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勵就站在那兒,任著沙礫灰塵漫天飛舞,直到灰塵略散後,他才撢了撢衣袍,將太監服上的「暗器」全撢個干淨。
龐何一拐一拐走來,幫他擦掉俊臉上的塵土,才道︰
「師父,你怎麼不躲開?」
「我要躲了,他們怎麼逃?」
她一愣。
長孫勵拉下她的手,看她一眼,而後落在她胸前有些撕裂的上衣,又不動聲色移開,繼續說道︰
「如果是刺客也就好了,但他倆是太監,明天發現陳尸在此,太後還不做文章嗎?」
「可是後宮不能有男人,他認出你來……」
「我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皇上一口咬定又如何?」
她聞言,哈哈一笑︰
「師父是太監,我是女人,今晚真是全都顛倒了。」
他定定看著她。
「呃……」龐何眼波轉動,吞吞吐吐︰「我是真女人,師父是假太監,是假的,不是真的。」
黑得有點亮的眼瞳還在看著她,卻是慢慢地移過她的宮女裝。
「咳咳。」龐何掩嘴輕咳著,趁機抹掉滿臉沙泥,然後負手在後。
「……勤之?」那好看的嘴巴開口了。
「嗯?」她緊張兮兮。
「妳……屈著腿做什麼?」
頓時,她滿面通紅,立即站直。她怕高啊,不行嗎?穿女裝,總是高了點嘛!師父不是女孩,要長多高都行,哪能體會她的心境!
長孫勵拉過她的手臂,龐何原以為師父要跟她比手長,心里正不甘情願,卻發現他正看著她白臂上的抓痕。
看什麼都好,就是不要看她有肌肉的前臂。她又咳了一聲,假裝有些冷地抽回手臂,再悄悄擺到後面去,不甚在意道︰
「師父放心,只是點小抓痕,我沒料到宮里太監會來,我猜是太後身邊的人,那眼神我看過……」上太妃那兒,偶遇太後幾次,身邊確實有個老太監。
「這有哪兒受傷了?」
「也沒有……」了不起跌得慘烈點而已。她順著他的目光,看見她有些撕裂的上衣,咭咭一笑︰「師父安心,沒事沒事……這是……布料墊的,沒踫到沒踫到……」再怎麼抓也抓不到她身上來,只是覺得有點丟臉而已。
「是麼?」
「是是。」她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師父……你在宮里常見到宮女,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異樣?」
「異樣?我自宮里出生,身邊都是宮女,會有什麼異樣?」長孫勵道。
「那……我跟你看慣的宮女,感覺如何?」會不會很怪?會不會很差?最重要的是,師父,你覺得我扮女裝如何?
那黑黝黝的眼,竟然撇了開來。他反問道︰
「勤之,妳道我這個太監跟妳看見的公公有何不同?」
「自然大不相同。師父你才貌出眾氣質皎皎溫雅高貴,就算一身太監眼也是人中龍鳳,任誰也看得出你根本沒閹……」遭來一眼,她立時改口︰「任誰也看得出你根本不是太監。」
她等了又等,等不到師父對她女裝的看法,看他走上前,她撇撇嘴,慢步追上去。
「師父,你說這兒真有鬼嗎……會不會是太後下的圈套?」
「太後還不敢拿鬼神之事來作怪,她只是趁這機會,讓身邊的公公來確認妳真實性別而已。」
「來確認……哼,我瞧這兩個閹人不止確認,分明是個婬魔,直想著剝我衣裙,亂模一通……」一想到就火大,尤其那兩個老板人,不是想抓前胸,就是想撕她裙子確定她有沒有命根子,下招實在太狠毒了。
她偷瞄身側的長孫勵,看見自己晃動的晶亮耳環。師父,你到底是覺得我的女孩扮相太不堪入眼,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呢?
她又瞄到自己光果的肩臂,連忙拉過長長的黑發擋在胸前。她雖知自己生得好,但扮成女兒樣兒還是第一次,師父卻無驚艷之感,可見她的身高真是敗筆!
她眼波輕轉,趁著兩人並走時,手指偶有摩擦,趁機把手送進師父的手里。
看,她是高她是手長沒有錯,但她跟師父很合適啊,不必刻意配合身高,就能牽手,這不是很好嗎?
實驗完畢,她悄悄抽回手,哪知被反手一抓,被握得死死的。
暖氣渡來,令她四肢百骸起了溫度。她撇開臉,掩嘴吱吱笑著。
師父果然看見她果來果去,怕她著涼吧。
花前月下,雖是鬼影幢幢,但也不失良辰美景,她嘆道︰
「可惜多少女子正值妙齡,卻得跟先帝綁在一塊。」听說當年還有剛入宮三個月不到的貴人,就這麼被迫去了。
「妳不是說,嘆一口氣少十年命嗎?妳嘆什麼?」那聲音,在夜里如清風,舒暢得令人安心。
「年紀長了,才發現,想嘆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她坦白道。「今兒個我看見皇上過來,就覺得有異。我這外甥是很可愛,個性一點也不像先帝,也不會去大改朝風,他竟然違背祖制偷偷來後宮,可見一定有問題……」一頓,她輕聲問︰「師父,為什麼太後篤定我是女兒身呢?」她自認平常像個男孩家,京師也認為她是個任性的小柄舅,為何偶才踫面的太後會這麼認定?
