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沐霈擔心兒子回台灣後會直接回家,沒想到任育凱根本沒打算回家,他們直接趕到台中,按照牛皮紙袋內數據上的地址找到了葉家。
「如果……如果他們不肯認我怎麼辦?」問晴猶豫著不敢按下門鈴。
「不怎麼辦,反正有我在,妳擔心什麼?」說得好像天塌下來都可以再頂回去似的。
問晴笑了,按下門鈴。
令人意外的是,開門的人不但沒有不認她,甚至只一開門,對方就啊了一聲。
「原來是妳,妳長得跟妳媽一模一樣呢!」
那是個憔悴的中年女人,看上去還滿和善的,問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那個女人笑了笑。
「進來吧!我大概知道妳來干什麼,我會給妳一些解答,不過一個鐘頭後妳一定要離開,因為爸爸……呃,就是妳爺爺那時候會回來,他非常堅決的不想認回妳,我也沒轍。」
問晴忙尾隨在她身後進屋里,同時驚訝地打量這棟不到二十坪的破舊公寓,數據上說,這里頭住了十幾個人,不會太擁擠嗎?
「隨便坐吧!我可沒什麼好招待妳的。」中年女人自嘲地說。
問晴左右一望,隨即牽著任育凱在一張滿是破洞的沙發上坐下。
「您是?」
「我是妳姑姑,也就是妳爸爸的妹妹。」中年女人瞥向任育凱。「他是?」
「呃,我的男朋友。」
「是嗎?」中年女人唇邊又浮起嘲諷的笑。「我說妳們母女倆還真是厲害,明明都一個樣的平凡,同樣都是毫不起眼的女人,卻都能抓到與妳們毫不相配的俊男,真想知道妳們有什麼秘訣。」
問晴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下任育凱。「我……我不懂……」
「好吧!我從頭開始說……」中年女人黯然地望著蒙污著一片灰霧的窗。「其實當年葉家也是相當富有的人家,所以才能送大哥到日本留學,但後來由于爸爸一時判斷錯誤,將所有的資產投資在一項毫無前途可言的生意上,導致葉家瀕臨破產的困境……」
她頓了一下,垂眸。「在走投無路之下,爸爸決定接受一位生意上朋友的資助,條件是大哥必須娶人家的獨生女,可是大哥卻另有所愛,堅決不肯听從爸爸的安排,于是婚事吹了,葉家也破產了,爸爸因此非常怨恨大哥,更怨恨妳媽媽,他無法原諒妳爸爸見死不救……」
「可是沒有人死啊!」問晴月兌口反駁。「錢可以再賺,爸爸的幸福更重要不是嗎?」
「錢可以再賺?」中年女人環顧蕭條的四壁,殘破的家具。「妳以為錢真的那麼好賺?妳二叔和三叔奮斗了二十年,卻連這棟房子都搬不出去,不能怪爸爸怨恨,有時候我也會,如果不是葉家破產,我的未婚夫也不會跟我分手……」
「慢著!」任育凱取下墨鏡,實在忍不住了。「請問,那項錯誤的投資是令尊自己決定的,沒錯吧?」
「是沒錯。」
「那麼,葉家會破產請令尊去責怪他自己,妳的未婚夫和妳分手,也請妳去責怪令尊,干晴晴她父親什麼屁事?」
中年女人窒了一下。「但,如果大哥肯听從爸爸的安排……」
「如果當年為了挽救葉家,令尊也要妳去嫁一個糟老頭子,妳可願意?」
「當然不……」中年女人及時噤聲,卻已慢了一步。
任育凱嘲諷地撇一下唇角。
「是喔!妳自己都不願意犧牲,憑什麼要求別人犧牲?」
中年女人啞口無言。
「再說……」任育凱慢吞吞地戴回墨鏡,「沒有人能一輩子穩贏不輸,只想贏卻輸不起,最無用的男人莫過于此!」然後握住問晴的手。
「我也曾經輸到連本錢都沒有了,差點變成一個輸不起的男人,是晴晴幫助我從谷底爬出來,現在,我又是以前的我,自信又充滿活力。所以別說晴晴平凡,在我心里,她是最不平凡的女孩,我愛死她了!」
問晴赧然地落下臉兒,中年女人若有所悟地注視她半晌。
「我想我大概有點了解了,不過,這是因為我是女人,換了我爸爸,他是絕不可能了解的,想說服他是沒……不,你們連見也見不到他,就算見到了他,他也不會給你們說話的機會……」
