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抱著兩袋拉圾食物從「肯德雞」奔出,迎著冷風鑽進舒毅的車里。
「對不起,霏霏,」舒毅為她關上車門,阻隔外頭的寒風。「我應該請你到館子里去吃的。」
「然後帶著一個熊貓眼引人側目?」霏霏不置可否的遞給他漢堡、可樂,然後自己大快朵頤起來。
舒毅對她的反應感到好奇。「你不問這是怎麼來的?」
「我能問嗎?」咬一口漢堡。「你和徹大哥全是自命不凡、自以為是大男人主義下的產物,我不認為能從你嘴里套出來一點消息。」
舒毅笑了。「听起來你相當了解我。」
「所以我還是不問為妙了。」她瞧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可樂上。你和徹大哥為了某一件事不合而動手?」她終究忍不住好奇。
「聰明。」他隱住笑意。
她見他絲毫沒有透露的意願,略感失望。
舒毅見狀,輕輕地笑了。他喜歡霏霏的可愛、單純,尤其是她開朗、直爽的性格一直是他所欣賞的。
「你想知道我和鐘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嚴重到必須動手的紛爭?」他的聲音充滿愉悅。
霏霏難得見他這副模樣。「你願意說?」
他一揚眉,藏在墨鏡之下的眼楮銳利地盯著她看。
「我們是為你而打架的。」
「為我?」霏霏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薯條,驀地停下手,睜大眼瞪著他。
「沒錯!鐘徹相當疼愛你。」
「當然!他是我大哥嘛。」
「他以為我愛上你了。」他觀察她的反應。
她一怔,幾乎信以為真,但在仔細思量後,她勉強倦裝開懷地一笑。「今天是愚人節?」
他有些不悅。「現在已經入秋了,愚人節早過了。」
「那麼就是徹大哥誤會了。你的演技也不錯,竟然能讓徹大哥誤以為你真的愛上了我。」她掩飾真意。
「演技?」
她點著頭,從袋里又翻出一個漢堡。她對舒毅不只是有好感,但她很明白舒毅堂堂一表人才,又是年輕出色的企業家,絕不會看上一個沒有背景,不屬于上流社會的女孩。他的對象應該是適合他、適合舒家、適合整個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媛。
她是早看開了,不過有些難過仍是無法避免。
「你以為我這幾天的所做所為全是演技?」他不可思議,連舒家向來最精明的心蘭姑姑都肯定他在戀愛了,而她意然還以為這不過是他的演技?
「我沒忘記你當初的自由宣言。事業未達到你的目標,絕不輕言談論婚姻大事,這就是跟我交易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嗎?」
「不,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沒有對象,沒有意中人。」
「時候未到嘛!」
他無奈的看著她。「你食量驚人。」
「嚇住你了?」她眨著眼,含笑。
「不,我很高興你食欲不錯,這表示你身體健康、心情愉快。」
「听起來像在評估值不值得買下一件商品。」她懷疑道。
舒毅為她這個比喻感到好笑。「霏霏,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
「我身體健康、心情愉快,這是天性使然。」她打趣。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我還沒有特定的對象是因為時候未到。」
「你是這麼說過。」
「現在時候到了。」他看她瞬間變化多端的表情。
「我不懂。」
「我放棄我的自由宣言了。」
「為你的意中人?」
「沒錯。」
霏霏瞪著他,想看穿他的心思。毫無來由的,她的一顆心突然狂跳起來。
「你要我退位讓賢?」
「不,她是她,你是你,你繼續扮演我的情人。」
「她不會吃醋?」
「不會,她識大體。」除非她跟自己吃醋,舒毅心想。
「她一定是個美人。」即使她與舒毅無望,她仍忍不住強烈的妒意。
「見仁見智,我倒是認為她可愛、大方,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
霏霏十分羨慕那個女孩。
「你願意為我介紹嗎?」她想看看贏得舒毅的女孩。
