人基于禮貌,眼光在女子臉上打轉的同時,也好奇她剛才突兀的行為。

「你是中國人?」如果他剛才不說中文,相信她會真的將車開走。

「嗯哼!」

「你討厭外國人嗎?我的意思,如果我不是中國人,你不會搭我一程?」男人問得很小心。

女子側頭看他,墨鏡後的眼讓人看不到情緒。

男人笑了笑,說︰「謝謝。我叫Samko,小姐怎麼稱呼?」

「Betia。」

嚅了嚅唇,男人突道︰「我可以知道你的中文名嗎?」

「在問別人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報家門?」女子專心開車,語氣淡淡的。

男人笑了笑,倒也爽快,「司馬溫。」

女子目不斜視,卻無意回答他同等的問題。

「如果……我說來自韓國,或是日本,你不會幫我?」曲肘倚著車門,享受著清風美景,他深深看她。

「對。」她點頭,唇角勾了勾。

「為什麼?」既然無心援手,她剛才又為何停車。能拐入這條偏僻道路已是稀奇,最有可能的,她經過的理由和他一樣,也是貪看風景。但她專心不二地注視著前方,車速適中,並不像一般的游玩者只顧看風景。

淺藍的頭巾下,幾縷黑色的發絲輕輕飛揚,她的膚色不像一般女子那樣白皙透明,淡淡的麥色看上去充滿了陽光般的清爽;握著方向盤的手縴長細滑,偶爾會曲指叩打盤面。她的左腕戴著一串酒紅色石榴石手鏈,每一顆都大如龍眼。無論近看或遠看,她的全身上下無一不散發著一股子的悠閑氣息。

她是移民,還是游客?抑或工作?

「吱!」猛然的剎車打斷他的思考,也讓他驚覺到,自己竟盯著她的側臉入了迷。

女子熄滅引擎,突然轉頭看他。

「怎麼啦?」他隨著她的視線坐直。

「下車。」

他愕然,「你……」

「我高興。」墨鏡上映出他微微眯起的眼,女子緩慢卻清晰地說,「我剛才停車,因為我一時高興。剛巧你說自己是中國人,我搭你一程以盡同胞之誼。有車給你搭你還這麼多話,不想坐就下車。」

愕然過後,他眯起的眼慢慢展開,瞳中帶上一抹興味和探究,「小姐,你的性格真偏激。」

只問了一句「為什麼」就被認為多話,若他念上一段《離騷》,不知她會不會用楓葉將他埋了,成為落葉喬木下的另一道風景——楓葉冢。

「謝謝。」淺麥色的小下巴飛揚,她猶如听到贊美。

「如果我不下車呢?」既然起了探究之心,他倒真想知道她接下來會如何,甚至有點迫不及待,「美麗的小姐,你打算怎麼趕我下車?」

「趕?」她細細嚼著這個字,頗有玩味。

「對,是趕。」趕字尾音未落,下一刻,他飛快貼近她,仗著身形高大的優勢,手臂從座後越過,驀地繞在她的腰上,輕而易舉將她勾入自己懷里,「這兒是郊區,我等了三個小時也沒人經過。孤單的小姐,如果我想搶你的車,或者對你色心大發,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一個人在外,要當心自己的安全……」

突然,話語頓住,他的眉頭皺起來。

即使是開玩笑說出這番話,莫名的,他卻不高興起來,僅是想象她可能遇到危險,他心中竟無端地焦急,就算話是他自己說的,也無法容忍。

被他拉入懷,突來的沖擊讓她度過十秒適應期,定下眼,透過墨鏡看到一張放大的帥臉。眼光在他皺起的小籠包臉上流轉一圈,鏡後的明眸細細眯起來。

罷才見他蹲在地上數楓葉,興致所來地停車,她並未細看,而今的近距離,即使有一層墨色鋪染,依然能判斷他的容貌算是上流。

橢圓形的臉,微彎的拱橋眉下是一雙犀利的眼楮,雙眼皮,又細又長,有點月牙的弦度,許是心情不好的關系,現在看上去瞪得非常圓。鼻子又高又挺,雙唇飽滿抿成一線,是個不甘委居人下的決策型人物。而腰間過緊的力道讓她完全側靠在他胸膛上,也讓她聞到不屬于自己的古龍水味和他口中淡淡的……煙味。

