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想叫師弟妹們到城外的破廟去住,好省點錢,可又擔心萬一被擎天幫的人追到,靠他一個人是保護不了老婆的,迫不得已,沈康只好多要兩間房,讓師弟妹們男女分開各擠一間。
包何況他還有一件十分緊急的事要跟師弟妹們,不,是跟小師妹「商量」。
「八師弟,你到前頭問問掌櫃的,怎地你四師姐點的飯菜還沒送來?」
「是,大師兄。」
最重要的事優先吩咐完畢,沈康便轉過身來,神色凝重的面對水漾兒。
「小師妹,你還記得雪山派掌門人的兒子說過想娶你嗎?」
「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想把我騙到柴房里去『月兌衣服涼快一下』的混小子?」水漾兒月兌口道,怒氣沖沖。「我寧願出家,也不要嫁給他!」
「你必須嫁給他!」沈康斬釘截錢地道。
「死都不要!」水漾兒也很堅決,牙根咬得死緊。
「為了所有師兄弟姐妹們的安全,你必須嫁給他!」沈康橫著濃眉,表情接近凶狠了。「想想,如果你嫁給他,雪山派就是我們的靠山了,這麼一來,擎天幫他們想再動我們,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懂嗎?」至少到目前為止,三鬼幫的人還不敢動七派五府和丐幫的人。
不懂!
但水漾兒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另一個聲音就殺過來了,蘊含著濃濃的怒意。
「我反對!」
水漾兒愕然回首,是二師兄俞鎮宇。
要說師兄弟姐妹們有誰最能夠表現出師父的教導的,非俞鎮宇莫屬,不但生性正直沉穩,為人更是公正嚴明,憑良心說,他比沈康更適合大師兄的位置,只可惜他小了沈康一歲,只能默默容忍大師兄的自私行徑。
直至此刻,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
「我堅決反對!」俞鎮宇嚴厲地道。
「師父說過,婚事自決,不是由大師兄決定的!」
沈康恨恨咬牙,就知道有人會反對,所以他才拖到現在才開口。
「但那是為了我們大家……」
「不,大師兄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四師姐,為了四師姐肚子里的孩子!」
沈康難堪的窒了一下。「即……即便如此,能夠得到雪山派作靠山,于我們所有人都有利……」
「除了小師妹,她要被犧牲。」俞鎮宇冷著表情,堅決的對上沈康。「請大師兄別忘了,身為師兄姐,我們的責任是保護師弟妹們,而你卻為了自己要犧牲小師妹,這我絕不同意,相信其他師弟妹們也不會同意的!」
說著,他回頭掃視師弟妹們。「你們說呢?」
「不同意!」
眾人一致大吼,堅定,毅然,其中只有一個不同的回應。
「那也是不得已的嘛!」
俞鎮宇鄙夷地冷然而笑。「我想應該就是四師妹唆使大師兄那麼做的吧?」鐘彩鳳瑟縮一下,別過頭去不敢和俞鎮宇目光相對,「我剛剛說了,是不得已的嘛!」再補充一句,「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才怪!
俞鎮宇冷哼,不再理會鐘彩鳳。「只有你和四師妹反對,大師兄,少數服從多數,你不能勉強小師妹。」
「再說,為什麼一定要雪山派掌門人的兒子?」五師姐翁碧英。
「對呀,昨天那位藺公子也行嘛!」七師姐孟菁。
初見面就拐人家姑娘到柴房里去,那種齷齪下流的人,不用考慮就可以直接打回票了;而藺公子,起碼是救了他們的恩人——雖然動手的是他那四個屬下。
「他不行!」沈康斷然反對。
「為什麼?」三師兄劉台歡。
「你們听過江湖上有哪個幫派門戶是姓藺的嗎?」沈康反問。「沒有,江湖上沒有哪幫哪派是姓藺的,所以藺公子沒有能力做我們的靠山。」
「大師兄的意思是說,非得犧牲小師妹不可?」六師兄饒毅。
「我說過,我是為了我們大家。」沈康抬頭挺胸,理直氣壯。
「除了小師妹。」孟菁咕噥。
「可是我們大家都反對,那怎麼辦?」翁碧英涼涼地問。
「你們……」沈康臉黑了,「師父的交代,我是大師兄,不管反不反對,你們都得听我的!」停了一下,硬著頭皮說出重點。「無論如何,我已經寫信給雪山派掌門人說我同意這門親事了,我們不能反悔!」
竟然先斬後奏!