「或許過一陣子吧!不過你放心,你會喜歡上她的。」
「能讓你放棄不結婚的念頭,她一定如你所說的那麼好。」
他忍不住笑意。「的確。你會認同她的。」
霏霏無言以對,整個人沮喪起來。
「我想回去了。」
「不想吃了?」他瞥一眼她放回袋子的漢堡。
「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了。」
舒毅倒餓了不少,他拿起漢堡開始大嚼起來。看見她失望的反應令他滿意,起碼他不是一個人單戀。
這對目前的情況而言,足夠了。
□□□
一連五天,詹小卿的臥室放滿了鮮花相互爭輝。
第一天,一打的郁金香讓她誤以為是程世甫送的禮物,但看見程世甫沒有表情的臉孔,她失望了。
她明白這只是一份奢想,但她仍然期望有一天程世甫能改變心意愛上她,那怕是要她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她都願意,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她都不放棄。
所以她對其他的追求者根本沒興趣,對于接下來收到一連串的紅玫瑰、火鶴、波斯菊甚至香水百合都絲毫不心動,也不想知道送花的人是誰。她連看也不想看的就想扔到垃極筒里,如果不是她父親軟言軟語地為她收下,她恨不得扔了它們以表白她的心意。
第六天,一束桔梗花準時的送到她手上,她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什麼溫馴、乖巧、柔順的個性全被她拋諸腦後。她恨極了那個送花而又不露臉的人、恨透了送的人為什麼不是程世甫、恨死了程世甫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孔,他甚至只是隨意看了那些昂貴的花一眼,連一句搭理的話都沒有。
而她詹小卿卻元力改變這種現況。
她把手上的桔梗花如數丟進垃圾筒里來表達她的憤怒之情。
正看著報紙的詹無亮也忍不住嘆口氣。
「小卿,這些花跟你沒仇,何若拿它們出氣呢?」
「我不喜歡這些花。」
「是不喜歡花的本身或是送花的人?」
「爸!」
詹元亮放下報紙。「小卿,爸不是外人;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您認為我在勉強世甫哥?」
「我沒這麼認為。不過,感情只放在世甫身上似乎對你不太公平,感情是要靠緣份的,有情無緣也是沒有用……」
詹小卿苦笑。「我跟世甫哥真的不可能嗎?」
「哎,感情的事難說。說不定,明天你就會遇上另一個更適合你的男人。」
詹元亮得先為自己的女兒著想。他明白女兒的專情,也知道她的心意不可能改變,他仍然要勸她,再繼續執著這份感情下去,只會害了她自己。程世甫不可能會接受她的,不是他對她沒有感情,而是他的跛足令他自卑,讓他深感配不上小卿。
但他怎麼能開口向她解釋?他曾答應世甫不向小卿吐露半句,但如今這種情況……
「爸,如果真的我放棄這段感情,我也不會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她坦承不諱。
「小卿!」
「一生一次真愛就足夠了,我詹小卿不可能會再對其他的男人動心。」詹小卿嘆息地閉上眼楮。「我寧願不曾認識過世甫哥,或許我就會隨便找個人嫁了,但事實已經成定局了,我不可能再愛上別的男人。」
「小卿,世甫不值得你為他這麼做。」
「詹小卿正欲開口時,門鈴響了。
詹小卿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眼熟的男人,而他的手上抱著更眼熟的花。
桔梗花。
詹小卿對于他眼熟而俊俏的臉孔,非但沒有心動的感覺,反而感到厭惡到極點。
他就是送花的男人。
詹元亮見狀,忍不住站起來。
他不是想阻止那男人的追求,他怕的是詹小卿控制不住,賞那男人一巴掌。
「你就是個知名不具的送花人?」詹小卿微慍道。
舒奇並沒發覺她兩側握得泛白的拳頭,愉快的點著頭。
「還記得我吧?」
「花痴。」她憤憤罵道。
「就算我是花痴也是為你。」他送上桔梗花。「這代表我的愛慕之心。」
她連看一眼都不想看。「你知道它們的下場?」
「細心呵護?」他期待的問道。
她裝出可人的笑容,從他手中接過桔梗花,然後走到垃圾筒邊,手一松,所有的桔梗花紛綏跌落垃圾筒里。
