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怒相公 第7章(2)

「青……哥?」

似乎能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氣息,神志始終處于半昏半睡的恍惚狀態中的樓沁悠,掙扎著打開了迷迷糊糊的瞳眸。

頓時,傅青陽安心了,因為她安好無恙。

「沒事,繼續睡吧!」他安撫的低低呢喃,左手臂彎讓她睡好,右手輕點她的睡穴,再用一件厚實的大麾將她包裹好,免得著涼了,然後他舉眸望向前方……

可以失控了!

目光一觸及蘭碧公主,頃刻間,那張俊美得不可思議的五官刷一下變形了,額上怒筋憤起,臉色是鐵青的,雙眸中的赤紅光芒暴烈如火焰,令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栗。

「你們……」右手探入馬鞍袋中,他暴戾的怒吼。「統統該死!」

不約而同,大石後的獨孤笑愚三人遠遠一瞧見他的手往哪里去,立刻動作一致的抱頭縮起來,就像三只烏龜。

然後,傅青陽的右手從馬鞍袋中抽出,還來不及看清楚他到底拿出什麼東西,那只手就高揚而起,使力擲出;蘭碧公主看得正是狐疑,下一刻,就像是在回答她的疑問似的,數聲足以使大地震撼的爆響在女真人之中轟隆隆的爆開來。

「啊~~」

同所有的女真人一樣,蘭碧公主驚恐的失聲尖叫,跳著兩腳逃逃逃……逃出大老遠,但在她氣喘吁吁,驚魂甫定的以為已逃開那陣恐怖的爆震聲時,傅青陽的右手卻又是另一陣揮揚,于是轟隆轟隆的炸響之聲宛如山崩地裂般,一波接一波,持續不斷,令人驚魂喪膽的夾著濃煙烈焰沖天而起。

山沒有真的崩塌,地也沒有真的裂開,但,地獄之門洞開了!

煙硝彌漫、火礫飄揚之中,女真人淒厲的慘叫著,他們的手斷了、腳也斷了,肚破腸流、嘶聲哀嚎,更有不少人身上著了火,嘴里發出宛如被活生生扒皮一樣慘烈的狂嗥,彷佛一團火球似的橫沖直撞,盲目的四處亂跑,直至倒下,然後抽搐著被燒成焦炭。

剩下的人狼狽的奔掠驚叫,就像被貓追的耗子一樣沒命的逃竄,但是不管他們逃到哪里,爆炸就跟到哪里,總是一聲爆響過後,草土齊掀、碎石亂射,又有一大堆人被拋上了半空中,再撕著肉、灑著血,那麼淒慘的跌落到地上……

空氣中飄浮著刺鼻的火藥硝煙、令人聞之欲嘔的焦肉味,還有濃濃的血腥味,兩、三百個女真人在片刻間就已被炸翻了一半還多,而蘭碧公主早已不見蹤影,不曉得是逃走了,還是早已趴到地獄里去了。

但是傅青陽的怒火仍未消褪,赤紅的眼依舊燃燒著濃烈的熾焰。

于是爆炸聲繼續轟隆隆的響個不停,他的手不斷探進鞍袋里,再掏出來;探進去、掏出來;探進去、掏出來;探進去……

「唔,青……哥……」

突然,探進鞍袋里的手定住了,赤紅的眸子垂落往懷里探,但見樓沁悠仍熟睡著,眉宇卻似乎頗受騷擾的聚攏了,唇縫間輕輕溢出不安的夢囈。

然而片刻後,緊攢的眉兒便松開了,因為爆炸聲停了,她不再受到騷擾了。

于是凶光畢露的怒焰熄滅了,然後探進鞍袋里的手又伸出來了,卻是空無一物,憐愛的為懷里的人兒被好大麾後,對那片他所造成的血海尸山、哀嚎遍野,看也沒看一眼,徑自策轉馬韁揚長而去。

大石後的獨孤笑愚三人不由面面相覷、張口結舌。

就這樣走了?

