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洛宇以後,他生平第一次嘗到被人寵溺的滋味。
母親當然疼愛他,但兒時那種生活環境是做不到寵溺那種程度的。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過度的關心很煩——因為他已經太習慣自己照顧自己了,所以連食衣住行都要被念半天時,就有點想讓說話的人變啞巴的沖動。
他知道泉水洗澡很冰冷,但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沒有洗過熱水澡,也不覺得冬天泡溪水有什麼不對的。
「鳳兒,你再敢在冬天給我在溪里洗澡試試看!」卓洛宇難得動怒,雙手忙著拿毛氈將雷鳴鳳整個包裹起來。
「不然在哪里洗?你該不會要我一整個冬天都不準洗澡吧?」皺眉,打定主意不可能真的听他的話不洗澡淨身。
「……你可以要我找人幫你燒水。」
「你想煮熟我嗎?」
「……」
怒氣盡消,年輕男人很困惑的看著他滿臉因為洗澡被打斷的余怒,小心的問︰
「鳳兒,你洗過熱水澡嗎?」
「……洗熱水好玩嗎?」
他看見卓洛宇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但他從沒看過那種情緒反應,所以猜不出來那代表什麼意涵。
話題結束,他被拖回房間穿衣服,來不及抗議,又被拖上馬,策馬狂奔了一刻鐘,最後來到一座山上。
「你帶我來山上做什麼?天都黑了……」還強迫他跟他騎一匹馬,害他好幾次都想把身後的人給干掉。
「上山就知道了。」他的口氣很悶。
討厭,亂發脾氣做什麼?惹火他就直接宰……不對,惹火他就直接早人比較好,畢竟他一直都對他還不錯,怎麼說也不該殺了他。
滿腦子胡思亂想中,他看見半山腰有個小山莊,那就是他要帶他來的地方嗎?
下馬,卓洛宇隨口吩咐僕人準備晚膳,然後帶他往屋後走。
大戶人家的建築就是復雜,連小山莊都要七拐八繞了。
「你打算把我埋掉嗎?」愈走愈偏僻。
「我還想把你淹死咧。」哭笑不得的回應。
嗟,怪人一個,心情又好了喔?
他們來到建築物環繞的一個庭院,院中很奇怪的有一圈用木板圍起來的地方,沒有屋頂,但從外面什麼也看不到。
卓洛宇走上前,推開木門,一股熱風夾帶一股奇怪的氣味迎面而來,雷鳴鳳先是警覺的閉氣,稍後察覺體內的蠱沒反應,所以可以確定這氣味沒有毒,才又放輕松。
「鳳兒,進來。」
他邊招呼邊在里頭點起火光。
好奇心旺盛的雷鳴鳳左看右看,慢吞吞的靠近木門。
在下雪的冬天,這種溫度真的很舒服。
木板圍繞的是一個池子,池中的水冒著熱氣,不大不小的空間中彌漫著淡淡的白霧。
「這是暖泉,冬天泡很舒服,下去吧,我等等幫你拿衣服過來。」
卓洛宇微笑,拍拍他的頭。
「喔。」探手觸踫有些燙人的池水,他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習慣了冷水沖澡,這水溫讓他有點擔心會燙人。
但一來認為卓洛宇應該不會害他,二來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蠢笨到被煮熟,所以在卓洛宇出去後,他好奇的褪了衣衫下水。
一開始有點燙人的溫度在習慣了以後,舒服得讓他發出滿足的嘆息。
冬天沖冷水澡總是讓身上一些舊傷很難受,泡這熱水讓肌肉都放松了,原本隱隱作痛的舊傷也比較不疼了。
「好棒……」干脆跟洛宇說他想住這邊算了……
不過因為是熱水的關系,讓他臉上的紅紗變得濕濕黏黏的貼在臉上,弄得很不舒服。
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紅紗解下來,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沉入水池里,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浮出水面。
「鳳兒……」遲疑錯愕的低喃聲讓他嚇了一跳。
糟糕,沉入水中反而讓他沒有听見本來腳步聲就極輕微的卓洛宇進來的聲音。
一手抓住紅紗想往臉上蒙,卻注意到水池中有一絲絲黑水,因為池水有排出口,所以他一直到現在才注意到。
慌忙抓起身後的長發,原本用藥水染黑的發色已經恢復赤紅色。
被看到了!
低喘,雖然泡在熱水中,卻覺得打從心里發冷。
他不知道……他沒想過這暖泉會把藥水洗掉……怎麼辦?!
