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仲介 第七章

「你必須和我談一談!」青雲準備進病房量體溫時,李奇攔住她,阻止她的步伐。

「走開!」青雲忍不住氣沉聲低吼。她繞離李奇的身邊,想要繼續她的工作。

「你怎麼能說不理我就不理我?」李奇滿臉的懊惱,他真是不相信這位倔強、有個性的女人,就是他所熟悉最溫柔體貼的、最順從、最善解人意有青雲。

一陣長長的停頓,使得空氣中彌漫著風雨前的寧靜。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他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她,以他慣有懾人眼波,企圖化解和青雲之間的僵局。「你應該給我解釋的機會。」

避開李奇的眼光,青雲幽幽的說︰「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現我的面前。」

「法官在宣判刑責之前也會把罪狀列明的,不是嗎?你怎能無聲無息的就判我的死罪?」李奇一臉的無辜。

他如果不是個巧言令色、善于偽裝的高手,那麼,他一定是個用情很深卻遭人誤會的情人。

青雲不想和他糾正扯不清,況且,這兒又是醫院,她不得不作短暫性的妥協,以避開可能招致的質疑眼光。

「下班後在門口等我!現在,你先離開!」拋下這句話,青雲自顧推著車子,進入病房。

李奇眉宇之間有股勝利的驕傲,他帶著得意的笑容和迎面而來的齊文正與平安擦肩而過。

「哦,回來了!」齊文正的聲音小得向乎只有自己听見,他甚至很慎重的回頭望了離去的李奇一眼。

「誰?」平安有耳朵得很。

「剛才那個人!」齊文正以回頭一次,李奇已經消失了。

「有什麼特別的嗎?」平安心想,莫非是新醫生?

「有個護士你應該認得,步青雲,那個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听說留美去了,可能學成歸國了吧!」齊文正壓低嗓門,深恐被人誤會穩私、論人長短似的。

「那個人可出名了,幾乎全小兒科病房都認識他。風趣、幽默,標準的大情人,簡直迷死丁那些護士們,據說,步青雲就是等他回來結婚。」

齊文正說得口沫橫飛,完全忽略了平安臉上瞬息的萬變的異樣表情。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也不過如此,你說是不是?」看來,李奇所博得的好感,並非全部來自異性。

平安心有戚戚然,再加上李奇離去時的滿面春風,更使他心情一下子跌至谷底,今天,對他而言是個掃興的一天。

「喂!這幾天又有總醫師的名單公布,有沒有希望啊?」齊文正忽然又提個風馬牛不相關的話題。

「高飛犧牲打!」平安的腦子還在前一個話題打轉。想一想,也不對,就算是犧牲打,也是護送隊友或者上壘,或者得分,可是,他卻什麼建樹都沒有,怎能算是犧牲打?「揮捧落空才對!」他慎重的更正。

沒錯!他連球都沒模到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別裝了!我還會不知道你的野心勃勃、勢在必得嗎?」打死齊文正他也不相信一向自負的學長會對自己沒把握;

「你知道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平安不認為自己在外表上露了什麼破綻,齊文正怎麼可能洞悉他內心深處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呢?

「這有那麼值得緊張嗎?」齊文正被他弄胡涂了。

「大家都公認你是最有希望的人選,這還需要當秘密處理嗎?」

「這下可要貽笑大方子!怎麼可能這個樣子?老天真會和我開玩笑。」平安哭喪著臉,想不到出師未捷身先死!包糟的是這居然是樁公開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喜歡步青雲,到底泄密的人是誰?

他一個頭兩個大,還是想不出來這個可惡的人究竟是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沒有自己散布消息。

「你是不是‘阿達’,學長?」齊文正夸張的舉起食指和中指,做出交*的手勢。「不過是個總醫師罷了,又不是競選院長,你犯不著如此患得患失吧?」

「什麼?」真是牛頭不對馬嘴,這才真叫貽笑大方呢!烏雲立刻從平安的腦中消失,他的心情輕松得不得了。「下次講話請不要混淆主題好嗎?差點鬧出人命都不曉得!」非得好好靠誡這個說話含糊的家伙不可,他全身的細胞都不知道被嚇死了多少呢!