不是還沒「完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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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大哥?」

「昨兒個,你怎地『玩』一半就跑了?」

「吵到我老婆了。」

獨孤笑愚啞然無語,既吃驚、更錯愕,這簡直是奇跡,一直以來,當傅青陽爆脾氣的時候,除了卯起來跟他打一場之外,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止他,連他最畏懼的老娘都束手無策,英雌完全無用武之地。

那家伙在飆火之際,向來是理智全失,六親不認的。

但現在,卻有人能夠以最平和的方式讓他中途自動收手,而那人甚至沒吭上半聲,只是在睡覺!

「蘭舟。」他若有所思的望住暗青陽的背影。

「大哥?」

「我在想,或許用不著我們多事,青陽自個兒就能搞定弟妹了。」

「我同意。」

以樓沁悠的蕙質蘭心,她一定早已感受到青陽對她的心意,所以她才會說他是個善良寬容又溫柔體貼的男人吧!

對她,他也的確是。

因此在進入瀚海之前,獨孤笑愚三人就和傅青陽分道揚鑣了,臨別之際,獨孤笑愚特別把傅青陽叫到一旁說話。

「好好照顧弟妹,她是個好女人。」

「我知道。」

「另外,我要你稍微注意一下,」獨孤笑愚小聲囑咐。「旅行之際,可有听到江湖上出現某些特別的傳言,譬如各幫各派的訊息之類的,若是有,無論大小,即刻傳回家里知道。」

「但咱們不是已退出江湖圈了嗎?為啥要特意去關切那種事?」傅青陽困惑的問。

獨孤笑愚一臉無奈的苦笑,嘆氣。「若是我沒猜錯,不久的將來,江湖上又會有一場大混亂了,雖說與我們無關,但宮家鏢局、慕容世家和綠映莊,他們依然是江湖中人,屆時肯定會被卷入,咱們不能坐視不理。」

「我懂了。」傅青陽領首。「我會注意的。」

「好,那自己保重,」獨孤笑愚拍拍他的肩。「兩年期滿,趕快回家去,家里人都念著你和你老婆呢!」

又耳語交代數句後,兩方便揮手道別了,一方回關內,一方直接進入瀚海。

「青哥。」

「嗯?」

「昨兒晚好奇怪呢!你跟大哥、二哥、四弟在前屋和你那位女真人朋友喝酒聊天,我累了就先到後屋睡覺,可一醒來我們卻已經上路了,為何會那樣呢?」

「妳想知道原因?」

「嗯嗯。」

「大哥說那個不重要,教我不要跟妳說。」

樓沁悠不由啼笑皆非,這個男人會不會太耿直了一點,連隨便說個理由哄哄她都不會!

算了,換個話題吧!

「青哥,再不到一個月就臘八了呢!」

「所以?」

「我們不需要趕回綠映莊嗎?」

「為啥要趕回去?」

「回家過年啊!」

「不需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妳的家,跟我一起過年就是在家里過年了!」

標準大男人的口吻!

但不知為何,如此大男人的語氣,卻讓樓沁悠感受到一陣甜蜜又溫馨的感動,禁不住喜悅的笑了。

對,他的身邊就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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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在遼闊蒼茫的大漠草原上放縱馳騁,越過湖泊,穿行河流,品味那種「天地悠悠任我行」的豪邁滋味;悠揚的馬頭琴聲中,與粗獷豪爽的蒙古人坐飲馬女乃酒,吟唱勇士剛強不屈的長調;當落日隱沒在無垠無際起伏的沙漠盡頭之後,他伴著她,依偎在熠熠星空下,聆听夜的頌詩。

樓沁悠又驚嘆、又仰慕的享受在大漠旅行的每一時、每一刻,對她來講,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旅行,而是心靈的充實之旅。

餅去十八年來,她的視界始終局限在小小的綠映莊里,最遠也不出南昌城,听得再多,也只是中原的山水民俗;想象力再是天馬行空,也無法真正了解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直到現在,她才有機會親眼見識到這個廣闊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多采多姿,親身感受到自身的無知與渺小。