「我們偏要說,他又能如何?」
中年女人搖頭苦笑。「他不能如何,只會拿拐杖把你們打出去!」
任育凱不相信,硬是拖到葉家老頭子回來時還不肯離開,但事實證明,葉家老頭子果真是個頑固的混蛋,一見到問晴,二話不說就舉起拐杖猛K,如果任育凱看得見就不怕,但他看不見,保護不了問晴,只好匆匆收兵退場。
但翌日,他們又來了。
不見,連門都不開。
再隔天又來。
不見,連回應都沒有。
再來。
見了,又是一陣拐杖攻擊,還有滿天飛舞的鍋子、盤子、電話、茶壺……
又一次狼狽退場。
連續九天,他們不死心地一再前去按葉家的門鈴,直到任育凱差點被熱水瓶砸破腦袋,問晴終于放棄了。
人家說人越老越頑固,葉家老頭子用拐杖證明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這里是台中郊區的一棟別墅,離市區一大段距離,雖然不太方便,但很隱密,不必擔心有人會來騷擾,而且有山有水,環境優得不得了。
由于問晴很沮喪,任育凱便就近帶她到這兒來散心。
「這是我家的別墅,老實說,為什麼我家在台北,別墅卻會買在台中,這點我實在不瞭,也許是因為這里近溪頭吧!我猜。」
「你家是做生意的嗎?」不然怎麼這麼有錢。
「才不是,我老爸閑閑沒事在家哄老媽,大哥是醫生,大嫂是專職家庭主婦,替大哥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妹今年應該大學畢業了吧!另外,我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妹。」
醫生也是很有錢途的行業。
「真好,听得出來你們一家人很親近。」問晴黯然低語。
「那就和我結婚,我的家人就變成妳的家人了!」
問晴瞟他一眼,不語,走開去整理久未住人的屋子。
「晴晴?」任育凱狐疑地揮了揮手,模不到人,只好模索著到處找人,「晴晴。」因為是不熟悉的地盤,走過去撞到桌子,走過來也踫倒椅子,當他差點踢到水桶時,問晴才及時拉住他。
「你到底想干嘛?」
「找妳嘛!」任育凱嘟囔著環住她。「為什麼說到結婚妳就跑掉?」
「記得我答應作你的女朋友的時候說過,我只作你的女朋友,其它免談。」
任育凱哼了哼。「我都彈過鋼琴又彈貝斯吉他,妳才說免彈,太狡猾了吧?」
問晴哭笑不得地推推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任育凱雙臂使力摟緊,不讓她逃開去。
「我是知道,那又怎樣,都是妳在說,我可沒答應--」
「凱……」
「妳到底在躊躇什麼?」
仰眸凝住他,問晴深深嘆息。「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任育凱翻翻眼。「為什麼?為了那些無聊的閑話?這我也證明過了,我不怕閑話,現在也沒人敢在我面前說什麼閑話了不是嗎?」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看了……」問晴垂下瞳眸。「我不想在你眼中看到失望……」
「JesusChrist!」任育凱受不了地低嘆。「為什麼老是要去想那些天方夜譚的事呢?我不是告訴過妳,我的眼楮不可能會好了……」
「醫學一天一天在進步,你怎能肯定明天就不會有辦法醫治你的眼楮?」
任育凱窒了窒。「我是不能肯定那種事,但我能肯定就算我眼楮好了也不會對妳感到失望!」
「Gee……」任育凱緊緊抱住她。「妳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呢?」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葉家不肯認回她的話,一回日本她就得和山上圭一結婚,因為監護權仍在養父手中。
她真的不想啊!但,逃得過嗎?
