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床上躺了半天也睡不著的封亦麒終于忍不住出聲。
「師父,真的只能這樣了嗎?如果卓洛宇說的是實話,那為什麼同樣受到傷害的兩個人都必須死?」
他無法接受啊!不管怎麼想都無法理解……
同樣沒睡著的柳煜揚沉默的伸出手攬住他,溫柔的拍撫他的背脊。
「麒兒,這是他們決定的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選擇可以讓其實深愛著對方的兩人停止互相傷害?」
「可是當初襲風決定離開白彥海;絕魂寧可離開歆兒,現在不是證明留下來比較好嗎?」
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憑什麼血魄只能因為一個該死的誤會到死都悲傷絕望?!
「所以呢?你想怎麼做?」柳煜揚不答反問,聲音溫和堅定。
封亦麒一怔,他似乎從來沒料想到柳煜揚會這麼問他。一直以來,都是順著柳煜揚的決定走,現在忽然要他自己決定,反而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該屬于羅煞的囂張猖狂在柳煜揚面前根本不存在,因為太在乎,才會擔心自己說錯話。
「沒關系的,說說看你想要怎麼做,然後,再來想辦法。」柳煜揚鼓勵他。
「……雖然卓洛宇說得有道理,知道真相後也許的確會更自責,可是我希望至少……如果血魄一定要死,那我希望他可以在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情況下死去,因為如果是我,會覺得那樣就夠了。」
不是意氣用事,不是隨口賭氣,而是真的苦心思索後才得到的答案,卻不知道跟卓洛宇的想法比起來,孰是孰非。
「師父,這樣想的我,錯了嗎?」
「沒有,這個答案,沒有是非對錯,因為你跟卓莊主,都只是想別讓他再受到傷害。」柳煜揚的聲音在黑暗中听起來有些沉重的張力,他同樣為這種命運的玩弄與悲哀感到無能為力。
「他認識的血魄跟我認識的不一樣……」所以在卓洛宇說出「你沒有我了解他」後,他就閉嘴了,盡避那個答案怎麼樣也無法接受。
「我認識的麒兒想必也和君逸認識的不一樣吧?」柳煜揚安撫的拍拍他緊繃的背脊。
「所以說他認識的血魄才是真正的血魄嗎?」就像他在襲風或絕魂面前絕對不可能卸下心防那樣,血魄也只認定了卓洛宇……
「那倒也未必。」柳煜揚蹙眉,有些遲疑的低嘆。
「師父,我不懂。」為什麼又是未必了?!封亦麒坦白承認自己認輸了。
他自己的感情路都走得又笨又跌跌撞撞了,哪還有那心思去揣摩別人的心情,更別提那個「別人」還是心思永遠讓人猜不透的血魄。
「卓莊主認識的血魄,未必是現在的血魄啊。」柳煜揚按住直覺想抬頭發出疑問的徒弟的後腦,無聲的強迫他繼續乖乖趴在自己胸前,「這些年來的傷痛與憎恨已經逐漸扭曲了血魄內心原本屬于雷鳴鳳的那部份,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卓莊主記憶中的那個雷鳴鳳,倒也不能說得太肯定。」
他倒覺得,血魄與卓洛宇,都還愛著「記憶中」的那個人,而憎恨著眼前的對象,但人畢竟是活在當下,愛著遙遠的過去對于現在未必有任何幫助,但也正是因為這樣,那兩個人的舉動難以預料,因為誰也說不準他們的舉動,到底是愛對方,還是恨對方。
真正痛苦的折磨,也許是想恨無法恨,想愛無法愛,最後只能選擇毀滅一途來得到兩全——同歸于盡,既可以殺了可憎的敵人,也可以陪伴誓言守護的愛人。
「那,師父,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他會去想辦法救那些被下蠱的人。既然知道了就無法不管,這就是柳煜揚的個性,打從得知韓七帶上山的消息開始,他就知道也許他們師徒必須再出山一次。
不過,這個決定還不一定會被實踐,因為他更在意的是封亦麒到底想通沒有,如果麒兒還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他也不會離開落霞山讓最想保護的人受到傷害。
「我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啊,麒兒。」柳煜揚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即說明自己的看法,反而把問題推了回去。
只有這件事情,他希望封亦麒能自己想清楚,然後再做出決定,而不是在往後的數十年日子中為了錯失良機或袖手旁觀而後悔。
「……師父今天好嚴格喔,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長這個了……」
他的答案?!