她好感動,也好感激。

如果不是她那個不許她離家三尺遠的霸道夫婿帶她出門,她永遠都會是一個見識淺薄的井底蛙。

「青哥,用手抓肉吃,不會很髒嗎?」她小小聲問。

「怕髒不會先去洗干淨手!」傅青陽沒好氣的說。「這是這里的習慣,所謂入境隨俗,妳也得照做,否則就是不尊敬他們!」

「是。」樓沁悠溫馴的回應。

「往後無論到哪里,不管那里的習俗有多麼令人無法接受,人家怎麼做,妳都照樣做就是了,而且還得高高興興的做,絕不可顯露出絲毫嫌棄或勉強;人家誠意招待妳,妳就得心懷感激的領受,這麼一來,人家才會自然而然的接受妳,而不會排擠妳,明白了?」

「明白了。」

「雖然他們是異族人,生活習俗與我們大為不同,或許妳看他們野蠻落後,但其實他們也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有嗎?

「什麼地方?」

「譬如說,他們處身的環境與我們中原不同,必須逐水草而居,因季節變換而四處遷移,如此不安定又辛苦的生活,他們卻安之若素,這種不屈于艱困的環境,努力求生存的精神,妳不認為值得我們學習嗎?」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不輕易屈服的精神都是必要的。

「值得!」

「即使生活在不同的地域,說不同的語言,習俗文化也大大不同,但,我們是人,他們也是人,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他們有優點,我們也有缺點,」傅青陽愈講愈嚴肅,完全的把當年老爹訓斥他的話,原封不動一整個搬出來了。「所以,不要隨便看不起人家,了解了?」

「嗯,嗯,我知道了。」樓沁悠心悅誠服的一一記下了。

就這樣,一路旅行,傅青陽也一路「教導」她,使她在開闊眼界的同時,心胸也跟著開闊了。

因為如此,她也終于能夠真正的理解到爹親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與是否處身于江湖之中無關,夫妻之間是否平等也無所謂,更與生活平不平凡毫無關連,那都只是爹爹因個人遭遇而滋生出來的想法,以為只要能夠遠離復雜的江湖圈,夫與妻能夠站在平等的地位上,生活平平凡凡的,也就能夠得到他所渴望的幸福了。

但其實,爹親真正想要的是男與女、夫與妻之間,那包含了愛、尊重、關懷與體貼的風情。

即使處于風雲詭譎、變幻莫測的江湖之中,夫妻之間更是毫無平等可言,平淡的生活也跟他們離得比天與地之間的距離更遙遠;然而只要能夠擁有這分夫妻感情,幸福自然就在其中了。

這就是爹親渴望而不可得的那分「平凡的幸福」,而這分感情、這分幸福,她都得到了,從她的夫婿那里。

雖然他霸道、他粗魯、他沒耐性、他大刺刺又大男人,但是他以他的方式尊重她、關懷她、體貼她;至于愛,他從沒有說過,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會說出口,但是她時時刻刻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分粗獷的、純男性的愛,厚厚實實的包圍著她、愛護著她。

而她對他的感情,更是近乎崇拜的信任,也有幾分近似子女對父親的敬愛,幾分近似子女對母親的依戀,因為他像個父親一樣縱容她、保護她,也像個母親一樣關懷她、疼愛她,還像個老師一樣教導她,破除她許多無知又閉塞的觀念。

這些都是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從不曾享有過的。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深刻在她心版上的那分柔情,是男與女之間的情意,也是夫與妻之間的情分。

于是她明白了,為何她和宇文靖仁分隔兩地時,她不曾思念過他,為何她能夠那麼輕易的舍棄他,而選擇另一個陌生人,因為她對宇文靖仁只有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沒有男女之間的「情」。

餅去,即使她已經十八歲了,但其實依然只是個幼稚的小女孩,直至嫁給傅青陽之後,她才逐漸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女人,懂事了,也懂「情」了。

她,終于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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