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封我為「搶錢妖女」,是個厲害角色;每一間慈善機構恨不得搶到我的專用權,包他們財源滾滾,不必再愁經費問題。听起來我似乎是很可怕很難惹的人,但如果說有人可以制得我死死的,並且權充起我的經紀人,頤指氣使我南奔北走搶錢,這種人可不就是「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了?
眼前呢,這個氣質看來好得不得了的老太太,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面孔,配合著滿頭銀絲,再加上全然中國旗袍式的衣著,實在足以榮膺「中國最有氣質老太太」第一名的後座。誰會料到她居然是我們這種「妖女」們的經紀人?
我絕對相信這位「黑山老妖」旗下的搶錢使者不只我一個人。至少就我所知,兩年前偷光我某個小窩的那個小太妹如今也成了鐘涔老太太最新一名悍將。
「召我來喝茶有啥大事?」呷著初沏的春茶,我瞄著站在老太太身後那名氣呼呼的少女,心中肯定這小表仍然沒有原諒我的——小小惡作劇。
鐘老太太老花眼鏡下的一雙眼可銳利了,看了我們這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姿態一眼,笑了。
「小藜,晚上有事要做,趁現在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我怕有人再來剃光我的頭發。」那個如今己改名為鐘玉藜的小丫頭這般回答。
「我今天上山來沒帶剃刀。」我很快的表明自己絕無此意。多和善呀!
這小表也不想想兩年前我在台南遇見她的第一個狀況是她扒走我的皮包,失風被我逮了,然後以扒手一貫失風時擅用的伎倆苦苦哀求著說她是孤兒,有可憐弟妹待養——引發我豐沛的愛心收留她暫住在公寓。本想聯絡社會局來幫助她的,不料回家之後發現所有東西被搬個一空。我沒氣得宰了她她就要大呼老天保佑了,還敢以眼白瞪我,怨恨我後來的種種報復手段!
我又不是慈善家,扭著她的頭強迫她改邪歸正是因為我手癢,可不是善心大發,至少後來我把她丟給鐘老太太教至今天人模人樣不是嗎?
氣什麼氣?也不過是剃光她的頭,以香皂洗她的滿口髒話,發現她只是逃家,而非孤兒時,扭她回家見父母(呃——當時不用手銬腳鐐套她,她會逃走嘛),最後我拍胸脯向她務農的父母保證一定會將小表(本名蔡阿花)教養成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之後再一路拖回去--如此而已嘛。
如今二十歲的小丫頭看來既美麗又有氣質。不是我邀功,但我真的有一滴滴苦勞,她大可不必用殺人的眼光怒瞪我每一次來到南投的時刻。
「好了,怎麼每見一次就要斗上一次。」老太太拍拍小女生的手,讓她退回屋子內休息去。見人走遠了,她才面對我︰「菲凡,我听說你的婚姻最近出了問題?」
「世上還有什麼是您不知道的嗎?」老太太是世上最令我心服口服的人,而我永遠不知道她豐富的資訊是從什麼地方得來。她會知道台灣各個慈善機構的情況不足為奇,因為她年輕時在社會局工作到四年前辦理退休。但如果連一些小道消息都知之甚詳,那我不僅要心服口服,還得外加三叩首了。尤其那個小道消息還攸關于我。
「我沒那麼神通廣大。新竹那邊恰巧有人認得你丈夫,也認得與你丈夫過從甚密的程式設計師。」老太太慈祥的臉閃著真心的關懷。
可見朱棣亞與那名女性的曖昧已有不少人知道了。我早該明白的,一旦事情嚴重到讓他困擾,就不可能是他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這情況令他無力處置嗎?也許我該去新竹看一看他,因為開始對「第三者」產生好奇。當然我抵死不會承認自己看好戲的心情大過一切,好奇才是驅策我前去新竹的動力;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在明知男人有妻子的情況下還不在乎的糾纏成一氣。如果是由棣亞主動,我沒話講,因為只有我們彼此知道這樁婚姻的實況。我們恰巧又相同的不多舌,所以至今沒人知道我們這對聚少離多的夫妻只是友情的組合。
但主動的似乎是女方,那我就存著不以為然的心態了。總而言之,我的不爽擺蕩在心中至今四五天仍未消蝕殆盡,致使近日來處于放假狀態,一毛錢也沒有榨到。會不會因為如此,所以鐘老太太認為事情嚴重了?
