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幽幽醒來,只見歡娘含淚守在床前。
「歡娘?你怎麼……來了?」璇璣想要起身,被站在床頭的承幽攔下。
「小姐身體尚虛,還是躺下為好。」
「小姐,你快躺下!你受苦了!」歡娘擦擦眼淚,「是小姐在醒時托殿下將歡娘從東疆接來的呀,小姐不記得了?」
「是嗎?那你來……幾天了?可還……習慣?」璇璣看著她,總是憐她命運多舛。
「來了四天了。歡娘生來命苦,如今是遇著貴人了!」歡娘喜極而泣,「歡娘既為小姐所救,願終生為奴服侍小姐。何況歡娘已無親人,無處安身,願小姐收容」
「我不需……要你報恩,你若……願意,就在東宮……住下吧。」璇璣嘆息,她終究也逃不月兌倚仗他人生存的命運。
「小姐,用藥了。」承幽端了湯藥過來。
璇璣不在說什麼,依言服下了。她已習慣湯藥如同習慣一日三餐。
歡娘待承幽將藥碗端出去的間隙,輕聲對璇璣道︰「小姐心里可要有個打算。歡娘來此已有幾日,大致知道了小姐的身世。小姐不要怪歡娘多嘴,歡娘是真為小姐好。」
「你說。」璇璣眸中憑添憂郁。她的身世,恐怕是這東宮最大的秘密吧。
「歡娘听說小姐的母親,是王爺的外室,已仙逝多年。而王爺自小姐入宮,鮮有探望,王妃就更不必說。小姐在宮中所能仰仗的,就只能是殿下了。」歡娘為她拭去唇角的藥漬。
「殿下日後必是要登大寶的,小姐是殿下鐘愛的人兒,必將冊立為後。可是小姐娘家的仰仗怕是未必真心,還是要靠你的子嗣啊!」
「子嗣?」璇璣心中莫名一痛。仿佛有一種哀痛自心間涌出。
「對。歡娘說了,小姐可不能傷心,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內憂外患啊!歡娘替她急得不得了,小姐如此柔弱天真,如何斗得過這嬌媚艷麗手段高明的蘇夫人呢?
璇璣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值得傷心的事情。
「小姐因為身子不好,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今後必要萬分小心,照顧自己的身子……」
「孩子?」璇璣想起那一夜的旖旎,心中大慟。她有過孩子?她竟有過振鏞的孩子!
「小姐,往事已去,你應節哀,早作打算呀。蘇夫人已是有了身孕的,但願她所生的是個郡主……小姐只要養好了身子,憑殿下對小姐的寵愛,必能一舉懷上龍孫!到時休說是夫人,連皇後封給了小姐也不過分。」看那兩個夫人奈小姐如何!
他必定擁有振鏞那樣細長上揚的丹鳳眼,擁有振鏞那樣筆直挺翹的懸膽鼻,擁有振鏞那樣稜角分明的薄唇,或許會有像她一樣烏黑柔軟的發,像她一樣潔白光滑如月光的皮膚……可是這一切她都不會再知道,她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究竟是男是女,也不會知道他長得更像誰……她失去了他,讓他沒來得及看看他的爹娘,看看這個花花世界……是她的錯!她從來沒想過要生下姬氏的子孫,所以他才會怨恨地離開了她!他會去哪里呢?天上地下四處飄零嗎?
「小姐!」歡娘難受地看著她默默流淚,「你心里難過,就說出來吧!說出來會好過一點……」她想起她死去的兒子,心里也隱隱作痛。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兒,竟叫人給害死!如果他還活著,也該有六歲多了……
璇璣搖頭,他活著也將很痛苦的吧!姬氏的子孫身體里流著軒轅氏的血,姬氏的宗親如何肯接受他?軒轅氏的遺族則必要借他的手奪回天下!一邊是父族,一邊是母系。她如何舍得讓他陷入這樣為難無措的境地!她如何能讓她的孩子這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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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夫子!」
常如意第一次看到醒著的璇璣,終于明白太子為何會這樣痴迷這個脆弱得簡直是一踫就碎的女子。她睡著時只是一具精致華美的玉人兒,而一旦她醒過來看著你,你就會驚嘆人間竟還有這等精致靈秀的美人兒,眼波流轉,言語柔軟,竟是讓人生生明白什麼叫如沐春風,什麼叫芳華絕代!
