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氣沖沖的莫庭遠手里緊捏著「新竹晶元廠增設廠備預算案」的文件,一路飆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無辜的文件被大力地丟在案上,在頂頭上司的面前,他一改在外人面前和善可親的斯文模樣,此時的他離怒發沖冠,只有幾步之遙!
「戴子豪,我再告訴你一遍,你要是再放任那幫只會A錢、不會做事的老家伙繼續在背後扯我後腿的話,你就完蛋了!」
「那幫人又干了什麼好事,讓你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戴子豪氣定神閑地問道。
「這份預算案已經讓研發部的全體人員加班了一個星期,金額都已經盡量下修,那幫老家伙大手一揮,居然還要刪掉五億的預算!」莫庭遠氣到不行,伸出的五指微微顫動,「真是吃米不知米價,刪掉五億之後,還要我們買個屁呀?」
連髒話都出口了,可見他氣得不輕。
「誰教你在去年的廣告選拔賽,一舉把涉嫌關說程冬的廣告公司統統列為拒絕往來戶,跟著讓那幾名收受賄賂的評審統統惹上官司,這件事就已經讓程冬那伙人的老臉幾乎掛不住!他們早就把你當成眼中釘,偏偏在幾個月前,你又找上會計部開刀,」口氣Fire掉了六個他們的親信,新仇加上舊恨,難怪他們要找你麻煩。」戴子豪分析得頭頭是道,宛如局外人一般。
莫庭遠冷笑,「這麼說來,還是我自找的羅?」
這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兄弟一場,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莫庭遠磨拳擦掌,手指關結登時劈叭作響,準備好好一展他空手道五段的驚人實力。
「話也不是這麼說,你會杠上那幫老家伙,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公司好,說起來還是大功一件,我該好好地謝謝你才是。」眼看著莫庭遠快要揍人,戴子豪趕緊說些好話。
「這還像句人話。」莫庭遠雖不滿意,但還能接受。
戴子豪喟嘆道!「只可惜沒抓到那些老家伙的把柄,要不然這會兒他們早在牢里蹲了,哪還能這麼囂張?」
他們口中的老家伙,指的就是以程冬為首的幾個老股東,早年跟著戴子豪的父親一起出來打天下,現在都是公司里元老級的人物,連戴子豪也得敬他們三分。
在老董事長的時代,看在老董事長的面子上,老家伙們的手腳還算安分,對公司的事情也不太過問。但自從老董事長交棒給獨子戴子豪後,情況就變了。
這伙人開始倚老賣老,不但大大小小的投資案都得要他們點頭才能成事,就連公司每件工程招標,到最後都會由與他們關系良好的企業得標。
他們從其中得到了多少回扣,就已經是未知之數,近日他們更無法無天將黑手伸進了華威的財務部門,巧借各項名目,將公司的資金一點一滴地轉進他們的私人帳戶。
戴子豪想拉下他們,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只是苦候不到時機而已。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幾個老家伙收斂了不少,要想再抓到他們的把柄,恐怕不容易。」莫庭遠評估道。
「有你盯他們盯得那麼緊,他們當然不敢亂來。」戴子豪似乎話中有話。
「難道你有什麼好主意嗎?」莫庭遠洗耳恭听。
戴子豪不賣關子,搭著自家表弟的肩膀,「需要你全力配合,」
「怎麼個配合法?」莫庭遠步步為營,先問清楚比較保險,這家伙平日散漫歸散漫,要真算計起人來,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知道的,公司里上上下下,那幫老家伙最顧忌的就是你了,如果沒有你在,他們施展起手腳想必更加隨心所欲,也不容易有所防範了,這麼一來,要揪住他們的狐狸尾巴,就不那麼難了。」戴子豪的語氣里透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看來這回他是要玩真的了。
「意思是……你要開除我?」莫庭遠喜不自勝,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一開始,他進華威只是負責股市操盤,穩定華威的市場鄙價,以及將公司盈餘的資金做轉投資之類的事情,例如購買海外資金、短線炒股等等……
本來這方面是他的專才,他處理起來自是游刃有餘、得心應手,又能確保這小子不會在他媽耳旁亂嚼舌根,何樂而不為?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要處理的雜事,卻愈來愈多,什麼開發案、企畫案、預算案,這懶家伙統統一古腦兒地丟給他去處理!
