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娘子 第八章

這一日,夏桔梗讓美欣回家鄉探老父,相公又在宮里練兵,無聊至極,于是決定自己一個人上街逛逛。

「桔梗!」

忽然有人叫她,而且聲音熟悉極了,那是——

她驚喜不已,轉身大喊︰「萬里哥!」

唐萬里朝她走過來,親切地笑著,往昔眼底的柔情,似乎添了幾許愁、幾許怨。

「萬里哥!」夏桔梗不顧旁人瞪大眼楮,直接撲進視如兄長的唐萬里懷中,「我好想你。」

「是嗎?」唐萬里听在耳里,苦在心底。她真的想他嗎?

「真的、真的,你等我一下。」夏桔梗忙將錢袋取下來,笑咪咪地放在他掌中。「我一直想著,你回福隆鎮鐵定找不著我,那我怎麼還你銀子啊!」

唐萬里一怔,原來此想非彼想,她不過是惦著銀子未還。

「妳只欠我一枚碎銀子,這些太多了。」他自錢袋中取了一枚碎銀,其余欲還給她。

「不不不,我現在發達當鳳凰了,這些銀子只是小數目,你收下吧!」

「鳳凰?」他眼底一黯,流轉著夏桔梗不懂的光芒。

「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的救命恩人嗎?原來他就是解索衡大將軍,我說過要以身相許,所以……」她羞赧地笑著。

「妳嫁給解索衡了?」唐萬里輕聲問,表情淡然,內心卻激動極了。

解索衡接下圍剿虎洛寨的事,他早有耳聞,也打听到解索衡剛成親,于是寨主欲利用他的新婚妻子來打擊解索衡,但萬萬料想不到,他娶的人是夏桔梗!

「萬里哥,你在發呆啊?」天真的夏桔梗不知身陷險境,還熱情地說︰「快把錢收下來吧!」

唐萬里低頭看著那只繡工、織工皆一流的錢袋,在錢袋中心處繡著「桔梗愛相公」五個字,他心驀地抽緊,怨她不懂他的情,還嫁給虎洛寨的敵人!

「我收下來了。」唐萬里掩飾內心的情緒,溫和微笑。

「萬里哥,走走走,咱們回府,我請客。」她抓住他的手臂,拉著就走。

「桔梗,妳知道我不喜歡當官的人。」

夏桔梗皺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對哦!你好像真的不喜歡當官的,也不喜歡當今皇上呢!」

「所以,不如妳來我住的地方,我介紹一些朋友給妳認識,如何?」

「這樣啊……」她攢眉想了一下,反正回府也無聊,就一口答應了。「好啊!」

「往這邊。」唐萬里領著她走近一匹棕色駿馬,讓她上馬之後,往街角那方瞥去,趁桔梗沒注意,將錢袋以內力一掌打出,街角那名男子接住了,兩人互點個頭,街角那名男子倏地隱沒在街角。

「萬里哥,你家好玩嗎?」夏桔梗輕撫著馬背問,清澈美眸閃閃發亮。

「好玩。」那里形形色色的人皆有,寨主還養了三匹大灰狼,還有雞舍、豬圈,夠熱鬧了,這小妮子向來愛湊熱鬧,在那里,她不會無聊。

在回寨途上,夏桔梗嘰嘰喳喳地說著她與解素衡之間有趣的事,听在萬里耳里,頗不是滋味。

他策馬奔馳,加快速度,狂風撲打,沙塵飛揚。

夏桔梗遇到故人,甚是歡欣,一路上只顧著說她遭遇的事,完全沒注意到他們離京城愈來愈遠,周圍也愈來愈荒涼。

直到她定神下來,馬也停下來,她立在一處由粗木椿架成的大拱門前方,上頭有三個大字。

「虎烙賽?萬里哥,你住在這里啊?」她指著大拱門上三個大字。

「虎洛寨。」唐萬里笑著糾正她,將棕馬牽到馬廄後,拉著她的小手往里邊走。

這一段不長的路,夏桔梗發現好多人佔據一小塊一小塊地方,有的舞刀弄槍,有的耍拳弄棍,相同的是,每個人不時往她這邊瞄過來,那個眼神著實令人不舒服。

她挨緊唐萬里,忽地听見大灰狼的狼嗥,狠狠駭住,緊張地扯著唐萬里的袖子問︰「這里有狼嗎?」

「別怕,牠們听寨主行事,不會亂咬人的。」

「什麼不養,干嘛養狼?」恐怖哦!

