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花 第1章(2)

一列大齊商隊火速出了玉田城,直往西方奔去。

馬兒疾馳,速度快得連行列中間唯一的那輛馬車不斷發出喀啦喀啦的巨響也不曾放緩,就算下一刻可能會散架亦無所謂。

車內只有一人,一名臉上青紫一片的少年書僮正拿著濕布細心地將臉上手臂上涂抹的色彩與污泥拭去;洗淨了臉龐後,露出一張足以攝人心魂的絕世美貌,雖然猶帶幾分稚氣,依舊美得讓人心悸。

書僮在顛簸之中迅速褪下那一身陳舊髒污,換上華麗衣裳,重新梳理長發,戴正冠帽,腰間系上赤色玉佩,看來十分貴氣;最後他撥開先前換下的髒衣裳,凝神端詳藏在里頭的兩株藥草,秀麗眉間皺得極深。

「雖是為了救人,還是做了失德之事啊……」盜取它國國寶,實在有愧于心,這讓伏雲卿心里很不舒坦,對東丘國那抹強烈的虧欠始終揮之不去。

直到離開東丘國境已有一段距離,確認並無追兵之後,隊伍這才放緩速度,在前頭領隊、富商裝扮的高瘦中年男子繞回馬車旁。「殿下,東丘軍並沒有追來。或許可安心了。」

「倘若那將軍真如我所想的聰明多疑,應該是不會追來了。」她疲倦地閉上雙眼,賭他最後必定因為考慮太周詳而不敢輕信眼前證據而放棄追擊。

她勝在敵明我暗,勝在他對她一無所知啊……

「……末將有罪,還請殿下責罰。」

「蘭礎將軍,」思緒被拉回眼前,伏雲卿立刻明白自己最倚重的將軍所指何事。「將軍何罪之有?若非你听令作戲佯裝大怒,咱們恐怕一時半刻還沒法月兌身呢。我該謝謝將軍才是。」

「即使是听令于殿下,傷了殿下玉體仍是不該。前方就到村落,讓隊伍停下來暫歇,也好找個大夫來瞧瞧殿下的傷勢。」

伏雲卿不免失笑。打從還小的時候,一次跟著父王出巡,她救下當時擋著九王兄隨意打罵百姓、因而被遷怒的禁軍侍衛蘭礎,此後蘭礎便一直盡心盡力地跟在她身邊,哪怕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仍是護著她這個主子。

就是有些保護過度了。

「將軍忘了我這些傷是畫來遮掩樣貌的?當真不礙事。將軍別再自責,趕路要緊,等到了安陽城,就能將藥草交給十一哥的部將,帶回海寧王府煉藥了。」中毒至深的哥哥們還等著藥草。當她自作主張混進東丘之時,兩位哥哥甚至派人傳口訊想阻止她闖機關重重的多寶閣,但她力主自己是唯一可信任又有能力闖關的人,執意走這一遭,這才能成行。

不過,這將會是從來清白坦蕩的她今生唯一一樁無法問心無愧的事吧。她嘆了口氣。但願今後無須再使這等小人步數。

「傳令下去,這次東丘之行,誰都不準說出去,若是泄漏半字風聲……本王絕不寬貸。」平日她對親信是不端架子的,哪時她開口端了身分壓人,便是事態非同小可之時。

蘭礎領命。「末將明白。」

「回去之後,將參與的所有人晉升一級,除月餉外,另從本王庫房中撥出每人一百兩銀子封賞。」恩威並施這道理她還是懂得的。

「是。蘭礎代大伙先謝過殿下獎賞。那麼,殿下先好好歇著吧,等會兒到達村落之時再請殿下換乘馬匹繼續趕路。」

「去吧。」

待剩下自己一人時,伏雲卿看著藥草,不免又回想起那名厲害的天領守將。思緒復雜。認真算來,她終究還是欠了他;因為他確實可以不給她藥草救人。當時她其實已放棄取藥;畢竟,若是被逮,她與大齊的關聯萬一暴露,勢必會讓本就惡劣的兩國關系更為雪上加霜,相信哥哥們也會同意她撤退收手。

