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女蘿城六十里遠處有一座橫貫聖湖之地的山脈,這就是女蘿族的防線,山脈間唯一的通道是吞雲谷,谷前是廣闊的原野,利于兩軍對陣廝殺,山脈是最天然的屏障,所以愛西芙挑上這里,調來全族三分之二戰士防守。
此刻,被調來防守的九成女戰士都隱藏在山谷兩側濃密的樹林里,只有一成兵力整整齊齊的列隊在山谷前的斜坡上,一千五百人,這是前鋒軍,向來都是由第三勇士領軍搶頭功,不過現在大家都在觀望,瑪荷瑞、那曼、愛西芙、絲朵兒和雅洛藍,五騎排成一列在那邊觀望。
「他們在干什麼?」那曼。
「剛剛明明有一萬多人的……」瑪荷瑞。
「現在卻退回去,只剩下一千五百人,跟我們一樣……」愛西芙。
「真奇怪!」絲朵兒。
「……」可疑的呼嚕聲。
四雙眼一起飛過去,再一起翻白眼——雅洛藍竟然坐在馬背上吊著腦袋睡著了,還打鼾。
絲朵兒一個巴掌飛過去。「睡豬,醒來了啦!」
本咚一聲,雅洛藍被一掌拍下馬去了,摔得鼻子都紅了,狼狽的爬了好半天才爬起來,銀眸哀怨的瞅她一眼,抽抽鼻子不甘願的爬回馬上。
「人家睡得正熟說!」
這家伙,真的不想活了!
「看看他們想干嘛啦!」絲朵兒咬牙切齒的低吼。
「還用得著問,」雅洛藍連瞄也沒瞄上一眼,自顧自打呵欠。「想試探我們的戰力嘛!」
「試探我們的戰力?」瑪荷瑞懷疑的咕噥。「打仗還用得著那麼多花巧?」一鼓作氣沖上去不就行了。
「那是因為你們從來沒踫過正規軍,以往對付的都是打劫的海盜,」雅洛藍懶洋洋的又闔上了眼。「那種雜牌軍跟你們一樣,嘴里喊殺,一口氣沖過去就是了,最好是你死我活,不然就是你活我死,反正都是老命拚老命,大家一起卯上,干到另一邊全死光了,這邊就贏啦!」
「不然要怎樣?」瑪荷瑞不服氣的問。
「說太復雜你不懂,我說簡單一點好了!」雅洛藍喃喃道。「譬如你如何以少勝多,如何把傷亡人數降至最低,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打勝仗,如何在劣境之下轉敗為勝,如何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如何攻守同進等等,在作戰前就先考慮到這些,就不必像你們這樣,他們死一個人,我們也死一個人,大家公平!」
瑪荷瑞听得啞口無言,愛西芙咳了咳,雙頰有點赧紅。
「前任族長是那樣教我們的嘛,重點是一定要先顧好自己的窩,還有,雙方兵力的評估、作戰地點的選擇,以及糧草的儲備,最後,是不怕死的決心。作戰前一定要先仔細考慮這三點,然後才能夠出戰,前任族長是這麼說的呀!」
「那只是最基本的思考,恰好足夠讓你月兌離有勇無謀的評語。但是……」雅洛藍嘆道,緩緩睜開銀眸。「不要以為作戰單憑一股勇氣就夠了,能保全性命又打勝仗,這才算高級,了嗎?」
「好啦、好啦,算你對啦!」絲朵兒推推他。「那現在到底要怎樣嘛?」
雅洛藍往前方看了一下,「哼,想試探我們的戰力?」忽爾漾出一抹詭譎的笑紋來。「好,就由我來吧!」
「你要領軍打前鋒?」絲朵兒失聲問。可惡,竟想搶她的生意!
「你有領軍的經驗嗎?」愛西芙忙歪過腦袋去問。正好,看看他的實力究竟如何?