「內有惡狼,便不怕敵人找麻煩。」唐萬里話中有話,但遲頓的夏桔梗听不出來。「而且那三只灰狼身懷劇毒,被咬傷之人將會身中劇毒而亡,是寨主的好戰友。」

「哇塞!咬傷人已經夠痛了,還有毒!」她打了一個寒顫,「那叫你們寨主看好牠們,說我是好人,別咬我哦!」

她驚悸地撫著胸口,突然想起十年前被相公所救時,大灰狼是配角呢!呵……

唐萬里對住她笑,道︰「我帶妳四處看看。」

「好啊!」夏桔梗笑嘻嘻,仿佛是個小苞班,跟在唐萬里身邊,一步也不敢離開,誰教她怕大灰狼。

唐萬里仰望近午的天空,陽光刺目,高溫熱得人跟著煩躁。

他目光深沉想著,解索衡此時應該接到訊息了,他會甘願為桔梗冒生命危險上寨來嗎?瞥向身旁嫣然笑著的佳人,突然有個私心,若是解索衡不上山寨救她也無所謂,正好將她留在身邊,至于對付解索衡,自有其它方法。

接到訊息的解索衡,瞪著錢袋上「桔梗愛相公」五個字,足足愣了半刻。

「這個笨女人,妳究竟要惹多少麻煩啊?」他震駭地咆哮,不顧身旁尚有人在。

「又惹麻煩了?」葛飛幸災樂禍地說。「上回听說你的寶貝娘子爬到金華酒樓屋頂,不為別的,只為找你,嘖嘖……鬧得京城多轟動呀!這回又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啊?」葛飛臉頰兩團橫肉笑得打顫。

解索衡暴戾地橫了葛飛一眼,咬牙道︰「多謝葛將軍關心,你家的六名侍妾也不遑多讓,一個接著一個不是離家出走,就是出家當尼姑,鬧出的笑話也不少呀!」

「你!」葛飛臉色鐵青。

「我府上還有事,先告辭了。」解索衡心急如焚地告辭,大步如飛,出了軍事議堂,飛躍上他的白色駿馬,直奔虎洛寨。

紙條上指明要他單獨前往,否則夏桔梗性命不保。

他心亂如麻,想著夏桔梗那麼傻,一句話可以氣得人吐血,不狠狠地惹毛虎洛寨的土匪才怪!

在他趕到之前,那些土匪會怎麼凌虐她?會鞭打她?以刀割下小指或舌頭?不敢再往下想,那種撕心裂肺之痛,太難受了!

「你們這幫土匪,要是敢動桔梗一根汗毛,我解索衡鐵定鏟平虎洛寨!」他狂怒嘶吼,暴戾之氣淨在眼底。

他好久沒殺人了,今天,就讓無悔刀陪他殺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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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洛寨

「萬里哥,你對我實在太好太好了。」夏桔梗逛虎洛寨逛累了,才喊餓,就有一桌超級豐盛的菜肴等她享用。

「妳慢慢吃。」

夏桔梗傾身,用力撕了一片烤乳豬肉,「呼呼……燙唷!呵……」

瞧她像餓死鬼投胎,唐萬里心疼地問︰「解索衡待妳不好嗎?他讓妳挨餓,是嗎?」

「沒沒沒……我每餐都吃得很撐。」

唐萬里看著她可愛的吃相,月兌口問︰「他愛妳嗎?待妳好嗎?」

抓著一片乳豬肉的右手支著下顎,想了一下,她才回答︰「他沒說過愛我。」

「他不愛妳?」唐萬里激動地大聲說。

「但他待我挺好的。感情需要培養,我愛他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說愛我,嘻嘻……」

唐萬里非常不是滋味,陰沉地問︰「若是妳身陷危險,他有可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妳嗎?」

「這個嘛……哎呀!反正我好得很,干嘛詛咒我?哇!我要吃鵝腿。」

夏桔梗相中了肥鵝腿,用力一拼,嘶嘶作響,接著,她指著桌子另一端那碗紅紅的醬汁問︰「鵝腿沾這個好吃嗎?」

「妳試試。」唐萬里瞅著她,難道他真的完全沒機會?