「你知道它們的下場了。」
舒奇倒不以為意,也沒心疼的感覺。他堂而皇之的走進來。
「無論它們下場如何,至少我表露心意了。」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你的心意跟桔梗花的下場一樣。」
「我舒奇從不輕易放棄。」
詹小卿一臉冰霜。「我根本不認識你。」
舒奇無奈的笑了笑,他追女人從沒如此吃力費力過。
「你忘了在海邊那個想救自殺女人的可憐男人?」
她眼里閃過愕然。「是你?」
詹元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卿,你想自殺?」他的臉都白了。
「爸,我沒有……」她眼睜睜的瞪著舒奇走過她身邊。
「這位就是伯父吧?」舒奇施展交際手腕,滿臉笑容的伸出手與詹元亮相握。
「我是詹元亮,你是……」
「原來是詹伯父,我是舒奇,跟令媛曾有一面之緣。」他熱絡的回答。
詹元亮詢問的看向詹小卿。
她氣惱的嘆口氣。「我們是有一面之緣,但還談不上什麼關系,你要是嫌錢多,你可以捐給慈善機構或是其他你想做的事情,不必每天送花過來。」
「我以為你喜歡那些花。」舒奇不被她譏誚的言詞嚇退。
「我根本不了解你。」
「可是我對你一見鐘情。」舒奇大言不慚。「我欣賞你、喜歡你,你是讓我第一個動情的女子。」
詹小卿听了非但不動心反而充滿厭惡之心,她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像他這種厚顏無恥、俗不可耐的男人。
「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她冷淡到極點。
「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就算你我一見鐘情,但你了解我嗎?明白我的喜好嗎?」她逼問著,看見舒奇一臉愕然,冷笑道︰「你所謂一見鐘情的只是一張臉孔,你根本不是喜歡我本人。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訴你,外頭街上比我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你可以隨地找一個。我只求你趕快離開這里。」
舒奇沒想到她會有一副倔脾氣。他原以為眼前的女人貌似溫柔多情,但他真的沒想到在外表之下,她的個性與外貌完全背道而馳。
這並不影響他對她的觀感,相反的他愈發地興趣濃厚。
「如果你不走,我就打電話報警。」詹小卿是最後通牒。
舒奇知道何時該適可而止。「好,我可以走;不過,除非你願意和我吃一頓飯。」
「下輩子吧。」她詛咒著。
「只是一頓飯……」他微笑地注意到她隨時可能拿距離最近的花瓶擲他。「既然你堅持,我也無可奈何。」他決定暫時收手。
「我期待再見面的一天。」
她真的拿起花瓶,儼然一副潑婦樣。
舒奇揚揚眉,知道她會毫不猶豫的出手。他迅速的退向門口。
「下回也許我們……」他的聲音消失在門外,因為她已經重重的關上門了。
她氣得雙頰漲紅。
「小卿,好歹人家也是好心來追求你的。」詹元亮目睹一切,忍不住勸她。
「我知道。」
「下次……」
「沒有下次。」
「天下男人不是只有世甫一個。」
「我知道。」詹小卿的語氣表明了她不想再談下去。
她閉上眼楮。她是知道天底下男人不是只有程世甫一個,但她的感情卻只放在他身上。她並不是真的討厭舒奇,也不是故意想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他。她是氣程世甫的無動于衷,氣舒奇為什麼不是程世甫?如果送花的是程世甫,想追求她的是程世甫,對她一見鐘情的也是程世甫,那該多美好……」
但這只是她的一份奢想。
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想。
她閉上盈滿淚珠的眼眸。
□□□
「鐘徹!」唐佳佳忍不住驚呼。
不只因為鐘徹出現在她家門口,更因為她印象中意氣風發的鐘徹如今一臉未刮的胡髭,不修邊幅的邋遢樣,活像街上乞討的流浪漢。
她不敢相信鐘徹會落魄到這種地步。她不僅困惑,更心疼他現在這副模樣。
「佳佳?」他抬起一雙無神的眼眸望著她,遲疑的問道。
她急切的點著頭,推開門讓他進來。