「夫子?」璇璣支開眾宮女,只留歡娘在門外守候。
「璇璣小姐,可是有事吩咐小人?」他收回游思,斂袖立在一旁。他從不肯放下他的自尊,哪怕面對的是當朝太子。然而在她的面前,他竟樂于為她做任何事?
「夫子,璇璣有件事想問問夫子。」璇璣斂下眉眼,看不出她的心意。
常如意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小姐請問。」
「世上是否有一種藥物,可以使人不會受孕?」
常如意一驚,問︰「小姐要做什麼?」他曾听說宮中曾有妃子用它迫使其他的妃子不能懷下龍子……
「那麼是有了。」璇璣抬頭,神色決絕,「請你告訴振鏞,就說璇璣夜難安枕,需要日日服用安神湯藥。湯藥的功效,就是不能受孕。夫子,這樣的事會很難嗎?」
「不、不難。」常如意被她弄糊涂了。這是為了什麼?
「那麼過會兒振鏞下朝,就請夫子告訴他這件事吧。」璇璣依舊斂下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常如意無奈,只得頷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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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宮殿中,藥香浮動。似是元初帝父子各自游離的心思。
良久,元初帝看著兒子嘆息,「朕連他的名字都想好了。」
振鏞一挑眉,一時不知道他在說誰。
「承鼎,姬承鼎。」
振鏞心中一凜。這個名字太不尋常,如果是龍子龍孫必可繼承大統,而一般人用必有殺身之禍。
「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這個名字了,他名副其實。」振鏞心中隱隱明白他所指是何人,但面上卻不敢有半分神色流露。自古道︰君心難測。即使這個君是他的父親。
「可惜啊可惜。」
振鏞不語。他心里當然要比元初帝難過得多,但是璇璣的命就捏在他手上,他不能有半分差錯。
「好在你們還年輕。」
「父皇,蘇葵音還只得三個多月的身孕,到年底才會生。她比她的姐姐健壯,父皇不必過慮。」
元初帝冷冷哼一聲,「你回去吧,朕有些累了。」
「是,兒臣告退。」
元初帝望著床頂,蘇老賊的女兒生孩子,他才不關心。女人誰不會生孩子?那個短命的蘇萱辭居然死于難產,真是丟蘇老賊的臉,虧他健壯得像牛一樣!可玉兒不一樣,他是為澄兒難過,澄兒地下有知,一定會為女兒哀痛不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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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鏞在昏暗的燭光下,看著昏睡的璇璣,心中酸澀難當。她竟不能再生育了!她已是孤身一人,再沒有一個骨肉至親。他原想他們有個孩兒,于他,是與璇璣將糾纏一生,永不能被分離的憑證;于她,總算是有個血肉相連的人了,能叫她心安,日後若他有個閃失,她亦不至于無依無靠。可如今……
他看著她似孩童般的睡顏,不由得淚眼模糊。對他們來說,這件事委實是最大的不幸。
他擁緊她。他必會呵護她一生一世!
璇璣閉著眼楮,心中五味雜陳。
緣何要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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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把那個小賤人帶回來了?」
蘇葵音听了宮女打听來的消息,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好你個姬振鏞!你竟敢這樣對我!
「是的,听說還住在原先的景陽殿里。剛掉了孩子,說是再不能生了。」
「真的?」蘇葵音喜上眉梢。她是個不能生的女人,那麼要不了多久,殿下就會回到她蘇葵音的身邊。
「千真萬確。」
蘇葵音微笑,伸手撫著尚平坦的小骯。我的兒,你娘必要成為江澄秋那樣的傳奇,獨獲專房之寵,讓殿下忘卻世間還有其他女子!
「走!去景陽殿!」她要好好讓齊璇璣見識見識蘇家的女兒,趁早死了當皇後的心!