般不清楚狀況的人,還以為他才是華威真正的主事者,舉凡華威發生了一點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跑來煩他,令他不堪其擾!
他早就想擺月兌這小子的糾纏,只是怕母親嘮叨,才勉強容忍,如今這混蛋能良心發現,主動提起這件事,那是最好了!
「兄弟,別說笑了,我怎麼舍得開除你?」戴子豪笑得陰險,「而且就算我肯,表姑也不肯,你忘了,她一直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台灣的,還是你打算到溫哥華陪他們兩位老人家飴養天年?」
莫庭遠射過去一記貨真價實的大白眼。
他要是止同認命地去溫哥華,干嘛吃飽撐著來給這小子做牛做馬?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我愛用『國貨』,對金發碧眼的外國妞沒有興趣,要真到了溫哥華,我會悶死的。」莫庭這敬謝不敏。
要給表姑、表姑丈知道,這小子一直不肯在國外定居的理由,竟只是為了泡妞,兩老大概會捶胸捶到死!
家門不幸呀!
「溫哥華也有很多華人的,其中不乏美女之流。」戴子豪提醒道。
「再多也沒有台灣多!」莫庭遠沒啥好氣,「說吧,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要不是念在兩人有這麼一層一表三千里的親戚關系,加上母親大人又對這小子言听計從的話,他才懶得管華威什麼時候被掏空資產、關門大吉!
「其實你已經猜中了七、八成,不過我主動開除你的動作太大,難免會遭受懷疑,所以你……」戴子豪指了指莫庭遠,又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得給外面那幫老家伙一個施力點,讓他們有一個好理由,逼著我非開除你不可,到時候,我再假裝迫不得已,忍痛將你停職,就不信他們不上鉤!」
「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出錯誤的決策,好讓那幫人有機會逼退我?」莫庭遠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不過……「你這個計畫會不會太灑狗血了點?那幫老家伙老歸老,可是他們可不笨!」
俗話說得好,姜是老的辣!
「說得對。」戴子豪彈了下手指,「所以我們既然要做,就得做得像一點。」
「喔?」莫庭遠好整以暇地托著下巴。
「我研究過,那群老人家對股市的認識有限,比一般的散戶還不如,除了按時收股息、紅利之外,他們什麼也不懂!可你在這方面是專家,所以過去你為公司在股市上做的種種投資,他們幾乎很少過問……」戴子豪玩味地笑笑,「在股市里撈錢你是高手,可是要故意賠錢、還得賠得像真的一樣,你會不會?」
「你要我故意做賠錢的投資?」這倒新鮮,以往他投資股市只想著如何賺錢,還真沒想過要怎麼賠錢!
「不只如此,我希望你能夠連你『在台灣』的全部身家一起賠進去!」戴子豪刻意強調了「在台灣」三個字。
「那不太多耶,算算也才一、兩億而已。」莫庭遠撇撇唇。
「你要真賠光了你的身家,我恐怕賠不起!」戴子豪事先聲明。
話說約莫在五年前,美國華爾街股市里出現了一號神秘人物——海爾,傳言指出他的眼光奇準,凡是買進的股票沒有一支不漲,賣出的股票沒有一支不跌!
據了解,這幾年來他獲利驚人,光投資在股市里的資金,初步估計約在百億美金上下,可謂新一代的股市大亨。
但神秘大亨的行事極度低調,外界對他的認識十分有限!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海爾,除此之外上無所知。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海爾來自台灣,在台灣的股市圈里,一樣是個響叮當的人物,在那里,他的名字叫——莫庭遠。
而戴子豪恰巧就是那極少數人之一。
「幫了你,我有什麼好處?」莫庭遠開門見山地道。
親兄弟都得明算帳了,何況他們只是遠房表親!