「凱,我們多留在這里幾天好嗎?」
「好啊!為什麼不好?」
她想延後回日本的時間。
他則想多一點時間考慮,在監護權掌握在她養父手里的情況下,他要如何幫問晴逃過那樁婚姻呢?
台灣的夏天一向熱得死人,幸好別墅位于濃密的樹林邊緣,清幽沁涼,離附近小鎮也不算太遠,騎腳踏車半個鐘頭就到了,購物也不是很麻煩。
當然,都是問晴載任育凱。
不過這種鴕鳥似的生活解決不了問題,一晃眼就屆臨十五天的期限,問晴不能不回日本了。
「凱、凱!」問晴一路叫出屋子,找到倚在樹旁沉思的任育凱。「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牛皮紙袋?我記得是放在臥房的抽屜里,可是我剛剛看了卻沒有,是你拿去了嗎?」
「沒有。」揚手一探將她納入懷中,任育凱低低道。「妳想回去了?」
她低低嘆息。「我不能不回去。」
任育凱咬咬牙。「我說我們干脆留在這里,不要回日本了如何?」
貼在他胸前,她苦笑。「別忘了我未成年,不管是你或我,都會有麻煩的。」
靜默了會兒,「該死!」任育凱低咒。「我想,如果我去和妳養父談的話,他大概也不會听我的吧!」
「答對了,無論如何,只要我還是他的養女,他就不會允許我和門戶不相對的對象結婚。更何況,讓我和圭一結婚對他有好處,而且他們現在已經在籌備婚禮了,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Shit!我絕不會讓妳和那只烏龜結婚的!」任育凱憤怒地低吼。「不管會有什麼麻煩,我不讓妳回去!」
仰起臉,問晴深深凝視他片刻。
「我有一個辦法……」
「呃?」
「只要……」她垂下眼眸,雙頰涌上兩酡暈紅。「只要我和別的男人在……在一起過,就算圭一能忍受,他父親也無法忍受……」
「妳……」任育凱吃驚地瞪大眼,模索著她的臉。「妳是說……」
「我不會告訴他們是誰,所以他們也告不了任何人……」她低喃。
「但……」任育凱依然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除非你……」她仰眸偷覷他,吶吶道。「不想要我。」
「我當然想!」任育凱憤慨地沖口而出。「但我老爸老媽說過……算了,管他那麼多,只要能阻止妳和那只烏龜結婚,我什麼都干!」話落,當即推開她改牽住她的手,急急往屋子走去--他以為。
眼看他竟然拉著她往一片鱗毛薊撞去--待會兒兩人一定會變成兩只刺蝟,問晴連忙修正他的錯誤,並不可思議地驚呼,「現在?」
「廢話,難不成還得選蚌良辰吉日?」
「但……」問晴羞紅了臉。「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還是……早上……」
「在我眼里永遠都是黑夜。」
「可是……總要有點氣氛……」
「衣服月兌光了就有氣氛!」
問晴張口結舌地被拉進屋里。
男人都是這樣嗎?
兩個人都是新手,其中還有一個是瞎子,這場床上大戰肯定不太好打,不過只要志氣夠堅定,卯上去給他拚到最後,勝利的果實也不是吃不到。
問題是,勝利的果實吃下肚之後的後遺癥並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
「凱……凱……快……快醒醒啊!凱……凱……」
「唔……唔?」任育凱半睜惺忪的眼,迷迷糊糊中探臂掃了一下,立刻掃到軟綿綿的胴體,隨即壓上去。「干嘛?還想要嗎?」
「不……不是啊……凱,不……不要……」
問晴的聲音既驚慌又惶恐,但剛被吵醒,下面硬得半死的人根本沒注意到,兀自埋頭在豐滿的胸脯上辛勤種草莓,一顆,兩顆,三顆……
「天,妳的肌膚真女敕真香,好豐滿、好……」
「好忙喔?」
任育凱倏地僵住,然後拚命搖頭。
不,不可能!那不可能是老爸的聲音!