他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僵持的沉默中,原本的溫暖在漸漸崩毀。
他放手讓紅紗沉入池底,感覺心也隨之沉入黑暗。
「……被發現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揚起唇角,他干脆讓紅紗沉入池底,轉頭面對最不想面對的人。
卓洛宇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眼中充滿了無數復雜的情緒,還是沒說話。
丙然……除了母親跟十大惡人以外,沒有人能不在意這身血腥的顏色……
「我穿了衣服就走。」
垂下眼掩飾心底的落寞,他探手去抓從卓洛宇手中滑落到地上的衣衫。
罷抓住布料的一角,手腕就被壓住。
原本僵硬站直的男人跪了下來,一手壓住他想拿衣服的手,一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凝視他赤紅的雙眼。
他不安的想掙扎,因為不喜歡眼楮的顏色被看見,也不想看見對方臉上的嫌誤或恐懼。
「很漂亮……」低啞的呢喃讓他掙扎的動作頓住,細細的吻先是落在額頭,然後溫柔的落在眼簾。
他剛剛……說什麼?!
不是惡心、不是妖怪……而是漂亮……?!
餅度的驚訝讓他無法反應的任憑原以為會用力推開他的雙臂抱緊他,感覺到身上的水弄濕他的衣服。
對,是身上的水弄濕他的衣服的,絕對不可能是淚……從他有記憶開始,甚至連母親死的時候,他都沒哭過啊……
「鳳兒,這下你真的像只鳳凰了,這身羽毛挺漂亮的。」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耳畔的嗓音隱約含笑,有心疼,也有寵溺,他用跟記憶中母親同樣的溫柔力道磨搓著艷紅的發。
「我……我是血……」
「噓,」他打斷了他不安的話語,「你是我的鳳兒,除此之外,誰也不是。」
他愣愣的看著他,听著他強勢的話語,無法答腔。
「看過血珀嗎?血色的琥珀,是種非常美麗的寶石,跟你眼楮的色澤一模一樣,下次我送你血珀好嗎?」低喃的沙啞嗓音溫柔而眷戀。
苞他染血的稱呼同音的寶石,在眼前這人眼中,卻是美麗的……
珍惜而溫柔的吻,一樣帶著血腥味,卻在唇舌交纏中,嘗到了一絲甜蜜。
***
嘩啦!
熱水從背後淋下,血魄一震,猛然回神。
他又在發呆了嗎?最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紅唇噙著苦笑,他慢慢閉上眼。
「主人?」雲飛的聲音帶有遲疑的想確定。
「沒事,我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起身讓雲飛幫他擦干身體,穿上衣服,獨自走回寢室,熄燈。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思緒還是不停翻騰。
有時候很困惑的是,那個人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他的「血魄」的?是一開始就猜到了嗎?還是後來才得知的?
他所說的話,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從前那所有的溫柔與愛戀,曾經有真實存在過的嗎?
想問,或許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也沒有被愛過……可是,是到如今,這答案肯定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啊。
「小龍,過來。」輕聲低叫,讓小寵物縮進懷里,冰冰涼涼的溫度讓他平靜了下來。
不該遲疑,不該留戀,就這樣把所有都結束掉……可明明知道該怎麼做,卻還是會不時想起。
「哼哼。」自嘲的哼笑,他閉上眼任黑暗吞沒神識。
***
自從得知「血魔尊」血魄沒有去花費心思追緝叛徒,反而把矛頭直指嶺南陳家以後,不少武林好手就已經先後趕至救援。
他們有的曾在窮愁潦倒之際接受過陳家的幫助,有的真心與陳家老爺兄弟相稱……雖然幫助陳家的理由各個不一,身份也黑白交雜,但不約而同的,他們都希望能夠幫助陳家,別再讓血魄囂張下去。
