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純然的美夢掉入絕對的惡夢中,需要多少時間?
朱水戀深深嘆口氣,覺得好哀怨。
她美麗神聖的初戀——本是永生難忘的豆蔻初情、將會留存在回憶中最珍貴一角的記憶,竟然,就這麼的,成了……一場笑話。幻滅得沒半點美感。
早該知道世界上不會有為她打造的翩翩俊美男,那種美麗的男人只存在于反串世界,像歌仔戲里的小生一般不真實。可是……「喜好」這種東西,一旦確定了之後,十匹牛也拉轉不回來。誰教當年被迷惑得那麼深、那麼重,從此再不入眼其他各式俊男,什麼粗擴豪邁啦、什麼風流瀟灑、文質彬彬啦,都沒有用。
她死死認定全天下的帥哥只有一個類型,也就是像韓璇那種集美麗、飄逸、優雅、瀟灑、聰明于一身的人才叫俊男。她這輩子不會對第二種類型流口水了,但為何老天硬要讓她幻滅呢?真是太殘忍了!她朱水戀一不作奸二不犯科,何苦這麼折騰她?
今兒個一早,她拎著滿滿一公事包的待批文件前來天母,準備將累積了三天的工作交到韓璇手上,順便看看向來不怠忽工作的人因何曠職三天。
唉一踩入客廳,便看到那三個身為「旭日保全」高級主管的男子,依然像無業游民般在元宅里閑蕩。據她所知,「旭日保全」大樓的修補已臻完工,這些人不乖乖回去上班,干啥子還賴在這邊當食客?
「我找韓璇,她還在這里沒錯吧?」打手機不通,三天來音訊全無,八成被元旭日那痞子強制留人,否則韓璇才不會棄工作于不顧哩。
「其實…我們也不大確定他們是否還在…」
紀恆倫正好端一盤已冷掉的飯菜下樓,解釋道︰「這三天來我們都會按照三餐送飯到他們房門口,但都沒有人出來食用,我們懷疑他們是同歸于盡了,還是走人了。」
「都沒有人試著去敲門嗎?」朱水戀訝然問道。
「你去如何?」範字文嘻嘻一笑,一副死道友不是死貧道的奸險狀。
「你們這些孬人!」朱水戀板起美麗不可方物的俏臉,修長的雙臂叉腰成茶壺狀,罵道︰「天晚得你們怎麼搞起‘旭日保全’的!那家伙是很差勁沒錯,但有韓璇在,她才不會縱容他行凶,怕個啥呀,!」
林有安不甘被數落——「拜托,前提是我們並不肯定韓璇是否還活著呀,搞不好現下他只剩一口殘氣。」
「怎麼說?」朱水戀撇嘴。他們當璇是什麼?瓷女圭女圭?
「啊………你知道,同……咳,同性戀的床事……恐怕有一方會很痛……痛到厥了過去……我們都在猜測,厥過去的那個人,八九不離十會是你家韓璇。」範字文已經盡量含蓄。
朱水戀原本薄怒的俏臉逐漸轉為愕然,再是忍笑,直搖頭道︰「我真是不敢相信。」
「相信我,我們也是調適了很久才能以平常心看待旭日老大異于常人的性向。總有一天你們也會習慣的。」林有安盡己所能的觀表安慰之意。畢竟日後是親家,好來好去是必要的。
「白痴。」她輕哼,往樓梯的方向走。
「嘿!你要做什麼?」林有安語氣中似含著期待,揚聲喚著。
「叫人呀,做啥?」她晃了晃手上的公事包。「如果他們還窩在房里,這些工作正好交付一下;如果他們跑掉了,你們更可以一展長才,教我們見識一下‘旭日保全’的找人功力。」
邊說邊走上樓,無視三名好奇鼠輩塔頂風車尾隨而上,她站定在韓璇房門口,輕敲了兩下。
「璇,你在不在?」
沒有任何回應。
「元旭日,你還活著嗎?」這次用尖硬的鞋尖敲門。
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看來只好撞開門了。」範字文一副喃喃自語的模樣,仿佛他這麼大聲的建議純屬耳語,別人愛听不听都無所謂似的。
「是呀,也許韓璇正報練好心人伸出援手送他就醫呢。」紀恆倫也煞是「擔心」的耳語。
「雖然去撞門的人可能會有生命的危險,但陣亡了一個,至少還有我們三個可以提供善後服務,‘她’可以安心的去,沒有後顧之憂。」林有安的「耳語」比打雷還大聲,生怕方圓十里內有人漏听似的。