說起來,她還真沒到過景陽殿呢!不知這齊璇璣生得是何等妖媚惑人,怎得就迷得殿下尋了她這大半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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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您來了?讓奴婢為您通報一聲吧。」
「不必了,我就直接進去,見見……我的好妹妹。」蘇葵音笑得令人玩味。「奴婢參見蘇夫人。」承幽迎了出來,「璇璣小姐剛醒來,正在殿內。」
「那倒真是巧了!」她搖曳生姿地進去了。
「這景陽殿倒是好擺設!」她打量著殿中的陳設,不是奢華,卻絕對精致,是費了好一番心思各處搜羅的。她齊璇璣外室之女,就是借了父親鎮西王的面子,也不至于到這個份上,想來殿下是真為她費了心的!
但她齊璇璣配嗎?殿下對她這蘇相之女,亡妻之妹都不見得是費了這等的心思!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妒意,率著身後浩蕩的宮女進來內殿。她要殺殺她的氣焰,叫她知道她蘇葵音才是殿下奏請了聖上立的妃子,她才是明媒正娶!
璇璣被歡娘扶起,靠在枕上。
「歡娘見過蘇夫人。」
蘇葵音掃了歡娘一眼,果然是連個下人都不知進退,日後她會好好教教她的!
「三天前璇璣妹妹回來,我听說了,早就想來看看的,偏又听說璇璣妹妹玉體欠安,就不敢來叨擾。今日听人說已好些了,就來和你說說話兒。」蘇葵音面上笑得歡快。
「蘇夫人,璇璣謝你這番心意。只是璇璣精神不濟,怕是不能和夫人說什麼,要怠慢夫人了。」她的來意璇璣心知肚明。
「哪里的話。」好不識抬舉的東西!
璇璣斂下眉眼,日後會有多少個女人這樣到她面前來呢?
「听說你掉了殿下的骨肉,你想必也挺難過。咱們女子不易,生育之苦實在難挨。你掉了孩子是一層苦,如今我懷著殿下的兒也是苦。這才四個月,到九月才能生下這孽障來,到時又添一層苦。只是苦是苦,倒也能為殿下養兒育女。雖不敢求什麼貴妃之類,卻也盼賞賜個妃子的封誥,保我們母子平安度日。」蘇葵音口里說得哭,面上卻笑得歡。
邊上的歡娘氣得直瞪這雪上加霜,往別人傷口上撒鹽的女子,她原知道青樓女子為討口飯吃,時常有互相傾軋的事情發生,想不到這深宮內院,富貴人家的女兒對付起人來,竟也這麼心狠手辣,殺人不見血!
蘇葵音滿意地看著璇璣低頭斂眉。雖然不是她預期的哭鬧不休,或者自慚形穢,但這樣也不錯,至少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了,日後不會再去招惹殿下,得罪她這準皇後了。
「我倦了。歡娘,勞你送客。」璇璣面無表情地掙扎地躺下。
只听她輕哼一聲,香風舞動地出去了。
璇璣原就猜到她會說什麼,也知道若是生了氣,恰是如了她的意。可是,听她這樣說,她心里仍然像針刺一樣尖銳的痛。振鏞!振鏞!你竟給了她這樣的機會!是你說過要保護我的,可是你竟給了蘇葵音這樣的機會來傷害我!
璇璣咬著嘴唇,忍住了淚。
我不會告訴你我不能生養的真相的,永遠都不會。你就一個接一個寵幸她們吧,我要看著你對我的心是否就像你說的那樣了,我會看著的。
她暗暗發誓。
「听說你去景陽殿?」
「臣妾只是牽掛璇璣妹妹的身子,去探病去了。我們
同是服侍殿下的姐妹,自然要相親相愛,這才是我們的福氣,殿下的喜事呀。」蘇葵音笑著迎上去,「殿下久沒來臣妾這兒了,今夜……」
振鏞甩開她纏上來的手,「你在孤面前倒是會說話,在璇璣面前卻說了不該說的話!」
「殿下!」蘇葵音面色難看。她是蘇相幼女,比她的大姐要小六歲,平素最得蘇相寵愛,從沒有人敢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又因生得好,及笄之後更受名門公子侯門王孫青睞,幾曾有人對她擺過臉色,討好都來不及。如今竟因一個外室的女兒受太子殿下的責罵,這口氣叫她如何咽得下!