「不,我一個人。」
「……欸?」
一整排震驚的尖叫聲,剛好從瑪荷瑞那邊一路「欸?」過來,只有絲朵兒沒有「欸?」,她張著嘴,傻住了。
可能嗎?可能嗎?有可能嗎?一千五百人,他真有可能單獨一個人迎戰嗎?
絲朵兒驚愕的瞪住雅洛藍,後者正在檢查掛在馬鞍旁的巨劍——一左一右各一把,神態悠閑自在,仿佛他只不過是要出門去打個獵,運氣好的話就可以獵只肥兔子回家炖肉。
倘若真有可能,那他一定不是人!
「不好意思,這兩把劍是請鐵匠特制的,所以花了不少錢。」雅洛藍嘿嘿笑。
「為什麼要特別訂制?」絲朵兒又政去瞪住那兩把看上去格外有分量的巨劍。「因為比一般闊劍更長嗎?」
「不,那是為了重量而加上去的,你知道,不夠重揮舞起來就不過癮。」
她知道?
她哪里知道!
「那……多重?」
「五十斤。」
「兩把?」
「一把。」
絲朵兒閉上眼。
這家伙可能真的不是人!
「我走了!」話落,雅洛藍策韁奔馳而去。
「咦?等等……」愛西芙慌忙要阻止,卻被絲朵兒扯住韁繩,不讓她追過去。
「讓他試試吧!」絲朵兒咽了口唾沫。「反正我們隨時可以上前援助,就先看看吧!」
不知道敵軍會怎麼想?
女蘿族想在開戰之前先開點玩笑,輕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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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蘿族一定是害怕了,所以派人來談判!
當列坦尼見對方蘑菇了半天,居然只派出了單騎,當下即認定對方親眼見識到強悍偉大的沙達大軍之後,畏懼了,因此派人來談判。
可是,當他志得意滿的在腦海中計畫該如何一口把聖湖之地吃下來之際,卻又見那單騎竟然遠遠的駐足于戰場正中央,馬上的騎士慢吞吞的跳下馬,取下馬側的兩把巨劍,再喝叱馬兒一聲讓牠自行跑回去,
然後,他雙手各一把巨劍斜指地面,岔開雙腿傲然卓立,黑發迎風飄揚,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氣仿佛寒冬的冰雪般逐漸凝結,接著,他以教人狂怒的挑釁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
來,向我投降吧!
列坦尼的怒氣果然瞬間被激發了。「兩支小隊,解決他!」
最前方兩支小隊共二十六人大聲應喏,馬上舉著闊劍和盾牌,轟轟烈烈的沖向前去,準備一人一劍就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砍成碎肉。
不料,他們才剛把那個人圍起來,兩腳都還沒站穩,手上的闊劍和盾牌也都還沒舉到定位,那人突然舉高巨劍旋身回轉一圈,然後,巨劍又放下了,而他們也動不了了。
片晌後,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二十六個人一齊從同一高度斷成兩截,包括沉重的盔甲、堅硬的盾牌和銳利的闊劍,全都斷成了兩截,鏘鏘鏘鏘亂七八糟掉了一地。
整個戰場是一片死樣的寂靜。
雙方所有人馬都難以置信的瞠大了眼楮,無法想象他是如何一劍就將那二十六人劈成兩半,根本沒有半個人看清楚。
邪術嗎?