朱水戀向天花板翻了個白眼。真眼了這些奸人孬種。從耳後拉下一只黑色細發夾,沒有遲疑的插入特別設計過的鑰匙孔,手腕左轉右轉的使弄起來。
「朱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咱們‘旭日保全’任何一種產品都不容易讓人破解的。即使是門鎖,雖然不是我們親自設計,但由德國進口至今三年,還沒有一個小偷弄得開的,我奉勸你——」隨著一聲清脆的「喀」
聲,中斷了林有安的自滿演說詞,硬生生教他吞下原先的天花亂墜。
那一扇號稱沒有小偷打得開的門,此刻已被推開一道小縫,而美麗的朱水戀好整以暇的將發夾別回耳後方之後,優雅的揮了下手,向三個目瞪口呆的男人們致意。然後輕松的打開門,走進去也。
好一個奇妙的巧合。朱水戀甫踏入房間內,才疑惑著為何看不到人時,落地窗口也同時閃進兩道人影,率先飛進來的是元旭日,隨後步履稍微不穩的是韓璇。兩人皆穿功夫服,由滿身大汗來看,他們才切磋功夫完畢。元旭日扶住急喘不休的韓璇,批評道︰「就說你的內功還沒練足火候,別勉強學輕功偏不听,看看你,累得像哈巴狗。」
幾個大口氣的吐納,韓璇很快平緩氣息。她沒有理會元旭日的叨念,看到了朱水戀,一邊拿毛巾擦拭一身的汗,一邊笑道︰「我猜想你該來了。還真是一刻也不能等。」
「璇…」基于禮性,她見到初戀情人便要偎過去,全然心折子她的俐落瀟灑俊美……哦!她的王子不過當阻在眼前的障礙物何其龐大,硬是中斷她依偎白馬王子的行程。
「姓元的,你很差哦。我家阿璇已讓你蹂躪身心三天,該還我了吧?」借抱一下會死啊?韓璇俊美得不該被獨佔為私有財,必須是公共財才不會引發抗爭爆動,他最好明白這一點。
「還你?你是哪來的蔥蒜姜渣子?敢說韓璇是你的?」元旭日眯起眼,十足十是想扁人的征兆。
「別……別以為我真的怕你,我只是好女不跟惡男斗…你走開。」雖然有點氣弱,但生性里的反骨,偶爾也該掏出來展示一下,省得收藏太久發霉生銹可不好「年紀這麼大了,別老巴著偶像不放,最好的斷女乃方法是去找個不幸的家伙把自己嫁掉。後面三個身價數十億的男人任你選,全要了也無妨,就是別再來糾纏我的人。」元旭日展現他生平少見的耐心循循善誘著。要不是看在愛人的面子上,他早一把拎人往落地窗外丟了。
「你胡說什麼,?他們哪一點比得上我的璇?倒貼我都不要!」朱水戀不客氣的拒絕。「把我的璇還給我…哎呀!你你……做什麼!?」驚呼聲快速轉為尖叫。
元旭日認為他忍受夠了,大手一把揪住大美人的衣領高高提起——「我說最後一次,韓璇是我元旭日的人,能對韓璇這名字上頭加所有權的人只有我。明、白、了、嗎?」
「憑什麼?我跟璇有八年的感情,你才三個半月,想比資格,還早得很,放開我!」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決定尊重愛人的意見,暫時按捺下丟人的。「璇,你要讓她以自己的雙腿走出大門,還是讓我助她一臂之力飛出去?」
韓璇早已打開公事包辦公了起來,聞言抬頭微笑道︰「水戀,你先回公司,我明天就上班了。」
「好嘛。」似乎情勢也容不得她拒絕。「還不放開我,姓元的!」才惡聲惡氣完,便險些跌個四腳朝天。
「你們三個,送客。」元旭日指示站在房門外看好戲的三個閑人,暗示他們即刻押人上路。
朱水戀一張艷麗的消臉寫滿不悅的表情,但因為一向對心儀之人言听計從,只好乖乖走人,心里也明白再留下來也沒啥搞頭…,嘻!反正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交付工作,至于杠上元旭日嘛,只不過是想抒發一下嫉妒之意。誰敦元旭日不給抱?這里抱不得,難不成她不會在別的地方抱嗎?笨瓜一枚。
一路被恭送到大門口,她的心情也調適好了,覺得硬去招惹元旭日那個EQ二百的家伙實在不符合她優雅的格調。不是怕他哦,只是不屑他而已。
真不知韓璇看上那家伙哪一點!
