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驕斗天嬌 第二章

轎車在市區街道上順暢地行駛,乘坐在車內的東野雪、衛溟海,卻安安靜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原本是一場備受矚目、幾乎可以輕松獲勝的劍道比賽,最後卻以十分狼狽的姿態草草結束了。

為了一償心願,對方的主將也願意配合、立刻換成先發的位置,只為能和衛溟海交手,誰知道當比賽正式開始的時候,衛溟海卻怎麼也不出手攻擊,任憑對手怎麼挑釁、攻擊,他都只是舉起竹劍防御,說什麼就是不肯打,甚至,在模熟了對手攻擊的模式後,衛溟海干脆露出破綻,讓對手一連取得數分贏得比賽。

原是一場兩校學生都期待的比賽,卻以這種莫名其妙、一方故意放水的模式結束,讓前來觀賽的學生都忍不住噓聲連連,尤其是對方的主將石原,更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認定對手是故意羞辱自己,氣得扔下護具沖向衛溟海。

兩方學生眼看情況不對,也隨即沖上去為自己人助陣,直到兩隊教練介入,這才勉強止住了沖突。

好好的一場友誼賽,就在這樣的混亂中草草結束了……

始終坐在觀眾席上、目睹這一切的東野雪心里同樣不好受,尤其當一切混亂結束後,衛溟海依舊一臉淡漠,踩著平靜的腳步走到她身邊,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對她說道︰「走吧。」

如果,衛溟海的眼里有露出一絲嫌惡、憤怒,或者是當著眾人的面,大聲罵她任性、驕縱、可恨,那麼東野雪的心里或許會舒服一點,但偏偏什麼都沒有,衛溟海什麼都不說、什麼也沒做,就像是她在賽前下達的命令,只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

只因為他是她的護衛,所以什麼事情都得听她的?連「比賽不準贏」這種荒謬的命令,他也願意遵從?甚至連一點點抗議、不願意的表示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順從?!

這是東野雪始終不明白的地方。同樣是東野家的護衛保鏢,她看過不少次黑崎叔叔和父親討價還價、嘻嘻哈哈耍賴皮的樣子,但衛溟海卻從來不曾這麼做,打從他正式成為她的護衛起,他從來沒有違背過她的命令,更沒有向她要求過什麼。

听起來像是個標準、完美的護衛,但不知為什麼,這樣的衛溟海,卻讓東野雪一天比一天不舒服。

「咯」的一聲,車門已經打開了,原來在東野雪還陷入自己思緒的時候,他們已經到家了,而衛溟海也早已先下車、在外面等著了。

東野雪下車,一如往常地將書包遞給衛溟海,在轉身離開前,忍不住回頭,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說︰「今天……那個……我明明只是想開個玩笑,你又何必當真?」

「……」衛溟海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挑高一道眉。

「真的只是玩笑!就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一樣,你分不出差別嗎?」東野雪氣得跺腳。

笨蛋!蠢蛋!就因為他听了她的命令、讓比賽輸掉了,難道他不怕明天以後在學校被人看不起嗎?

餅了好半晌,當東野雪以為衛溟海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黑瞳閃過一絲幽光,開口淡淡說道︰「它確實像個失敗的惡作劇。」

「嗄?什麼意思?」東野雪眨眨眼,完全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成功的惡作劇應該會讓惡作劇的人很開心。」衛溟海穿過她,嘴角幾乎揚成了笑意。「怎麼也不應該是你這種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說完後,衛溟海直接穿過她身旁離開了。

成功的惡作劇應該會讓惡作劇的人很開心……怎麼也不應該是你這種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是什麼意思?東野雪將他的話反覆在心里頭念了幾次,這才明白他居然在嘲笑自己。嘲笑她明明是開始惡作劇的人,非但沒成功、反而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很沮喪,換句話說,她就像笨蛋一樣!