「我是佳佳,你……你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霏霏知道嗎?」她十分氣惱霏霏沒跟她談起鐘徹的近況。
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的語調、聲音全沒精打采,讓唐佳佳擔心。
她為他端來一杯熱茶。「好,我可以不讓她知道。除非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嚴重的事讓你搞成這樣?」
鐘徹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佳佳,我明天就要回南部去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盡避說。」唐佳佳有些失望。不過即使鐘徹是為了拜托她而找她,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請你告訴霏霏,我回去為她向瑪麗亞修女報告好消息。」
唐佳佳心一驚,注意到他談及霏霏的時候,眼里的無奈、痛苦以及絕望,她不難了解這種眼神,難道鐘徹……
她的一顆心沉到谷底。
「佳佳,你願意嗎?」
「你自己可以直接告訴霏霏,為什麼還要通過我?」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她希望答案是否定的。鐘徹一臉倦意,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但他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還要清醒。
「鐘徹?」
他無奈的嘆息著。「我可以不回答嗎?」他的聲音落寞,讓她好生心疼。
但她仍然堅持著。就算要她死心,她也要從鐘徹嘴里說出來,她才甘心。
她點著頭。「我想知道。」
他對上那雙同情了然的眸子。
「如果我說,我愛上了一個相處十幾年,卻誤以為是兄妹之情的女孩,你相信嗎?」他低低啞啞的道出。
唐佳佳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我很傻,是不是?」鐘徹閉上眼楮,沒有注意到她無聲息地流下眼淚。「十幾年來我一直把她當做親妹妹一般看待,到頭來卻要別人點醒我、打醒我,我才愕然發現十幾年的兄妹之情原來一直是我的愛慕之心在作祟。」
鐘徹在悔不當初的同時,心中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十幾年的感情全在一夜之間被播翻了,他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面對霏霏?不知霏霏了解他的心意後會有什麼感受?太多的困惑逼得他不得不躲起來好好想一想。
就算他愛霏霏,那麼霏霏呢?十幾年如兄如妹的感情她能拋得掉嗎?他寧願不曾愛過霏霏,不曾發現這個事實。
他心中黯淡,張開眼看見唐佳佳兩頰的清淚。「佳佳?」
唐佳佳一驚,趕緊胡亂擦掉眼淚。「我沒事,只是一時之間……」
「同情我?」
唐佳佳苦笑。她同情的是自己。原來鐘徹愛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的單戀永遠沒有公布的時候,沒有開始,那里來的結束……
她勉強自己發出聲音。「所以你要回南部?」
「我要好好想想,佳佳,你答應我不告訴霏霏,她一向視我如兄,我怕……」怕連兄妹也做不成了。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我會為你保密,由你自己決定該不該告訴霏霏。」唐佳佳強迫自己為他著想,唯有埋葬自己的感情才是唯一的辦法。
鐘徹感激的笑一笑。「謝謝你了。我不在台北的這段時間,麻煩你多照應霏霏。」
「沒問題,就算沒有我,也有舒先生……鐘徹,如果你真心愛霏霏,你必須向她表白你的心意,否則情場如戰場,別讓霏霏先對另一個男人有好感……」
她沒告訴他,霏霏對舒毅頗具好感的事實。看見他這副模樣,她不忍心再給他一個打擊……可是她呢?
十多年的感情全付之一炬。
而她的情敵竟然是情同姊妹的霏霏。
又有誰來同情她、可憐她?
