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星期五要去高豐復試,他們要求淡妝、裙裝,至少五公分的淑女鞋。」
「那還好啊,只是面試,又不是去當模特兒,怎麼你看起來好像很為難的樣子?」以前堂姐住家里也沒少穿裙裝吧。「我記得你高中夏季制服就是A字裙不是嗎?那種裙子穿起來,只是動作有一點點粗魯,體態就會變得很難看。三年的制服穿下來,你應該很習慣才對啊,哪用再看別人?」
「……那麼久遠的事情誰還記得?自從車禍之後,我就沒穿過裙子了。兩年下來,都忘了穿裙子的感覺,所以只好從頭學起。」曲耘禾表情很憂郁。
「這听起來有點扯耶!姐,你是在逗我玩吧?」
「你覺得我有這麼無聊嗎?」
曲秀穎本來想點頭的,但看著堂姐一臉憂愁的樣子,又覺得好像是真的耶……好好的一個美女,竟然不會穿裙子走路了,這樣的人生也未免太悲慘了吧?
「可是你看我走路真的沒什麼用啊。」她自己都還有得學呢。
「沒關系,你再走走。」
「那很怪好不好!你一直看,都把我看得也不會走路了!」曲秀穎別扭拒絕。想了想,道︰「不然這樣吧!姐,你去換上星期五那天要穿的衣服,我們一齊走,也許你就會想起當年穿裙子的感覺了。」
這個建議好,但曲耘禾敬謝不敏。她從來是個很注重形象的人,任何可能的丑態都堅決不肯讓外人有機會看到。所以——
「妹妹,乖,你再走幾次吧。」
「不要啦!」
「你穿得這樣可愛,讓姐姐多看兩眼都不肯嗎?」扮可憐……
「對了!差點忘記!我馬上去把衣服月兌下來還給你,七天內可以退貨,我們等一下就去退!你怎麼跑去百貨公司買衣服啊?貴得要死耶!我們快點去退錢吧。」曲秀穎終于想起她原本想說的話。這衣服死貴,一定要退錢!她又不缺衣服穿,她缺錢!就算錢是姐姐的,也不可以亂揮霍。
曲耘禾拉住堂妹就要往房間里沖的身子,道︰「你鎮定點。買都買了,哪有退的?」
「當然有退!這麼貴!反正標簽還沒剪……」
嚓!
「剪了。」曲耘禾右手一把小剪刀,左手幾張吊牌——剛從洋裝上剪下來的。
「姐姐!」曲秀穎慘慘哀號,腦袋一陣發暈,覺得這個堂姐真的是太敗家了……
「好啦,這種無謂的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這是小事?那什麼才叫大事?」無力的嚷叫。
「你去走走,走到我覺得我有信心穿好裙裝了,就是大事。」拍拍她的頭,道︰「乖,去走一走,好嗎?」
「你今天跑去百貨公司買衣服,滿大街穿裙子的女人,你沒看夠哦?」
「沒事盯著陌生的女人看,太失禮了,不像話。」曲耘禾皺眉道。
「啊?啥?」有這麼嚴重嗎?
好吧,她又忘了自己已經是女人,就算猛盯著別的女人看,也不會被當成登徒子圍毆……
曲耘禾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閉眼好幾秒,才看向堂妹,很快做出決定︰「這樣吧,你就穿著這一身,別月兌下來,我們現在一起出門去。」
曲秀穎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牆上的壁鐘。疑道︰「現在都八點多了,也吃完晚餐了,出門做什麼?」
「找間人多的百貨公司,吃宵夜或看電影什麼都好。重點是,我們一起看女人去吧。」語氣帶著悲壯決然,整個人看起來很莊嚴。
「看女人?」曲秀穎錯愕得張大嘴,滿頭黑線的瞪著曲耘禾,在確定湯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後,忍不住說出肺腑之言︰「怎麼听起來好猥瑣的樣子。」
曲耘禾其實也這麼覺得的。不過,她也只能撐著莊嚴萬狀的臉,拍拍妹妹的肩膀,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走吧。」
為了進高豐,她真的犧牲大了。
※※※
樓然以為自己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是不會記住的。即使那個人特別的有趣,並且與他有了一場印象深刻的閑談。他仍會在談話結束、轉身離開的同時,便將她拋諸腦後。
他以為這次他依然做到了。
但是,當人事部將兩次考試成績優秀的前五十名名單與基本資料拿到他辦公室時,他還沒翻閱,就忍不住猜測這里面會不會有哪位女士的名字?