他的答案就是天殺的不管正道的死活沖去千佛山跟血魄解釋清楚,然後要血魄離開中原武林。但是如果考量到了死在血魄手上的人命與那些正道其實也不是全部都該死,又無法那麼篤定的把話說出口了……
何況,卓洛宇說得也有道理啊,是讓血魄抱持著憎恨被殺死好呢,還是自我憎恨到自盡的好呢?!
這樣的命運……太殘忍。
他想做的事情,究竟對整個局勢而言,是好還是壞?
再說,從前的他可以隨心所欲的行動,但現在的他必須顧及柳煜揚的感受……
「師父,為什麼血魄一定要死?」想來想去他還是不明白就算血魄殺了那麼多人,但其他人也未必就殺得少了,那,為什麼就只有血魄必須去死?!
「撇去冠冕堂皇的大義,或許只是因為人們需要一個可以給自己安慰的藉口。」
「為什麼血魄想死?」
「除了他本人之外,可能沒有人能回答你了,麒兒。」
「……」
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因為他也曾經有過覺得死了也無所謂的時候。
可是,盡避能夠理解卓洛宇的考量,也能夠體會血魄的心情,更早就明白了人性的悲哀,他還是……
「師父,我不想照著血魄的安排走,我討厭被他設計!」
無論血魄究竟是在想什麼,他就是討厭被操縱的感覺。
「所以呢?你想怎麼做?」
他想做的事情柳煜揚未必能接受,可他也不願意去隱瞞什麼。
「我無法接受那種注定該死的定局,有誰能憑自己的判斷去評斷他人的生死?就算所有人都認為血魄跟我們天理不容,我們不也活下來了……血魄的游戲該到一段落了,接下來的棋局由我接手。」
听他說得堅定,柳煜揚松開摟住他的手臂,下床點燈。
在黑暗中燃起的火光中,封亦麒仔細的凝望柳煜揚溫和的表情。
「師父,我不希望血魄死,也沒道理要卓洛宇赴死,正道那些人雖然我還是無法接受,但縱使殺人者終將被殺,也不該是這樣的結束——當血魄已經失控後,該阻止他或許是我們其他同為十大惡人之徒的宿命……雖然我並不喜歡這種天注定。」
他美艷更甚女子的臉上充滿堅毅,那是與過去的「強悍」迥異的情感,就在這一刻,柳煜揚知道封亦麒已經下定決心了。
「所以說,不想要任何人再因為這樣無意義的紛爭死去了嗎?」柳煜揚柔聲詢問,在詢問中幫助封亦麒更加確認方向。
他知道封亦麒內心的傷口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痊愈的,但他欣然看見封亦麒主動的成長。
「我沒那個本事去干預他們要死要活,不過如果是要加諸在血魄頭上的罪孽,那已經夠了。」
「這樣的話,就需要一個能夠讓所有人死心的計劃才可以喔。」
「嗯,我大概有方向……」很認真思考的封亦麒忽然發現有哪里不對了,「師父,您……不反對?」
他要救的是血魄耶,師父竟然沒有一點不贊同的神色?!