她伸長了手沾不到,唐萬里起身拿給她,她一邊道謝一邊接過來,一個不小心手滑了——

「哎呀!完蛋了!」紅紅的醬汁染紅了她的胸前,她抱頭叫苦連天,醬汁也沾上了頭發,少許滴到她的白皙臉蛋上,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妳還是這麼……可愛。」唐萬里笑了,拿了一塊干淨的白布過來。

解索衡會如此體貼嗎?會包容她的胡涂天真嗎?

夏桔梗還未接過白布,虎洛寨前頭一陣騷動,她愣頭愣腦地問︰「前面怎麼了?」

唐萬里黑眸染上殺意,想不到解索衡還真的為桔梗殺上虎洛寨來了!

「桔梗,解索衡與我,妳挑一個。」他口氣倉促,要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決定,因為答案會影響他接下來的動作。

「為什麼要挑一個?」夏桔梗再咬一口鵝腿。

「妳要跟著解索衡,還是跟著我?快說!」唐萬里失去理性,激動地搖著她的肩膀。

「萬里哥,你怎麼了?」對唐萬里的轉變,她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慌。

「妳……」一時之間,叫他如何說清楚他對她的感情?「妳跟我來!」

夏桔梗愣愣地任由他拖著走,還不時回頭,對那桌豐盛的菜肴念念不忘。她還沒吃飽啊!

當她被帶到屋外,登時傻眼,虎洛寨寨主帶著三匹灰狼,翹腳坐在屋外,眼神像要剝人家的皮一樣可怕。

而前方分列排開的,是寨主武功高強的手下,更前方,就是寨主死瞪的地方,一團人海在黃沙滾滾之中與人干架。

在那團混亂嘶喊的干架人海中,不斷有人哀號飛出,摔在地上後不久便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

「你們虎洛寨內哄嗎?」她偏著頭問唐萬里,一邊迷惑,怎麼那團人海中有個挺面善的身影?

「不是,是抵御外侮。」唐萬里冷著一張臉。

殺了解索衡,除了可以登上虎洛寨二當家之位,還能留桔梗在身邊,一舉兩得。

「哇!這個外侮功夫了得耶!」夏桔梗再咬下一塊鵝肉,對那個穿藍色衣衫的外侮欽佩不已,以寡敵眾耶!

「沒錯,我承認低估了他。」唐萬里咬牙道,拳頭握得咯吱作響。

人海漸漸被鏟平,那個藍衣男子殺出一條血路來,夏桔梗這才看清楚那個男人竟然是——

「相公!」她倏地驚喜大叫。

相公知道她上虎洛寨,所以親自來接她回府嗎?她好感動哦!

解索衡握著無悔刀,刀一揮,便有三五人慘叫飛出倒地,突然听見夏桔梗的叫聲,他往她看過去,這一看,他愣住了。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連頭上、臉上都有,天啊!他的心痛得似被絞、被挖、被火燒,無悔刀感應到他的憤怒,刀氣更熾,以雷霆萬鈞之勢狂殺十人。

「我要你們付出百倍代價!」他瘋狂地嘶吼狂叫,無悔刀上鮮血不沾,沾上刀的血成一顆顆珠子,落向泥土。

夏桔梗皺著眉頭,迷惑不解地問︰「萬里哥,我相公好像在殺你們的人耶!我以為他跟在我後頭要來山寨作客咧!」

「他的確在殺人。」唐萬里聲音低沉。

「為什麼呢?」她驚駭地大叫。

「因為……」唐萬里目光緩緩瞅住她,陰鷙而深沉地說︰「解索衡奉昏君之命,近日即將圍剿虎洛寨,為了自保,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下手為強。」

夏桔梗愣愣地望著那張太陰沉的臉,那是她所認識的萬里哥嗎?

「我懂了……所以你帶我上山寨,不是要請我來作客,是要引相公毫無準備上山寨來,是這樣嗎?」她不敢置信地睜眸猜臆。

「是。」唐萬里非常干脆地承認了。

「不會的……」她搖著頭,皺著柳眉。天啊!怎麼會這樣?「萬里哥,難道不能和平相處嗎?」

「別傻了,朝廷和虎洛寨向來水火不容,不是朝廷被推翻,便是虎洛寨被剿平。」唐萬里突然抓住她的手,鵝腿掉在地上,她慌得驚聲尖叫。

「啊!萬里哥,你做什麼?」

他還存著一絲希望,「只要妳站在我這邊,給我信心打倒解索衡,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一根寒毛。」

「但我是解索衡的妻子了呀!我當然挺他。」她毫不猶豫,殊不知她的堅決徹底惹毛了唐萬里。

「桔梗,妳還不懂我對妳的心意嗎?解索衡不愛妳,但我愛妳,我比任何人都愛妳!」唐萬里失去耐心地怒咆,他豁出去了,所有的事,在今天全做了斷!