腦中一浮現這個出于好奇的疑問,他才發現,原來他竟然為忘記。
從兩萬人里月兌穎而出的前五十名,必然是優秀的。而且,高豐雖然號稱不拘學歷,但事實證明,從名校出來的人,絕大部分比三流大學以下出來的人,在各個方面都優秀得多。並不是說三流大學就沒有人才,但比例向來偏低,就算能擠入前五十名,所佔的比例應該是低到一個極點就是了。
那麼,那位聲稱學歷不太過關的女士,芳名大概沒什麼機會出現在這些檔案里了。
有點可惜呢。他還記得她,但她卻沒有機會進高豐了。就算想徇私,也得她先考進前五十名,他才好開後門不是?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能進前五十,也就沒有開不開後門的問題了,因為這些人都一定會被高豐錄取……
這次招考,將會錄取兩百五十人;後兩百名,將會分配到各個事業體里;而前五十名則會留在高豐總部,是高豐真正打算重點栽培的高級儲備人才。
這五十人,日後將有機會參與高豐的決策,重要有能力,成就將不可限量,甚至有機會在一二十年後成為高豐的總裁,以及,僅次于創始人的大股東。
所以樓然很重視,將在星期五那天用一整天的時間,帶領各部門高級主管親自做最後的面試,正好也讓各個主管趁機了解這些新進人員的特長與性格,有看上眼的,當天就直接分配過去,既省事又有效率。
雖然覺得她不可能會在這份名單里,但心底總還帶著點希冀……
帶著這樣的情緒,他開始翻閱檔案時有些心不在焉,每張照片只掃了一眼,只要是男的,或者不是她,便草草看過……好吧,他當然會看第二遍時很慎重的對待每一份資料;但現在,他只想滿足好奇心——那位女士到底有沒有在這五十名之內?如果有,那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大概,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吧?所以才會這樣的尋找。
然後,五十張大頭照都看過了,果然沒有她。
「請問,這些檔案有問題嗎?」人事經理還站在老板面前沒有離開,看老板表情有些不對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怯怯地、小聲地問著。
「除了這五十個人,其他那些通過初試與筆試的人,已經從這星期一開始安排復試,其有三百七十三人,而我們會從其中錄取兩百人。每天安排七十五個人道人事部面試,有四個小組的人來面試他們。在這周之內,可以全部面試完,下周五之前就可以通知錄取的人過來參加職訓了。」
「那三百七十三人的檔案呢?」
「呃,在人事部……各個面試小組那里。」完全沒想到大老板會對那些普通的應征者感興趣,人事部經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話都說不流暢了。
「等一下你把那些檔案傳到我的信箱。」沒有多做解釋,直接下令。
「是。我回辦公室馬上寄給您。」
樓然點頭,正想說些什麼——
叩叩。
辦公室的門板被敲了兩下,不待回應,便推了進來。會干這種事的,除了樓烈,不會有別人。
「在忙?」樓烈明知故問,還一臉「打擾了」的樣子。
樓然沒理他,看向人事經理道︰「人事部同仁這幾個月辛苦了。等這波征試圓滿結束後,除了公司原本就有的績效獎金,我個人再掏一百萬給認識部當部門福利金,以感謝大家對公司的盡心。」
不理會人事經理听完之後欣喜不已、並且有滿肚子奉承的話要傾訴,他揮揮手,微笑道︰「下去忙吧。」
等人事經理離開後,一直站在門邊的樓烈充當了次門童,將門關上,才緩緩走向樓然。
「有事?」樓然邊說邊將手底下那份檔案重新打開。
「這是這次應征者里的前五十名資料吧?」樓烈問道。