「菲凡,你——傷心嗎?」
「很傷心。」我大力點頭,生怕她不信似的,更用力點了好幾次,證明我真的很傷心飯票主即將易人。
老太太疑惑的看我。
「你回答得這麼精氣神十足,實在不像丈夫有外遇的婦女。」精明如她,似乎也模不太透我的情感邏輯。
「老太太,咱們新一代的已婚婦女與你們老一代不一樣了。我跟我丈夫是頂客族耶!可以恩愛,可以友愛,而且絕不你儂我儂的膩死人,就算傷心也和血吞下,何需對別人哭喪?何況我算了一算,哭天搶地又不能讓我站在更有利的位置,我何必四處訴苦?我一直覺得那種行為只會加重自己的悲哀無能,丈夫被搶了還不快快補救或找律師保障自己的權益,偏要到處哭給全天下的人知道自己馭夫無方,丟臉哪。」
「這種高調常是那種事不關己的人才說得出口的,你置身此中居然也這麼說,是不是該推測也許你們夫妻早已不恩愛了?」
「何不說我杜菲凡就是瀟灑呢?」我就是喜歡讓人猜不透,尤其連老太太這種精明厲害的黑山老妖也掌握不住,更是我至高無上的成就呀。
老太太搖了搖頭。
「不管你是真瀟灑還是假瀟灑,只要看起來沒事就好,反正也沒孩子,趁各自青春尚好,各自找春天也不錯。四年前認得你時,才想幫你牽紅線呢,不料你正值新婚,當時心中惋惜不能更早遇見你哪。」
「別又來了!你們這些沒事干的老人卻自命月老投胎似的,何不做做好事幫自個兒找個老伴就好?別企圖染指無辜的年輕男女,如果我有需要,會自己打點。」
「你讓人喜歡嘛。」老太太多少知道我與朱棣亞婚前被設計的慘事,深知我痛恨那種「玩」別人命運卻自任為天神的人。好老太太終生日熱心于救助台灣各種弱勢團體,而不雞婆于當月老。她撮合過幾對殘障夫妻的姻緣也是先確定他們有結婚的,進而互相介紹而已,接下來就看他們各自的努力了。
「呵!喜歡我就想嫁掉我!要是認得你們這一些人之時我還沒嫁,那我大概會嫁上——幾百次,莫名奇妙。」我揮揮手,逕自又泡了一壺茶呷飲。
老太太笑不可抑。
「你哪,既熱心,卻又冷淡,明明在做著善事,卻又以一張嘴氣煞人,有時還真是鹵莽。所以被你幫過的男人想娶你是正常的呀!你是徹底的異類,要命的吸引人,上個月小隻果還打電話來問我你的事情,拜托我說服你嫁她爸爸呢。」
我吐了吐舌,滿心的受不了。
小隻果是個十歲的可愛女娃,因父親入獄而暫住育幼院。那時我看她可愛漂亮又不與人玩,三天兩頭跑育幼院逗她玩。半年後她父親出獄了,為了不讓那混帳又走回頭路混幫派,我介紹他到「石磐營造」當工人。偶爾我還是會逛到他們父女的蝸居與漂亮小妹妹玩的。不料一個月前,那個升上監工的父親居然對我求婚了,認為我是指引他走向光明的一盞燈,他決定為了「我倆」的未來努力——
嚇得我立刻落荒而逃,回台南的住處避了好幾星期的風頭,請老太太出面擺平那個混帳的白日夢,務必讓他明白我已婚的事實。
這也是我這一個月來很閑的原因。我開始反省自己以後雞婆心又起時,是不是該摒棄二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孤身男子才不致沾上一身腥?
可--惡!
我中意漂亮的小男生、小女生也錯了嗎?
害我再也不敢上小隻果她家了。並且兩星期前打電話給「石磐」的主事者,要脅他「有空時」讓幾個溫柔體貼又急欲嫁人的女職員去工地逛一逛,順便最好把那個全工地最帥的三十歲監工給逛入禮堂。否則必定會有一張十萬元的收據寄到他們公司。須知道搶錢妖女發出的收據,從無虛發。最近南投的天災急需大量金錢的救助。
不知道石老板有沒有照做。
不管啦,我自己的煩心事也不少,新竹是我下一趟旅行的落腳處。
「老太太,有沒有新竹的CASE?我在那邊沒有屋子住,想借住育幼院、老人院什麼的,既然要借住,好歹幫人募捐一點錢。」
「你先生的地方住不得嗎?」老太太不以為然,不過倒是開始翻找她擱置在一旁的數百份牛皮紙袋。
「我怕捉奸在床,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我捧著心口泣血的說著。
臂眾回應的是丟來一份紙袋,險險砸中我這張中等美女臉--抗議嗎?
意思是我演得很爛對吧?