「什麼跟什麼?我都搞不懂你耶!居然還罵我?」

齊文正氣得哇哇大叫,夸獎別人也是錯的嗎?

「連我都搞不懂我自己哪!」平安苦笑著自嘲。

青雲出現在醫院門口時,李奇迫不及待的腳步便立即迎上前。

他的手輕輕滑過青雲的背後,摟著她有腰,然後將手彎中的青雲,慢慢的拉近身軀。他的另一只手同時也由自己的身後穿過,握住青雲被「夾攻」的那一只手,橫過他的腰回到原點。

這個動作他以極自然的姿勢完成,一點也不勉強、唐突。似乎他和她的手,本來就應該是這個位子。

青雲冷冷的抽回沒有感情的手,並且以審視的眼光逼退李奇的手、李奇的身體。

「你一身喜歡這種小鳥依人般的安全感!」他提醒她。

「不要再拿以前的事情當話題!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回憶。」她眼露凶光,拒絕回憶。

往事如煙是她的感慨。

「老地方坐坐?」他識趣的改變箭頭。

「有什麼話就邊走邊談吧!」她倒寧願漫無目的走著,也不願去所謂的老地方刺激自己。況且,萬一自己的脾氣失控,在公共場所會是尷尬場面。

「到我的車上吧!先離開這兒再說。」

連車子都有了?才多久的光景就混得不錯,可見們的理想和目標都在快速的達成中。

青雲默默的隨著李奇來到停在路邊的車旁,是一部黑得發亮的BMW,原來這又是炫耀的詭計之一。

她知道,以前所認識的李奇,真的不見了,眼前這一位,不過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罷了。

李奇熟練的操縱著方向盤,一雙楮楮卻又不安分的偷偷瞧了青雲好幾眼。

等了好久,李奇只是無言的開著他的車,偶爾輕聲嘆息,偶爾深情款款地注視著青雲。

現在青雲對這種方式是厭倦的、不耐煩的。

她終于忍不住的開口,她不想把時間無意義的浪費在地聲的世界。

「我是要兜風還是展示車子的性能?我兩者都沒有奉陪的雅興。」

「你說話的口氣和方式改變很多。」是的,他記憶中的她是世上最有女人味的女人,這也是他回來的原因。這些日子來他已受夠了氣焰器張、跋扈的女人,他好懷念那些只屬于他的溫情日子。

「人是善變的!這是你教我的,不記得了嗎?」輕嘆一聲,她也不願意這樣。可是,不得不偽裝自己,她不想再受傷。

「我到了那邊之後,一切都不是我在信中所提的那麼美好、順利。打工和讀書這兩件事就平均了我的一天,我只能在忙碌的時間縫隙里,勉強偷個時間作短暫的睡眠,這種日了有多苦、多累?你是不會懂的。」這一定是非常難忘而痛苦的回憶,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眼楮充血,他在這段回憶里咀嚼不美好的過去。「這體力透支,再加上水土不服,就病人,而且,病得不輕。」

怎麼是這樣的情形?他的信,字里行間都充滿希望的未來,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滿足現狀,憧憬未來。她沒想過,那些全是美麗的謊言,善的欺騙。

「為什麼騙我?」她的眼眶中已有淚水在打轉,只是她克制著往下掉的沖動。

「你知道我一向不服輸的!」也許是從小寄人籬下讓他形成好勝心的心理吧!他總是不輕易向惡劣的環境低頭。

李奇有個非常不愉快的童年。從他有記;億以來。

他便和祖母生活在舅父的屋檐下,相依為命。

從小,他只是被告之父母雙亡,其余的一切,在他的心中永遠都是無數個問號,並且隨著祖母的過世,這些問號也永遠埋入黃土之中。

少了祖母的呵護,李奇再也沒有快樂可言。

雖然舅舅不打他,也不罵他,但是,那不代表他是生活在愛與關懷的環境中。

他年幼的心靈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舅父夫妻對他的不聞不問,絕不是開放的教育方式,而是將他當作隱形人般的視若無睹。充其量,只是盡到賞他一口飯吃的責任。