□□□
「我說,阿毅跟霏霏認識時間也不短了,該是談論婚姻大事的時候了吧!」舒心蘭在餐桌上突然開啟這個話題,讓霏霏一時手足無措,她立刻求助似的望向舒毅。
「心蘭姑姑,我和霏霏不過認識一個多月的時間,談及婚姻似乎還言之過早。」舒毅另有打算。
舒大剛冷哼一聲。「看來你是想等你父親死了後才打算結婚了。
「父親,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難道還有別的意思。你就擺明了存心氣我這個沒剩幾天好活的老頭子,非但連孫子都抱不成,連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禮都沒辦法看到,你不是擺明了氣我,難道還是討我歡心?」
舒毅緊抿著嘴,不吭一聲。
「大剛,難得一頓晚餐的氣氛就給你破壞了。」舒心蘭不悅的說道,然後微笑的看向霏霏。「霏霏,他們父子就是這個樣子,一言不和就像是仇人似的。我們女人貼心,你告訴心蘭姑姑,你不討厭舒毅吧?」她笑咪咪的。
「我不討厭。」霏霏故意忽略舒毅投來的眼光。
「你的想法如何呢?女人嘛!最終的目的,還是相夫教子,你和阿毅的婚事早早決定,對你、對阿毅、甚至對整個舒家都可以放下一顆心。你認為如何?」
「我……」霏霏吞吞吐吐,眼角瞄向舒毅。
「心蘭姑姑……」
「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舒心蘭堵住舒毅接下來的話,期待霏霏的回答。「不是我夸口,這年頭想找到像阿毅這樣好的年輕人是不容易的唷,你該不會另有其他對象吧?」
「心蘭姑姑,我又不是貨品。」面對她,舒毅也無可奈何。
霏霏眨眨眼。「我沒有其他對象,舒毅是我唯一的男朋友。」她半真半假的回答。
「那還有什麼問題。既然你孤身一人,不如就由我為你們籌備婚禮吧。」舒心蘭與舒大剛面露得意。「我們兩老早上已經看過黃歷,一月八號是個好日子,不如就在那時候結婚吧,趕在農歷年前結婚,趁著年假你們也可以去度蜜月。」舒心蘭把一切都設想好了。
「心蘭姑姑,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麼可能……」
「難道你想讓你老子死不瞑目?」舒大剛看他面帶猶豫,立刻翻臉。
「爸爸,」在一旁的舒苓苓終於看不過去了。「舒毅根本不愛藍霏霏,你何必強逼他們結婚?」
「你在胡說些什麼?」舒大剛轉移怒氣目標。
舒苓苓滿臉得意之色。「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一眼看出,舒毅跟藍霏霏根本沒有感情,他們只不過是作戲給你們看,想讓爸爸有生之年無以為憾。」
「苓苓!」
舒苓苓忍不住一股腦兒的把她的懷疑全說出來。
「這其中有太多的破綻了。如果舒毅愛她,為什麼對婚姻還一再排斥?如果他真的愛藍霏霏,他會迫不及待的娶她,更不會花幾個禮拜的時間來征得你們的同意。」
「苓苓!」舒毅冷冽的眼神令舒苓苓寒而木栗。「注意你的說詞。」
我說的是實話。「她勉強鼓起勇氣答道,不敢看他的眼神。
「阿毅,苓苓說的也有道理。既然你真的愛霏霏,為什麼還遲遲不肯談婚姻?」舒心蘭順水推舟。
「父親身纏疾病,我怎麼還有心在這種時候談婚姻?」
「如果我沒病,你就會娶……」
「大剛!」舒心蘭打斷他的話。
舒毅的眼神十分認真。
「我愛霏霏是事實,無論你們信不信,我遲早會娶她,只不過不是現在。」他的一番說詞令在場的霏霏臉紅。
即便她知道那只是一場戲、一段台詞,她仍然感到怦然心動,沒辦法做到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那些話。
舒毅沒再看她一眼,逕自站起來。你們慢慢用吧!」他離開大廳。
舒苓苓的一雙美目跟著他,心中暗自形成一個完美的計劃。
她的唇邊帶著笑意。
□□□
吃過晚餐後,霏霏回到客房陽台上,撲面而來的晚風讓她清醒不少。
對于舒毅的好感日愈漸增,完全不復當初她對他那種大男人主義、專愛嘲諷她的觀感。事實上,在舒家的這段日子里,她看見了舒毅的另一面,或許他是有些大男人主義的味道,不過大部分的時間,他的溫柔、體貼是她料想不及的。
將來有幸成為他的妻子必然是幸福的。
思及此,她竟然有些微微的妒意,她震驚的想道。
事情似乎再簡單不過,而她卻未曾發現過。她不只是對舒毅有莫名的好感,她根本是戀愛了!