但他終究還是給了她九陽返魂草……

「不知會否讓他對東丘王無法交代,萬一連累他受罰,可真的罪過了。」

滿懷歉疚地有些替他擔憂起來。哥哥們總說她顧慮太多,心思不夠明快果決,總有一天會吃大虧。她知道,但她就是狠不了。

「真在意這些,打一開始就別來算了。」她自嘲地嘀咕。

既然她選擇盜藥草救哥哥,也就顧不上別人了。為了打小就疼「他」的哥哥們,就算犧牲一切,她也無所畏懼。

隨即甩了甩頭,試圖將那英挺模樣趕出心上。俊秀男子她見得還少嘛!十一哥受毒傷以前,可是人稱「大齊第一美男子」,論外貌出眾,她應該對那東丘將軍無動于衷才是;心系著他,會是因為覺得有愧于他才放不下嗎?

「再相見,若敢犯我,你這輩子都別想走!」

腦中霎時浮現她最後听見的那句話,至今仍令她背脊生寒、揮之不去。

那名令人心驚的偉岸男子,太過棘手,與他對峙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還是別再相見得好。

何況,只要回到大齊領地,他在東,她在西;他是固守天領的都察將軍,她是以男子身分統領大齊東九州的護國皇子重華王,她壓根不是以女子姿態立于世。

此番特意改扮平日絕對不會穿上的女子裝束,便是怕將來遭人追查而準備的偽裝。打從她出生,為了妃位,她母妃便向父王謊報生了個皇子。

此後她便欺瞞天下,以大齊十四皇子的身分成長,如今已成了大齊的重華王。所以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與他的賭注她不可能會輸。

哪怕他找遍天下,這輩子,他永遠沒機會找到與他相賭的「姑娘」!

「永無相見之日嗎……」喃喃自語,不解心中這份矛盾的失落感從何而來。

「殿下!不好了?!」

外頭蘭礎的聲音教她無法多想下去。「將軍何出此言?」

「方才城里派快騎來報,安陽出大事了,東丘國派來議和的使節列隊沒有通過雲間關!」

「沒有通過?」伏雲卿潛入東丘之後才接獲東丘派了議和使節前往大齊的消息;當時重華王人不在安陽,留守的副將蘭祈——蘭礎將軍之子,不敢擅自作主,立刻將消息讓人秘密通報王爺,待得到同意才派士兵護送使節通過王爺轄下地勢最險要的雲間關;這一來一往便讓東丘使節在安陽城耽擱了近半個月。「但我記得……我不是已經準他們通關了?」

「他們確實通了關,可在過了關口後那一段出了事,沒能進下一座城內。五天前,東丘使節在剛過雲間關關口,便在之後的關道山路上橫遭劫殺——無一幸存。」

夜風發了狂,吹得又急又狠。混沌吞沒星子,徒留一彎孤寂殘月,著魔似隱隱泛著不祥紅光。大齊京城內,原先還靜得詭譎的王宮前,突然傳出鼎沸人聲。

「諸位王爺!請留步——王爺?!」

入更後的禁宮內苑,此時竟有四名傲氣凜然的華服公子膽敢闖入宮。

領頭的六皇子威遠王年過三十,在四人中最為年長俊雅;先王諸皇子中唯有他能身著與皇帝近似的禁色黃袍。他從容揚手,掌風輕易揮退逼近的禁軍侍衛。

其後的十一皇子海寧王,烏瞳宛若蒼夜寒星,炫目得能勾人心魂,可惜戴著冰冷的銀制面具遮去他上半邊臉,唯一可辨的是他那極為漂亮的緋色薄唇;他一身黑袍,凜冽氣勢教人難以接近,嚴厲目光一掃,四周奴僕全嚇退十尺外。