突然,列坦尼策馬急馳到一旁的沙丘上,轉身面對戰場,以震驚又憤怒的聲音咆哮,「殺!」
于是,一千五百人宛如狂風暴雨般沖向前,頃刻問便將雅洛藍淹沒了。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場令人毛骨悚然、驚駭欲絕的大屠殺的開始。
一個人,只是一個人,僅僅一個人,被包圍在一千五百個武士之中,卻宛如置身于蔓生的芒草間,兩把巨劍是兩把鐮刀,隨手一揮,芒草便倒下一大片,不管他殺到哪里,四周便在最短的時間內堆滿了層層迭迭的尸首。
斷腿、斷手、斷頭,血淋淋的堆了一整片,還要被人踩來踩去,名副其實的死後又被踐踏。
至于那一千五百個犧牲者也早就殺紅了眼,同伴倒下再多,他們也沒想過要逃命,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對方終究只是一個人,而自己這邊再怎麼說也有一千五百人,再難應付的敵人遲早也會被他們干掉。
而在旁觀者眼里,這真是一場恐怖的大屠殺,比兩軍對戰更駭人听聞,如果沒有親眼目睹,說給誰听都不會有人相信。
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太可笑了,怎會有這種事?話說反了吧?應該是一千五百人屠殺一個人,不然就是一人下命令,指使屬下去屠殺一千五百人,這才是真相吧?
但事實是,的確是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苞此刻比較起來,殘羅城前那一場殺戮根本不算什麼屠殺,眼前這一幕才算是真正的大屠殺!
絲朵兒拚命咽口水,看得都有點反胃了;愛西芙與瑪荷瑞相對一眼,各自發現對方的臉都在發綠,從淡綠到青綠,又從青綠到深綠,還在逐漸往墨綠發展。
她們身後那些「英勇威武」的女戰士們就更別提了,不知有多少人早就嚇掉了手上的盾牌和闊劍,差一點點就摔下馬去,但嚇壞她們的並不是殺人或殺人場面,而是那個殺人的人。
他不是人,是魔神!
當然,列坦尼的模樣最糟糕,當他吼出那個「殺!」字時,打死他也想不到會有這種敵人、這種結果,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不但看得他臉黑了一半,心中也隱隱泛出一絲畏懼。
他敵得過這個人嗎?
正當他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不知何時殺戮人群已逼近到他前方不遠處,于是,他終于有機會看清楚那個人的臉,雖然只是一剎那,但已足夠他認出那人的身分,霎時間,他駭異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竟然是絲朵兒的禁臠!
那個瘦得像根竹竿,老是堆著諂媚的笑臉,像只哈巴狗似的緊跟在絲朵兒背後搖尾巴的雅洛藍!
竟然是他!
「退!」他驀然大吼。
不過一會兒,他的武士們都退開了,然後,他和他的武士們都驚恐的發現,一千五百人只剩下兩、三百人了!
他咬緊牙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怖感,屏息注視著佇立于尸首堆中的雅洛藍,後者不但以嘲諷的眼神回視他,並且再度擺出那種令人怒發沖冠的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但這回的意思很明顯的是輕蔑。
要投降了嗎?
不,他絕不投降,一場仗不夠決定一切!
下一刻,列坦尼扯韁狂奔而去,剩下那兩、三百個武士也倉皇的隨後追趕,繼續踐踏著滿地尸首。
雅洛藍聳聳肩,兩手用力甩掉劍上的血跡,再轉身慢吞吞地走回女蘿族那邊。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喝采,可是每一位女蘿族戰士們都用一種由衷敬畏懾服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禮。
女蘿族向來不服任何男人,但這個男人,她們徹底心服了!
不過雅洛藍並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他的眼里只有絲朵兒。「我想……」他對她滑稽的擠眉弄眼,唇畔的笑容純真又無邪,還有點無辜。「列坦尼應該很清楚我們的戰力了!」
她們的戰力?