戀愛?
這是當初她始料未及的。她原是為了孤兒院、兩千萬而冒充他的未婚妻,卻發現在這段日子里她失落了她的心。這項認知她太過驚訝,也無法思考,她只能……
強大的推力趁她一時不備推向她,她俯身跌過欄桿。
一聲刺耳的尖叫使霏霏發現她正墜向地面,而那聲震動整間屋子的叫聲發自于她的嘴里。
她還不想死,至少現在不想死。
在生死不過一線之隔的幾秒鐘,霏霏的求生意志使她及時抓住陽台一隅。
她的臂力有限,不得不出口大聲求救。
舒毅是頭一個沖進來的人。
「霏霏?」他著急之情溢于言表。
「我在這里。」霏霏微弱的回答。
他一怔,眼尖的注意到陽台外面。
「老天!」他急忙扶住霏霏下墜的手臂。「別放手,霏霏。」他冷汗直流,恐懼佔據他每一個細胞。
「全甚至不敢思考。
「我還不想死。」她發現自己可憐兮兮的哭了。
舒奇出現在門口,他身後是舒心蘭推著舒大剛上樓。
「大哥,到底搞什麼鬼……」舒奇目睹眼前緊張的情況,他趕緊上前幫忙,由欄桿上拉住霏霏的雙臂,舒毅則穿過欄桿之中扶住她的腰讓舒奇拉上去。
「小心點!」舒毅一向平靜冷漠的面具破裂,對於霏霏臉上害怕的表情感同身受。
他的一顆心忐忑不安,一股撕裂般的痛苦盤據在心頭。
舒奇一拉她上來,舒毅心痛地立刻將霏霏抱在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他一直哄著受到驚嚇的她,不理會舒家眾人驚訝過度的目光,輕柔而小心的抱她到床上。
罷才那一瞬間,他幾乎快停止呼吸了。他發誓,有生之年他絕對不願再見到這幾乎令他減壽十年的可怕畫面。他無法想像如果霏霏真的失足,他……他不敢再想。
即便是現在,他仍忍不住冷汗直冒。
「該死的!」舒大剛引頸張望,想看看霏霏到底受傷了沒。「心蘭,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過來。丫頭,你是發什麼神經,不想結婚也不用從二樓跳下去呀!」
「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舒奇耐心的回答︰「如果她想自殺,她不會喊救命。」
「深吸口氣,霏霏。」無視眾人,舒毅蹙著眉,擔心的望著她蒼白的臉色。
霏霏臉色發白,乖乖照他的話做。
「現在好些了嗎?」他的聲音發顫著。
她點著頭。
「我所認識的丫頭應該不是這麼容易就受到驚嚇的吧?」舒大剛探頭,忍不住刺激她。
「父親!」舒毅怒目而視。
「大剛!」心蘭趕緊打圓場。「霏霏,你沒事了吧?」
「我沒事。」霏霏僵冷似的回答。
「既然沒事,這里就交給阿毅照顧就行了。」舒心蘭投給舒奇一個暗示的眼神,推著舒大剛下樓。
「我還有話沒說……」舒大剛的抗議聲消失在門外。
「謝謝你,舒毅。如果沒有你,我就不可能安然無恙的躺在這里。」霏霏感激地看著他。」
「如果想謝我,以後就要小心些,我不可能隨時隨地在你附近。」
舒毅不願意回想剛才令人打心底恐懼的一幕,即使是現在他那還感受到那股疼到心頭上的痛苦。
「今晚是例外。」霏霏心有余悸,但勉強一笑。「下回我欣賞夜景的時候會記得遠離欄桿。」
舒毅皺起眉。「你是說,你是不小心的?」他不相信。
她想起當時曾感覺到後頭有人推她,但她搖搖頭。
「我很愚蠢,是不是?」
「霏霏,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明白的告訴我,不必顧忌其他。」舒毅表情十分認真,根本不相信她會自己翻過欄桿掉落下去。
「就因為只有我們兩個,我才坦白告訴你。如果讓舒伯父知道了,一番取笑是免不了的。」她故意俏皮的說道。
