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惡魔(下) 第七章

往年,歐洲人一到夏天就競相跑到海邊去曬太陽作日光浴,但這一年,自進入六月以來溫度便反常地不斷往上攀升,到了七月,有些地區更高達攝氏四十度以上,熱浪造成的死亡人數也在持續增加當中,火災頻仍、航運受阻,農作物面臨減產,電器設備因高溫而功能紊亂,甚至連長年結凍的冰川都開始融化,這時候別說是曬太陽,大家躲太陽還來不及。

學者說是地球「生病」了,專家說是因為溫室效應,然而真正的原因……

「老天,又有人熱死了,今年夏天到底是怎麼搞的?」豆芽盯著電視喃喃道。「哇~~法國熱死的人最多?我看我們還是快離開這里吧!」關掉電視,起身回頭,愣住。「你在干什麼?」

路希跪在地毯上拉開兒子的褲子,一手探進里面不曉得在模什麼。

「拉菲爾的小雞雞又不見了,我正在幫他找。」

「又不是頭一次,還找什麼,它自己會跑回來的啦!」豆芽失笑道︰「小心他給你一坨黃金。」

「才不會,他已經會自己大小便了。」

豆芽搖搖頭,逕自走出起居室。「兒子交給你了,我要去叫他們整理行李。」

「整理行李?干嘛?」

「到白朗峰啊!」

可是她才剛吩咐過管家和加百列,正打算上樓去整理自己和路希的行李,僕人便來通報。

「夫人,艾斯特先生和奧維莉小姐來訪。」

終于來了!

「請他們到客廳,還有,麻煩你替我送杯果汁來,至于客人,給他們白開水就行了。」

懊悔莫及與惶惶無措交錯在奧維莉與艾靳特瞼上,他們惴惴不安地並肩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地想說話又說不出半句話來,整整十分鐘過後,豆芽終于不耐煩地先開口。

「你們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兩人震了震,相對一眼,又躊躇了好一會兒,艾靳特才吶吶道︰「我……我不能不改行嗎?」

「隨便你。」豆芽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這條路你要是真能順利走下去,我倒不能不佩服你。」言下之意非常明確——她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擾他。

「可是……」艾靳特幾乎哭出來。「我只懂得服裝設計……」

「而且多少還有點天分,」豆芽也承認他的才能。「但是你偏偏要利用我,為什麼?」

艾靳特遲疑一下,然後沮喪地垂下腦袋。「當時我的教授告訴我,我是有些天分,但也僅僅足夠作個獨當一面的設計師而已,根本沒有資格踏上世界伸展台。而當我把你的設計圖拿給他看,他當下就斷言那才是足以走上世界伸展台的天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偷我的設計圖,順便把我的積蓄搜刮一空!」豆芽忿忿指控。

艾斯特頭垂得更低。「對不起,我的家人不願意支勸我走這一行,光靠打工實在應付不來學費、生活費……」

「那我呢?」豆芽憤怒地拔尖嗓門。「你走投無路時還可以回家去,可是我連半個親人都沒有,一切都要靠自己,你卻偷走了我所有積蓄,半毛錢都不留給我,你知道那之後我過得有多淒慘嗎?常常一天只吃一片吐司,有時候光喝白開水,如果不是踫上路希,我早就餓死了!」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豆芽不屑地扔回他的歉意。「那一段悲慘的日子早已深印在我腦海中,盡避我現在大魚大肉過好日子,但乍夜夢回時偶爾還是會驚醒過來,惶恐地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仍在孤兒院里被欺負,還是在徐家受盡虐待,或者是住在儲藏室里餓得想吃掉自己,你能想像得出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嗎?換了是你,你能……」

說到這里,她突然打住,雙眸轉注客廳口看著一團金發燦爛的小肉球滾進來。

「媽咪!媽咪!」小肉球急急忙忙蹦一下彈進她懷里,沒穿褲子,胖胖的小指頭惱怒地指住隨後追來的父親告狀。「爹地欺負拉菲爾啦!」

一追進客廳里來,路希便緊急煞住腳步,拎著一條小褲子猛打哈哈。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哈哈,我馬上把小表帶走,馬上!」