不,他一個人的戰力就足以橫掃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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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搭帳篷露宿荒郊野外是稀松平常的事,曾經在外流浪四年找人的雅洛藍佩很習慣了,但他還是好想念家里那張他親手制做的大床。
「我想回家睡床!」他一邊把毛毯鋪在地上,一邊喃喃抱怨。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雅洛藍。」絲朵兒盤膝坐在一旁,怔愣地注視著他,終于開始懷疑了。
「嗯?」
「你到底是誰?」
手上停了一下下,又繼續。「我是你的禁臠啊!」
絲朵兒嘆氣。「我是說,你是什麼身分?」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奴隸的等級最低,而禁臠比奴隸高一級。」
「我不是說那個啦!」
「那是說哪個?」
「……你不想說是不是?」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她張嘴,本想繼續追問下去,但不知為何,心里卻又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早就知道他是誰了,由于這種感覺十分詭異,詭異得令人發毛,使她不由自主想避開,下意識便放棄了逼問到底的念頭。
「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怕!」
雅洛藍回過眸來,擠眉弄眼,十分滑稽。「床上嗎?」
絲朵兒一怔,驀而失聲大笑。「雅洛藍,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莫名其妙自動跑來做她的禁臠,心甘情願為她打掃洗衣做飯,明明已經是她的丈夫,卻毫無怨言的奉她為主人,平時像只哈巴狗似的卑賤、窩囊,上了戰場卻又比誰都冷酷、無情,這樣的男人怎能不奇怪!
可是這個奇怪的男人卻使她莫名其妙的想對他溫柔。
雖然她的腦子很清楚女蘿族戰士是不允許有這種感情的,心里卻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是溫柔,而是對他溫柔。
她應該對他溫柔,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這麼告訴她,好像她原本就應該這麼做,不這麼做才是不對的……
「今天你要在上面嗎?」雅洛藍已經鋪好了毛毯,回身問她。
「……不,你在上面吧!」隱隱約約的,她的語氣里有一絲若有似無,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
溫柔嗎?
好陌生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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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女蘿族戰士們好笑地看著她們的第三勇士怒氣勃發的自帳篷里一陣風似的飆出來,而她們最敬畏的男人哭喪著一張清秀的臉,銀眸綴滿亮晶晶的淚光,窩窩囊囊的噘著緊跟在後頭,哀怨的猛抽鼻子。
「朵兒,別這樣嘛,人家已經道歉了嘛,下次絕不敢了啦!」
絲朵兒不理會他,徑自闖進愛西芙的帳篷里。
「愛西芙,听說探子回來了?」
「呃,是啊!」愛西芙愕然看著她滿身怒氣,身後的雅洛藍卻悲慘到極點,她不禁滿懷困惑。「雅洛藍怎麼了?」
「就跟他說我不方便的時候別來踫我,最多等三、四天就好了,他卻硬要上,非弄得到處都是血不可!」絲朵兒恨恨地瞪雅洛藍一眼。「所以我就罰他三個月不準踫我!」
「三個月,我會死!」雅洛藍哽咽著呢喃。
愛西芙與那曼相顧一眼,失笑。
「既然三、四天都忍耐不了,只好先鍛煉一下你忍耐的功力!」那曼笑道。
「我會死!我一定會死!」雅洛藍抽噎著,繼續呢喃。
「你是男人耶!」
「男人就不會死嗎?」再呢喃。「我會死!會死!」
這真的是那個橫掃千軍,所向無敵的男人嗎?