照理來說,有這麼多各方好手齊聚一堂,就算不至于模模鼻子繞道而行,也至少會先觀望風向再想點辦法好個別擊破。
可是,血魄是狡詐的、謹慎的、擅于玩弄人心的。
他清楚知道,這些眾派之掌、數幫之主因為誰也不服誰,反而疏于調度人手,少數幾個沒有門派牽累的人,又因為陳家人口眾多,無法顧及陳家偌大宅邸的每一個角落。
正因為如此,他不但沒有暫避其鋒,反而趁他們站穩腳步前,趁勢出擊,使用環環相扣的連環計,利用人心弱點,囂張至極的在眾人看護之下,擄走了陳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甚至囂張的在刷洗得雪白的屋牆上以鮮血書寫下大剌剌的拜帖。
這舉動無疑的是在這些英雄好漢臉上扇了幾記響亮的耳光,也讓他們知道,忌諱著什麼舊恨新愁互相猜忌的後果,就是不足十五歲的、會用景仰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們的那個少年如今陷入生死未卜的險境——意氣之爭連個屁用也沒有。
打從成名以來,他們就未曾蒙受如此奇恥大辱,但人從他們鐵錚錚的保證下被帶走也是事實。
事發之後,陳家原本就緊繃的氣氛,更是一下子蒙上了愁雲慘霧。
「陳老爺,這事是我周征辦事不力,我拼了這條命不要,也會把小鮑子平安救回來的!」
周征非常不爽,一張大胡子臉脹得火紅,脖子上青筋浮動,只差沒被血魄氣到腦溢血。
想他塞北雷霆堡獨霸一方,竟然在趕來嶺南幫助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朋友時出了摟子,他簡直有一刀把自己腦袋砍掉的沖動。
「周堡主,您別這樣說,大家都已經為我陳家盡心盡力了,是那廝太過狡詐,這……依各位所看,老夫那孫兒……可還有希望救回來?」陳老太爺憂心忡忡,面色慘灰的問。
這話說得體諒,但眾人老臉上均是一紅。
如果不是他們東提防西提防,各自猜忌又隱隱有暗斗相爭之意,誰也不服誰的安排,導致于鬧了這般大烏龍,那血魄不管有通天本領,都很難在他們層層戒護下把人擄走。
但千金難買早知道,不管他們現在如何後悔都沒用了。
面對陳老太爺這個不安的詢問,饒他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人物,也不敢答得肯定,因為擄人的是血魄。
鱉譎莫測的血魄、狡詐陰險的血魄、性情變換不定的血魄……過去三年多的喋血事件中,只告訴他們一件事——只要有血魄出現的地方,一定會死不少人。
這樣的魔頭,可能費心抓走一個少年卻不取他性命嗎?
此時的沉默,是凝重的。
陳老太爺眼中的絕望,在眾人的無語中隨著時間流逝愈來愈濃,耳中听見的,只有從屋後傳來的媳婦的哭泣聲,以及依稀可聞的……孫子的呼救聲。
他為什麼沒有看好那活潑好動的孩子呢?這種問題現在就算問上一千次也不可能有答案,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一再的這麼問自己。
「陳老太爺,現在絕望還太早了。」
出聲的是剛好走進大廳的兩個年輕人之一。
「韓七爺,你這話怎說?」
韓七,北海七狂的老七,昔日恩師曾受過陳家恩惠,所以听聞陳家有難,素來不過問中原武林之事的北海七狂也只好合力把資質武功最高,同時年紀最小的小師弟踢出來「為師報恩」。
由于北海七狂的師父輩分高得嚇人,連少林寺高僧都得稱呼一聲師叔祖,想到自己的輩分比一堆老和尚還高,這天性率性自在的韓七就開始想咒罵自家師父是個老不死妖怪——雖然恩師現在已經掛了。
面對這種「困境」,韓七除了在心底死命咒罵上頭六個不夠義氣的師兄師姐,順便哀鳴師父的「禍害遺千年」,沒事欠了個恩情,害他閑雲野鶴般的有為弟子必須耗費青春在這中原武林的斗爭之中。
可是咒罵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把亡師的遺骸拖出來鞭尸又是另一回事,所以韓七低罵含在嘴里,還是很認命的一路從北海千里迢迢趕至嶺南。
不過,趕到了是趕到了,但他懶得應酬,厭煩互相吹捧,討厭客套,在他的堅持下,這亂得可以的中原武林幾乎人人都稱他為「韓七爺」——他寧可他女乃女乃的當個大爺,也不要被一堆年紀可以當他爺爺的老前輩叫師叔!