「這段期間薪水照算,你所有的損失我負責,事成之後,我放你一年的長假,如何?」戴子豪開出優渥的條件。
一年長假?這倒值得考慮!莫庭遠模模下巴。
戴子豪再加把勁,「我知道表姑想抱孫子,最近對你催婚催得緊,如果你願意配合我的話,表姑那邊……」他拍拍胸口,「我負責幫你擺平!」
一番話正中莫庭遠的心坎,「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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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一個向來都考滿分的模範生,故意拿一次零分,難不難?
答案是——易如反掌。
這個說法套用在莫庭遠身上也是適用,不過這件事情的難度不是在于如何拿到零分,而是如何讓大家相信,他不是故意考零分的。
雖然這個拿零分過程充滿了挑戰性,但莫庭遠還是成功地讓所有的人相信,他這個股市里的常勝軍,終于嘗到了敗戰的滋味。
這並不容易,除了獨到的眼光外,更需要有絕佳的運氣,不過,莫庭遠在股市方面的長才,確實令人吃驚。
短短的一個星期內,華威投資的幾支潛力股,接二連三地爆發財務危機,股價重挫,相繼跌停作收!
華威慘賠六億,其中甚至還不包括自身股價下跌的部分。
莫庭遠情況更慘,不但手上資金被全數套牢,加上他以融資的方式購買股票,銀行方面為防其月兌產,已向法院申請假扣押其名下所有財產,估計約在一億六千萬到二億元之間。
外界一致認為,這不論是對華威或是莫庭遠而言,都是飛來橫禍,沒有人猜想得到,這會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戲碼,專為請君入甕。
戴子豪在以程冬為首的幾名大股東的聯名壓力下,對莫庭遠做出了暫時停職的處分,人事案送交董事會審理,將在下一季董事會召開時,做出正式決議。
柄內各大報的財經版,都以大篇幅報導這項消息。莫庭遠因而接到了許多慰問的電話,但真的就僅止于「慰問」而已,再多的就沒有了。
人情薄如紙的現實,讓莫庭遠小小的感觸了一下。
轉眼,今天就是法院要來查封房子的日子,提著行李箱,莫庭遠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本來他計畫好去環游世界一周,算算時間,等到他回到台灣的時候,戴子豪也該搞定那幫老家伙了。
寶德圓滿!
哪知,昨天那混蛋打電話提醒他,一個破產的人,沒道理還有閑錢去環游世界的,所以他最好安分點留在台灣,如果能夠在街上流浪幾天的話,更好!
戴子豪挑明地說了,那幫老狐狸對他還沒完全放下戒心,早派了人在暗處里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玩笑頁的很難笑,莫庭遠當下真想吼一句︰「本少爺不玩了!」
然而事實上,他也真的吼了。
戴子豪只涼涼地回他一句︰「頭都已經淋濕了,你還能不洗頭嗎?」
兩個難兄難弟加起來,不多不少,整整賠了九億元!雖然九億元對他來說,根本不能算是個數,但把大把鈔票往海里丟,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除非不出手,他一出手就要有收獲,所以這筆自化花的銀兩,他一定要從這群老賊身上,狠狠地討回來!
一番思量之後,誤上賊船的莫庭遠咬著牙——認了!
只是,眼前就有一道難關,那就是……他今晚要睡哪?
半掩的門板被人輕輕推開,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煩惱中,未曾發覺。
叩、叩、叩……來人無奈,只好敲了敲門板,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听見了敲門聲,莫庭遠直覺地以為是法院查封的人員來了,看了壁上的掛鐘,剛好三點整。
不是說好五點鐘才來封房子的嗎?用得著這麼早到嗎?