柳煜揚笑了笑,坐在桌邊朝他招招手。
听話的被「招」了過去,封亦麒滿臉困惑。
看見他孩子氣的模樣,柳煜揚笑了笑。
「傻孩子,一直在擔心我的看法嗎?其實嚴格說來,我從來沒有當個武林人的打算啊!我只是想盡自己所能的救人而已,撇去正邪,當個懸壺濟世的大夫。」
這倒是柳煜揚第一次跟他說這些哪!封亦麒詫異的看著他,忽然發現也許自己一直都把師父想偏了。
「所以說……師父你不斷的幫助正道是因為他們會上門來拜托嗎?」很狐疑的用魅惑的瞳眸看了柳煜揚好幾眼。
他終于知道他家師父的脾氣好到什麼程度了……或者該說,是濫好人到什麼程度了。
柳煜揚被他盯的有些尷尬,伸手拍拍他的頭。
「……麒兒,為師總不忍心拒絕那些為了免除無辜之人被卷入的請托……」
之所以到最後撤手不管,除了因為不希望正道傷害到封亦麒,也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做的已經差不多了——至于正邪之間無法放下的仇恨,已經不是他能干涉的,對他而言,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去保護。
頭頂上的手很順的從發根一路滑至臉頰,安撫性極濃的溫柔輕撫抹去了心頭的那份不確定。
「……」封亦麒無力的扯扯嘴角,靠入柳煜揚懷中。
所以說,這個師父不反對他救血魄,他可以這樣解讀嗎?
明天跟襲風商量一下就該開始行動了,希望血魄能活到千佛山之約的那一天啊。
就在封亦麒下定決心的那晚,韓七在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後,懊惱的翻身坐起。
「為什麼鳳兒醒著卻沒听見我承諾說會趕回來?」
「血魄體質會讓他做完那種事後陷入昏迷才對……會醒著對你微笑,應該是不想讓你擔心所以用意志力苦撐。」
「血魄是『毒煞』江楓大費苦心培養出來的『蠱人』,所有體液都是劇毒,而我是克制他的『藥人』,十大惡人有意讓我們互相牽制,只可惜這個優勢從血魄得到九天龍蠱起,就被打破了。」
「為什麼要用那麼邪惡的東西?」
「保護你,他最初的用意,只是希望能藉著九天龍蠱從十大惡人手中保住你……不過,後來的他逐漸在變,誰也說不準他一念之間會命令九天龍蠱殺多少人……」
「怪了,我到底在哪里听過……」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封亦麒跟卓洛宇的對話,總覺得封亦麒口中的那些屬于『蠱人』的癥狀依稀似曾听聞,另外九天龍蠱這個名字也有點耳熟……
等等,蠱人,人蠱……還有那個血色龍形的蠱毒……
絞盡腦汁苦心思索了大半夜,卻怎麼也想不到那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直到窗戶隱約透入早晨的陽光,韓七才用力以握拳的右手狠狠垂了左手一記。
「啊!」
韓七倒抽一口氣,以差點從床上滾下來的速度爬起來沖到桌邊就開始飛快的磨起墨汁,另一手倉卒的攤開白紙,隨手撫平紙面。
「要死了,我怎麼這麼晚才想起來這麼重要的事情?!」
龍飛鳳舞的在紙上寫了幾行就將筆拋回筆筒中,等待墨跡轉干的時間內,他已經把本就簡便的行囊給打包好了。
順手折好信箋,韓七風風火火的離開房間,差點跟同樣一晚沒睡的封亦麒撞在一起。
「嚇!我不過差點撞到你,你拔劍做什麼?」貼著肩膀削過去的劍鋒總算讓韓七頭皮發麻,背脊發涼,但總算冷靜多了。
「……你沒事用輕功在屋里跑什麼跑?突然沖上來誰都會以為是偷襲啊!」封亦麒尷尬的收好劍,差點一劍把韓七了結掉的感覺也讓他冒了幾滴冷汗。
「說不過你……小子,我有事離開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大師兄問清楚,千佛山之約的時候提醒卓洛宇一定要等我,不要太早開打。」
才說完,他人已經在屋外了。
瞪著他飛快遠離的身影,封亦麒連抗議要他別叫他小子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難得錯愕的愣在原地。
「搞什麼啊?好歹把是什麼要緊事說清楚吧?!」這樣誰知道是啥鬼?!
而且,他跑了……誰留在落霞山照顧卓洛宇呢?