那曼大笑。「自己解決吧!」
雅洛藍橫他一眼。「那多不健康,我才不干!」
「不然另外找個女人?」
「你想害死我?」
「這是你的權利啊!」
「我真的有那種權利嗎?」雅洛藍一邊說,一邊指指絲朵兒,後者正在用眼神砍殺他們。
「……好吧,那你就等死吧!」
一听,愛西芙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這時,瑪荷瑞也聞訊趕來了。「愛西芙,探子回來了嗎?」
愛西芙勉強吞回笑聲。「回來了、回來了,剛剛才來報告過,來,我們坐下一起討論吧!」
大家圍坐一圈,愛西芙的神情轉正,環顧所有人一圈。
「列坦尼終于搭船離開聖湖之地了,可是,火山島的席特卻上岸了,正率領軍隊往我們這邊來。」
「火山島的席特?」瑪荷瑞抽著涼氣低喃。
「是,火山島的席特。」愛西芙沉肅的再重復一次。「我們都知道席特是誰,但雅洛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稍微解釋一下……」
她轉注還在抹鼻子抽噎的雅洛藍。「火山島正好在聖湖之地與南方大地中間的海面上,由于島王的妹妹嫁給列坦尼為妾,因此火山島一直是站在列坦尼那邊的,會派兵來協助列坦尼也不奇怪,只是……」
緊抿一下唇,她又說︰「席特,火山島島主的弟弟,他是那種天才型的戰斗家,不僅善于單打獨斗,更善于領兵作戰,至目前為止,尚沒有人能夠贏過他,這也是列坦尼為何要特意籠絡火山島的原因。不過……」
她困擾的攬起了眉頭。「他會被列坦尼召喚而來,我不奇怪,可列坦尼為何反而離開了呢?」
沒有人回答她,因為大家都在等待雅洛藍的解答,可是雅洛藍卻自顧自抽抽噎噎抹眼淚,根本不曉得他到底听進去了沒有。
「兩個月。」絲朵兒咬牙切齒的降低懲罰。
雅洛藍刷一下馬上抬起頭來。「一個月?」
絲朵兒的牙齒差點飛出去咬他一口。「快說!」
「好嘛!好嘛!」以後再慢慢拗,總有一天拗到她當場傍他月兌褲子!「我強烈建議愛西芙立刻帶領戰士們趕回女蘿城去,留下五百人就夠了,席特就交給我來對付。」
「為什麼?」眾人異口同聲問。
「席特的軍隊只是牽制我們戰力的犧牲品,」雅洛藍慢吞吞的解釋。「列坦尼搭船並不是離開了,而是要繞到我們後面,趁我們與席特的軍隊糾纏之際,偷偷攻打女蘿城。」
眾人齊抽冷氣。「好卑鄙!」
雅洛藍哭笑不得。「這不是卑鄙,這是戰術好不好!」
眾人相覷一眼,忽地跳起來,「絲朵兒和你留下來,我們回去!」話說完,人也跑光了,除了絲朵兒。
這是女蘿貴族的規矩,大型戰爭的時候,丈夫都要跟著戰士老婆一起出征,族長討論軍情的時候,也只有身為丈夫的男人可以摻一卡,參與意見。
至于禁臠和奴隸都沒有資格問與軍情,出征時也多半是被派去押運糧草。
因此說是絲朵兒陪同雅洛藍留下來是不太正確的,應該說是雅洛藍陪同絲朵兒留下來,因為男人不可以率領軍隊,只有女戰士才可以率領軍隊。
絕不可以給男人「造反」的機會!
「糟糕!」絲朵兒突然跳起來往外跑。「忘了問問席特的軍隊有多少人了!」
「有差嗎?」雅洛藍懶洋洋的斜睨著她。
腳步拉住,「呃……沒差。」慢吞吞走回來,原位坐下。
手肘撐在大腿上,雅洛藍以手托腮凝視她。「你們好像十分忌憚席特?」
絲朵兒沉默了一下。「愛西芙被他打敗過。」她不甚情願地說。「你知道,聖湖之地雖然很適于耕種,卻沒有礦產,鑄造武器的銅鐵必須從外地購買。兩年前,我和愛西芙一起到東方大地去買鋼鐵,恰好踫上他們的祭典……」
她低眸望住地上的沙礫。「老實說,東方大地的祭典比聖湖大地的祭典有趣多了,在他們的祭典上會舉行許多比賽活動,獎品也十分吸引人。其中也有比武競技,獎品是一匹任何有眼光的人看了都會喜愛的駿馬……」
「你看上了那匹馬?」雅洛藍輕聲問。
「不,是愛西芙,當時她的坐騎剛死去不久,正想找一匹來代替……」
「于是她決定下場競技,贏得那匹馬?」
「對,她贏了三十幾個人,卻在最後一場挑戰里輸給了席特,輕而易舉的,我簡直不敢相信!幸好那只是祭典上的比賽,如果是正式戰爭的話,除非那曼能贏過他,不然愛西芙就得淪為席特的奴隸了!」
「哦,他真那麼厲害?」
絲朵兒又靜默了會兒,忽地歪著腦袋對他笑了。「不,他一點也不厲害!」
苞雅洛藍比起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夠資格頂上厲害這個名詞,包括男人和女人在內。
「好,那到時候就讓我來會會他,看看他到底有多不厲害!」
那怎麼行?他一下場,大家都沒得玩了!