「衛溟海!你——」東野雪想通的那一瞬間,俏臉漲得火紅,正想罵人,但附近哪里有人?衛溟海早就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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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叔叔,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欺負我,讓我看起來像笨蛋一樣?」

在徒弟身上討不到半點便宜,東野雪干脆直接殺到徒弟的師父——黑崎健的地方抱怨。

年過四十後,黑崎健從東野裕天貼身保鏢的職位退下,正式成為東野家負責安全管理的頭頭。

他在東野主宅里有自己的地盤,舉凡在東野家族擔任保鏢、司機的人員,都是由他親手挑選、訓練,當然也包括了他唯一的弟子衛溟海。

東野裕天雖說寵女兒寵上了天,但因為事業繁忙、長年不在家,反倒是黑崎健有更多的時間和東野雪相處,黑崎健的個性本就大剌剌的,不甚在意主僕的分際,加上個性嘻嘻哈哈、和小孩十分容易相處,他雖然嘴里喊東野雪為小姐,事實上也把她當晚輩一樣疼愛著。

「如果我家小海比賽贏了,小姐你會比較開心嗎?」

黑崎健一邊叼著煙、一邊細心擦拭著心愛的武士刀,在听完東野雪的抱怨後,他有些莫可奈何地問了。

東野雪一愣,用力搖頭道︰「當然不行!我都說了不準贏,如果他贏了不是存心讓我在同學面前沒面子嗎?」

「這不就結了?」黑崎健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我說小姐啊!我家小海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明明他模樣好,性子好,更難得的是你說東他絕對不會往西,這樣完美無缺的保鏢,找得到一個就再也找不著第二個,小姐你到底哪里不滿意?為什麼處處找我家小海的麻煩呢?」

小的時候兩人相處起來還不是問題,為什麼年紀大了反而處不來?這樣的情況自從小姐升上國中部以後越來越嚴重,但……這實在沒道理啊!

「我處處找他麻煩?黑崎叔叔,你不要隨便冤枉我!」東野雪大聲抗議。

「我听起來是這樣沒錯啊!喏!今天我家小海參加的是一場小小的、閉上眼楮也會贏的比賽,但偏偏小姐你在出賽前對他下達命令,要他絕對不準贏!

我家小海從小接受我的訓練,是一個最完美的護衛,小姐既然要他不能贏、所以他就輸了,這有什麼不對?!」

黑崎健放下武士刀,掏掏耳朵這才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

「小姐你剛才不也說了,如果我家小海贏了,就是當場不給你面子不是嗎?所以現在他輸了,完完全全遵守小姐你的命令,你怎麼可以說是他欺負你呢?」

「明明……明明就是……就是因為他輸了,變得我好像是壞人一樣!」東野雪被堵得無話可說,但心里怎麼想還是覺得難受,最後再也忍不住大喊道︰「你也一樣可惡,每次都幫他欺負我!」

發泄後,她用力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黑崎健搖搖頭,重新點起一根煙,望著站在不遠處、依舊專心修練武術的衛溟海,幽幽嘆了一口氣︰「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我家小海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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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照在鏡子里的,是一張五官精致美麗、肌膚白里透紅的臉蛋︰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楮,小巧的鼻頭和紅紅的小嘴,配上一頭柔順如絲的秀發,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一個讓人驚艷的小美人兒。

東野雪以近乎嚴厲的目光,凝視著鏡子中自己的倒影。

從小到大,幾乎從有意識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美麗的、受人矚目的。隨著年齡漸長,她也開始意識到,除了自己的美貌之外,她是誰佔了更重要的原因,因為她是東野雪、是東野裕天的女兒,所以人們在驚艷贊美她的同時,也或多或少增添了一些巴結和獻媚。

美貌、家世,這些既然是與生俱來、改也改不了的事實,所以她從很小開始就學會了欣然接受,在父親的獨寵下,在與自己擁有相似環境、同樣出身的朋友陪伴下慢慢長大,一直到衛溟海出現——

她在第一次見面時不喜歡他,因為他不是自己想要的長發女圭女圭,既不能為他換漂亮衣服,也不能抱著他和其他朋友一起玩公主城堡的游戲。

若說衛溟海有任何像洋女圭女圭的地方,那就是他很沉默,唯有在她開口問他問題時,他才會回答,除此之外,衛溟海始終很沉默,沉默到有時候他的人明明就在附近,但她還是會突然忘記他的存在。