但小肉球兩只肥肥的手臂死命抱住母親的脖子不肯放。

「不要,爹地要欺負拉菲爾!」

豆芽斜睨著路希。「你又干什麼了?」

「我……」路希尷尬地猛搔金發。「我找到拉菲爾的小雞雞了……」

「然後?」

「然後?」路希的傻笑愈咧愈夸張。「然後、然後……」

「爹地說要把拉菲爾藏小雞雞的地方塞住,這樣拉菲爾以後就不能再把小雞雞藏起來了。」小肉球委屈地嗚嗚咽咽。「拉菲爾又沒有藏,明明是小雞雞自己躲起來的嘛!」

差點爆笑出來,豆芽好不容易才硬憋住。「路希,請問你幾歲了?」

「呃,二十九歲。」路希有點茫然,不懂她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哦!二十九歲了,是大人了呢!」

路希得意的挺高胸脯。「那當然,還是兩個孩子的爹地呢!」

「是喔!」豆芽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既然如此,就請你別再做那種幼稚的事情了可不可以?」

胸脯扁了,傻笑又爬回路希臉上。「我……我只是跟他玩的嘛!」

「不好玩!」小肉球小嘴兒噘得高高的。

「听到沒有,你兒子說不好玩。」

「好嘛、好嘛,不玩就不玩嘛!」路希咕噥著把小肉球接過去,「兒子,媽咪有客人,我們不要在這里打擾媽咪,爹地陪你玩。」隨即抱著兒子離去。

但父子倆的後續對話仍清晰地傳進客廳里來。

「爹地當馬給拉菲爾騎。」

「飛機好不好?當馬很辛苦耶!」

「騎馬、騎馬、騎馬,拉菲爾要騎馬!」

「好好好,給你騎就給你騎……晚上我再去騎你媽咪……」

「拉菲爾也要騎媽咪。」

「不行,你媽咪只有爹地能騎。」

「要騎,要騎,要騎,拉菲爾要騎媽咪!」

「小表,你敢讓我戴綠帽子,我先掐死你!」

愈听愈不像話,豆芽面紅耳赤地吼出去。「路希!」

一聲短促的驚喘,某人的懺侮立刻誠惶誠恐地傳回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應該是我給你騎、我給你騎!」然後是某人低聲埋怨兒子的聲音。「你看,都是你啦!媽咪生氣了,害爹地不能騎媽咪了!不過,這樣也好啦~~反正給你騎累了,也該換你媽咪出一點力氣來騎爹地……」

「拉菲爾也要騎爹地。」

「是是是,先給你騎,再給你媽咪騎,一個騎後面,一個騎前面,唉!做牛又做馬,男人好辛苦喔……」幸好接下去的話已經听不見了,否則難保另一位某人不會沖出去砍人。

豆芽哭笑不得地揉揉太陽穴,覺得有點頭痛。

「總之,我沒有辦法忘卻過去所吃到的苦頭。瞧,路希對我很好吧?即使如此,我依然無法不懷疑他對我的感情,就算他說他有多麼愛我,我還是患得患失,而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也許我一輩子都會是這樣,到死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你們說,我怎能輕易原諒你們呢?」

「但畢竟你得到最好的結果了呀!」奧維莉月兌口道。

豆芽冷笑。「你的意思是說,反正你們沒有害死我,那就不算有罪,不應該得到懲罰?」

奧維莉窒了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不需要逼得我們無路可走。」

「逼得你們無路可走?」豆芽不可思議地覆述。「不,那是你們做的事,不是我。離開服裝設計這一行,你們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不,你們還有很多選擇,服飾業並不僅有服裝設計,還有許多相關項目任你選擇,但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再繼續做服裝設計。」

「為什麼?」奧維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為什麼一定要逼他放棄?只是因為報復嗎?」

「只是?」豆芽哼了哼。「你們差點害死我,我沒有權利報復嗎?而且,如果你們繼續做服裝設計,為了得到更高的名聲,你們一定會再使出卑鄙的手段去陷害別人,因為艾斯持根本沒有足夠的天分更上一層樓。這點我絕不允許!」