「你來得早了,還有兩個小時才到時間封房子,在這之前,這棟房子都還是我的!」他頭也不回地道。
「怎麼你連房子也要被查封了嗎?」詫異的驚呼,出乎意料地令人感到熟悉。
莫庭遠趕忙回首,急切的目光與半倚在門邊的人兒在空中交會,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在胸臆間翻涌。
「你最近……好嗎?」思索了半天,他只能想出這句無關痛癢的問候。
芷雲走進了屋內,面帶憂心地挖苦道︰「再怎麼差,也比你好一點!」
自從上回分手之後,兩人心中各自有了疙瘩,刻意不再聯絡,想不到再度聚首,竟會是這番景象!
「說得也是,」他無異議地認同她的話。
「有沒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從報上得知這項消息之後,她忍了好些天,還是不由自主地跑了這一趟。
縱然明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不親自過來看他一眼,確定他依舊安好,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就是怎麼也放不下來!
芷雲眸中的憂慮,無端地觸動了莫庭遠的心,甜蜜的過往一幕幕涌上腦海,那抹若有似無的遺憾,霎時變得清晰。
他突然很想知道,經過了一年的感情沉澱,那個曾經在他懷里哭喊著「我愛你」的女孩,是否依然存在?
「像我現在的情況,需要幫忙的地方自然是不少,眼下就有一個,只是不曉得會不會太為難你了?」他試探性地開口。
「無妨,先說出來听听看。」她不疑有他,一派義薄雲天的慷慨激昂。
「正如你剛剛听到的,待會兒,法院的人就要來查封房子了,可是我晚上還沒有找到地方落腳,你……能夠收留我嗎?」莫庭遠帶著商量的口吻,听起來可憐兮兮,失去了以往的霸氣。
芷雲半是心疼,半是猶豫,「這個嘛……」
「怕男朋友會生氣?」莫庭遠輕問。
這個可能性,莫名地令他的心里一陣不悅,只是他掩飾得很好。
「我沒有男朋友!」她否認得又快又急,甚至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手臂,發現自己失態的舉止之後,她趕緊放手,回復之前的吞吞吐吐,「只是……」
她的欲言又上,讓莫庭遠意識到,自己的要求,的確是過分了。
經歷了那些難堪的過往,要她一下子敞開懷抱重新接納他,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現在還要人家收留他一陣子。
基本上,她在這個時候,還願意來看看他,表達一點關懷之情,就已經是十分的難能可貴了!
他該知足了。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當我沒說過好了,晚上在哪落腳的問題,我會自己解決的。」他不想看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
「沒的事!」芷雲搖搖頭,索性說了實話︰「只是,我住的地方有點小,我怕你住不慣。」
般了半天,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莫庭遠不自覺地松了口氣,他笑笑地道︰「只要你肯收留我就好,其它的……我並不在意。」
天外飛來的好運道,讓他漸漸覺得這整件事情,其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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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真的很小。」言芷雲不太好意思地笑笑。
自從三年前言父正式退休之後,便與言母搬回了雲林老家,而芷雲因為工作的關系,便獨自留在台北,租下這間小套房。
「不會呀!」莫庭遠昧著良心扯出一抹笑。「空間運用得當,其實還挺小巧精致的。」
「謝謝!」言芷雲唇畔含笑,「那你坐一下,我泡杯茶給你!」
「嗯。」莫庭遠點點頭,趁著這個空檔,環顧一眼粉藍色的室內,稍微比較了一下,發現他剛剛才被貼上封條的浴室,大小罷好跟這里差不多。
十多坪大的屋子,扣掉了衛浴設備以及廚房之後,可以用的空間只剩下了八、九坪,這樣的坪數,對一個單身的女孩子來說,算是剛剛好,可是塞進了莫庭遠這麼一個手長腳長的大男人後,真是怎麼看,怎麼擠。
門口進去就是客廳,擺放一套同色系的沙發以及茶桌,距離茶桌約莫一公尺的地方有一個小型電視櫃。
以客廳為中心,左邊是浴室,右邊是廚房,開放式的空間再往里頭,就是臥室,雙人床邊緊連著一座梳妝台,靠牆的位置擺放一個白色衣櫃。
客廳與廚房的餃接處,有一個轉角,轉角靠近客廳的那一塊空地,是放電腦桌的位置,旁邊還有一個書櫃,除了一些五顏六色的文件之外,也有一堆雜七雜八的閑書,小說、漫畫、雜志……
廚房大概有三坪大,流理台斜對客廳,只有半面牆隔著,洗碗的時候,還能看見客廳里的電視。
這處處充滿著女孩家氣息的屋子,只有一個很小、很小,幾乎小到微不足道的問題,就是——他要睡在哪里?