年紀很小的李奇便學會不爭吵,以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處罰。但是,他在心中立下在志,將來一定要飛黃騰達、出人頭地。

所以,他很努力于讀書,來為他成功的將來奠下基礎。而且,他幾乎沒娛樂,讀書就成為他最佳的消磨時間的方式。

他必須不斷的爭取好成績,這樣,舅父在面子上掛足之後,才會樂于掏腰包付學費,然後繼續滿足李奇帶給他在自己子女身上享受不到的成就感——成績優異。

認識青雲,緣于李奇大學時期兼家教時,有一次學生在上課途中突發病況,剛巧家長不在,只得由他手忙腳亂的送急診室。

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美麗的寶藏。但是,也因為這段美好的日子。令他失去考托福的競爭實力。

在他警覺荒廢太多學業時,對于他的考前準備已回天乏術。

憑著一顆不服輸的心,他不可能讓這偉大的理相無疾而終,他毅然決然帶著一個學期的學費和一張單程飛機票,背著簡單的行囊和青雲無盡的愛,遠遠赴美國。

他必須靠打工賺取他的生活費和下個學期的學費,但是,他也希望盡快將學位拿到,以解相思之苦,所以,他拼了命的把時間全用在工作和讀書這兩件事上面,終于,他病倒了。

「每個都說美國是個人人都有機會的樂園。天曉得‘她’多麼排斥有色人種!」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維,忘了開車的動作。

一個緊急煞車,青雲差點要往玻璃撞去。她驚魂甫定地看著李奇。他一臉的憤怒,使得青雲無法分辨他是因情況危急而猛踩煞車,還是因為情緒的高張而拿煞車出氣?

「靠邊吧!」他說得極輕柔。一方面安撫李奇,為她所不知道的一切和他受過的苦,作無謂的補償;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再受到類似驚嚇又刺激的細胞運動。

李奇遙遠的目光拉回現實,望著青雲,喟然一聲輕嘆,仿佛在告訴她往事如煙。

他順從的將車子慢慢駛離快車道,打方向燈,然後靠邊停車。

「你不必隱瞞你所有的苦。」她盡量保持聲音的政黨。「是怕我擔心?或是面子問題作崇?」

「都有吧!」兩者都是他的答案。「肯原諒我了?」

他見風轉舵,趕緊在最佳時機說最有利的話。

「這和你的結婚有關系嗎?」他不作正面的答覆,卻急于知道他怎麼可以說變就變,毫不留戀的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

或者,這是他編出來博取她的同情懷諒解的謊言也說不定。

「我沒有必要騙你!」他總是能一眼看穿青雲的心事。「我病得太久,工作都保不住,連課也沒辦法上。

沒有收入,飯還是得照吃,不是嗎?還有看病的費用。最後,我不得不動用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學費基金。」停頓一下,他習慣性的將頭發向後攏。想不到他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他似乎在整理思緒,才能決定怎樣繼續他的故事,

「那些小錢又能供應多久呢?沒幾天光景,我又捉襟見肘了。」

「你可以向我求救的!」她是在埋怨,依她和他的關系而言,向她開口並不過分,也不丟臉。

他定定的看著她,深沉而難以解釋的一眼。「沒有真正嘗過的經驗,永遠無法深刻的體會那種心境。」

他語重心長,非常小心措詞。「我從小苦慣了,所以不怕窮日子。但是,當我在異鄉獨自一人貧病交集時,我才開始害怕沒有錢的日子。你不知道那種極端的恐怖與不安全感,隨時都像猛獸般的向你直撲而來,真是人間最殘酷的精神虐待。我到現在仍然忘不了——忘不了它凶猛的啃蝕心靈及身體的戰粟感,簡直比食人魚的威力要強上千萬倍。」

青雲听得出神,她漸漸的感染了李奇的悲傷與無助。若非遭受的煎熬令人承擔不起,他絕不會如此沮喪,一向樂觀進取、從不听天由命的硬漢,絕不會崩潰。

「你還可以告訴我我些情形,至少在精神上有我的扶持。」她哽咽的聲音含糊的說著。

是回避,更是無法個體的回答,李奇一直在閃躲青雲這項質詢。難道他不知道青雲很在乎他是「見外」嗎?