「不會,絕對下會,我們可以發誓!」奧維莉忙道。

「很抱歉,」豆芽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辦法相信你們。」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們?」

「無論如何都不信!」豆芽以毫無轉圓余地的口吻拒絕付出她的信任。「總之,不準他再繼續從事服裝設計的工作!」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們,這樣……這樣不公平!」

「公平?」豆芽嘲諷地發出嗤笑聲。「你跟我這個一出生就備嘗不公平待遇的人說公平?告訴你,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憑什麼你可以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而我一出生就得被父母拋棄?憑什麼你可以陷害我,而我就必須被你陷害?不,別跟我說公平那種詞,因為我根本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你真的不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嗎?」艾斯特絕望地哀求。

「我已經給你們機會了,不然我一定會要你們嘗嘗當初我所受到的苦。」

「可是……」

「不用再說了,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跟你們羅唆了!」豆芽猛然起身。「記住,不準再陷害別人,否則我會讓你們嘗嘗真正走投無路的滋味!」

奧維莉凝視她半晌,慢慢起身。

「你變漂亮了,但心卻更狠了。」

豆芽不在意地冷笑。「別忘了,這是你們造成的!」

奧維莉又注視她片刻,而後偕同艾斯特黯然離去,望著他們絕望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豆芽也有點黯然。

為什麼?

為什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非得要如此冷酷無情不可呢?

白朗峰是阿爾卑斯山的最高峰,也是一年四季都可滑雪的天然滑雪勝地,甚至還設有滑雪學校。不過豆芽並不打算滑雪,因為她不會滑雪,她只想玩雪,譬如堆雪人、打雪仗之類的,但她早該知道路希不會輕易放過她。

第一天到達旅館時已經是下午茶時間,所以他們乖乖待在旅館里休息;第二天他們帶著拉菲爾去坐輪胎滑雪,瘋狂了一整天;然而到了第三天……

「慢著、慢著,路希,你究竟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滑雪。」路希愉快地告訴她。

「滑雪?」豆芽嘶聲裂喉地尖叫。「不要,我才不要滑雪,我……我要陪拉菲爾玩!」

「他說要在兒童俱樂部跟小朋友玩,沒空‘陪’你玩。」

「可是……」

「沒有可是,」路希繼續拖著豆芽走向滑雪場。「既然來到滑雪度假中心,怎能不滑雪?」

「為什麼不能?」豆芽尖銳的反問。

路希瞟她一眼,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現在,我們先替你買一副滑雪裝備,然後,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滑雪的!」

才怪!

當你直過去也摔,橫過來也摔,甚至不動也摔,有時候還會倒栽蔥筆直插在雪地里,或者來個一宇大劈腿,害她褲襠差點沒裂開,腿筋差點沒拉斷,這樣誰會愛上滑雪?

「不對、不對,豆芽,你太緊張了,要放輕松一點,兩支滑雪板的距離要與肩膝保持同寬,兩腳蹲低,上身和膝蓋要微微前傾……不,不能彎腰駝背,放輕松一點,要自然挺直……對了,對了,就是這樣,放……」

「你敢再叫我放輕松一點,我馬上去買一支槍來斃了你!」

豆芽咬牙切齒地警告他,路希頓時不知所措地僵住。

「那、那……不要放輕……呃,不對,我是說、說、說……」

瞪了半天眼,听他說、說、說了半天,豆芽終于泄了氣。「算了,我沒有滑雪的天分,還是你來吧!你一定滑得很好,表演給我看如何?」

一听,路希立刻眉飛色舞起來。「你要看我表演,好啊!好啊!」

于是,他們移師到高級滑雪道,路希帶她到一個可以綜觀大部分雪道的地方,自己再到山頂上去。由于他穿著一身鮮艷醒目的金黃色滑雪裝,即使彼此距離遙遠,依然可以在眾多滑雪客中清楚地分辨出哪一個是他。

「酷!」

見路希熟練俐落的操縱著滑雪板和滑雪杖,姿勢美妙的從陡坡上以每小時80哩的速度俯沖而下,風馳電騁在波浪般的超大曲道上,或者自天然躍台騰空飛躍上半空中表演高難度的劈腿跳躍、直立翻轉與360度大扭轉,滑雪板激起的雪花飄散于藍天中,彷佛下雪一般,豆芽不禁贊佩嘆不已。