他也是在前院作戰時,第一個發現後院有異狀的人,不過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護院被毒死了四個,陳家小鮑子的貼身隨僕慘死,雪白的牆上用鮮血抹上了「血債血還,不死不休」八個大字。
然後,在各個武林好手回到大廳去唉聲嘆氣時,只有兩個人還留在後院。
一個就是韓七,另外一個,則是卓別山莊的莊主,卓洛宇。
此時,听到陳老太爺的問題,韓七馬上把球踢給跟自己一起研究半天的男人。
「與其問我,倒不如問他。」
眾人這才注意到,卓洛宇手中沾有沙土和鮮血的信簽。
「這似乎是挑戰信的樣子,上頭言明若要救回小鮑子,三日後到東邊三十里外的八仙亭一會,但若提早有人行動,小鮑子的性命絕對不保。」他說著,將手中的信簽交給陳老太爺。
「卓莊主,這信簽是在哪里發現的?」周征性急的追問。
「尸體身下。」回答問題的是韓七,「他研究現場的痕跡找出來的。」
卓洛宇沉默著,無視眾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安靜的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眾人開始討論,他也只是低垂著眼,沉默。
這些年來,他的話愈來愈少,眉宇間的沉重愈來愈濃,漆黑深邃的眼中,情感也被藏得愈來愈深,尤其是在卓家因為五大世家開罪朝廷入獄,又在獄中被血魄毒殺後,似乎就再也沒有人看見他笑過。
注意到他似乎將自己隔絕在眾人之外,韓七感興趣的盯著他,辛苦的在腦中復習來中原武林之前,他家酷愛匯集武林俠士資料的六姊給他灌輸的情報。
其實這也不難,因為卓洛宇在中原武林中可以說是赫赫有名——出名的不止是他出身于五大世家中的卓家,甚至曾經有成為五大世家第二代中的領導人的趨勢,還有他在正欲大展鴻圖的時候,僅僅二十三歲的年紀就在武林中宣布月兌離卓家自立,放棄卓家繼承權,一個人跑到遠離江南的長沙,成立了卓別山莊。
有人說他輕狂,有人猜他犯了家規被驅離,有人笑他不知好歹……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兩年中建立了屬于他自己的成就,在江湖中行俠仗義,專管不平之事——月兌離了五大世家的光環,他的聲名不減反增,隱隱成為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與此同樣攀升的,還有他的身價,多少閨女青睞于他,多少武林前輩希望有他這個乘龍快婿,數年間媒婆幾乎踏壞了不知多少卓別山莊的門檻,但沒一次找到他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是為了什麼經年在廣大的中原武林奔走不休。
而後「血魔尊」血魄在十大惡人死後,一舉促成邪道聯盟,大舉向正道宣戰,這才增加了卓洛宇跟正道人士的接觸。
隨著武林喋血愈演愈烈,柳煜揚、白彥海等原本深受倚賴的好手又先後隱退的隱退、被驅離門派的被驅離門派,落在卓洛宇肩膀上的擔子也日漸沉重起來……
「唔……」差不多想了個大概,他用手肘輕輕拐了拐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沉思中的卓洛宇似乎被驚擾到,用帶著困惑的眼神回望他。
「韓七爺?」
「趁他們還在討論,你介不介意回答我幾個問題?」韓七露出一口白牙,友善的笑問。
「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之前還在後院的時候,你說『再來一次嗎,對你而言,游戲還沒結束』是什麼意思?」看著卓洛宇詫異的眼神,他聳肩道歉,「抱歉啊,我耳力很好,所以你的自言自語我听得很清楚。」
「……」卓洛宇張嘴,頓了頓,才低語,「就是話里的意思啊,他只是在布局,也許我們所有人的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中……」
他是個很適合神采飛揚的男人,卻不知道為什麼只剩下疲憊和沉重。韓七想著。
「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血魔尊嗎?」
「沒錯,就是血魄……」微微握緊空湯的手心,卓洛宇在注意到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後,苦澀的扯扯唇角,將手放開。
「他心計真的如此詭譎難測?按照年紀算來,他也不過十九歲吧?」
年未弱冠的少年,當真憑一己之計就在三年內幾乎把中原武林給顛覆掉了?
六姊的情報在這方面很弱,因為他們北海真的距離中原太遠了,平常誰在意這些啊?!
「他今年應該二十有一了。」
「不是說十大惡人收了四個三歲孩童當徒兒,按照時間算來,他們四個應該今年都十九歲上下吧?」怎麼會說二十一了?
「……他騙了十大惡人,因為有異族血統的關系,十大惡人對他的年紀也抓不準。」卓洛宇面色平淡的回答。
而且,記憶中的那張清靈秀麗、總帶有孩子氣的女圭女圭臉,會誤導十大惡人,也不是沒可能的。
雖然他的語氣並不肯定,但已透露出某些訊息。
「你認識血魄?!」眯起眼,這是肯定的猜測。卻不期望卓洛宇會回答。
一雙劍眉往眉心皺緊,卓洛宇眨去眼前充斥焦尸與斷亙殘壁的景象,抑制住心緒起伏。
「在他殺光我家別院的家僕與從小苞我一同長大的侍從離開前,我曾經跟他相處了三個月,在那之後,我就在找他了……差不多已經快七年了吧……」
韓七愣了愣,沒料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這麼說,他離開卓家的原因莫非是……
不等他想透因果關系,卓洛宇又低聲道︰
「可是,在我找到他之前,他又殺了我父親兄弟,與其他世伯與世兄弟。」
那是平靜到幾乎沒有一點感情波動的音調,因為太過平靜的闡述殺父之仇與殘滅手足之恨,反而讓人心生恐懼與不安的顫栗。
「因為了解他,所以知道他的游戲還沒結束,這陳家,他不可能只要殺一個人而已。」
「了解他?你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嗎?!」韓七忍不住月兌口追問。
他在情緒波動之下沒有強力壓抑的聲音吸引了大廳內其他人的注意,卓洛宇終于緩緩抬起垂下的眼,漆黑的眼瞳中沒有絲毫波瀾。
沉默,是他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