「在我最彷徨和重估自己的能耐時,我遇見了她!她在山窮水盡的絕處救了我……」他還是說到問題的核心了。

「她——是誰?」青雲已經分不清自己心情。該繼續恨他、怨他?還是徹底的原諒他,祝他幸福?

「我一位同學的姊姊。」他的語氣是不自在的。他偷偷的看看青雲,咽下一口困難的口水,緩緩地述說。「沒錯!她比我大五歲,但是,她細心、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在我最脆弱的時此,對我來講,她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天使。最重要的是她已和洋丈夫離婚,生活上需要另一個國人的慰藉。而我,遠方的游了,也需要感情的滋潤和復蘇,所以,很自然的,干柴烈火……」

那麼,從此王子和不是公主的女人就過著幸福、快光的日子?!

既然如此,王子又為什麼要回來惹公主傷心難過呢?為違背的誓言作良心補賞?青雲痛苦的搖搖頭,一點必要也沒有,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很有錢?」其實這是必然的現象才對,只是,她非得親耳听到他的承認不可。

「是的!她非常有錢。」他不住地點頭和苦笑,肯定這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沒錯!可笑得很。

他一直不願意開口向青雲透露所處的困境,卻又一頭栽進另一個有錢女子的懷里,原來,他所需要的是對他有實際助益的裙帶關系。

所謂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爛,只不過是他一時的失言,愛情于他而言,只是生命中無聊的調劑。

青雲眼淚終究還是流了下來,為她不值錢的愛情作最後有哀悼。

「我要回去了!」她只能說出這句話來。其他該罵、該怨的,早就被她心中嚴厲的執行過。

「青雲,我真的很抱歉。」他是哀愁的,放棄她是這樣不容易的一件事。

「抱歉?」抹抹臉上的淚,她故作輕松地強顏歡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有得必有失,很不巧的,我剛好是你必須入棄的選擇,如此而已,談什麼抱歉?」敗在無能為力的金錢條件上,青雲還能說什麼呢?

「我是專程回來求你的!我……我和她分開了!」

他支吾著。「我只希望能重新擁有你!經過這些事情之後,你才是值得我追求的愛。」

他的好日子過得並不長久。

短暫的蜜月期維持不了多久,他和老婆的夫妻生活便有紛爭不斷的上演。

在老婆跋扈的大姊作風之下,他嚴然只有一副好看的虛有外表而已!這還不打緊,她的強烈醋勁才大得譜呢!只要他離開她的視線範圍,縱使只一小時,兩小時的時間,他也必須接受一次又一次,重復不斷的行蹤調查。這令他煩不勝煩。懊惱不已。

這是段窩囊的去式,他很高興得到解月兌了。

「你還是我的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哀莫大于心死!」她覺得太可怕了,他怎麼可以將愛與不愛的決定作得如此草率?就像切換頻道一樣的不費吹灰之力,按按遙控器,「愛」、「不愛」就可以在他的指尖來回更替。「你把愛情當作機器的零件,好多種樣式任你選擇,裝上、卸下,一直到有你滿意的為止!很抱歉!我不當零件,供人待價而沽。」

「是他的緣故?」他指的是平安,他強烈渴望的事沒有預期的結果,令他不知所措。他痛苦的緊緊閉上眼楮,緩和他禁不起的失望情緒。他的青雲不再是那個可以打發的溫柔小女人,這一點,是他一直不肯面對的改變。

「不關任何人的事!」他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更何況她還趁著酒意,故意演出一場清醒時的絕對不敢造次的瘋狂好戲,隔著玻璃窗,在黑夜中養他的眼呢!