上新竹去也。
※※※人家說喜歡小孩的人,大抵也熱愛小動物。
我卻大大不以為然。是,我是非常、無比的喜歡十二歲以下的小男生、小女生,但前提是若他們沒有俊俏可愛的外表,至少也要有一顆乖巧、懂事且善良的心;如果再加上看起來早熟而歷盡滄桑的話,喔!我會立刻拜倒在他們的腳底下,狗腿的要求一個親親。至于那些長得好卻驕縱任性壞脾氣加惡劣的,以及長得不好已經夠慘,卻有著比外表更慘的內在的,那恕我不客氣了,一腳踢到太平洋也不覺得愧疚。我熱愛小孩子是有條件的。
不過,絕不能因為我對小孩子有著變態的喜好,而要求我對動物也付出等值的關愛。對不住得很,我一向對小動物沒好感。二十九年來常四處募款,但那些款項的去處從未放在人以外的東西身上。
此刻呢,我站在「聰達啟智學校」大門口,而且有兩只大狼犬狠狠擋在我面前,對我展露不懷好意的尖牙。如果它們再順勢滴下幾滴口水,我便要懷疑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像一大根美味的肉骨頭了。
為什麼啟智學校看起來像流浪動物之家?放眼瞄了幾瞄,我確定放置在院子內的那二只大籠子,一邊是狗窩,一邊是貓窩,而且總數加起來有二十只以上。
目前最大的難題是我該如何越過這票極不好意的小動物進入啟智學校的辦公室呢?因為未來數天我還得請他們施舍一個床位給我呢,但我實在沒有意這些小動物的勇氣,只好將小行李擱在地上,然後坐在行李上與大狼犬大眼瞪小眼了口沒關系,反正我很閑,只要烏黑的天空別滴下雨水的話,我坐到明天也沒關系。
然後,一滴、二滴--嘩啦啦啦--才想著呢,居然雨就這麼落下來了,我呆在當場無力應變,五月的天氣實在難搞。春雨不是在三月份就該下完了嗎?為什麼雷聲依然與雨水相同綿延到現在?
不算太強的雨勢,但淋久了也會濕;不知道新竹有沒有太多的污染來造成酸雨?如果我在五十歲開始禿頭,一定會咬定是由這一次造成。
怎麼辦呢?前有惡犬,後頭則是一大片空曠,連躲雨的地方也沒有口我將已濕的手帕再一次擰吧來擦臉,衷心期盼這場雨不會下太久--咦?停了嗎?
身上突然頓失雨水的欺凌,使我不由自主的仰頭看上面。有一把大黑傘罩住了落湯雞的我,握著傘柄的是一只男性的結實大掌;因為想看清持傘人的長相,所以我不顧脖子已仰成極限的示警,整個人幾乎沒往後栽倒--事實上是栽倒了,但卻倒入一只大掌中--身後有一只手托住了我腦勺。我看到了面孔的正上方五十公分處,有一張顛倒的男性面孔。
「你是誰?」我直覺的月兌口問著,不急著改變現況。
「在這種雨勢下淋雨似乎不能稱之為詩情畫意。」他語氣中有絲笑意,但端方的五官卻仍保持著生疏冷淡的原樣。
「我等著騎白馬的呆王子來解救我出水火之中。」嗯,他手掌彎成的弧度剛好嵌合我的頭型,挺舒服的。
「看來我是不該出現的龍套了?」
「現代的落難公主變得比較識實務了,沒有騎白馬的,倒也不妨將就持黑傘的,黑傘王子,請問你是里頭的人嗎?」
「算得上是。」他微笑了,一下子變得十足可親,絕對是慈善機關會任用的員工。
「那可不可以請你過去把那些貓狗關入籠子中,容我飛奔進去再放它們自由?」我忌憚的是門檻邊看守著我的兩只大狼犬。
「你可以由正門進辦公室的,啟智學校的後門目前暫住了我以及這些小東西。你怕它們?」他指了指更前頭的方向,順道問了我問題。
我望著他指的方向(看來約莫千里遠的距離)還沒來得及嘆口氣,便道︰「我不喜歡這些動物,我這個人一向缺乏愛心。」愛護動物的大有人在,可不代表我也必須陪他們一同熱愛。雖然大聲疾呼自己很愛流浪動物是現下流行的趨勢,不過我不愛就是不愛。
他笑了笑,將我的身體扶正。
「走吧,我送你從這兒進去,只要再穿過一片操場,就可以到辦公室了。你大概是陳校長提過的超級義工吧?」
我這麼「有名」嗎?