沙發?那張三人座的小沙發,他頂多能夠半躺而已,就算他想要硬塞都塞不進去!
打地鋪?如果以不搬動家具為原則的話,他八成得睡在浴室門口了,因為只有那里的空位稍微大一點,湊合著勉強還能睡,只是翻身難度比較高。
看來看去,這間房子最舒服的位置,算是那張雙人床了,睡兩個人綽綽有餘,也不怕會掉下去。只是,這等便宜的好事,在現實生活中,通常都不會發生!
吃過簡單的晚餐後,言芷雲要他先去洗澡,等到他從浴室里出來時,枕頭和薄被已經整齊地迭放在沙發上。
莫庭遠嘆口氣,認命地擺好枕頭,跟著躺下,蓋好薄被,被子下面的一雙長腳,有一半落在沙發外頭,搖搖晃晃……
「你在干什麼?」剛洗完澡的芷雲,身上穿著簡單的運動服,手里拿著毛巾,正擦拭著一頭未干的長發,看見他硬是把自己頎長的身軀擠進狹小的沙發里的可笑模樣,不禁有此一問。
莫庭遠反射性地坐直身子,問道︰「睡覺呀!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芷雲覺得好笑,「我的沙發是便宜貨,禁不起你這番折騰,你還是好心點兒,到床上去睡吧!」
「那你呢?」是不是也跟他一起睡床呢?
或許是夜深了的緣故,她敏感地感覺到他低沉如絲的嗓音,似乎帶著點勾引的味道。
是她想太多了吧?
「我自然是睡沙發了。」她將他趕離了她的「床位」,打趣地道︰「難不成你還巴望我陪你一起睡呀……」
她本來只是想開個小玩笑化解現場尷尬的氣氛,但他傳遞過來的熾熱眼神,讓她意識到自己開錯了玩笑!
「記得關燈,我先睡了。」用最快的速度交代完畢後,她鴕鳥地蓋住頭,隔絕那兩道燙人的視線。
輕巧的腳步聲響起,一步、兩步……啪答一聲,她听見了關燈的聲音!
緊繃的情緒漸漸地松馳下來,劇烈的心跳趨于平緩,一股若有所失的寂寞隨即遞補上來。
柔滑的絲被輕輕磨擦過玉頰,上頭還殘留著他的餘溫,像一道安全的繭,將她包里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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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芷雲一如以往慌慌張張地醒過來,眼一張開——
不得了了!八點二十分了!
她活像尾跳蝦似的,以彈跳的方式起床,緊捏著Kitty鬧鐘,嘴里氣急敗壞地叨念著︰「你怎麼又忘了響?你到底知不知道身為一個鬧鐘,最重要的責任是什麼?就是叫醒你的主人,你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學人家當什麼鬧鐘?」
鐘面上的分針又往下劃了一格,時間來到八點二十五分。
「不行了!沒空跟你胡扯了,等我晚上回來再跟你算帳!」芷雲擱下了鬧鐘,玉腳夾住了粉紅色的拖鞋,急急忙忙地走向浴室。「我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打開洗臉台的水龍頭,冷水一潑,突來的涼意,讓她腦中的思緒恢復正常運轉,記憶一點一滴地回來,等到她想起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的時候,她已經刷完牙了。
她錯怪鬧鐘了,原來不是它又忘了響,而是她根本就沒有調。
慢著,好象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她記得她昨天把莫庭遠帶回來了,跟著把床讓給他睡……她將眼光移向雙人床,現在他人的確是睡在上頭,而且還睡得挺沉的,一眼看上去,像個心思澄淨的孩子,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不對、不對!芷雲揮揮手,試圖揮去自己滿腦子的遐想。
她努力地將心思拉回來,重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她記得自己昨晚是睡在沙發上的,可為什麼她今早會從床上醒來?