這位先生似乎很喜歡開玩笑啊。

她心中微微一笑,並不介意兩人貼得毫無縫隙的身體,反倒放松自己臥枕在寬厚的肩上,動了動腰,感到胸上的柔軟被衣料摩擦,听到他微訝的吸氣聲。

呵,這就是男人。無論成功與否,感官的吸引永遠是最直接的。

近似頑皮的邪笑掛上唇角,她突叫︰「Samko。」

「嗯?」他歪頭,只能看到淺藍的頭巾。

「你到底下不下車。」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她?他是這麼想的吧。姑娘她看人一向很準,絕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簡言之,這個男人並不對她構成威脅。退一萬萬步,就算真的真的遇上危險,她也不怕。

她的舉止驚訝了他,令他有小小的分神,隨即挑眉,「不下。」

想知道她會如何,這使得他心中的興味越來越濃郁。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在懷里,她沒像一般女人尖叫臉紅,也沒掙扎抵抗……咦,什麼東西抵在他的小骯處?

尖尖的,硬硬的……

驀地,他臉色大變,由黃轉白,再由白變黑,刷新速度之快,可以媲美道瓊斯指數收盤前的跳位。

「你……」他的聲音帶上顫抖,扣在腰上的手再也感覺不到美妙。

「我怎麼?」肩窩處傳來她無辜的聲音。

「你是……」

「是什麼?」覷到他大變的臉色,她抬頭,有些詫異他的外強中干,明明看上去不是怯弱的人,怎麼嚇成這個樣子?她只不過……

「你是人妖。」

「……」

不置信地將擱在腰間的手上移,滑過她的背時似乎無意地按了按,想感受胸膛上的柔軟是真是假.可小骯處堅硬的觸感……手掌停在她肩上,他考慮著要不要推開。

人妖?眉峰驟然凝聚,她升起嗔惱,「請、問,我哪里長得像人、妖?」

「下面。」

他如實回答,視線下移,並隨著她的掙扎放開,看清抵于下月復的……剪剪剪剪、剪刀?

臉色又變了,他瞪著茶色鏡,看到自己懊惱的皺眉,更為紅唇邊那抹譏諷的笑頭疼。而她似乎無意欣賞他的臉色三變,徑自從後座包里取出一本書,拎著剪刀下車。

這一段道路的楓葉尚未退去金黃,混雜著星星點點的火紅。他見她先在路邊翻找,從落葉叢中挑出數片紅楓夾進書里,隨後又從樹枝上剪下幾片完整的金黃葉片,依次夾進。繞著車身搜集了一周,她頗為滿意,唇邊不知不覺掛起了笑。

她停車,是為了收集楓葉?

「對不起。」是他誤會。司馬溫搓了搓下巴,想從口袋里掏煙,隨即發現被他丟在壞車上了。心中低咒,她已重新回到車上,將夾了楓葉的書放回包中,她側身盯著他,無意開車。

「你……」他尷尬起來,不知該不該下車。天知道,剛才的行徑和小孩的賴皮沒區別,而他們認識才不過半小時。

玩著剪刀,女子倚靠車門,突然開口︰「我有什麼理由不趕你下車?」

你做事根本不要理由。心中直覺地浮上一句,他愕然,竟不知自己能了解她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天生分析能力超強……

「再多給你三十秒考慮。」

什麼?他眨眼。

「二十秒。」

「……」

「十秒。」

「……」

「下……」

「我教你節油。」

「哦?」鏡後的眉揚了揚,她伸出手捂在嘴上思考二十秒,然後點頭,開動引擎。

BMW繼續在楓林中穿行,司馬溫盯著倒退的景色,終于意識到搭上一個奇怪女子的車。一時高興讓他上車,一言不順耳又趕他下車,再因為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繼續載上他。