俞鎮宇憤怒地瞪大了眼,眼看就要忍不住飆火了,但他深吸了口氣,還是強行壓下了怒意——現在還不是時候。
「退婚!」毅然決然地道。
「不行,師父說過,言必有信,我們不能反悔!」沈康一臉的大義凜然。
「師父也說過,我們的婚事全權由自個兒決定,大師兄你怎地就不遵從?」俞鎮宇反駁。
「你……你……」沈康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是他也知道師弟妹們早已對他心存不滿,想要說服他們的機率十分渺小,于是他轉而對小師妹使出狡猾的勸服手段。「小師妹,難道你要為了自己一個人的自私,而犧牲八個師兄姐嗎?」
明明是大師兄要犧牲她,大師兄卻反說成是她要犧牲大家,水漾兒不禁啼笑皆非。
不過,她依舊沒機會做幽任何回答,八師兄傅偉就急急忙忙撞回來了。
「擎天幫,擎天幫,大師兄,擎天幫的人又出現了啊!」
這麼快?
「那你還回來,為什麼不把他們引到別的地方去?」沈康氣急敗壞的怒吼。
「我還沒說完啊,大師兄,」傅偉委屈的瞅著沈康。「在前頭,擎天幫的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的堵住我,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對我下手,反而走開一邊讓我離去,那我也擔心他們是要利用我找到大家呀,所以我就故意慢吞吞的走,結果卻听到他們在說……」
「究竟說什麼,快說啊!」
「他們說,他們終于找到昨兒個圍堵我們那伙人的尸體了,而且在他們身上發現……」傅偉咽了口唾沫。「奪魂谷的標記……」
眾人齊聲驚喘。「奪魂谷的標記?」
天底下也只有奪魂谷的人在殺人之後會刻意留下標記,不怕任何人知道,也不怕任何人去尋仇。
反正也沒人知道奪魂谷在哪里。
「對,對,就是奪魂谷,」傅偉猛點頭。「他們不曉得是我們和奪魂谷有什麼關系,所以奪魂谷的人是特意來救我們的,或只是踫巧奪魂谷的人路過,而他們的人不小心得罪奪魂谷的人才會被殺,所以現在他們不敢動我們,要查清楚之後,才能夠決定該怎麼辦。」
「奪魂谷……」沈康喃喃道。「難不成昨天那位藺公子是奪魂谷的人?」
「他就是奪魂公子嘛!」水漾兒總算能說到話了。
奪魂公子?!
剎那間,好像被人在同一時間點中死穴似的,除了水漾兒之外,其他人全凍結在那里了,特別是沈康,他的臉都驚嚇得變形了。
他不想活了嗎,竟敢當面拒絕奪魂公子!
「你……你為什麼不早說?」連俞鎮宇也被嚇到了。
「又沒人問我。」
誰會問她那種事啊!
俞鎮宇啼笑皆非。「那你……喜歡他嗎?」不然怎會靠在他懷里哭成那樣,而對方也問出那種問題來。
水漾兒怔了一下,「怎麼突然問我這種事?」然後困擾地蹙起眉頭來,猛搔後腦勺,「我們也沒見過幾次面,問我這種事,我也回答不上來啊!不過……」聳聳肩。「我不討厭他就是了。」
「那就嫁給他!」沈康立刻改變主意了。
小師妹嫁到雪山派.那些想追殺他們的人就不敢動他們了,但嫁到奪魂谷,整個武林都不敢動他們了。
就算腦袋里沒有半顆腦細胞,也知道該做何抉擇。
「才不要,我跟他又不熟!」水漾兒又拒絕了。「不過,我可以請他幫忙。」
「他會肯嗎?」俞鎮宇謹慎地問。
江湖中,誰不知道奪魂公子的狂傲邪佞,被人那樣當面拒絕,面子都被他們踩爛一萬次了,沒有當場被他擺平——九個師兄弟姐妹擺成九種樣子,那已經是個奇跡了,他們還敢跑去找他幫忙,會不會太囂張了?