「孤在你進門時就告訴了你,榮華富不會少了你,但你須安分守己,少胡亂生些是非,叫人不得清淨!」振鏞面無表情,似是連為她皺眉都懶。
「殿下!」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不堪的人?蘇葵音落下淚來,傷心欲絕。自九歲那年在家中廳堂的簾後偷偷見著了這春天般動人的男子,七年來她夜夜夢見他在花園給予姐姐的那個溫柔的笑容。她一生最恨的是,她比他小了這麼幾歲就錯過了他,再不能是他的元配!年前被他納為側妃,她是何等的喜悅,終于圓了這個綺夢!誰想,竟換來他的冷心冷面,叫她受這等的委屈!
「你是權貴之後,家中教養不俗。須自己當心,為蘇相留些聲名。」振鏞說完,就出去了,獨留蘇葵音在此傷垂淚。
他是不必為她擔心月復中的胎兒的。依她的心性,必會善待自己,保住榮華富貴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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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鏞輕手輕腳走進景陽殿,宮女都噤聲不語,承幽做了口形︰睡了。
振鏞點點頭,繼續走入內殿,他已習慣璇璣不分晝夜的昏睡。等她身子好些了,或許就醒的時間會長一些。
那個叫歡娘的女子倚在床頭的幾上,睡著了。她倒是忠心,他原不想留她在璇璣身邊,畢竟她的身世遭人非議,但見她倒也是一心為璇璣,便留下了她。
振鏞無聲地嘆息,輕輕揭開錦帳,卻見璇璣睜著眼看著床頂。
「你怎麼醒了?」這是他自回東宮後第一次看見清醒的璇璣,他欣喜萬分,上前擁她入懷,「你終于醒了,你終于醒了!」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擁著她,仿佛已是前生的舊事。
璇璣是真信了他的喜悅的,她心中也不免歡喜,然而她的歡喜只是短暫地一閃而逝。今日蘇葵音的面孔又浮現在眼前。
「你在想什麼?」振鏞奇怪她的出神,她是從來不這樣的。
璇璣垂下頭,「沒什麼,只是有些倦了。」
「那就睡吧。」振鏞扶她躺下,正巧驚醒了歡娘。歡娘叫來承幽,自己則奉命退下了。承幽為振鏞更衣,服侍他在這里睡下,也退了出去。
振鏞擁她入懷,在她唇邊輕吻,「你安心睡吧,我會守著你。」
璇璣放心閉上眼楮,漸漸熟睡。
振鏞苦笑,今夜又將不眠。守著自己心愛的女子要清心寡欲,對他來說怕是最痛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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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幾日,沈清如自家中回到東宮,這一次是挑明了知道自己是給璇璣做伴的。倒看不出有什麼傷心難過的情緒。和璇璣相見也是淚如雨下,直說璇璣你受苦了,多保重之類。之後也還是留在東宮,與過去一樣,和璇璣到明德殿念書,听文太傅講課。
璇璣呢,倒仿佛像變了一個人。功課之中,漸見老成;每每論時,考慮得最為周全;考試對答,即使明知答案也是斟酌再三才出口答題;平素練字,也是日漸收斂,工致之中自見鋒芒。
文太傅心想這小姐終于要出師了。到底是歷練過的,比沈清如的不知民間疾苦,論時頗有些異想天開自是要好太多。但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難道日後璇璣小姐還要干政不成?所以他並沒有向匯報太子這些,只說璇璣小姐的課業頗有精進。
時光漸漸流過,很快過了中元,過了中秋,又過了重陽。蘇葵音終于在九月初十生下了一個女嬰,即為後來的二公主雪爾。
璇璣這一次並無任何表示,安靜地照常起來,和清如一同去明德殿,放了課便用午膳、歇息、看佛經,若無其事得如同局外人。
振鏞听報,心中不知什麼滋味。他本害怕璇璣又出事,然而璇璣表現一點都不在意的時候,他竟然感到憤怒。她不會嫉妒嗎?不會抱著孩子找他來對質嗎?是她變了嗎?不再愛他如同當年了嗎?是了,這半年里,無論平日他對她剝開心說我愛你,還是耳鬢廝磨之時他對她說我愛你,她都是一笑而過!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振鏞下了一道荒唐的命令︰「抱二郡主到景陽殿,就說請璇璣小姐賜名。」
然而他失望了。宮女帶回來的那張雪白的宣紙上清清楚楚、工工整整地寫著兩個字︰雪爾。這字沒有半分顫抖,半分凌亂,甚至力透紙背!