「不,先由我來,或許現在的我已經能和他打成平手了!」
「咦?等等、等等,朵兒,你……」
「怎樣?你看不起我嗎?」
「耶?當然不是,我只是……」
「認為我一定打不過那家伙?」
「呃,這個……是你自己說的……」
「閉嘴,領軍的是我不是你,所以我決定誰先來!」
「可是,朵兒……」
「你再唆就去押糧草!」
「朵兒……」
「很好,你就負責押糧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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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良心說,席特確實是個十分瀟灑的美男子,耀眼的金發,笑意盎然的碧眼,身材也跟雅洛藍差不多,只比雅洛藍矮一點、壯一點,難怪人家說自願做他的奴隸的女人多到十牛車都載不完。
不過絲朵兒從來不覺得席特有多迷人,美男子當面,她卻只在思考如何打敗對方。
「我想……」她回眸看一下自己領軍的五百女戰士,再往前越過席特望向他所串領的五千兵士——敵我眾寡夠懸殊了。「為了減少傷亡……」對方的傷亡。「我提議來個單挑獨斗如何?」
席特雙臂環胸,唇畔掛著迷人的笑。「我懂了,你想替令姊找回面子,但別忘了,這里是戰場上喲!」
看他這樣子,壞心的列坦尼八成沒警告過他關于雅洛藍的事。
「我知道。」絲朵兒舉高闊劍,雙膝半蹲,擺好戰斗姿態。「來吧!」
「真的要來?」席特慢吞吞的放下雙臂。
「當然!」
「你要是輸了,也等于輸了這場仗喔!」
「廢話!」
席特趣意盎然地注視她片刻。
「你一定會輸的!」
「那可不一定!」
眼見絲朵兒板著俏臉兒,一本正經的說她不一定會輸,那副倔強不服輸的神態煞是可愛,席特不禁大笑。
「我喜歡你,如果你輸了,我不會讓你做奴隸,我要收你做小妾!」
「不管你想做什麼,先贏了我再說!」語畢,揮劍砍出去。
然而,席特終究是個戰斗天才,雖然絲朵兒非常認真、非常專注的拿出全副心力去對戰,結果還是和愛西芙一樣,被贏得輕而易舉,三兩下就被席特奪走闊劍。超沒面子!
「現在,你可心服口服?或者你想重來一次?也可以啊!」席特俐落地甩著她的劍玩。「女人都是這樣,總是嘴硬,話說得好听,事後卻老愛要賴不服輸,我習慣了!」
就算絲朵兒真的不甘心想重來,一听他這麼說,女蘿族戰士的自尊心也不允許她承認。
「我服了!」
席特怔了一下,甩劍的動作倏忽靜止。「你承認你輸了?」
絲朵兒嚴肅地點點頭。「我的確是輸了。」
席特驚訝的注視她片刻,霍然大笑。
「好,我更欣賞你了,或許我會考慮和你結婚……」
他高興得太早了!
「等一下!」
「呃?」等什麼?難不成她還是要後悔?