舒毅無話可說。
霏霏存心轉移話題,他再追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的。
但他心知肚明,隱約的猜到一切。
他嘆口氣。「也許該是我們約束取消的時候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取消?」
他點點頭,心中另有一番計劃,沒注意到霏霏表情充滿失望。
「父親與心蘭姑姑最近逼得很緊,想再找藉口推辭婚禮似乎不太可能,我當初沒盤算這點,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他了解的笑一笑。「如果稍不注意,也許某天你一起床,就會發現一場盛大的婚禮正在等著毫不知情、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們。」
「所以,你打算取消當初的交易?」
舒毅終於注意到她的失望了。「你放心,我還是會為你討回孤兒院的。」
霏霏在這種時候根本沒想到什麼孤兒院、什麼兩千萬,想到的只有他們之間的交易一旦結束,她和舒毅就沒有必要再見面了,而初嘗愛情滋味的她甚至還談不上相戀的程度就要結束這段戀情……應該說是單戀吧。
而她藍霏霏並不是不戰而逃的女孩。
她抬起頭來看他,決定為自己爭取一線希望。
「舒毅,難道你忘了舒伯父只剩兩個月的生命,你忍心在這個時候讓他失望嗎?」她理直氣壯的說道,一點也不為自己真正的心意感到臉紅。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私而誤了你的一生,是不是?」他淡淡的笑著,讓霏霏恨得牙癢癢的。
她方知相愛是幸福的,一味的單戀而得不到對方的回應是多少痛苦而無奈的事情。
而她將要離開舒毅,這是她所無法忍受的。
「只要我們應對得體,小心應付,還是可以隱瞞著舒伯父的。」她不死心。
舒毅一逕地搖著頭,不贊成她的意見。
「霏霏,紙包不住火,遲早父親和心蘭姑姑會發現。」他頓了頓,眼神冷淡下來。「而我不希望今晚的事再度發生。」他喃喃說道。
「舒毅?」她听不清楚他最後的話。
他擠出一絲微笑,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
「可是……」
他為她蓋好棉被,像哄孩子入睡似的給她一個晚安吻,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走向房門。
「你放心,睡一覺明天什麼事都沒有。」他承諾著,然後不等她回話,逕自的為她關上房門。
霏霏無可奈何,只能任他擺布。
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而對方卻不明白她的心意。
她嘆息地瞪著天花板。
也許她該找鐘徹談談,畢竟他跟舒毅是好同事、好朋友,而他向來是站在她這一方的。
她期待明天的來臨會為一切的不順遂帶來改變。
□□□
「你想要那塊土地?」
舒毅點頭。在第二天下午,他約了丁偉恩見面,為霏霏解決這件事。
丁偉恩仔細的打量他,生意人的精明在他眼里一閃而逝。
「我可以知道理由嗎?」他好奇道。
「只是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未免太貴重了吧?」丁偉恩無奈的笑了笑,點燃了煙。「你找我是沒用的,這筆土地不歸我管,我無能為力。再說,爸想在這塊土地上興建游樂場,而他是個生意人,他不會把這塊土地白白送人。
「我可以付錢。」