後頭年方十六的十四皇子重華王,步履急躁,美貌如同他那毫無瑕疵的繡銀織錦白衣般清麗;兄弟中唯有他敢持劍入宮,右手還緊扣腰間寶劍。

他額間青筋若隱若現,瀕臨爆發邊緣,櫻色唇瓣緊抿,周身迸發銳氣,無人敢再趨前。

最後現身的是眼纏白布、步伐溫吞、尚需拄著柺杖模索前路的七皇子德昌王。

怒氣騰騰的重華王伏雲卿箭步搶向緊閉院門,猛拍門板。「傳話進去!皚政四王求見王上!」

話未完,卻听見門後傳出女子淒厲慘叫。

「不好!」威遠王伏文秀微蹙劍眉,大掌按上幼弟肩頭。

「十四,退下。」重華王伏雲卿懊惱咬唇,忙退開門邊。

「六哥,當心。」

就見伏文秀舉臂往前發勁一喝,厚重門板應聲碎裂,揚起漫天沙塵。

伏雲卿微眯眼,伸手護住雙目,一馬當先沖了進去。「重華王在此!先皇御賜宮內行走寶刀隨身!誰敢再攔,立斬不赦!」

他作勢嚇退宮人,美眸狠睜,朝內室怒喊︰「王上!請別胡鬧!為先王守孝齋期未滿百日——」

「……惡徒休想得逞——我等……寧死不屈!」先是名女子哭喊伴隨撞擊在盤龍石柱的聲響,跟著三道歪斜的身影一個接一個摔落長廊下泥地。

兩名果著上身-傷痕累累的年輕姑娘麗容痛苦糾結著,動也不動,彷佛氣絕;第三人額頭鮮血直流,嬌軀不住抽搐。

不若兄長們冷靜,伏雲卿慌張解上鶴氅為她們遮擋,雙手不住打顫,目光隨即別開,對一旁戴著銀制面具的王兄懇求︰「十一哥,她們還有救嗎?」海寧王伏向陽冰漠的臉龐彷佛再覆一層寒霜。

他卸了披風,屈膝為倒在柱旁的姑娘蓋上,伸手探她鼻息,按向她雪白細頸,眸光轉黯,再往另兩人瞧了一眼,一揮手,左右宮人便趨前收拾了。

伏雲卿心頭涼了半截。「芳華一落,竟如此輕易……九、王、兄!」

方才撞石柱自絕的女子,肩膀後背處甚至被紋上艷紅的鳳凰圖樣……看來怵目驚心。不提痛楚,即使救回一命,也將在身上留下永遠無法消去的痕跡——究竟與她們結下多深的宿怨,王上竟要如此狠心?

四人森冷目光不約而同瞟向那道姍姍來遲的身影。

大齊新帝在數名衣甲凌亂的侍衛簇擁下漫步走出,渾身濃重酒氣,彷佛無事一般伸腰呵欠,還不住本噥︰

「輔政四王今兒個真有精神,天未亮雞未鳴,怎麼人全到齊了?日前朕打算出兵西方,有請諸王殿前議事,都沒見這麼勤快呢。」

充耳不聞譏諷,威遠王伏文秀略一躬身。「我朝重閨譽,姑娘肌膚不得讓人窺見,出門得戴著頭紗才規矩,大戶人家連父兄都不曾見過閨女容貌,只有地位低下的奴婢才會露頭露臉。敢問王上,這些姑娘可是甘心卸下頭紗?」