是幻听,對,是幻听!
「小凱,忘了我說過的話嗎?」
猝然翻身,任育凱尖叫,「媽咪?」另一聲尖叫配合著他翻身的動作響徹雲霄,然後他感覺有人猛然扯去他身上的被單,他正想再扯回來。
「不好吧!小凱,你想讓未來的老婆春光外泄嗎?」
驀而一顆軟綿綿的枕頭飛來落在他身上,他趕緊用枕頭遮住自己,再怒吼。
「大哥?!」
「對……對不起,小凱,是他們……他們硬拉我來的。」
「大嫂?!」
「嘖嘖,二哥,沒想到你也學大哥先上車後補票。」
「琉璃?!」
「二哥,你剛剛在干嘛?」
「瑪瑙?!」
「是不是在嘿咻?」
「小杰?!」
「二叔,你干嘛咬這位姊姊的ㄋㄟㄋㄟ?」
「翡翠?!」
「叔叔,抱抱。」
「翔翔?!」
不敢相信,竟然全家人都到了,一個不少,一個不漏,全部大剌剌地圍在他的床邊觀賞年度限制級大片。
「統統給我滾出去!」他失聲大吼,一邊模索著把問晴攬入懷里,他可以感覺到問晴的不知所措,不禁憐惜地緊了緊環住她的手臂。「你們到底懂不懂禮貌,竟然就這樣闖進人家房里來!」
「哎呀,竟敢對你老媽我大呼小叫!」
「忘了你媽咪警告過你的話嗎?沒結婚就不許上床!」
「大哥我當年雖然先上了你大嫂,但當天就和她結婚了喲!」
「你不怕媽咪閹了你嗎,二哥?」
「不關你們的事!」敵人大舉來襲,四面八方都是聲音,任育凱只好盲目的對前方怒吼。「快滾出去!」
「不關我們的事?是嗎?哼哼哼!」
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哼回蕩在耳際,任育凱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妳……妳想干什麼?」
冷笑聲持續不斷,而且有越笑越奸詐的趨勢,任育凱不禁抱緊了問晴,緊張兮兮地等待核子彈當頭落下,然後炸得他尸骨無全,全然沒想到圍在床邊的人嘴里說得既凶又狠,其實個個抖著手指住他,有的抱著肚子悶笑到快爆,有的無聲笑倒在地上,有的拚命擦眼淚,各種模樣都有,大家都玩得好開心,看得問晴咬住下唇直顫抖,如果不是自覺全身光溜溜的人沒有笑的資格,好幾回她都差點笑出聲來。
原來這就是池的家人,好像比他更好玩……
「媽咪?」听半天只有冷笑聲,冷得他快結冰了。
「明天就和她結婚,否則我饒不了你!」
任育凱正待辯駁,驀覺一個紙袋扔在他大腿上,繼而又感覺到有人湊在問晴身邊低語。
「如果明天妳不和他結婚,我發誓會閹了剛剛睡了妳的男人,所以,妳會和他結婚吧?」
說話的人始終保持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樣純真無辜,說話語氣卻宛如魔鬼的絮語般冷森到了極點,問晴不覺驚恐地抽了口氣,死命點頭,又點頭,再點頭。
「很好。」
「媽咪!」要威脅也應該由他來威脅,媽咪怎麼可以強佔人家的權利!