「這家伙愛玩歸愛玩,好像也玩出一點成果來了呢!」她喃喃自語道︰「或者他應該去參加奧運比賽。」

不只她看得欽佩不已,其他滑雪客也自動停下來觀賞路希表演,而後,如同往常一般,當路希要回到山頂上去時,一大票女人好像螞蟻盯上香甜美味的糖果一樣圍繞在他身邊黏纏不休。

換了是其他老婆,恐怕會氣到爆,但豆芽不會,因為路希不是別的男人,那個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踫上這種狀況,如果她每次都要吃醋生氣,有再多條命也不夠她爆。

豆芽聳聳肩,逕自轉首望向四周眾多的山峰,每個山峰看起來都是那麼嚴肅高大,披著抖擻雪斑,露出硬雕而嚴峻的深灰色鐵岩,那並不適宜滑雪,卻能讓人深刻地體會到人類的渺小與脆弱……

「你不生氣嗎?」

「驚,豆芽閃電般回眸,只一眼便抽著冷氣駭然連退好幾大步。

「你……你……你……」

不知何時,黑衣男人——撒但葉與他的妻子——李麗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兩雙陰森冷酷的眸子寒惻惻地把她盯在原地無法動彈。

「你真以為他愛你嗎?」李麗絲輕蔑地斜著眼看她。「告訴你,惡魔是沒有心也沒有靈魂的,所以路西法不可能愛你,他只是為了要阻止最後審判日的來臨才騙說他愛你,你若是相信他也就太愚蠢了。」

「既、既然如此,」唇瓣抖了好一會,豆芽才硬擠出聲音來。「你們的目的應……應該相同,為……為什麼要阻止他?」

李麗絲挑了一下眉。「看樣子她也不笨,撒但葉,恐怕我們騙不了她呢!」

撒但葉徐徐眯起眼來,嘴角悄然勾一抹殘佞的笑,森森白牙閃耀著噬血的光芒。

「那就送她‘回去’!」

話落,他背後那雙巨大的黑翼霍地揮揚開來,剎那間,原是清澈澄藍的天驀然黯淡下來,烏雲密布,遮蔽了所有的陽光,瘁然一道雷鳴暴響,狂風猛然爆發,滿天冰雹仿佛落雨般打下來。

連驚嚇都來不及,好幾顆拳頭大小的冰雹業已K到豆芽頭上來了,她立刻抱頭沒命的狂奔想要找個安全地點躲起來,但沒跑兩步便腳底一滑,像顆肉球似的滾到雪道上去。

下一刻,只听見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像打雷一樣,振動了整座山谷,她駭然抬頭,但見成千上萬噸的冰雪仿佛一面白茫茫的雪牆,似奔雷、若閃電般,排山倒海而來,夾風帶雪、噴雲吐霧,氣浪的的嘯叫和松濤滾動之聲綿延交錯,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般的浩大,席卷了所踫上的一切……

大樹被 啪折斷,野獸四處亂竄,人們驚叫著極力逃命,可是沒有一個人動作夠快,沒有一只動物奔跑得夠迅速,那堵直瀉而下的雪牆以雷霆萬鈞之勢毫不留情地遮蓋所有……

連滾帶爬地,豆芽掙扎著想要逃開,但一切都是徒勞,當她被冰雪卷起而墜下時,神志依然很清醒,腦海中驀然閃現「我還沒有告訴他我愛他」的遺憾,同時身體輕飄飄地數次被拋起又落下,而後被深埋住不能動,雖然她使勁掙扎,但更多的冰雪壓上來,直至她完全無法動彈,于是,她不得不放棄了……驀然,一雙宛如鋼鐵般的手臂平空出現攫住她的腰際,下一秒,她已然月兌離冰雪的桎梏被納入某人溫暖的懷抱里,旋即騰飛至空中……

飛!?