「你……你說什麼?」夏桔梗驚詫地瞪大眼,她的萬里哥是哥哥呀!怎麼會愛上她呢?「我一直當你是哥哥呀!」

「萬里。」寨主發聲了,他的聲音仿佛鐵杵在沙地上磨,令人極度不舒服。

「寨主。」唐萬里力持冷靜,但抓住夏桔梗的手仍緊握著,不理會她的掙扎。

「把她抓好,別讓兒女私情阻礙了你做大事。」寨主狹長細小的眼瞄向唐萬里。

寨主一句話,狠狠地打醒了唐萬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他現在做的事全是為了要為百姓謀福祉,推翻昏君、擁立斬明君,他不能心軟,尤其在夏桔梗表明她的心意後。

「為了大事,萬里絕不因兒女私情而退縮。」唐萬里絕情道,取來一根粗繩索,將夏桔梗的雙手捆綁在腰後,一手抓住她的細肩,一手扣住她縴細的頸子。

「別怪我。」唐萬里冷漠地道。

「萬里哥!」夏桔梗完全沒料到唐萬里翻臉不認人,無情得好徹底。

「桔梗……」那殺戮的戰場之中,傳來解索衡的暴喊,在那瞬間,他發狂長嘯,奮力揮刀,在刀光劍影之中,一干嘍手下全重傷在無悔刀之下,倒了一地,不得動彈。

在戰場上,血流成河比現在還多上十倍不只,解索衡根本不把這些烏合之眾放在眼里,他擎著嘗盡鮮血的無悔刀,步步逼近,眼里只有滿身鮮血的夏桔梗。

「相公,你最棒、你最猛了!耶!」夏桔梗驚喜狂叫。老天,她從來不知道相公武功高強到這種地步,太猛、太猛了!

解索衡瞧她還會叫會笑,心口溢滿一種失而復得的感動,還好,她傷得不重。

寨主突然大笑拍掌,可怕的嗓音如雷貫耳地說︰「百聞不如一見,真是好功夫。」

「把桔梗交給我!」解索衡怒喝,迅速打量了虎洛寨寨主一眼。

他大約三十開外,一張臉極陰沉,身材高壯,看得出來武功不弱。

寨主站了起來,冷笑地走向解索衡,他一動,身旁三只灰狼亦跟著動,同時認定解索衡為敵人,目光凶猛地對知人低鳴。

「相公,小心!」夏桔梗心驚大喊,她不希望相公為她挨那一咬,怎麼辦?她要怎麼做才能幫助相公?

「妳沒事吧?」解索衡一邊問,一邊打量著他的對手。

「沒事沒事,你瞧,地上還有我剛吃剩的半只鵝腿。」夏桔梗努了努嘴,指著地上沾了泥沙的鵝腿。

解索衡狐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鵝腿,再仔細瞧她身上的「鮮血」,哇!原來不是血,害他幾乎肝膽俱裂。

「妳這個笨女人,淨會給我找麻煩,回府後,咱們有一筆爛帳可算!」解索衡道。

「相公……」夏桔梗撒嬌地喊。

「他根本不愛妳。」唐萬里在她耳邊悄語,她一怔,他繼續輕聲挑撥︰「在這生死關頭,他非但不關心妳,只想著要責罵妳,妳跟著他值得嗎?」

「我……」夏桔梗還傻傻地在思考他的話,突然,寨主打斷了她的思號。

「你們夫妻倆要算帳要敘舊,等你們到閻羅王那里去,隨你們怎麼算,現在,我就送你們到閻羅王那里去!好漢,上!」寨主目光陰狠,面目猙獰,好漢是三匹灰狼的名字,灰狼一听他下令,同時三面撲向解索衡。

解索衡狂妄冷笑。三匹灰狼能奈他何?