「少唆,明天就給我結婚,听見了沒有?」
「我看不見並不表示我耳朵也聾了,媽咪。」任育凱沒好氣地說。「我不是不想結婚,是……」
「先看看袋子里的東西再說!」
「我怎麼看?」任育凱嘀咕著把袋子遞給問晴。「幫我看。」
問晴並沒有馬上打開,直到關門聲傳入任育凱耳內,她才說︰「他們都走了。」然後打開牛皮紙袋。「是我那些檔……咦?」
「怎麼了?」任育凱忙問。
「爺爺……爺爺他肯認我了……」問晴驚喜得哽咽了。「連……連手續都辦好了,現在我是……是葉家名正言順的孫女兒……」
「真的?」任育凱驚呼,想拿來看又停住,他又看不見。「全都辦好了?」
「是,都辦好了,因為所有檔都齊全,只要爺爺肯蓋章認我就行了。」
嘖,還是老爸厲害,他想得頭都快爆了還想不出辦法來,老爸卻輕而易舉的解決了,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
「行了,這下子妳養父母不能再逼妳結婚了,對吧?」他眉開眼笑地說。
「對,而且……」問晴猶豫了下。「還有一張……一張……」
「一張什麼?」
「……監護人同意書。」
「監護人同意書?」任育凱喃喃復誦了一次,繼而喜呼。「妳是說結婚?」
問晴點頭,隨即想到他看不見。「是。」
「太好了,」任育凱興奮地猛然攫住她。「不用等明天,我們現在、馬上、立刻就去結婚!」話落,轉身兩腳放下地,旋即又急急縮回床上。
「不,那些家伙不可能丟下這麼好康的事之後又如此輕易放過我,他們才沒這麼好心……」他喃喃道,隨即緊張兮兮地叫,「有陷阱!一定有陷阱!快,看看有什麼陷阱,小心一點!」
「陷阱?」問晴茫然地重復。誰在打獵嗎?
「對,床下,」任育凱盲目地指著床下,緊繃的臉上是一副最高警戒的作戰狀態。「趕快看看,一定有什麼陷阱!」
問晴仍是一臉茫然,不明白他在緊張什麼,但還是順他的意探頭看了一下。
「沒有啊!什麼都沒有,跟昨天晚上一樣嘛!」
「確定嗎?」任育凱依然不敢放松。「再看看,有沒有死老鼠蜘蛛什麼的?」
死老鼠?蜘蛛?
問晴抽了口氣,不由得也緊張起來了,趕緊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把腦袋偏出床外仔細看半天。
「好像……什麼也沒有嘛!」
「真的沒有?」
「沒有。」
「……好吧,也許是因為妳在,他們不好做得太過份。」他放心地下地套上長褲,一邊還碎碎念個不停。「給我記住,有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整得你們向我求饒!」
明明是他的家人,為何他要這麼緊張?
懷著不解的疑惑,問晴不經心地看著任育凱前行模到牆壁,再橫到房門,握住門把打開……
「啊~~~~」
抬腳正待踏出去的任育凱被這聲突如其來的淒厲尖叫駭得差點破膽,險些也跟著尖叫起來。
「Gee,怎……怎麼了?」
「不……不要動,千……千萬不要動!」
听她抖著喉嚨叫得嗓門快破了,任育凱心頭開始發毛。
「告訴我,妳……妳看到什麼了?」
「蟑……蟑螂,客廳里全……全都是蟑螂,滿滿的,全……啊~~快關上門,牠們要進來了!」
砰!
不是陷阱,是正大光明的蟑螂大軍!
任育凱臉色發青,問晴容顏慘白。
天哪!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蟑螂,究竟……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任育倫,給我記住!」任育凱狂吼。
屋外立刻傳來男女老少的爆笑。
「哦,媽咪,好久沒玩小凱了,真過癮!」
「就是說咩!我憋了兩年多都快憋死了,等他結婚後,我一定要好好玩他個夠本!。」
「我也要,我也要玩二哥!」
「倩倩,不要太過份了,三天一小玩,五天一大玩就夠了。」
任育凱越听臉越黑,突然開始沿著牆壁迅速往窗戶那邊移動,一模到窗戶便迫不及待地爬出去。
「我要殺了你們!」
瞎眼的人實在不適合做「殺人」這種刺激活動,這種事實馬上得到印證,任育凱爬出窗戶的企圖倒是很順利的完成了,但他卻忘了越過走廊後還要走下五級台階才能到達敵軍所在。
「凱!」
「小凱!」
在他一腳踩空的同時,前後同時傳來無數聲驚恐的大叫,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最後是一聲沉重的「叩」!