她尖叫著立刻抱緊某人脖子,不想看卻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望,那堵雪牆依然轟然作響地卷著千層雪浪繼續往前奔馳,貪婪地吞噬掉一切,包括……

「不,不,拉菲爾、赫莉兒!我的孩子啊!」

她驚恐地哭叫著,一邊掙扎著想要眺回雪地上去救她的孩子,驀而,一只手把她的臉轉向另一側,于是,哭叫驟止,她不可思議地發現另一個人也長著翅膀飛在半空中,而且雙手各抱著一個孩子,她的孩子。

加百列?她居然也有翅膀!

而對面,撒但葉與李麗絲也飛揚著黑翼停留在空中。

「路西法,你真以為‘祂’那麼好心想要成全你和雅娜爾嗎?錯了,‘祂’不想讓你回去,又想利用你來牽制我們,所以才用雅娜爾來套豐你,你不會那麼愚蠢上‘祂’這種當吧?」

「我知道,可是……」唇畔浮漾起溫柔的微笑,路西法深情地俯視懷里的女人。「我不在乎,我願意被利用,只要雅娜爾能夠陪著我,隨便‘祂’愛怎麼利用我都不介意。」

「你是說,」撒但葉的表情瞬間陰沉到零度以下。「你要與我們對抗?」

緩緩抬起烏黑的眸子,路西法的神情同樣陰冷。

「如果你們打算要掠奪這個世界的話,是的,我會與你們對抗。」

「你以為你拚得過我們六個?」

「不信就試試看!」

撒但葉牙根咬得喀嚓喀嚓響,可見他有多憤怒。

「為什麼?當初你願意和我一起背叛天,現在又為何要背叛我?」

「當然是為了雅娜爾,這個世界是唯一能讓我和雅娜爾共存的地方,我不會讓‘祂’破壞,也不會讓你們搶去,這里是我的,我和雅娜爾的!」路西法的語氣是毫無妥協余地的堅決。

「不!這里是我的!」撒但葉怒吼。「‘祂’擁有天,這里就該屬于我!」

「你有地獄,不然你就去跟‘祂’搶天。」

「你明明知道沒有你,我一定搶不過‘祂’。」撒但葉憤然道。

「那種事你自己去想辦法。」路西法滿不在乎地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你!」撒但葉狂怒得又想揮動黑翼掀起更凶猛的狂風暴雪,但很快又放棄,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或許是六位撒旦之中最強大的,卻依然不及路西法。「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話落,一陣森冷的風吹過,撒但葉與李麗絲驟而消失。

加百列徐徐飛過來,深深凝住路西法片刻,

「‘祂’不僅要利用你牽制撒但葉他們六個,最重要的是,沒有你,他們就不敢向‘祂’挑戰。」

「我知道。」路西法淡然道,再反問︰「那你呢?你又是來干什麼的?」

加百列意味深長地瞄豆芽一眼。「將來有一天,或許你會需要我。」

「需要你?」路西法那兩條充滿邪氣的眉微微往上挑,嘲訕地冷笑。「就算我真的需要你,你又為什麼要幫我?別忘了你和我的立場是對立的,你不怕‘祂’以為你也背叛‘祂’了嗎?」

加百列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逕自轉注豆芽。「時間不多了,雅娜爾,記住,當你們的第三個孩子出世時,那是最後的警告。」

但豆芽根本沒有辦法回應加百列,因為她還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長翅膀的人愈來愈多了?為什麼大家都若無其事地飛在半空中,好像這才是最正常的行動方式?

這是某種傳染病嗎?

還是今年的流行趨勢?

不長翅膀不夠炫,所以大家都要長副翅膀來趕時髦,無聊的時候飛到空中去轉兩圈秀一下,就像模特兒上台走秀,請大家看看哪一副翅膀最酷,這就是今年秋冬最流行的新款式……

豆芽苦笑著把臉埋進路西法懷里。

好吧!以後她的設計圖上都會多添上一副翅膀,這樣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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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整座滑雪中心都被淹沒,道路也不見了,電線桿被砸倒,電線被砸斷,公路上更堆積了數以萬噸的雪,通訊與交通完全中斷,劫後余生者只好先「飛」到庫爾馬悠再搭飛機回到羅馬,剛下飛機便瞧見沙利葉與羅弗寇氣急敗壞的趕來接機。