「你必須知道我們女蘿族的習俗。」絲朵兒的眼神有點詭譎。
「什麼習俗?」
「雖然你贏了我,我承認這場仗我輸了,但如果你要帶我走,必須再贏過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席特喃喃道,繼而驚呼,「你有丈夫了?」
「我都十八歲了,為什麼不能有丈夫?」絲朵兒反問。
也對,女蘿族十三歲就可以找男人了,兒女成群都不奇怪,十八歲有丈夫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好啊,那就叫他來,我很快就可以帶你走了!」席特信心十足地接下戰帖。
「我想我最好先警告你,」絲朵兒慢吞吞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眼神愈來愈詭譎。「如果你贏了他,固然可以帶我走,但若是不幸你輸給他,你就必須成為他的奴隸,這場仗你也算輸了,因此你的士兵也要成為他的奴隸。」
席特又怔了一下,旋即不在意的聳聳肩。「沒問題。」
「你確定?」有些男人也是很會耍賴的。
「我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男人。」席特重重道。
「最好不是!」絲朵兒滿意的回過頭,對女戰士們拉高嗓門喊過去。「雅洛藍呢?」
女戰士們各自相對,在肚子里偷笑。「呃,他蹲在後面賭氣呢!」從頭到尾,她們都沒有半個人擔上一點點心,十分篤定不管絲朵兒是贏或輸,勝利終究屬于她們這邊。
還在賭氣?
絲朵兒哭笑不得,「叫他來!」回過頭來,不悅的嘟囔。「那家伙,明明是我的禁臠,還那麼囂張!」
「禁臠?」席特詫異的重復那個不太對勁的名詞。
「他本來是我的禁臠啦,後來我才跟他結婚的。」絲朵兒繼續嘟囔。「可是他答應說會繼續尊我為主人,乖乖听我的話說!」
「那如果我打贏他,他也要做我的奴隸?」
絲朵兒瞟他一眼。「如果你打得贏他的話。」
席特滿不在乎的撇一下嘴。「那是可預見的結果。」
絲朵兒歪著腦袋,勾出一抹奇特的笑容。「你從來沒輸過對不對?」
「就我記憶所及,沒有。」語氣不是傲,是講述事實。
「那麼恐怕今天……」絲朵兒再次回頭,望著一臉不爽,不甘不願地穿過女戰士隊伍中間,磨磨蹭蹭地向她走來的雅洛藍。「你就要嘗嘗生平第一次敗績,而且敗得很難看!」
席特沒有說話,兀自望著那個高高瘦瘦,看上去不怎麼有分量的男人打量。
「干嘛?」雅洛藍噘著嘴,雙頰氣鼓鼓的。
「我輸了,」絲朵兒很干脆地說。「換你啦!」
「哼!」雅洛藍用力撇開臉。「我說我來你不肯,一定要你先來,還派我去押糧草,現在輸了才要我來,我才不干!」
「好啊,那我就跟他走!」絲朵兒也懶得跟他唆。
雅洛藍呆了一呆,臉刷一下轉回來。「跟他走?走到哪里?」
「我輸啦,所以得跟他去做他的女人……」
「耶?你是我的老婆,怎麼可以做他的女人!」雅洛藍驚叫。
「沒辦法,我輸了嘛!」絲朵兒兩手一攤。「除非……」
「除非什麼?」雅洛藍緊張地問。
「除非你打贏他,這麼一來,我不但不必做他的女人,他還要做你的奴隸,包括他的士兵!」
「我才不要他做我的奴隸,我的財產就是你的財產,所以我的奴隸也就是你的奴隸,到時候你若是要『用』他,我怎麼辦?」雅洛藍酸味十足地咕噥。「不要,我不要他做我的奴隸!」
絲朵兒猛翻白眼。「這不一樣啦,只有一種情況下,丈夫能夠擁有專屬于他自己的奴隸,妻子完全不能干涉……」
「真的?」雅洛藍銀眸一亮。「什麼情況?」
「當丈夫是以武力贏得自己的奴隸的時候,因為……」
「女蘿族最崇拜力量和戰斗,你們願意為此而死!」雅洛藍夸張的呢喃。「所以,如果我贏了他,他和他的士兵都會變成我的奴隸,包括你在內,誰也不能使喚,只有我?」
「對,他們只服從你的命令,其他人的話都不必理會,包括愛西芙在內。」
「可是……」雅洛藍歪頭朝席特身後望去。「那麼多人我怎麼養?把我自己剁給他們吃嗎?」
絲朵兒失笑。「他們算是你的私人佣兵,你可以把他們租給愛西芙呀!」
說得也是,接下來戰爭恐怕要打上好一陣子,好幾年也說不定,像這種有經驗的士兵確實可以幫上不少忙,畢竟跟其他地區的人民比較起來,女蘿族的人數實在不算多,不,是很少。
「好吧,那我就隨便打贏一下好了!」雅洛藍轉身要回去拿劍。
「等一下,」絲朵兒拉住他。「不要拿兩把劍啦,一把就夠了,不然他太可憐了啦!」
雅洛藍瞄一下席特,後者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可憐?