隨著年齡逐漸增長、腦海里明白了「護衛」這兩個字的意義後,她才漸漸接受自己身邊多一個人這個事實。

或許是因為衛溟海始終像是沉默的影子,再加上兩人身分明確,她是小姐、他是護衛,相處起來從來不曾有沖突,自己雖然算不上喜歡他,但也不至于像小時候那樣討厭他。

在東野雪進入國中以前,東野裕天始終以她年紀小,不希望她太早接觸學校為由,直接請家教到家里教書。

至于衛溟海,則是在東野裕天的安排下,從小學就開始進入聖安東尼學院念書,出門後他是學生,回到東野家就是護衛,生活上並沒有特別的交集或沖突。

但自從去年東野雪同樣進入聖?安東尼學院的國中部就讀後,事情開始有了變化……

東野雪記得很清楚,當自己入學第一天,她和衛溟海一起搭私人轎車抵達校門口時,目睹他們一起出現的學校師生,每個人都以一種訝異、驚奇的眼光注視著他們。

那絕對不是從小到大、自己十分熟悉的驚艷眼神,而是一種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在一起的疑惑眼神。

「東野同學,你為什麼會和高中部的衛溟海學長一起來學校?」

才在教室坐定,幾名女同學就十分好奇地靠了過來,一開口,問的就是她和衛溟海的關系。

或許是女同學的語調帶著詭異,更帶著濃烈的試探,讓東野雪瞬間產生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是我的護衛」這樣的念頭。

所以,她隨口說出了,衛溟海是東野家很遠的一支親戚,為了上學方便,所以暫時住在她家里的小小謊言。

「天啊!原來你和衛學長有這麼一層關系,真好!」

「好好喔!東野同學,你快告訴我,衛學長平常在家里是怎樣的人?他在學校好酷,都不怎麼說話,他在家里也是這樣子嗎?」

「衛學長很厲害、很厲害喔!簡單來說他是我們學校里的驕傲,不但是學生會長,還是每個社團都想爭取的風雲人物喔!」

「你會讓學校里的女生嫉妒死!你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暗戀衛學長嗎?他不僅人長得帥,風度又好,簡直就像王子一樣!」

明明是第一天才相識的同學,但每個人都爭先恐後來到東野雪的面前,衛溟海長、衛學長短的,像是恨不得把衛溟海在學校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全都說一遍才肯罷休似的,听得她頭昏腦脹,更讓她心里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在家里沉默得像木頭,多說一句話仿佛就會要他命似的衛溟海,居然會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哼!有沒有搞錯啊!像他這種沉默又無聊的人,在學校應該也是一個無聊的人才對,怎麼可能……會這麼受歡迎?!

生平第一次,東野雪受到其他人徹底的漠視。

當然,所有人依然想盡辦法要靠近她、和她打好關系,但不再單純是因為自己是東野雪,不再是因為她家財萬貫、容貌美麗,純粹只是因為——想透過她多認識衛溟海這個人而已……

從那一天起,東野雪的世界完完全全被衛溟海這個名字給侵佔了!

明明讀的是老師也不敢隨便逼迫的「千金放牛班」,但遇上任何一個她回答不出的問題,老師們雖然嘴里不說,卻會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像是在疑問︰明明都是東野家的人,為什麼腦袋差這麼多呢?

明明全班級都不及格的考試,但老師們卻都會以︰你明明有衛溟海在家里教,怎麼可能不會?難道真的是天生的笨蛋?這種融合了同情與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她的美貌、家世,從出生到現在享有的優勢,突然之間全部都消失了。領悟到這項事實的東野雪,心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沖擊。

在這所學校里,她引人注意的原因,只因為衛溟海!護衛在學校的地位、人氣遠遠超過小姐,這……這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東野雪,你是個差勁的壞蛋。」東野雪對著鏡中的自己生氣。唯有在自己獨處的時候,她才敢勇敢的審視自己。「嫉妒會讓人變丑,也會讓人變得越來越惡心的!」

說穿了,自己今天在學校的惡劣行為,並不是玩笑,也不是惡作劇,只是單純地嫉妒衛溟海,所以故意刁難他、想讓他下不了台。

但自己怎麼也沒想到,即使是這樣一個差勁的惡作劇,衛溟海居然還是平靜面對,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倒是她這個始作俑者,只能躲在房間里長吁短嘆、懊悔不已。

「既然後悔向他道歉不就得了?」東野雪對鏡中的自己打氣道︰「知錯能改,才是一個有風度的主子。」

心里做出決定後,東野雪的心情釋懷了許多。她立刻換上一張笑臉,隨手抓起一件薄外套,直直地往家里後院的道場沖去。

「衛溟海!」為了怕失去道歉的勇氣,東野雪直接拉開道場的木門,雙眼閉緊對著里頭大喊︰「對不起!我今天的玩笑太過分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大聲喊完後,東野雪這才偷偷睜開眼楮,這才猛然發現道場里不只有一個人,有衛溟海、有黑崎叔叔,還有家里的司機、保鏢,全部都在里面!