「你真舍不得這麼快就忘了我?」他不甘心自己的魅力只在她的心中作短暫而膚淺的停留。一想起她居然投向另一個的身邊,他激動得不能自己,甚至忘了他已無權干涉。

他的話惹怒了青雲。「和別人結婚的是你,你憑什麼回來指責我?你太自私了!」她氣得根本不想再解釋什麼。

「我是有苦衷的,你應該諒解我。」他說得振振有辭,強調他的情有可原。

「是!活該你李奇愛過的人都必須和你心有靈犀,可以和你互相感應,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的無奈,並且在收到你沒有留下半句話的喜貼時,還要高高興興的等著你加民心轉意!」的憤怒再度沸騰,沒辦認同李奇的不可理喻。

在李奇還未回應她的感覺時,她憤而打開車門,並且立即招來一部經過的計程車,揚長而去。

留下錯愕的李奇。

他呆了一秒鐘之後,猛然加足馬力,追隨青雲的腳步,穿梭于忙碌的車陣里。

青雲目光散漫的出現在小酒吧的門口,等到她確定希望見到的平安,果真在此的時候,她的眼珠閃過一抹異常的興奮。

離開李奇的車子,她只想看看平安,這種幾乎瘋狂的渴望,嚇了她自己一跳。不由得。她叫司機將車子往酒吧的方向駛來。

她喜歡平安修長的身影所展現出來的優雅態度和從容不迫,他身上帶著濃厚的遁世氣息,這使他一點兒也不像他的職業——醫生。

尤其經過那一次,他放棄有機可趁的一夜,他的君子風度和修養就深深佔據她心中。而且,她堅決的相信,不是她不夠吸引力,無法促使他有任何的生理變化。

跨進門內,她直接往平安的座位走去。

「還敢陪我喝酒嗎?」她帶著還未消失的驚喜,愉快的坐下。

和她有同樣驚喜的平安,臉上有明顯不敢相信的神色。因為他下班開車經過醫院門口時,發現青雲和她那個大家都認識的體面男友,親熱的摟著彼此的腰走在一起,害得他臨時改變回家的念頭,轉到這兒喝悶酒。

「雖然你醉酒另有一番野性的放縱之美,但是,酒量不好還是適合淺酌。」他溫柔婉拒。

她的笑容有些模糊了,她以為平安厭惡的作為。

這下子,她的心猶豫著該不該離開。

只覺得一陣痛楚自心底深處,由小而大的擴散開來,她心虛地偷偷瞄他一眼,但是,他冷靜的臉上找不到任何可能的答案。

「你醉灑的副作用太多,我不忍心見你頭痛欲又猛嘔吐的模樣,太可憐了!」他小心措詞,仔細端詳她有臉,她的焦急與不安,教人我見猶憐。「我願意每天陪你听听老音樂,喝點小酒,但是,不許你借酒澆愁!」冷眼旁觀,他將一切都看得仔仔細細。

「不許」二字雖然是霸道的用法,但是,青雲听得好窩心,感覺有種歸屬感,情感似乎不必再流浪。

她不否認他借酒澆愁的猜測,因為事實上確是如此。她有些後悔,自從李奇出現後,她一連做了好些不經大腦思考的沖動事,想來真是幼稚無知。

愛情對她而言,不是個好東西。

透過微弱的燈光,她支托著下巴,毫不避諱的直視著他。「隨便什麼東西,先給我來一杯,好嗎?」

他實在是個好看的男人,也許他應該和李奇一樣,到處傷女孩子的心才不會浪費了外表。

「啊!對不起!」他頗為歉疚的站起來,忘了該有了禮貌可不是紳士的作為。

他為青雲端來一杯淡酒。

「這邊的客人大概認識我了。」重新坐定後,他露出貝齒一笑。「你幫我很大的忙,知名度都被打響了。」

「真的?」她的眼楮睜得特大,好奇和感興致代替應該有的難為情。對于這一點改變,又讓她嚇了自己一跳。「你打算怎麼報答我?」她心中僅存的李奇的影子,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終至完全消失。

她只想陶醉在平安的自由自在的特質里,感覺全然無壓力的了際關系,至于其他煩人的事,被她暫時逐出門外,敬謝不敏了。

「嗯……讓我想想。」咬住下唇,身子往椅背靠,他果真努力的推敲報答的方式。

對了!平定又可以派上用場了!