「哦?我是不太曉得自己的綽號是否有增減啦,不過避免你有錯認的嫌疑,我想知道的是陳校長有為我--呃,我叫杜菲凡,留下一個床位嗎?」
「教師宿舍一直有空房,別擔心。我叫鐘昂。」他伸手結我。
我聳聳肩,與他交握,順便讓他拉起了身我的眼楮直視到他挺直的鼻梁,以他壯碩的體型而言,這種身高算高了,約莫一七六左右;因體格好,所以看起來更高更有分量一些。
我望向他眼楮,突然沖口問著︰「山地人混血?」他有一雙很美很黑的眼楮。
他淡淡的點頭,沒有多作說明。
「你很高。」
「又不足一七○。」唉,如果再高一點就好了。
我們同時往里邊走去。等我想到還有行李時,才發現正被他拾在另一手哩!這男人不錯,現代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嬌貴,大老爺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動手做」以及「紳士風度」怎麼寫。這種情況下,這個叫鐘昂的男人變益加珍貴了起來。
「嗚--」立在我右方的狼犬突然叫了一聲,嚇得我忙不迭往鐘昂身上擠去,如果他的手還有空,我可能會央求他抱我一把;不過,看來他的背結實得很,跳上去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它不會咬人,別怕。」他的聲音正好響在我身邊。
走入屋內之後,關上門我才惡形惡狀的隔著玻璃窗對外邊那些阿貓阿狗示威的扮鬼臉。不喜歡小動物,怕大動物,注定了我這輩子鐵定與它們無緣。
「鐘大哥,她是誰?」一名嬌小的女子由布簾後抱著一只濕淋淋的小狽出來,見到了我這外來客,問著。
「她是陳校長的貴客,是杜小姐,等一會我會帶她過去辦公室,給她一條毛巾好嗎?」他隨手抓著破毛巾幫我的行李拭去水滴。
嬌小的女孩送來了干爽的毛巾,我道謝接過,拭去臉上的水,睜開眼見到女孩仍杵在我面前,我怔了一怔,然後突兀的說著︰「我嫁人了,真的。」死會絕難活標,真的!
嬌小女子倏地紅了臉,匆忙瞄了下不遠處的男子,然後才似嗔似喜的著著我,蚊聲道︰「你在說些什麼呀!」跺跺腳,跑去幫小濕狗吹毛去了。
我在說啥!還不簡單,表明自己死會,絕不會妨礙她與鐘昂之間的未來幸福呀!四年混下來,與人接觸不下成千上百,再魯鈍也有眼楮可以看吧!不該我加入的戰場,我會很快的展示自己已婚的立場,任何人也休要拖我下水。明戀暗戀自個兒去玩,我一向閃得很遠。
小女人不知我說啥?少來了,騙我沒見過世面哪。
※※※雖然我老是在幫各個慈善機構募款,但其實我與這些機構有往來,絕大多數都是把錢匯到鐘老太太那兒,也從老太太那兒得到下一個需要經費團體的資料,極少是由我與機構直接往來的。
說句比較老實的話,我只是喜愛對人榨錢時的感覺,以及「知道」這些錢被用往需要者的身上。本質上我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人物,也不耐煩與人哈拉些什麼,更別說听到有人老是感謝不完的以眼光膜拜我,說什麼我「行善不欲人知」、是「最偉大的慈善家」——等等令人听了起雞皮的稱頌。那不禁讓我想起求學時期慘遭誤解,然後「能者多勞」的下場。不不不,所以我不與人太接近,也不想被任何一個機構收為己用,有老太太當仲介者是最好不過的合作方式。至少我做牛做馬的同時會比較甘願一點,不會有募款以外的瑣事加身。
我知道我生性坐不住,熱愛「趴趴走」,八字的命宮里必定座落一顆「天馬星」,使我終其一生無法長期待在某一處,做事情也愛單一,並且執著下去。
得知我在美國混文憑時修過特殊教育學分後,這陳校長便用著一種渴盼的表情,不時把話題扯到「師資短缺」上頭,十足認定我是再好不過的人才,應該人盡其才的奉獻所學才是。
嘿嘿嘿幾聲傻笑以混過。他老人家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的愛心大概有一公分厚,耐心則是比紙還薄,更別說恆心了。我的字典里根本沒有那兩字。
「杜小姐,如果你方便的話,住在這里的時間內可不可以幫生產中的老師代課?最近代課老師真的很不好找哪,實在是我們供不起與一般學校相同的薪水,所以老師不好找。」陳老校長終于攤開說了。
身為弱勢慈善機構的斗士們大抵都有死不放棄的精神,否則不會在風雨飄搖中苦哈哈也要堅持崗位到現在。有一丁丁點愛心的人終必會舉白旗投降于他老人家的勸說中,不過那不是我,因為對于我沒把握又沒興趣的事,我絕不會摻一腳攪和。
「放心吧,我會通知鐘女士,請她找老師的。」那不就解決了嗎?