水漾兒兩手一攤,「誰知道,試試看羅!」再擰眉。「問題是……」
「是什麼?」沈康忙問。
「我們幾次見面都是巧遇上的,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知道!」
唬一下,八個人一個動作,齊勵刷地一致轉頭,包括水漾兒在內,十六只眼楮一齊瞪住暗偉,瞪得傅偉不由自主直往後退,退到牆角落里縮成一團,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干……干嘛這樣看我?」
「你知道?」
「你怎會知道?」
「難不成你也跟奪魂公子有交情?」
「為什麼不早說!」
一個接一個問,一句接一句講,听得傅偉哭笑不得。
「我听擎天幫的人說的啦,他們有提到,奪魂公子暫住在洛陽城外元家的別莊里,由于奪魂谷出現在江湖上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奪魂公子長年待在谷外,所以他們想直接去問他,可又不敢……」
「那不遠,快馬加鞭,傍晚就到了,」沈康立刻用力把水漾兒往外推。「去,去,還不快去!」
都快沒錢吃飯了,哪里來的馬呀!
「等等!」俞鎮宇兩步上前來推開沈康,關切的目注水漾兒。「小師妹,你確定去找藺公子不會有危險嗎?」
「危險?怎會?」水漾兒奇怪地反問。
「他是奪魂公子啊!」
「所以?」
所以?
眾人集體黑線。
她是無知還是遲鈍?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跑去問他說他是不是那個『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奪魂公子』……」
一大片驚悚的抽氣聲。
「第二次見面時,他說如果告訴我了,我就得死……」
一大片冷汗滴落聲。
「結果他都沒生氣啊,第三次過上時還請我用膳呢……」
一大片無力的松氣聲。
「然後是昨天,第四回見面,他又救了我們,我就不懂,他會有什麼危險?」
一大片……一大片……無聲……
她是無知。
也是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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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鬼幫,總壇大廳——
「奪魂谷?」
「是,幫主。」
「確定嗎?」
「確定。」
一听到肯定的答案,問話的人那張臉就刷一下拉長了。
婬鬼古媚——三鬼幫幫主,一個美艷絕倫的女人,武功或許不是武林第一,甚至連前二十名都排不上,但她的yin蕩狐媚肯定是天下無雙,無人可及的。
在她腳下,對,是腳下,左右台階上坐著另外兩只鬼,各巴著古媚一條大腿。
自大鬼抗蛇,顧名思義,這個人極端自大,認定自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男人,永遠都不可能嘗受到「輸」的滋味。
而他也的確是天底下第一——自大第一,卑鄙無恥也第一。
不過他再是厲害,在古媚面前,他跨下那根鳥也要認輸,不然他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臣服在古媚腳底下。
至于通遏鬼黃畸癩,之所以會被父母取名為畸癩,是因為他一出生就是個畸形兒,背駝腳瘸,身上也沒有半根毛,不要說頭發,連眉毛、眼睫毛都沒有,還不時這邊流膿,那邊長瘡,隨時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惡臭。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古媚敢跟他上床,也因此他才會死心塌地的成為古媚的裙下不二之臣。
「是誰?」
「尚未得知,」台階下,一個比豬公還胖的男人恭謹的回道。「不過,眼下奪魂谷的人只有奪魂公子在江湖上走動,極有可能是他。」