「啊——」東野雪非常不淑女的大叫一聲,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直到東野雪跑到不見人了,黑崎健才慢慢點起一根煙,似笑非笑地看了衛溟海一眼,好奇問道︰「小海,想不到連小姐都願意拉下臉、親自來道歉了,你輸掉的那場比賽是不是真的很嚴重?」

衛溟海沒有說話,但黑瞳里已經染上了笑意,他搖搖頭,過了好一會才淡淡開口道︰「沒什麼,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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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東野雪和衛溟海一起到學校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許多人投在自己身上、極度不友善的目光。

不會吧!昨天的比賽不是場友誼賽嗎?就算輸了也只是小事一件,再說,她也已經和衛溟海道過歉了,為什麼這些人看起來還是這麼生氣,好像自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似的。

「放學後校門口見。」

衛溟海或許也感受到了其他人對東野雪的敵意,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按照往常那樣約定了放學後的見面時間。

「等等!」

她一看到衛溟海離開,心里突然覺得不安起來。

「還有什麼事?」他凝視著東野雪,等待她主動開口求救。

只見她紅紅的小嘴開了又閉,一連好幾次,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明明覺得慌亂害怕,但她依然努力挺起縴細的肩膀,倔強得什麼都不說。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樣,她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他一定會出手幫忙,但大部分時候,她卻選擇什麼都不說,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只是用一雙大眼楮瞪著他。

「沒事。」比起向他開口求救,東野雪最後還是決定面對其他人敵視的眼光。

「如果有事找我,今天我都會在圖書館。」衛溟海在心中輕嘆一口氣,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嗄?為什麼,你不用上課了嗎?」東野雪好奇地問。

「我從上學期開始就已經在自修大學課程了。」衛溟海似笑非笑,他早已越級選修大學課程這件事,或許全校只有東野雪,這個天天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不清楚吧!

「那你為什麼還要天天來——」話才問了一半,東野雪就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東野雪,你笨死了!當然是因為他身為護衛、必須時時跟在主人身邊啊!真是一個蠢問題。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沒有。」東野雪在心中冷哼。

她再次確定了,就是因為衛溟海這種死木頭一樣的冷漠個性,所以他們兩人始終無法好好相處。

東野雪仰起下巴,努力擺出主人應有的驕傲姿態,然後用力抓起書包、頭也不回地往國中部的方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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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完蛋了完蛋了!」

罷踏上教室,東野雪就被兩、三個平日較要好的女同學拉到角落,圍成一個小圈圈神秘地警告著。

「什麼完蛋了?今天又有隨堂考試?」東野雪渾身緊繃。

「都要大難臨頭了,這時候你還管什麼考試啊!」瞳子嗓音尖銳地喊道,像是察覺自己聲音太大,立即又壓低聲音,對東野雪小聲地說︰「我听說高中部好幾個學姐已經盯上你了,你千萬要小心啊!」

「盯上我?為什麼?」東野雪困惑地眨眨眼。

「還不是你昨天做的事情,你要衛溟海學長故意輸掉比賽,害整個劍道社顏面盡失,現在不僅劍道社的人惱你,就連那些挺劍道社的親衛隊,也把你當成劍道社最大的敵人啊!」

「有這麼嚴重嗎?」東野雪心里一驚。

「當然!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嗎?」瞳子臉色凝重地說道︰「昨天來我們學校比賽的是星野高中的劍道社選手,星野高中可是前年關東區劍道比賽的冠軍,去年和我們學校比賽的時候,主將石原因為出了意外無法出席,所以輸給我們學校成為亞軍,去年迎戰星野高中的代表就是衛溟海學長,所以石原同學一直耿耿于懷,無論如何都想和衛溟海學長比一場……結果,你昨天這麼一搗亂,好好一場比賽就亂啦!」

「我怎麼知道?又沒人告訴我這些。」東野雪垂下眼,如果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她昨天絕對不會和森田靜香賭氣的!

「總之,你這幾天小心點,別讓她們堵到你。」瞳子緊緊抓住東野雪的手,語氣慎重的警告。「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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