他以舌舌忝著鋒利的無悔刀刀面,那上頭雖不沾血,卻蘊著濃郁的血味。

三匹灰狼撲上之際,他陰魅地瞟了寨主一眼,在剎那間揮刀劈狼,有一只狼被砍中右月復,飛跌在地,鮮血狂噴。

寨主殘戾笑著,對唐萬里交代︰「把女人看好,等我下令,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我先送解索衡上閻王殿報到。」

寨主加入戰局,兩匹灰狼一個人與解索衡交手。

「卑鄙小人!不公平!」夏桔梗擔憂大叫。能當上寨主,鐵定很強很猛,又加上兩只大灰狼,相公危險哪!「萬里哥,求你看在咱們兄妹一場的份上,放了我,讓我去幫相公,好不好?」

「兄妹?我從來沒把妳當過妹妹。」唐萬里冷哼,眼看局面打成平手,但寨主體力遠比方才已經殺戮過一場的解索衡好,只要再戰上數十回合,解索衡必會因疲累而死。

「那……那咱們是鄰居嘛!算多年鄰居求你,好不好?」兄妹情打動不了他,鄰居情不知道打動得了嗎?

「妳還不懂嗎?解索衡今日非橫死在此不可!」

一听他十足把握之言,她臉色蒼白,渾身膽顫,「不,不可以,我要去幫他,讓我去幫他!」

她好害怕呀!若是相公死了,她就連讓他愛上的機會也沒有了。

「桔梗,妳能幫什麼?只是去送死而已。」

「我不怕死,我只怕相公因我而死。」她含淚說著,突然想到萬里哥曾教過她,若有壞人自身後挾制她,她可以……

她咬著下唇,嘴里小聲說︰「萬里哥,對不起。」接著,用盡全力,她把頭往後撞擊唐萬里的下巴,唐萬里吃痛,嘴角流出鮮血,驀地松了手,她趁機溜了。

「妳竟然用我教妳的方法對付我?」唐萬里瞪大眼幾乎不敢相信。

「對不起。」此時她只能這麼說。

「回來!妳會枉送性命!」唐萬里大喊。

夏桔梗奔向開打的戰場,見相公以一人之力應付寨主和那兩條大灰狼,她倏地瞇眼,那只月復部中刀,躺在地上低喘的灰狼突然站起,而相公根本沒有注意到牠的存在。

「相公、相公……」她膽顫心驚地喊著,撩著裙子狂奔過去。

夏桔梗腦海里全想著相公說的對,相公認識她以來,都在幫她收拾爛攤子,她一直在找相公麻煩,但她也不想啊!

她要幫相公!她不要相公死!

在灰狼撲上解索衡後背之際,夏桔梗突然竄出,抱住解索衡,灰狼利齒閃閃發亮,咬上她的玉背,她睜大驚痛的水眸,香汗淋灕。

灰狼低吼,甩頭一撕,自她玉背狠咬下一塊肉,頓時鮮血瞬間噴灑,染紅了她的衣裳和泥沙。

好痛啊!她痛得再也沒力氣抱住解索衡,臉色蒼白似雪地往後倒,在閉眼之前,她看到相公轉身過來,她微笑,閉上眼楮。

太好了,相公沒事,相公要加油哦!

砰!受傷嬌軀倒地。

「桔梗……」解索衡痛徹心肺,仰天長嘯︰「啊——納命來!」

灰狼聞到鮮血的腥味,目光閃動,口水直流,放棄與解索衡狂戰,撲向倒地的夏桔梗。

「不準!」解索衡雙目暴突,刀勢重心轉移,身影飛至桔梗身邊,狠厲揮刀向狼。

在這同時,唐萬里對桔梗的受傷雖心痛,但那也是她的選擇,他迅速取來箭矢,搭滿弓,趁解索衡全心殺狼之際,松手放箭。

咻——解索衡並非不知有箭,但他寧可挨箭,也不願桔梗再受傷害。

那一箭射入他的肩背,他睜眸憤吼,瞬間將灰狼砍成五體不全,尸體分散各處。

寨主眼見機不可失,以超越極限之力,又狠又準又凌厲地殺過來。

「萬里!」寨主叫名,同時,唐萬里亦加入戰局。

奄奄一息的桔梗再吐出一口鮮血,解索衡眼見不能再拖延,目光凌厲,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這兩個人!