「那我不用武器好了。」又回過身來。「來吧,要怎麼打?」
耳听他們的對話,席特不斷來回看雅洛藍和絲朵兒,實在搞不懂他們那種自信是從哪里來的?
絲朵兒才剛打輸,雅洛藍原是她的禁臠,絕不會比絲朵兒高明,但他們卻一副贏定了的樣子,甚至那些女戰上們也缺乏該有的緊張感,好像不管輸贏都跟她們沒關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呃……」席特甩甩頭,不管了,先打贏再說。「既然你不用武器……」他把武器丟給身後的士兵。「我也不用,只要你能夠把我摔在地上……」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趴在地上了。
好半晌後,他才慢慢爬起來,有點困惑的望著雅洛藍。
「對不起,我剛剛沒注意,呃,我想我們應該先喊開始之後再開始……好,開始!」話剛喊完,他又躺在地上了,四腳朝天,姿勢實在不怎麼好看。
雅洛藍笑吟吟的低頭看他。「如果你不甘心的話,可以拿武器再來。」
席特躺在地上好半天後,終于爬起來去拿回武器,一手刀、一手斧。
他是不甘心,如果他們是「打」出輸贏來,那他沒話講,可是根本還沒開始他就輸了,實在教人不甘心!
雅洛藍背著兩手望住席特微笑。「喊開始吧!」
席特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熱度,「呃,開始!」喊完,他望著自己空空的兩手發呆。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還要再重來一次嗎?」絲朵兒語氣揶揄地問。
席特抬眸,望定雅洛藍。「我們……根本沒開始……」
「啊,我懂了!」雅洛藍恍然大悟,隨手把刀斧扔還給他。「你要『打』出輸贏來,沒『打』就不算輸贏?」
席特點點頭。
雅洛藍聳一聳肩。「那麼,你認為要『打』幾下才算數?」
不知道為什麼,席特愈來愈沮喪。「起碼……來回十幾招吧!」
「好啊,喊開始吧!」
「……開始!」
然後,他們開始「打」了,席特一刀一斧,雅洛藍空手,還「打」得挺有聲有色、有來有往的,但席特卻愈打愈沒力。
雅洛藍根本是在應付他,就好像大人在逗小孩子一樣。
片晌後,他自動收刀收斧退後。「我輸了,心服口服!」終于,他了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什麼意思。
千萬別自以為是天下無敵!
「你服了,那……」雅洛藍指指席特身後。「他們呢?」
「他們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只听從我的命令。」
「你那位島主哥哥呢?」
「一邊是弟弟,一邊是妹妹,他又能怎樣?」席特無奈苦笑。「保持中立,誰也不幫吧,我想。」
雅洛藍深感同情的拍拍他的肩。「放心,戰爭結束後,我會放你和你的士兵自由的。」語畢,他轉眸注視絲朵兒,發現她一臉得意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她的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