***
所謂的「商量」,顧名思義則應該是指參與談話的雙方都能發言,並且說明看法,而後互相妥協商量,找出一個兩人都能接受的結果——對大多數的人而言。
但對于「羅煞」封亦麒來說,「商量」這兩個字的實際定義也許更接近告知,差別只再于商量用的是疑問句,但威嚇的手段更加暴力。
甩開揪著他的前襟,一路把他拖離竹屋好幾里的那只手,席君逸看著封亦麒,淡淡的把剛才听到的話再重覆一次。
「所以,你跟你師父還有海去救正道,我則去柳家找絕魂去阻止滿江湖的人破壞血魄的計劃?」
怎麼听都不像是羅煞會主動提出來的主意。
「對。」封亦麒很肯定的點頭。
「這樣對血魄比較好嗎?」
「我不知道。」封亦麒回答得很坦白。
席君逸用看到什麼奇怪的生物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還鐵了心要這麼做?」他知道羅煞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決定才會與柳煜揚坦白,卻沒料到那股堅決背後竟然是不知道三個字。
「因為如果不去行動,怎麼會知道是做對還是做錯?我只知道現在如果什麼都不做,我一定會後悔,既然如此,還不如做些什麼,即使同樣後悔,也好過完全沒努力!我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血魄根本把我瞧扁了!」
追根究底起來,也許最後兩句話才是重點。席君逸暗道。
不過,他也同樣不想袖手旁觀,因為巫之力在冥冥之中告訴他,血魄的命運還沒有被注定,只要他們努力,那生死攸關的轉圜也未必不可為。
不過,羅煞的計劃有的問題……
「羅煞,你覺得絕魂可能答應來幫血魄嗎?」總不可能是要他去說服絕魂吧?那樣可能讓羅煞自己去直接跟絕魂互砍比較快。
「襲風,你跟白彥海在一起久了是不是變單純了?」沒好氣的取笑他思緒變簡單了,封亦麒揚高紅唇,接住席君逸射來的奪命飛鏢,露出隱藏狡詐的笑容,「誰叫你找絕魂溝通了?當然是要找歆兒,只要歆兒知道了始末,還怕他不要絕魂幫忙嗎?他可是很喜歡血魄的!況且,硬要說來,血魄的逆命丹可是救了歆兒一命啊!」
所以,絕魂還欠血魄一條命——雖然血魄從來沒想過要討這個人情。
「兩邊同時行動,我要給血魄重生的機會,也要滅了其他人的仇恨心,從現在開始,血魄的棋局由我來主導。」閃閃發亮的眼中有著某種堅決。
「……」深深的看了封亦麒一眼,席君逸發現或許心計也是會潛移默化的,一向只喜歡直來直往、唯我獨尊的羅煞似乎開始有了改變,竟然會開始顧全大局……
「我知道了,絕魂那邊交給我,幫我顧好海。」
「……其實我很懷疑全江湖還有幾個人能傷到白彥海……撇去他的個性。」說到最後自己氣虛,封亦麒無奈的搖頭,拿白彥海的個性沒輒。
武林頂尖的劍法、武林頂尖的內功修為,如果不要自己腦袋發熱一頭栽的話,白彥海應該罕有敵手,畢竟他可是吸收了襲風不少內力,又無數次在殺戮中出生入死的名門之徒啊。
席君逸聳肩,對于封亦麒的說詞不予置評。
他對白彥海的武功沒有質疑,甚至可以說很有信心,因為兩人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他可沒少「磨練」白彥海的實戰能力,只是那個很容易把自己逼死的責任感讓他很不放心。
沒有再多說廢話,他們對彼此的作風多少心里都有底,就算分開行動與預期也不至于相差太遠。
「那,卓洛宇怎麼辦?」席君逸忽然想到。
他們都一個人走江湖走慣了,就算近幾年來身旁多了一個人,頂多也只注意到要安排好兩個人的行蹤,現在突然要多注意幾個人,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封亦麒是這樣,席君逸天生淡漠更是不在意,會有這麼一問,還是因為巫之力隱約的預感讓他留上了心。