解索衡發狂似地大吼,刀刀致命,即使他受了傷,寨主和唐萬里又連袂出手,他的氣勢依舊震懾得兩人連連後退。

風沙滾滾,天地變色,在狂暴的對戰之後,天地驀地歸于沉靜,黃沙漸散。

寨主和唐萬里重傷倒地,生命垂危,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解索衡的身影在黃沙散去後出現,他胸口劇烈起伏,呼息紊亂而猛,以刀點地,支持著重傷的身子。

他的胸前有道血口,正汩汩流著血,背上的傷口,疼痛得似火般炙熱。

但最疼最疼的是心,他轉身,目光貪婪注視躺在地上的夏桔梗,顛著身子走過去。

丟下刀,跪下來,將桔梗抱在手臂間,他輕顫喚著︰「桔梗?桔梗!」

他的手掌濕濕熱熱的,一看,是她背上還流著血,血呈現黑色。他眸子一黯,狼牙有毒!

撕下衣袂一角,他七手八腳地為她包扎,道︰「桔梗,我先幫妳止血,我們回府,立刻回府!」

「唔……」嬌顏上的眼睫輕顫,她半睜渙散的眸子,雙手亂抓。「相公,你……你在哪兒……」

「在這兒。」他抓住她的手,瞅著她無神的眼,心一陣劇烈疼痛。

她笑了,「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妳知道就好。」他還是死鴨子嘴硬。

「但……我力抗……大灰狼……算……算將功……功折罪嗎?嘔……」她又嘔了一口鮮血,精神意識彷佛要飄離身體,但她努力抓住。

「好,算。」他忙將她的血擦去,卻忘了自己的血也在流著。

「我愛……愛你,無論……你是為了逃避……郡主……勉強……勉強娶我都好,我還……是忍不住愛你。」她很滿足很滿足地笑著。

她知道了?解索衡微怔,見她眼楮要閉上,呼喊︰「桔梗,我們回去,別睡!」

他吃力地抱起她來,他胸前的傷因他施力又流血了,痛是皮肉之痛,他最怕的是桔梗一睡不起,再也不黏他、煩他了。

上了馬,他狂馳離去,嚷著︰「別睡,懂嗎?桔梗、桔梗……妳出聲呀!」

「我愛你……我……愛你……」夏桔梗拚了命地一直說,怕說少了,他不懂她的情。

「我說故事,妳別睡。」解索衡無計可施,找了一個最蠢的辦法,但他哪懂說故事呀!

夏桔梗虛弱地笑了,仿佛在說她不相信。

「對了,幸福指環。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仙女,她嫁給牛郎,繡了兩只幸福指環,然後……然後是……」他腦袋一片混亂,又喊︰「桔梗,妳在听嗎?」

「我愛你……我愛……」

「哦!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玉帝阻礙兩人的姻緣,把仙女打入月宮,是這樣的,對吧?」他問,而那一句句「我愛你」突然在耳邊消失,他的心似被人剜碎,眼眶紅了。

「桔梗,牛郎肯追仙女入月宮,甚至化身為兔子,一輩子永遠陪伴仙女,妳想要這樣深刻的感情,是嗎?」又得不到響應,他顫聲道︰「妳會得到的,只要妳醒過來,妳會得到的,懂嗎?妳懂嗎?」

沒有響應、沒有她的聲音,甚至沒有她呼息的感覺,世界一片空寂。

解索衡悲痛地仰天長嘯,不滿地朝蒼彎怒斥︰「桔梗,回來!妳不想要愛我了嗎?原來妳根本不愛我,妳不愛我……否則妳就給我回來,妳逃跑了,這算什麼?不負責任的笨女人……回來……」

奔入京城,他發狂似的嘶吼令街上的路人驚嚇不已。

「妳根本……根本不愛我!」他哽咽了。

「咳……」很輕微很輕微的咳聲,震撼了他。

「桔梗,妳回來了。我們到家了!到家了!」他停馬,下馬抱住她往府里奔跑,見到下人立刻狂吼︰「叫大夫!快叫大夫!」

下人見他全身染血,而少夫人正垂死地偎在他懷里,立刻驚詫地狂奔出府,去請大夫了。

在大廳上喝茶的解鉛城听見前庭逆子的怒喊,一張老臉立刻沉下,起身要去好好訓斥逆子私自出宮,把練兵之事閑置,害皇上大怒。

「你這個逆子,你究竟跑……」解鉛城勃然大怒地走向兒子,怎知兒子如風掃過,瞧也不瞧他一眼。

「逆子!你……」突然一陣濃郁的腥味充斥,瞥見自己肩上的衣服沾了濕,他以指沾了沾,臉色一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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