「如果爸知道你想要那塊土地,他會抬高價碼的。」丁偉恩深知丁爾健作生意的手腕心態。
舒毅冷淡的看著他。「我明白丁叔是生意人,只要在合理範圍內,我可以接受他出的價碼。」
丁偉恩覺得不可思議。他向來所認識的舒毅不是這種人。
「我有榮幸知道那位幸運兒是誰嗎?」
「不能。」
「是霏霏吧?」丁偉恩看見舒毅的表情,了然的聳聳肩。「只不過是想起那筆土地是一家孤兒院押給爸的,而霏霏又是個孤兒,前後一連貫,不難想到是她。」
「你肯幫我?」
「為什麼找我?雖然我是爸的兒子,但在他心中份量不重,充其量我只是個名下傀儡,根本幫不上你的忙。」丁偉恩黯淡道。
「丁叔不是把那塊土地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說得好听。全權負責不如說只是個虛位,大權還是掌握在爸的手里。」
舒毅緊抿著嘴。「所以我必須找丁叔直接談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丁偉恩聳聳肩。「可以這麼說。」
舒毅調回視線,結束這個話題。「你很久沒去找苓苓了。」
「事業忙嘛!」丁偉恩沒談及他對這椿政策性婚姻愈來愈不滿了,他不再甘於做他父親的傀儡,即便是婚姻,他都有權為自己選擇對象。
例如唐佳佳。
他一點也不吃驚的發現到自從上回到丁氏見到她後,她的身影就不時浮在他腦海里。或許這就是一見鐘情,不過他事業剛開始,他並沒打算為一己之兒女私情耽誤他大好前途。
「偉恩,就算你們只是未婚夫婦,你也該抽空去看苓苓。」舒毅勸他,不只為他也為他自己,更為霏霏的安全著想。
「或許?」丁偉恩不太起勁的承諾。「如果你有時間,不妨來我的公司看看,給點意見如何?」
「丁氏?」
「不,是我自己最近剛創立的小鮑司,專門外銷運動器材。」丁偉恩得意的看向舒毅。「雖然小小鮑司只有參四個人,不過比起丁氏,我倒覺得沒白白浪費個人才。」
舒毅驚訝的發現丁偉恩似乎變了不少,變得自信、變得有勇氣反抗整個丁氏、反抗他父親所加諸在他身上的鎖鏈。
「有空來看看?」
「沒問題。」舒毅很高興他有這種轉變。
即使這意味著他必須親自與丁爾健這只老狐狸面對面的談判。他必須把土地拿回來,這是他對霏霏的承諾,也是他給自己一線希望,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必須做到!
□□□
「小卿,你要出去?」看著報紙的詹元亮注意到多日來關在房門不出的詹小卿穿著外出服。
詹小卿微笑的點點頭。「我打算去找世甫哥。」
「找他?你們每天晚上見面見得還不夠呀?」
「爸!」
「好!好!反正女大不中留。可是萬一那個花痴又來了怎麼辦?」他指的是舒奇。
「說我不在。」
「那些花……」
「老樣子。」
「丟進垃圾筒?」詹元亮無奈的搖著頭。「小卿,我看舒先生人也不錯……」
「如果天下男人都不錯,就要我嫁他,我不是嫁了好幾回了。」詹小卿對舒奇非但沒半絲好感,反感倒是累積了不少。」
「你不怕再被世甫傷害?」詹無亮不得警告女兒。
詹小卿垂下修長睫毛。「爸,如果說能忘掉一個人這麼容易的話,我到現在還會不放棄世甫哥嗎?」
詹元亮也只有嘆息的份。
「也罷!這可能是前輩子的情債。一個男人痴心追求你不要,反而去愛一個冷淡不理你的男人。小卿,你能看開就趁早看開,爸不希望看你痛苦。」
「談何容易——」她哀怨的勉強露了個笑容,打起精神。「無論如何,只要世甫哥不結婚,我就不放棄。爸,晚上見。」
「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