嗚…她可憐的白馬王子……
朱水戀長著一張美麗耀眼的臉蛋,留著及腰的長發,又亮又直的,沒半根敢分岔。一般來說,長發飄飄的美女很容易被幻想成浪漫多情的表征,更別說是柔絲水滑的直發了。是不?向來只有大波浪的長卷發才構得上冶艷火辣的範疇。以此來計量,大體可區分出弱質美女與火辣佳人的分野。
但朱水戀硬是成了例外。她就是時下正流行的壞女子代表——美麗、難惹、也很敢——敢發火、敢做別人不敢做之事、敢勇于追愛,無視別人眼光。
由于別人從她臉上早已讀出「難惹」的訊息,基本上是不會有人敢當她的面尋她晦氣的。所以據說她很火爆,卻難有機會親眼目睹,大概只有她周遭的好友才有「幸」看到。大多時間沒她施展的機會。
美麗的面孔、玲瓏的身段,照理說該有一海票群下拜臣才是。但不!換句話說,就是︰沒人追、沒人敢追、沒人敢追這麼一個可能很難伺候的辣佳人。
所以,「殷華」有兩大名花︰朱水戀與季曼曼。兩人的美麗各有千秋,卻是不同的待遇。朱大美人的辦公室里涼得連夏天也不必開冷氣︰而季大美人的辦公室里可就是人潮不斷、香花糖果不絕了。
因此,傳說兩大美人視對方為仇敵,每天上班至少要小戰幾回合才過癮,各有勝場。听說有時還會失控到大打出手,但因大伙從未見過她們狼狽的情況,流言也就僅止于流言了。但她們皆是韓璇的「紅粉知己」
則是眾所皆知的事。
也難怪會斗得這麼凶,爭風吃醋嘛。
相較于季曼曼頗為享受眾男仕的殷勤,朱水戀根本是巴不得那些臭男人少來煩她。她樂得待在涼爽的冷宮內納涼。
又不是花痴,這麼不挑嘴得是男人就好。她朱水戀可是有格調的美人呢。所以在異性這方面,永遠不會是她與季曼曼斗嘴的話題。
唉。
她的白馬王子被搶走了,看來短時間內也搶不回來,害她好寂寞,都快成了工作狂以彌補胸口的空洞感受了。這樣下去,不小心把公司愈搞愈大還得了?