他憤怒地把宣紙撕碎,然而卻沒有勇氣去問問她是否真的不愛他了。他多麼害怕她會告訴他︰「是的,放我走吧!」他不敢!
回到景陽殿,璇璣一如平日。振鏞漸漸竟愛上了在歡愛中證明璇璣的真實存在。
二女兒的名字卻這樣定下來了。
蘇葵音難以置信,她竟輸給了這個外室之女,她的女兒竟要她來取名字!她怒不可遏,大吵大鬧,卻不能改變振鏞的心意,只落得自己難堪。她傷心欲絕,認為這是她一生的奇恥大辱,卻又奈何振鏞與璇璣不得。終于在半年後的一個深夜里懸梁自盡,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了。
蘇相一生只得三個女兒,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然而大女兒難產而亡,二女兒據說幾年以前就與一名江湖粗人私奔,如今膝下惟一的小女也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一夜之間衰老了十歲。
傷心的老人終于倒向了元初帝第六子的生母盧妃的一邊,誓言為亡女復仇。
元初五年六月,盧妃發動廢儲之變,六皇子是年十二歲。身邊集結權臣數名,軍權九萬。九萬兵馬大半屬于蘇相,更有武義侯蕭胤在北疆遙相呼應,眾人約定初九動手。
元初五年六月初七廢儲事發,盧妃被太子以謀反之罪絞死于宮中。六皇子在倉皇逃命中失足跌落凝碧池中,死于非命。眾臣或打入天牢,或就地處決。
蘇相邊戰邊逃,欲往北行,在途中收到一封東宮所發信函︰「雪爾本雖失恃,卻十足堪憐。今相國謀逆,卻留令愛骨血于東宮。相國事成,雪爾不過是權臣之後,難越金枝玉葉;若是事敗,則陷雪爾于亂臣余孽之聲名。今觀事態,相國如何向泉下的令愛交代?」
蘇相想起無法營救出東宮的外孫女,大慟,道中吐血落馬,後為蕭胤所擒,交與太子,被元初帝打入天牢,在牢中撞牆自殺。
元初帝雖除去心頭大患,卻終失一子,病倒在床。時為元初五年七月。
七月中,宮中謠傳關系暖昧的蓮妃、眉妃率眾私逃,于京城外三十里被圍。蓮妃歷數元初帝虐妻之行,聲淚俱下,在場兵眾皆為她落淚。自知難逃死罪的眉妃刎劍自盡。蓮妃連呼︰「是我連累了姐姐!」終在眉妃身邊自殺。
二妃之事雖被勒令嚴守秘密,卻還是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元初帝病體難愈,由太子主政。
十一月末,元初帝病情好轉。入宮半年的雲妃得知元初帝若馭龍殯天,既無子嗣又深受寵愛的她必將殉葬,遂哄得元初帝服食媚藥欲獲一子半女,結果元初帝在雲妃床上昏死過去。雲妃驚懼,畏罪自殺。
十二月初,元初帝彌留。
元初五年十二月初八,一代霸主元初帝馭龍殯天。
十二月初九姬振鏞登基,年號神龍。史稱神龍帝。
神龍帝追封元配蘇氏為孝明皇後,封亡妻軒轅氏為端惠大義皇後。追封已故太子側妃蘇氏為蘇妃,立鎮西王之女齊氏為玄妃。兩個女兒晉升為公主。
屬于姬振鏞的時代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