「……我原本想把他丟給韓七照顧的,不過那家伙好像想到什麼急急忙忙的走了,說什麼印象中有看過『蠱人』的描述,所以要叫他師兄過來一趟。」
封亦麒皺眉,這算是他計劃中的小變數,因為韓七是昨晚向他詢問了一些關于血魄的事情以後,忽然在早上倉卒離開的。
「所以?」席君逸完全不在意「本來」應當如何,他注意的只有現在該怎麼辦。
「所以你先上路啦,我跟師父還有白彥海可能得再待上幾天,然後帶他一起走,養傷也是可以在路上養的。」
封亦麒狠了心的道,柔魅的臉龐因為一股子邪佞狂氣而顯得神采飛揚,但看在知他甚深的席君逸眼中,反而有種惡寒。
「……隨你便,你師父答應就好。」
反正有柳煜揚在,怎麼說也不至于讓卓洛宇死在半路上……吧……
***
五天後,揚州城,柳家——
「你該不會是想要老子去淌混水吧?告訴你門都沒有!」
一大清早,面對連趕了五天路途出現在柳家宅邸大門口的席君逸,攔在大門口根本不打算讓他進門的絕魂非常不客氣的把丑話說在前。
席君逸面不改色的直視絕魂,從他衣服上的露水判斷出絕魂應該在外頭待了很久。
「你知道我會來?」
面對席君逸那種狀似疑問的篤定句,絕魂早就習慣了。
「還不是那金發的小子,莫名奇妙的找到這兒來,我沒把他殺了已經是那小表多事,你少來添亂子!」
想起那個專長是裝可憐、興趣是咬人、最喜歡笑呵呵裝傻的情人,絕魂滿肚子氣無處發,冷硬的嗓音反而有些無可奈何。
金發……
「雲飛嗎?」
「誰管他叫啥名字?反正當初抓走小表的就是血魄跟他沒錯。」
「他來做什麼?」
「拜托小表幫他送封信……還說什麼為了確定某件事情,就算被我所殺也無話可說的……」絕魂皺著眉,顯然也被雲飛古怪的行動弄得一頭霧水。
沒有真的將雲飛的命留下,是因為好歹血魄的逆命丹救了柳煜歆,讓柳煜歆可以不再受九陰絕脈所苦,甚至為此送命——但這絕對不表示他不在意當時柳煜歆被綁走所吃的苦。
「某件事?」席君逸輕微的眯起了眼。
「好奇的話自己去追他,他前兩天才離開的,好像是往卓家去了吧……別看我,沒砍了他已經是我最大耐性的表現,他的死活與我何干?」
「是沒有什麼關聯……」只是與血魄的生死息息相關。
既然他從來不期待絕魂會好言好語立刻答應去幫忙,自然也就不覺得被這樣回應有哪里不好。席君逸沒有對絕魂的反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從懷里取出一封信。
「這啥鬼?」
「柳煜揚的家書。」也是能讓柳煜歆得知事情經過的最好辦法。
「……」
瞪著那封信,絕魂有種沖動想用內力徹底將其毀尸滅跡,不過在想到柳煜歆可能會有的反應後,只能陰沉著一張臉瞪著席君逸,好半晌才僵硬的轉身進屋。
席君逸安安靜靜的跟上,不得不承認那只白玉狐狸般的少年把絕魂……嗯,教得很好。
***
北海,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主要活動地區,在這遠離中土的地方,有著跟中原迥異的風土民情。
男人們或放牧牲口或打獵,女人也得外出干活,孩子們更是從小就習慣幫忙父母親分擔工作,嚴苛的生活環境反而讓在此地生長的人們更知足常樂。
純樸爽朗的人們、簡單無華的生活,遠離了中原的是是非非,雖然生活苦了點,卻是現今叫「北海七狂」的師父所鐘情的隱居地。
理所當然的,那七個被他在中原前往北海的路途上撿到的孩子,也被「放養」在這廣大的北海地區。
別人家養牛養羊養馬,他養七個小蘿卜頭,更詭異的是還可以和在地居民交換喂養心得,由此可知叫「北海七狂」一個個「野性十足」是怎麼回事了。