不過看起來老校長中意的人只有我,所以他又努力不懈︰「不是的,那位老師產假四十九天,只需有暫代課的人就好了。我們的資金不能用在多余的地方,而且以杜小姐的能力,絕對會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一些行政工作更是不在話下了--」
「陳校長,您不知道,其實以我目前的狀況並沒有辦法做一些偉大的工作;也許我可以由贍養費中捐出一些錢來感謝您收留我。以我現在的情形來說,其實我本想找婦女單位咨詢的。」我臉色變無比哀淒。
陳校長楞了一楞,吶吶道︰「咨詢?什麼意思?還有什麼贍養費?」
「不瞞您說,我丈夫在新竹開了間小鮑司,最近我才知道他似乎有了外遇,我這次來是為了解決這件事的,請原諒我無心去做其他的事,我願意把我所有的錢用來捐助啟智學校——」我好哀傷的說著。
「不必了!不必了!唉!我真該死!怎麼可以在你這麼悲傷的情況下還要找事麻煩你呢?你把悲傷掩藏得太好了,這兩天來完全察覺不出你的苦處。如果你終必走到離婚一途,有贍養費就自己留著。從鐘女士那邊我知道你這四年來為各個機構募捐金錢,忙到無力發展自己的事業,真是拖累你了,居然連你的婚姻也賠上了!」老淚開始陪我縱橫。
看不出我的悲傷?廢話!因為我根本不悲傷,當然什麼也看不出來。這兩天沒去找朱棣亞是因為與小朋友一同玩得太過火,忘了今夕是何夕。
我也沒有太極力去勸慰老校長的淚水,讓他哭還好些,省得再對我叨絮不休。
「謝謝您的諒解,我看今天的天氣不錯,適合去見我先生,也許今晚不會回來,先跟您說一下。」早點走人省得再被轟炸。
陳校長跟著我站起來,不改熱心本色道︰「這邊坐車不方便,不如我到後面問問看鐘先生有沒有要去市區,也許你們會順路。我記得他已幫附近的流浪動物做完結扎了,行事歷上寫著要去市區流浪動物中心做手術,一定順路的。」
「鐘先生是獸醫?」原來!
「是的,什麼不好讀,讀獸醫,在台灣沒得發達,又義務幫流浪動物結扎,有時還得倒貼錢去買藥品,跟你一樣,常常南奔北走。不過他住在花蓮,有個固定的住所,人也好找。」
「他這麼熱心,有收入嗎?」我是有老公養啦,加上結婚時得到三幢公寓陪嫁,如今純粹收租金就花不完了,那個鐘昂莫非也是「寓公」級人物?
「在花蓮幫人訓練導盲犬,配名種狗,養警方需要的狼犬,也過的去啦,但你也知道我們做慈善事業的人,總是有貼老本的時候。我看鐘先生的日子也不好過,他那輛以十萬元買來的二手小貨車還能發動簡直是奇跡。」
呃,既然他的小貨車听起來幾乎是破銅爛鐵的同義詞,我想我還是叫計程車比較妥當些。
不必麻煩鐘先生了,我叫車也方便,拜拜。」
不待老校長再多說些什麼,我皮包搭上肩,匆匆走人也。各人有各自的命,倒也不必說我生來不必煩錢事,就必須對別人過苦日子的情況背負著愧疚;了不起祝他們下次投胎時多向天神地鬼巴結一下,可以順利當上台灣百大巨富的子女。可以了吧?
才走出大門哩,便見到鐘昂與他的女性助理由後方駛車過來。仔細看了看那輛烤漆斑駁得十分嚴重的小貨車,我毫不遲疑的伸手招向不遠處的計程車。
「要去市區嗎?」他的車在計程車後方,探出頭問著。
我打開計程車後門,點頭微笑︰「是的。」
「我可以送你一程的。」
「下次吧,再見。」坐入車中,告訴司機地點,便閉目養神了起來。
畢竟沒有習慣與外人熱絡,在我屈指可數的男性友人中,真要能嬉鬧成一片也是得講緣分的;我肯定我與鐘昂絕對沒緣,因為他太端正,玩不起來。與朱棣亞有點相同,不過朱棣亞畢竟是我的知己,有二十九年的情誼了,不同的。而這種人我並不想招惹第二個。
玩谷亮鴻那一類的小東西比較有生活上的樂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