原本她們只想以」殷華集團」來賺取生活所需而已,不料走對了商業潮流,一下子成了中大型公司,工作愈來愈多,錢賺過來反而沒空去花,多不甘心哪。
她認為她應該休個假。對!等明天韓璇回來上班,她一定要偎在她懷中要求批準一個月的長假,當然,有韓璇作陪更好……嘻嘻嘻……
「你在流口水耶。」一個童稚的聲音由下方傳來。
「咳……哪有?」朱水戀趕忙抹了下唇角,才發現上當,一雙和眼開始我目標瞪。四方皆無人影,于是她往下、往下,再往下,終于看到了不知何時趴在地毯上啃隻果的小金狼殷佑。
「你來做什麼?怎麼來的?」它不是一向只巴著于悠不放嗎?何況她確定自己與它很不熟。
「我目前有一點點法力可以移形換位,但最遠也只能到這里了。因為力氣用完,等會就要請你送送回‘殷園’啦。」小金狼叼著水果輕巧跳上桌子,一副很悠閑自在的樣子。
「你有法力?因為狼王令的關系嗎?」朱水戀忍下想一腳端開它的沖動,好奇問道。
「不是。才三分之一的令牌,只能助我跟人類溝通而已。最主要是我住在‘殷園’。也許你們不知道,‘殷園’被我父王下了法咒,既可保你們不受其他狼族以法力侵害,對我的法力恢復也有一點幫助。不過可惜的是法咒已用了五百年,期限快到了。到時我若沒有完全恢復法力,將會很糟糕、很糟糕。」咚地一聲,果核精準的被丟入垃圾桶內。
「你不覺得用這麼悠閑的態度說明一件危機是很沒誠意嗎?真的還是假的呀?笨狼。」
「我誆你做什麼?」
「問題是你來告訴我做什麼?」朱水戀低下面孔與桌上的小金狼平視。「我可不是韓璇,對‘殷族’的謎團狂熱到非解開不可;我也不是小于悠,這麼擔心你們金狼一家子的下場。去去!去煩韓璇,最好把元旭日氣到吐血,那我也許就會撥一點時間听你講古了。」
揮揮玉手,表明本姑娘不送。任何與俊美、優雅、飄逸無關的異性,她都不想浪費時間搭理,何況還是這毛絨絨的東西。她離童年很久了。
「喂!你好歹也是護令使者耶,別忘了你的祖訓怎麼說的!」小金狼與她大眼瞪小眼。
「我祖訓說︰受人點滴,涌泉以報。助殷人千秋萬世,福壽無疆。好啦!我看你這尾小狼既健康又活潑,活個八百歲沒問題,傳宗接代這事兒恐怕得等你長大再說,我幫不上忙,可沒有違背祖訓哦。」
殷佑斜睨她。
「朱大小姐,現下是沒有,但到了年底恐怕就有了。若是中秋節當日我沒法子湊齊狼王令,那麼我就會魂飛魄散了。你大概想親眼看到殷族絕種吧?」說完,它打了個阿欠,咬來一只椅墊鋪著,好舒服的趴上去,看來是打算午睡的樣子。
「為什麼你的口氣讓我覺得你似乎量死生于度外?都快死了,你還睡得著、吃得下?」
「不然該怎麼辦?」小金狼睜開一眼。
「去找人呀!去找令牌呀!那個元旭日上輩子既是你們狼界的人,總派得上用場吧?你難不成還巴望我們這幾個號稱‘護令使者’的凡人?我們一沒法力,二沒超能力,恐怕敵不過那些妖魔鬼怪。天助自助你懂不值可?快!快去自助!」說完,就要一把拎起小金狼,送它上路。嗯……從帷幕窗口飛出去肯定很威風「哎呀!「不料,沒抓到它,反倒讓它趁機一躍,準確躍上了她美美的臉,突然間,額頭感覺到一陣灼熱的疼痛,她迅速伸手要拍打開金浪,但小金狼早已逃得老遠,她只覺整個頭暈得難受。
「我決定自己回家,再見……」無比快樂的聲調正逐漸遠去。
「給我回來!王八蛋!看我不拆了你的骨頭熬肉骨茶才怪!」朱水戀在一陣暈眩後回過神,卻早已不見那只狼影。
沒關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它以為躲回于悠懷中她就無可奈何嗎?照樣打得它大唱滿天星,看它下次還敢不敢惹她!可惡!
「噢!有點痛,那家伙不會抓破我的臉了吧?該死!」低聲咒著,一邊忙著找鏡子。雖然手指的觸感告訴她她光潔的額頭沒破相,但最好還是眼見為憑來得妥當些。
好不容易撈到一面小鏡子,她立即一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