一個習武之人晚年最希望的莫過于能收個繼承自己衣缽的徒弟,這在中年就因為某些事情而隱姓埋名隱居在北海的老人也終究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在七個徒弟都足以自立後,心滿意足的闔上眼離開人世。
分別繼承了師父的武功與醫術,「北海七狂」在游牧民族中可是深受歡迎,因為北方人崇拜實力強者,面且在北海地帶醫人的大夫難找,醫動物的獸醫也少,所謂物以稀為貴,累得重感情的七個人總是東奔西跑到處幫助有需要的人,時常一只信鴿飛來,他們就必須穿越大雪地區跑到廣大荒羌之地的另一邊去。
平常不覺得有什麼,反正自在慣了,師兄弟妹半年不見面也沒啥好想的,可是如果要找人可真會氣到吐血。
「我師兄在不在這里?不在?他上哪兒去了?」
「扎罕大杈,我那大師兄……」
「什麼?他留話給我說要我去喀瑪兒那里找他?」
「什麼?師兄又不在?」韓七哀鳴,身旁的異族少女笑得好高興,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指指西方。
「他跑那麼遠做什麼?我找他有急事啊!」再不快點就來不及拉!他不是傳了消息要師兄南下等他嗎?
哀怨地接過少女換給他的馬,看著跟前白茫茫的雪景,韓七只想仰天狂嘯。
師兄啊,你老人家行行好,這次真的有急事,別再你追我跑三個月了!
所幸兩天後,韓七就成功的遇到他家大師兄與二師兄。
大雪茫茫中,在一處大石後方,燃起一抹火光。
韓七選了個背風處搭好帳蓬準備過夜,熟練的把燻羊肉串在木串上,放到火堆拷熟,一邊還裝了盆雪水燒熔,準備拿來煮女乃茶。
簌然,一個雄壯的黑影突兀的出現在韓七身旁,讓正準備填飽肚子的韓七飛快的跳開。
「唔啊!哪來的熊不冬眠?」
「熊你個頭!」黑熊一掌巴過去,逕自蹲到火堆旁拷火。
等到他拍去帽子上、披風上,與大胡子上的雪花,才讓人看請楚這擁有熊一般壯碩體格的男人擁有一雙像小熊般溫柔迷人的跟睹。
「小弟,有沒有女乃茶?」另一個斯文男人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在韓七原本的位置,接著替他烤肉的動作,順便提出要求。
「我說大哥二哥,你們找我麻煩嗎?怎麼到處亂跑害我花這麼多時間找你們,時間快不夠啦!快跟我走!」
苦著臉抱怨,韓七一手把女乃茶遞始二哥,一手接過老大丟來的東西。
「睡完覺再走,小子,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忽然傳個這麼麻煩的消息,害我們忙著趕回老窩幫你找資料跟四處搜集可能會用到的藥材,現在竟然說我們愛亂跑?」男人接過二師弟遞來的女乃茶與羊腿,沒好氣的說道。
「啊?需要什麼藥材?我只是問你們『盅人』……」
「誰叫師父每次給我們上課的時候你都偷打瞌睡,誰叫師父讓你讀書你爬去打兔子!連『人蠱』有多麻煩都不知道,還敢給我說風涼話!」大胡子後頭傳出可疑的磨牙聲。
韓七很識相的抱著到手的資料跟藥材鑽進帳蓬內。
「大哥二哥慢用,我先睡了。」在北海人人都知道他家老大不好惹,還是先當縮頭烏龜為保命上策。
「去!先跟你說一聲,只有我跟你去,你二哥要去長自山找紫玉人參。」
「能至少增加一甲子功力養顏美容、修復經脈的那個紫玉人參?」韓七把頭從帳篷里探了出來。
「沒錯。」斯文男人邊喝著女乃茶邊點頭。
「幫我留一支。」頭又縮回去了。
听見他的話,大胡子的雙眼爆睜,斯文男人慢吞吞的放下杯子,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這小子以為五百年才能生成的紫玉人參很好找嗎?幫他留一支?他以為他們能找到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