她看向沙發,上頭如今是空無一物,半點兒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原本放在上面的枕頭、薄被全都像長了腳似的,一個個爬上了床。
怎麼回事?是她半夜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模上了床?還是……
芷雲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無缺,
說句老實話,她還真的有點小失望呢!都已經把人給抱上床了,怎麼還規矩得什麼都沒做?這完全不像是他的個性呀,
還是……他對她已經沒有「性」趣了?很有可能,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跟她分手。
思及此,她有點小失落,但隨即自我安慰,搞不好根本是她自己爬上床去的,他沒發覺,自然不會對她下手……
芷雲羞愧地搗住了臉。
天呀!她到底是在胡思亂想什麼?敢情沒被他給「怎樣」,她很失望是不是?
心里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回應她︰是!
芷雲選擇忽略,與其自己一個人胡亂瞎猜,不如叫醒當事人問個清楚。
于是,她半跪在床上,才打算搖醒他!卻被他顯得清稚的睡顏,迷惑了心神。
真是太沒天理了,怎麼會有人連睡覺都這麼令人垂涎的?!
情不自禁伸出手,她一一輕撫過他俊秀的五官,柔膩的指月復磨擦過所帶來的麻癢,讓他不適地動了動,卻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真的睡得這麼熟?這樣還不醒?偷親他一口,不曉得他會不會發現?
心念一起,她的目光落在他好看的薄唇。
脈搏震動的頻率有點快,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的緊張,她很慢很慢地俯下頭,輕輕地將唇印上他的。
害怕被發現的心虛,讓她在才剛感受到他薄唇的溫度的瞬間,就想要撤退,但有一股力量按住了她的頸項,讓她不能如願後退,她的玉掌只能無助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突然,他睜開了眼眸,芷雲一驚,訝異地輕叫一聲,微啟的芳唇,正好讓他乘虛而入。他極富技巧地輕吮著她的粉舌,溫柔卻又強悍地佔據她的每一寸芳芬,靈動的舌尖調皮地與她嬉戲著,糾纏不休,令她幾乎無力招架,只能依附著他,與他一同沉淪。
思緒逐漸飄遠,除了眼前男子之外,芷雲再也感受不到其它。
天地旋轉,剎那間,她被壓制在他的身下,伸進了衣內的大掌,熨燙了她粉女敕的肌膚,罩住了她的豐盈。
「等、等一下……」她一張小臉紅統統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莫庭遠停下動作,雙手抵在她頸後的枕頭,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用粗嘎的嗓音低問著︰「你不想要嗎?」
打從昨兒個夜里抱她上床之後,她身上的香氣就一直困擾著他,還三不五時對他抱一下、模一下的,偶爾還露出一點春光,挑戰他非常、非常……薄弱的自制力。
他從來就不知道,他會這麼、這麼地想念她的味道。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體的某部分,不經意地遺落在她身上,所以當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相同的溫柔時,總覺得少了什麼!
心中的洞填不滿,就算擁有再多的快樂,也只是空虛!
莫庭遠露骨的問話,讓芷雲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回答,「我……」
他眼底的熾熱,無聲地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微微地酸疼著。
在那個溫暖的地域,存在一道長長的傷口,是他一年前留下的,如今依舊清晰可見,不時隱隱作痛,然而他的存在,卻使得這一切的傷痛開始微不足道了起來。
她不清楚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會不會成為未來的她,另一樁傷心的過往,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依然好愛好愛他,所以她義無反顧。
芷雲環住了他的頸項,獻上了自己的芳唇,以具體的行動來回答他的問題。
只要他願意給的,她一律照單全收,哪怕結局依舊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