「帶你見見平定吧,他下部隊後還沒空回來呢!總算星期天有假回家。怎麼樣?想他嗎?」

一想起平定,青雲的心是喜孜孜的,尤其他那一聲聲膩人的「姊姊」叫聲,教青雲好生想念,他真是個可愛的大男孩。

「我已經開始期待了,怎麼辦?」雖然和平安相處的時間不多,青雲發現心境上卻受他不少的影響。

「他好嗎?」

「哈!平定走到哪兒,樂趣就跟到哪兒,怎會不好呢?他總有辦法讓自己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工作中得到快樂。問他好不好,對他簡直是一種侮辱!也許你應該問在他周圍的人、事、物好不好,可別讓他給鬧翻天才是!」一說起活力無窮的平定,他的話可就多了。

「平爸、平媽呢?」青雲有點兒過意不去,現在才想起兩位豁達的老人家。

「媽媽還是每天為三餐忙,也不曉得有什麼好忙的、爸爸還是每天向老榕樹報到,日子過得比什麼都刺激呢!」喝了一口酒,平安定定的瞧著青雲,不相信她是專程為閑話家常而來。不過,他很想知道接下來她要問候的會是誰。他雙手交*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看見平安舉起酒杯,青雲才意識到被她遺忘了的那杯放在她眼前的酒,還沒踫過呢。這個時候啜一口正好可以巧妙的掩飾她的詞窮。

在酒杯踫觸兩片薄唇的時候,她想起了平安的一句形容詞——發情中的大母牛!噗哧一笑,口中的酒卻不容許她張開嘴,為了不讓酒從口中噴出來,她硬是一口吞下它,結果是嗆得滿臉通紅,咳嗽不止。

活該是背後取笑他人的報應吧!她驚訝現世報還真快。

「你的病人陳美枝,好嗎?」她忍不住要問候她。

平安先是一愣,繼而微微一笑。

病人那麼多,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專挑陳美枝作為問候的對象,所以,唯一可能而且合理的解釋就只有平定了,肯定是他又多嘴的說出某些典故。

「還是老樣子。」嘴角稍稍往上揚,他的眼楮告訴她,我明白你意有所指。現在,他已經不奇怪青雲為何無端端的給嗆到。

她漲紅著臉,帶著訕訕的不安,手指頭無聊的在桌子的邊緣來回移動,不得已,她只好承認失去話題。

「糟糕!我已經沒有可以問候的人了。」

「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談我,或者你。」他專注的眼神充滿只屬于他的智慧之光,夾雜一些他刻意隱藏的濃烈渴求。

這個眼神讓青雲捕捉到一個訊息︰平安和平定最像的地方竟是眼楮。他們的眼楮都能為主人說話。

只不過——平定不懂得含蓄,他將一切鋒芒全在和嘴巴一樣不甘寂寞的眼楮,盡情的釋放。

而平安的眼珠似乎有一道夾層,希望讓人分享的,就放在外面這一層傳遞給每一個人;里面的這一層,則是安全的保險庫,忠實的保管絕不公開的喜、怒、哀、樂。只獲兒得他內心的密碼才是進入的唯一途徑。

這一眼泄漏了少許秘密,是一時的松弛嗎?

不像!它應該是散意放水,好讓青雲獲得通行證。

是美酒和旋律烘焙出來的氣氛的功勞吧!四周眼波交替所制造的電流,就要讓人招架不住了。

本來有意一吐為快的剎那沖動不見了,任何不受歡迎的東西在這個時候都是殺風景的。

就讓一切隨緣而來,隨緣而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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