這只豬,不,這個男人是紅雲居士,三鬼幫五狐之一,他的武功不怎麼樣,事實上,他連多走幾步路都會喘,但那張嘴可厲害了,要跟人家開罵,推他出去就對了,活活氣死對方絕不是難事。
「極有可能?確定了再來告訴我。」
「是,幫主。」
紅雲居士轉身離去了,于是總壇大廳里只剩下三只鬼,安靜半晌後才有人出聲。
「奪魂谷啊!」黃畸癩低喃,听不出語氣如何。
抗蛇嗤之以鼻地輕哼,「奪魂谷又怎樣?」一如往常般自大。
迸媚淡淡瞟去一眼,「最好只是恰好撞上奪魂谷的人,而擎天幫的人不小心得罪對方以至于被殲滅,那這件事就算到此為止了。」自言自語。「怕就怕若是奪魂谷有意要救人的話,那就麻煩了!」
「有什麼好麻煩的?」又是一聲輕蔑的冷嗤。「誰敢惹上三鬼幫,唯一死罪,奪魂谷也不例外!」
「說得倒容易,」古媚沒好氣的瞪眼過去。「請問你知道奪魂谷在哪里嗎?」
「……」張口,無言。
「再請問,你了解奪魂谷的實力嗎?」
「……」嘴巴闔不上,繼續無言。
「要剿滅奪魂谷,究竟要多少人馬,你又知道嗎?」
「……」嘴巴闔上了,始終是無言。
手肘支在太師椅扶手上,玉掌撐著下巴,「所以啦,大話請別說那麼快!」古媚冷冷地道。
抗蛇雖不服氣,但也不笨。「倘若真是,你打算如何?」
迸媚神色沉黯如晦,「所以才說麻煩了!」嗓音更是陰森。「按照咱們原先的計劃,意欲稱霸武林,必得先降服除了七派五府和丐幫之外的大幫小派,之後我們才有足夠的實力去動七派五府和丐幫……」
「對,一個一個來……」擾蛇咧出森森白牙,雙手十指交握,喀啦喀啦地扳著指關節,好似已等不及要大展身手了。「就從實力最雄厚的少林先下手,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開戰了,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而其他七派五府和丐幫必然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自顧掃門前雪,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旦搞定少林,其他的就容易對付了,屆時他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正是如此。」古媚嘴角勾彎,逸出奸猾的笑。「待一整個武林都臣服在我們腳下之後,我們才能夠去找奪魂谷,屆時,我就不相信奪魂谷有那種能耐對抗整個武林!」
「沒有任何一個幫派有那種實力與整個武林對抗!」抗蛇斬釘截鐵地下斷言。
「所以我們暫時還不能對上奪魂谷,因為現在我們並沒有把握可以和奪魂谷相抗衡,可是……」
「倘若十方秀士那九個徒弟果真跟奪魂谷有交情,就算現在他們的交情還不足以讓他們開口,請奪魂谷幫他們替師父報仇,但總有一天,他們的交情夠深了,奪魂谷可能就會幫他們來找我們的碴兒了!」抗蛇十分精確地說出古媚的顧慮。「對吧?」
迸媚點點頭,狐媚的五官愈加陰冷。「因此,我們得……」
「加緊腳步,『吃掉』整個武林!」五指狠狠一收,握得死緊,好像已將整個武林抓牢在手掌心里了。「另一方面,也得未雨先綢繆,看看十方秀士那幾個徒弟是否跟奪魂谷的誰有交情,若真有,我們就得搶先下手除去那個人,免得在我們尚未準備好之前,就得先對上奪魂谷了!」
「不過絕不能讓奪魂谷懷疑到我們!」這是重點。
「那簡單,找個替死鬼不就成了!」
「月影門?」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月影門是听命于三鬼幫的,找它下手是行,但替死鬼得另外挑,絕不能跟咱們三鬼幫扯上關系的,我想,就讓月影門先去找個替死鬼吧!」
「好,就這麼決定!」
想稱霸武林,不能缺武力,但是,奸詐、狡猾、齷齪、下流、卑鄙、無恥,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