如果是他的腦袋撞到石頭,這下子非破不可。
這是他的神志在落入黑暗之前最後一個想法,還有老媽懊悔莫及的嘟囔。
「完了、完了,玩得太過火了!」
雷聲大,雨點小,任育凱的腦袋果真破了一個大洞,還動了一場手術,幸好沒讓他撞成白痴或植物人,也算是下幸中之大幸。
不過,如果他沒進醫院,恐怕還結不了婚呢!
「不,我要先結婚!」
「小凱,請你先搞清楚,現在沒有人在征求你的意見,也沒有人請你作選擇題,而是在告訴你……」任育倫頓了一下,認為這種措辭太委婉,決定做臨時變更。「不,命令你,你得住院……」
「我不管要住院多久,總之……」頭上綁著厚厚的繃帶,任育凱盲目地伸出手揮舞。「晴晴?」問晴忙將自己的手放入大掌中,他緊緊捉住。「我要先結婚再住院!」
「你很番喔!小凱,」吟倩又想擺出老媽大人的架式來壓兒子。「你最好乖乖听話,不然……」
「我要先結婚!」
「二哥……」
「我要先結婚!」
「凱……」
「我要先結婚!」
「你這混蛋小子……」
不管任何人怎麼說,任育凱始終堅持要先結婚才肯乖乖住院,弄到吟倩兩只惡魔角又不小心露出來,任沐霈見勢不對,忙插進去打圓場。
「那就在醫院里結婚吧!」
任沐霈是在孤兒院的小教堂里結的婚,任育倫則是自己跑到法院去公證,任育凱更慘,居然是在醫院里結婚,而且臨結婚前一個鐘頭,還要勞動未來的婆婆大人大駕去威嚇那個偷偷款好包袱妄想臨陣月兌逃的未來兒媳婦……
「妳不愛他嗎?」
「我愛他,但是……」問晴自慚形穢地別開臉。「凱看不見,但伯母應該看得很清楚,我……我配不上他呀!」
吟倩一手溫柔地握住她,一手將她的臉轉回來。「我不懂什麼配不配,我只知道我那個原本躲在牛角尖里爬不出來的兒子因妳而重新振作了起來,我只知道妳替我找回了以前那個快活又開朗的笨小子,我不懂什麼配不配,我只知道妳是最適合他的女孩子,而我們全家人更不知道有多麼感激妳。」
「但是……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後悔了……」問晴囁嚅道。
「我們任家的男人絕不會做那種事!」吟倩不假思索地斷然道。「別看他們老是吊兒郎當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其實他們都跟他們的老爸一樣,都是痴情到不行的男人,就算我們女人變心了,他們任家的男人還是打死不會變心。」
「可是……可是……」
翻翻白眼,「好吧!那我換個方式說好了,」吟倩突然發現她用錯方式了,這個女孩子吃硬不吃軟,嘿嘿嘿,正好讓她來場最擅長的「把戲」……「我們家有個規矩,結婚後才可以上床,你們不但沒有結婚就先『上車』,現在也不肯『補票』,那就只好……」
「只好……」兩眼怯怯地瞅著吟倩那副陰森森的詭笑,問晴不由得忐忑地咽了口唾沫。「怎樣?」
吟倩繼續陰風慘慘地嘿嘿嘿冷笑。「剛好這是在醫院里……」
額上冷汗涔涔,問晴越來越不安。「所……所以?」
「而且他大哥又是醫生……」
「然……然後?」
吟倩霍然轉身就走。「我去叫他大哥閹了他!」
「耶?!」問晴慌忙拉住她。「不會吧?他……他是您的兒子啊!」
「不听話的兒子!」吟倩嚴厲地糾正。「我絕不會再讓他有機會犯下相同的錯誤!」
「但那是我……」
「反正還有小倫在,我不在乎他能不能生。」吟倩一本正經地說,「他老爸一向順我,也不會反對,所以……」說到這里,她更堅決地重重點頭。「非閹了他不可!」話落,甩開問晴的手,再次步向病房,並作勢大叫,「小倫,立刻給我準備動手術,我要你……」
「我和他結婚!」尖叫著,問晴驚恐地追上去。「我願意和他結婚,馬上和他結婚!」
背著問晴,吟倩不禁笑彎了眼。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不是在醫院里,恐怕問晴也不會這麼輕易上當吧!