大齊女子只有成親初夜會主動卸下掩面面紗,以示妻子對夫婿的忠貞愛意無二;平日若隨便讓人瞧見長相,則會被當作娼妓蕩婦。

「她們並非大齊人。這幾個丫頭能進宮是她們福氣。六王,朕宮內之事,何時準你們過問了?」

「縱使它國不若大齊嚴謹,遭人如此對待,不羞憤而死也會發狂。這一切王上必然不知情,還請將您身邊不守規矩的侍衛交臣處置。」

威遠王溫潤嗓音不帶絲毫戾氣,他踏前一步,轉向那些笑得狡獪、狐假虎威的持劍侍衛。

大齊王臉色一沉。「他們是朕心月復,伏文秀,你敢妄動?!」

侍衛們全退到王上身側,心底清楚武藝絕頂的大齊南路元帥伏文秀絕非徒負盛名。

「既是親信,沒為王上把持正道行事,思婬亂德自然該殺。臣受先王重托輔政,當為王上排除小人佞臣,尚祈恕罪。」只見威遠王黃袍飛掠,霎時大齊王侍衛已無聲倒下大半。

大齊王一時氣急。「伏文秀!你——竟為了幾個卑賤丫頭殺朕部將?!」

重華王踏前搶下話︰「身為女子又如何?同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清白之軀沒理由受這委屈。日前東丘國來訪的使節在雲間關半路遭劫,經查還有三名侍女被擄下落不明,其余無一生還,莫非這三名外地人便是——王兄!」

萬千指責難出口,莫非王上正是無良盜匪,竟在光天化日下打劫?!

伏雲卿領內東九州近年多有盜匪滋事,有幾次查到的線索最後皆指向了宮中,但她一直苦無確實證據;這次不光使節一行被殺,連同行護送的大齊安陽城官兵也全死于非命。伏雲卿不願相信九王兄竟如此目無法紀草菅人命!

「十四弟!」海寧王伏向陽扯回沖動的幼弟,輕輕搖首。

「王上,夜已深沉,請回殿歇息。還望日後把持分寸,避免有失國體。」威遠王也按住十四弟縴細臂膀,要他退下。

「哼。東丘不過彈九小柄,朕豈會怕它!一統天下是朕畢生心願,你們不願朕出兵西方,朕便東行;不讓朕打去,朕就讓他打來。向東丘討戰只是開端。」

「十年前起國內水旱蟲災不斷,民不聊生國力大減,咱們不該挑釁——」

「羅嗦!伏雲卿!伏文秀!別以為朕不敢治你們!無論父王生前多疼寵你們,還賜下免死金牌,可現在穩坐龍椅的是朕!說不準你們手上正藏有那張改立太子的先王遺詔;但,要朕讓位沒那麼容易!」

愈說愈氣惱,大齊王抽出配刀猛一砍,劈向最近的一人。

「王上——住手!」伏雲卿推開六哥威遠王,御前出刀硬是擋下大齊王,銀光乍現,火花迸射,兩把彎刀就這麼應聲斷裂。

伏雲卿臉色翻青,握不住手中半截彎刀,任其鏗鏘墜地。

他晃動著連跌數步,雪白衣裳自右肩暈開一大片血紅,彷佛紅蛇吐信舞動,一路竄流至袖口,轉瞬染艷半身白衣。

海寧王跨步扶住幼弟,火速在他身上點穴。「撐住。沒事。」

「我、我不要緊……別、別讓王上傷六哥。」伏雲卿咬牙忍疼。六王兄縱然厲害,卻不願對王上出手;她自己也是,頂多阻擋王上,不願還擊。

可大齊王卻任由左右替他換上新刀繼續逼近。

「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玩的把戲。趁父王臨終前藏匿玉璽,打算自立為王?好!玉璽與詔書在何處,你們一定知道!要想逼宮弒君就拿出東西!」