「你很關注?」這可是件稀奇事了。
「是。而且,你也應該關注。」樓烈一副諱莫如深狀。
就算樓烈姿態做得如此足,樓然也沒有興趣研究,連假假的裝一下都欠奉,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還好樓烈已習慣了,從來沒有天真的幻想過他這位老哥願意不分場合的對他付出一點開玩笑的閑情或幽默感。事實上,除了「那個人」,樓然對任何人都缺乏閑磕牙的耐心。
這個驕傲自負的男人從來看不上腦筋靈活度跟不上他的人,更要命的是——在經歷志同道合、知己相契、心有靈犀到完全不必言傳就能意會的那種情誼之後,就再也不肯降低標準將就了。所以,樓然這人「機車」的等級本來就很驚人,在遇見過「那個人」之後,更是修到登峰造極,令凡人只能仰望,無法攀越了。
就算是身為他的弟弟,也沒有更多的優待。
「好吧,我現在確定你真的沒發現了。」
樓然還是看著他,等他說完。
「那份檔案排名第一的那一個,你不覺得很面熟嗎?」好吧,省去故作神秘那一套,開門見山說了。
第一名有什麼問題嗎?
樓然低頭翻開檔案,第一頁就是那個第一名。
「張照?」名字是有點熟,想了下,也就想到了。「原來是他。」
「你也太不注意了,竟然就讓他一路過關斬將的考上來,居然還是第一名。現在他因為考了第一名,而被一家小財經雜志給采訪了。篇幅雖然不大,也不引人注意,但如果你把他刷下來的話,就一定會變成大新聞了。」樓烈的表情很有意思,既是看好戲的樣子,又有著咬牙切齒的意味。「真是好算計,那個采訪一定是他找人弄的。」
「為什麼要把他刷下來?既然憑真本事考得這樣好,學歷也亮眼,我高豐為什麼不用?只要是人才,我就敢用。」樓然創立高豐,從來沒打算任其發展成家族企業。
「但他是張照!憑什麼讓他進來?還重點栽培!你別忘了,現在的高豐不只是你的、樓家的,還有三分之一是媽娘家帶來的!斑豐可以雇佣任何人,就是不能用他!」
「所以,『寧予外人,不予家奴』?」
「我在說張照,你扯到哪去了?不過……家奴?哈哈哈,說得真好!這要是在古代,他也就是半個家奴的身份了!」身為一個高中沒考好、早早被打包出國讀書的小留學生,樓烈的中文造詣雖然尚可,但若說對于諸多歷史典故有什麼了解,那還真是半點也沒有。
既然樓烈無法意會,樓然也懶得多說些什麼。在他而言,如果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都可以在日後成為高豐的掌舵者,那為什麼不可以是張照?
張照沒有變成樓照,便已說明一切了。樓家子女的權益得到維護,生活沒有起變化,父母依然維持著夫妻關系,世界太平無事,誰還會把外頭那個被無事的私生子放心上?
當然,現在他知道了,樓烈是很放在心上的。
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有那麼多工作等著他去忙,可他偏偏執著于考了第一名進高豐的人是個私生子這樣的小事,特地跑上來浪費他的時間。樓然為此感到無力……
「哥,張照是個禍患。如果你讓他進高豐,就等于埋了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在身邊,到時一定會有大麻煩的。所以你一定要防範他,想辦法弄掉他,不擇手段也沒關系。」樓烈表情凝重,陰沉建議。
樓然聞言,只挑了挑眉毛,抬手按下電話上的傳呼鍵。
「老板,請問有什麼吩咐?」外頭的機要秘書立即應召。
「懷雍,麻煩你進來幫我送客。」
不理會樓烈臉色化為調色盤不斷變幻的精彩,樓然很忙,工作很多,一秒鐘也不肯浪費,傳呼玩秘書之後,便低頭專心看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