好不容易,威脅恐嚇軟硬兼施,吟倩終于把問晴又拐又騙地抓到任育凱的病床前,讓他們順利的結了婚。
案子三個一個比一個落魄,但他們沒有一個在意表面上的風光,只在乎終于能得到「那個女人」的所有權。
「把那些檔副本寄回去給三鄉家,」坐在輪椅上,任育凱以征夷大將軍下命令的口氣盲目地指了指浴室門,大家啞然失笑,「讓他們心里有數,而且……」他伸出手,問晴將柔荑放入他的掌心中,「也請他們別再浪費時間準備婚禮了,因為……」他握住,唇角彎起勝利的得意笑容。
「晴晴已經是我老婆了!」
三個星期後,由于問晴得趕回東京去參加藝大的八月夏季研習,而任育凱仍不被允許出院,琉璃便主動說要陪新任二嫂回去--其實是她也有研習要參加。
「琉璃,別讓她被人欺負了喲!」
「少白目了,二哥,有我在,你怕誰敢欺負二嫂?」
于是,姑嫂兩人一起到了機場,在候機樓前,由于人多,琉璃與問晴無意間互撞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腦中靈光一閃。
「原來是妳!」她恍然大叫。
問晴嚇了一跳。「什……什麼事?」
驚奇的眼凝住問晴許久後,琉璃方始綻開戲謔的笑。
「姻緣天注定,這話還滿有幾分道理嘛!」
「呃?」
「該出境了,走,上飛機再告訴妳。」
琉璃笑吟吟地牽著問晴的手準備出境,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冒出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表,窮極無聊得竟然兩手按在琉璃的屁屁上狠狠一推……
「啊~~」長年磨練出來的超級歌喉立刻拉出一聲暸亮的驚叫,還沒叫完,她已經狗吃屎的趴在地上了。
不對,地是趴在一個人身上。
不過剛趴下的那一瞬間她並不知道,只覺得眼耳口鼻被堅硬的「地板」撞得眼淚直掉。
「小姐,就算妳想要,這里也不太合適吧?」
懶洋洋的聲音由上而下傳至她耳里,她才捂著鼻子往上看去,但說話的人並沒有往下看她,所以她看不見那人的臉。
老天,好丟臉,原來她還把別人壓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
尷尬到不行的女孩子連忙撐起「四腳」想要爬起來,但因為太慌張,膝蓋一個不穩又趴了回去,上方立刻又傳來一聲申吟。
「小姐,換個地方如何?譬如飯店?」
飯店?什麼飯店?
只花費了兩秒鐘,琉璃便搞清楚身下的人在說什麼,怒火馬上從頭燃到腳底。
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已經說了對不起不是嗎?干嘛還說這種話來侮辱她,說得好像她是饑不擇食的阻街女,不但當眾拉客,還當場交易……
「好吧!如果小姐堅持一定要在這里……」
話還沒听完,琉璃便然坐起來--侳在那人身上,然後左右開弓揮出去,這兩聲巴掌響亮得大概整座機場都听得見。
姻緣……
天注定?
「爹地,我好不容易給你制造機會,你竟然把人家給氣跑了!」
「原來是妳搞的鬼!」
「爹地不是喜歡她嗎?」
重重的嘆氣。
「我沒說喜歡她,我只說我欣賞那種女孩子,該死的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爹地欣賞就行了,趕快把她娶回來做我媽咪嘛!」
「我剛剛說的話妳听不懂嗎?我根本不認識她呀!」
「沒關系,爹地,我偷了她的皮夾,這樣你就可以知道她是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