「說吧。」女子主動開口,「怎麼節油?」

他抹了把臉,本想抹去懊惱,手掌卻感到唇角上翹的弧度,心中微哂,他緩緩道︰「你給汽車加油時,不必將油箱加得太滿,會漏油。」

她的頭向右傾斜,在金黃火紅的楓叢映襯下,染了一抹艷俏的風情,「是個好建議。」

「你還可以選擇晚間時段給汽車加油。第一不必排隊;第二,夜晚氣溫低,汽油遇冷濃縮,會讓你加進去的油比白天多。」

「好主意。」

「不要讓引擎空轉時間過長,開車盡量保持勻速。這樣車的引擎就不會損壞,而且還能環保。」這一句,他說得有些咬牙。

「……你的引擎壞了。」

「不,是我的‘車’引擎壞了。」

似乎知道他的不快,女子不再說話,過了十多分鐘,經過一處斜坡,他開口︰「車上別載太多東西,減輕行車時的重量,上坡時你就會節省幾毫升汽油。」

「真的?」

「你不信?」

「不,我在想,把你丟下去,我會節約多少毫升汽油。」

「……」

「Samko?」

掬起耳邊的幾縷黑發,無暇理會這不相宜的動作,他似笑非笑,「相信我,載了我,你會得到很多毫升的汽油。」

她的回應,是很不以為然的一瞥。

一小時後,魁北克市,近郊

BMW穩穩停在樹陰下,接近五點,太陽已斂去刺目的光芒。

司馬溫下了車,這兒已有出租車,他也不好意思讓她送進城。何況,她自始至終都沒說過她去哪兒。繞過車頭走到身邊,他曲起左臂躬身伏在車門上,長長的右臂伸直搭在座背。

「謝……」他本想道謝,卻在她取下茶鏡時瞬間失了心神。

知道她是個美人,卻不知,一雙悠然不羈的眼楮能為她增色……萬分。

她給人的感覺不自私,將「自私」二字套在她身上,對她而言並不知道,但他卻不允許,這是對他看人的侮辱。然而,她卻絕對的自我,言談舉止落落大方,性子不孤僻,但性格卻要命地偏激,非常以自我為中心。

呵,有趣啊,短短兩小時的車程,他竟然將她看得這麼透徹了。

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中文。」飛快回神,他啞聲問道。

她發動引擎,開始倒車。

「你是移民嗎?還是游客?住哪兒?我……我以後怎麼謝謝你?」單手覆上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緊握住,他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怒。

是喜他們巧合的相遇?還是怒她目中無人的輕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觀女子,根本無意顧及他人感受,抽回手,重新架上茶鏡,左掌抵上他的胸用力推開。

「我住敖近,如果能再見,下次告訴你。Bye!」右手萬分瀟灑地在腦側輕揮,BMW揚起輕塵,調頭拐入另一條公路。

會再見嗎?呵,管他!

取下頭巾,讓黑發在夕陽下輕飛,打開音樂,當她無意間掃過車台上的剪刀,一時感到腰上殘留的緊束。驀地取下茶鏡,若有所思地皺眉,她似乎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路邊,一棵棵惹火的紅楓映著夕陽,艷麗迷人。車輪卷起細小的旋風,呼嘯而過,偶爾有幾片紅葉落入車內,旋旋輕舞,飄啊飄……

盯著紅楓,女子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而那被拋棄……呃,也談不上拋棄,最多是被施恩不言謝的女子丟在路邊的司馬溫,拎著他的筆記本,帥氣的臉先是訝然,隨後開懷而哂。

再見啊,呵呵,無論這是不是她的推托之辭,他們的確會再見。即使沒有任何理由,他們也會再見。

她住敖近,就算人海茫茫,就算沒有再一次的巧遇,他也一定能找到她。

他的視力很好,他的記憶也不錯,所以,她的車牌,他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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