此言一出,滿室靜。

幾名皇子中,輔政四王最得民心也最無野心,從來生性澹泊,一心克盡皇子守國職責,從不僭越。弒君大罪,他們擔不起,也不願犯。

「父王遺詔是立太子九皇子為新帝,當年殿上宣詔,有王叔為證、百官共睹。王上,輕信另有遺詔這等說書戲言,實屬不智。」

打破沉默,威遠王橫身側步護住弟弟,筆直迎向王上目光。他人宮後不曾沖撞王上,但這一步,卻讓大齊王背脊發寒。

他不怕重華王。性格耿直、令人生厭的伏雲卿經略治事雖是天才,武勇卻遠遜于兄弟們;可是兄長們疼他,輔政親王全為伏雲卿撐腰。

真與他們四人開打,即使是不愛習武的海寧王或眼盲的德昌王,他們雖中毒,卻仍是拔尖高手,隨便一人都能輕取他性命。

「王上,宮里怎麼吵吵鬧鬧的,要讓人家以為咱們兄弟鬩牆,傳出去可難听了哪。」德昌王伏懷風隨著柺杖敲擊聲緩緩接近,最後踏人宮闈院落,他笑容如沐朝陽,俊顏生春,彷佛不曾察覺眼前僵凝,一臉無辜。

「父王地下有知必難安枕。咱們要有誤解可得好好說開。終歸是兄弟,沒事的。」

大齊王聞聲,不自覺扔下手中彎刀。德昌王雖眼盲,仍是他心上的刺哪……不能硬踫硬,能對付的先對付,反正他早已做好準備,這次定要再除掉一人!

「哼。重華王領朕旨意。先王御賜寶刀已斷,再不能隨身,往後不許宮內行走。撤去你工部水衡令一職,從此不得過問政務,沒朕傳喚,不準出封邑一步。」撂下話,大齊王便飛也似地逃進深殿中。

目送九王兄離去,伏雲卿忍著疼,默默彎身拾回斷裂寶刀。

「雲卿,別惱了,你只受點小傷已屬萬幸。別同我一樣,落得雙目永不得見天日;或如同向陽一般,戴上不能取下的面具,一輩子見不了人。」

「不會的,我已為哥哥們取來藥草,不會沒救的。但是九王兄對咱們的偏見與執拗愈來愈深……」

德昌王模索著弟弟的小腦袋,愛憐地拍拍。「王上听不進忠言,依你性子,離京也好,別觸怒王上又傷了自己。」

伏雲卿落寞輕笑。論兄弟,七哥和十一哥才是與九王兄同父同母的嫡親手足;明明七哥傷得更深,卻還顧念著她這「弟弟」……

倘若前年七哥沒受毒害失明,能順利繼任大齊王,今日大齊必有不同光景。「七哥,我不怕。眼前王上不敢摘咱們手中兵權大肆胡來,但時日一久,我擔心——」就怕大齊早晚不是毀于外患,而是毀于王上手中。

「父王既選了多疑的九哥,卻不給傳國玉璽,反倒給咱們四人輔國之權,諸事合議,這不是注定失和?人稱父王是明君,可他難道沒想過……」

「別多想,十四。父王已逝,王位是老九的,眼前要保住大齊得靠咱們撐下。若是哪一天王上能想通為君之道也就好了,就像從前一樣,兄弟之中他是最努力治事、一心為民的……」

「可是六哥,在此之前有多少人得犧牲?咱們能保住多少人?」

戰栗著,伏雲卿轉向始終無語的海寧王。「十一哥,方才你部將帶走的姑娘人在何處?我封邑鄰近東丘,讓我送她們回鄉厚葬吧。」

海寧王伏向陽搖了搖頭。「……由我來辦。」

「十一哥,你——」

伏文秀頷首同意。「這樣也好。十一,記得,要干淨俐落。去吧。」

伏雲卿看著兄長旋風般消失,他忙扯住威遠王衣袖。「六哥,她們為兩國和平前來卻命喪異鄉,難不成你們要幫王上隱瞞一切?」

「不然你要等東丘知道真相,對大齊開戰?」

「可六哥,王上有錯在先,咱們理虧,不論東丘會否動怒,咱們都該承受。」

「承受的不會是王上,更非你我,而是咱們的百姓。你應該清楚。」

「但……要我昧著良心、枉顧是非曲直,我——」

伏文秀心疼地輕撫弟弟那過于頑固的小腦袋。

「十四,皇子要守護大齊,不想血流成河的話,這次,你暫且退讓吧。婦人之仁救不了大齊、保不住任何人的。你出生就是大齊皇子——再難受,也是你無法逃避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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