「你們踫上雪崩了嗎?有沒有怎樣?」

「雪崩?什麼雪崩?」路希茫然地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沙利葉愣了一下。「雪崩啊!白朗峰的雪崩啊,你們不是到那兒滑雪嗎?」

「對啊!」

「那……」

「可是我不知道有什麼雪崩。」

「但、但……」沙利葉與羅弗寇面面相覷。「電視報導說白朗峰上突然狂風大作,雷電交加,還有冰雹,因而引發一場驚人的雪崩,綿延了數十公里,滑雪中心整個被淹沒,到現在還在挖掘尋找生還者呢!」

「是嗎?」路希驚訝地眨著藍眸。「真可憐。」

「真可憐?」沙利葉不可思議地喃喃重復,「我又沒叫你可憐他們,我是說你們……咦?」這時候才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半件行李。「你們的行李呢?」

路希正待回答他也不知道,一旁的某人搶先嘀咕了一句。

「都埋在雪里了。」

沙利葉怔了怔,又與羅弗寇相對一眼,再一起望向某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不能請你說清楚一點?」

「說清楚?」瞧瞧一臉無辜的路希,再瞧瞧若無其事的加百列,豆芽不由苦笑,嘆氣。「沒事,什麼事也沒。」怎麼說?

沙利葉盯住她看了一會兒,而後壓低聲音問︰「是……路西法?」

「別問了好不好?現在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像上回一樣把一切都丟給周公去處理,雖然有點阿Q,但……

不然她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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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阿Q做法是行不通的。

能把一切困擾都丟給別人去煩惱當然是最美滿的打算,可惜周公不再受理這種閑事,所以酣睡了整整兩天醒來後,生平第一次,豆芽考慮到別人,想到那些無辜被埋在雪崩下的游客,她有點不安。

起因是她,後果卻老是由別人去承擔,這樣好像不太符合公平原則吧?

于是,背著路希,她找上加百列。「那個,呃,加百列,如果你真的是天使的話,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那些游客被活埋,被犧牲呢?」

加百列深深凝住她。「你……感到不安了嗎?」

「才不是!」豆芽矢口否認。「我……我只是奇怪。」她不安是她的事,卻不想被人知道——有良心的人總是比較吃虧,會被利用、被欺負的,這種事她絕不會承認。

加百列泛起一抹淡淡的笑。「你終于開始對這種事感到不安了,真是不容易,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果,我等了好久呢……」

「跟你說我沒有……」

「噓……」加百列用食指輕輕抵住豆芽的唇,「我明白、我明白,但是……」她無奈地嘆息。「這些犧牲都是不得已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所等待的結果,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請你說正確的義大利文好嗎?」豆芽以嘲諷的語氣要求道︰「你說的義大利文我听不懂!」

加百列搖頭。「不,這件事必須讓你自己慢慢去感受。」

「感受什麼?感受他們的犧牲?」豆芽尖銳地叫。

「是的,你必須感受他們的犧牲,」加百列話說得極慢。「然後你才會請求路西法為你做一件事,如果路西法願意為你做那件事,你就會相信他是真的愛你。」

「什麼事?」豆芽月兌口問。

「你必須自己想到。」

「該死,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因為,雅娜爾,」加百列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是你自己的要求啊!」

「見鬼,我不是雅娜爾,」豆芽怒叫。「你不要老是……」

「那你就更不需要知道。」

豆芽窒了窒。「但……」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希望那天來得不會太遲。」

語畢,加百列逕自回身離去,豆芽怔愣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既生氣更不滿加百列不肯把話說明白,又沒辦法硬逼加百列把話說清楚,只好自己生自己的悶氣。

片刻後,她來到書房里,從路希的保險箱里取出三張支票看了一會兒後,毅然撕毀,再拿起話筒……

「我已經撕毀那三張支票,你們可以不用擔心了。」

簡單講完兩句,掛斷,再另行撥號……

「艾靳特,你可以繼續設計服裝,但絕對不可以再竊取別人的作品,不然我會讓你嘗嘗走投無路的滋味。還有,你也不能再……」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想求得一點良心上的安寧,但……

這樣真的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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