長孫勵未答話。
她又嘆口氣︰
「是先帝說的,是不?我就覺得奇怪了,我到底是哪兒讓先帝念念不忘了?」
長孫勵停下腳步,看向她,溫聲道︰
「有的男人愈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要讓他跟妳相處上兩天,怕嚇也嚇死了。」
她瞪著他,怒聲道︰
「誰要跟他相處兩天了?真噁心!」
「這話別當著皇上面前說。」
龐何抿抿嘴,又道︰
「這真是無聊到底了。」鳳眸微地紅了。
太後不會無故試她,這背後一定有其它目的。是要押她入大牢呢,還是判個死罪?
難道,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去選擇自己最心愛的那人也不行嗎?太後存心要掀了這個底,除非她無法無天到去謀害太後,否則她想,明年跟師父出海的願望怕是不能成真了。
少年時,必會憂心忡忡問著師父,是否她再也當不成小師娘了?
現在,她不會問了。
小時候,總覺得,得跟爹娘一樣,冠上那夫婦之名才能像爹娘那樣一生不離不棄,現在卻覺得,這幾年龐府那面牆後的那個人是師父,已經夠好了。
何況……如果哪天真的很不幸給判了死罪,她好像也不那麼怕了,她願意去相信某個國度里的人偶能傳遞思念,等她死後那個世界滿滿都是師父的思念……真的,這樣一想,也不怎麼怕了呢。
「妳在想什麼?」長孫勵的聲音柔滑如綢。
「我在想啊……」她笑彎了眼,眼眸里藏著盈盈秋水。「師父,我任性歸任性,但在你面前,總是像見了克星一樣,不敢胡來。」
「是這樣嗎?」他溫溫地望著她。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和風,拂過彼此的面容,讓她黑墨如夜的長發揚了開來,那雪白的肩、雪白的臂,泛著銀色月光,總是帶點倔強的麗色,也難得一見沿著腮落下了清冷的月光。
他伸出手,停在她的頰側卻不踫她。
「妳還在想什麼?」
她動也沒動,沙啞笑道︰
「我還在想啊……師父平常穩重,對我如師如父,你可不可以……說一句,呃……能夠讓勤之回味許多年的話兒……好比,咳,我、我很愛你啊……」趁此偷偷偷渡自己的心意。
麗容泛紅,眼睫卻是濕答答的。
溫暖的掌心抹去她頰面月光,又輕輕掬起她的耳環。長孫勵溫聲道︰
「妳這耳飾,配上妳,真美。」
「……」師父,你到底是說耳飾美,還是我美?說得這麼沒有感情!她有點惱兒,又見長孫勵俯下頭。
她心一跳。
要吻了?
也好,從小到大就這麼幾次吻兒,一次是十二歲那年她大病,一次是在天雲寺充滿人偶的禪房里,她嚇得要死,兩次都在心神不寧的情況下被吻,說要好好品嘗是不大可能的。
這一次一定要看清楚師父的神情。她是高啊,但師父更高,吻她還要俯下臉來。來吧!
她心跳急促,大眼連眨也不眨,務必把師父表情刻在心版上。
師父的第一個吻落在她的眉心上,她雙臂都有些顫抖了,悄悄環上師父的腰。
沒反抗?她心喜。接下來那蝶吻,又落在她的眉上、她的眼上,逼得她不得不暫時閉上眼。
沒關系,待會兒再張開……咦!溫熱的掌心接著那吻之後竟然蒙上了她的眼!
師父,你到底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看?
她很想問,也真的月兌口要問了,偏偏一張嘴吞進了熟悉的氣息。
秘密秘密,她很想知道啊!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讓她看見他的神情?
那吻,猛地一沉。不止她呼吸急促錯亂,她也感覺到師父沉重的呼吸,她的雙手微微抖著,幾乎使不出勁,抓不住師父的背衣。
她的唇被吸吮著,舌尖火辣辣的,渾身熱得她很想申吟出聲……但她還是很想看見師父此刻的表情啊……
「……我的小妖精。」那聲音極低又粗啞,飽含著濃烈的感情。
在神智迷亂之中,龐何幾乎以為自己錯听了。虧得她听力好,要不,這樣的蚊子叫聲誰听得清?這師父……是不是真的太保守了?這話、這話其實也不肉麻,平常說說她也不會臉紅啊!
那一股溫熱的氣息自朱唇沿至鎖骨,又回到她的耳垂……她的心好熱,情難自禁追尋著他的氣息,主動想吻上他的嘴時,驀地,過熱的掌心又捂住她的嘴了。
「……」師父可以吻,她不能吻?
「……把腿放下來。」他低啞地說道。
師父你先把手放下來!
「……妳哭什麼?」捂住她嘴的手慢慢放下,抹去她頰上、頸上、鎖骨,甚至是胸前的淚痕。
原來,剛才師父一路追著她的眼淚吻啊……
「我在想……世事總是不如人意……」感到師父輕輕拍著她的長腿,還是隔著紗裙拍呢,她不大情願地自他腰上跳下來。
「哪兒不如意了?」
「好比……有次夫妻之實也不錯……」
她的額頭猛然被彈了一下,她吃痛地叫了一聲,眼楮終于能見光,卻痛得她眼楮猛眨了眨。
他扣著她的下巴,指尖撫去她眼角殘留的淚痕。「妳淚流成這樣,我倒想妳是不情願的。」那語氣,有點寵,有點轉移她的心思。
她看看他平靜的神色,一點也不像沉在意亂情迷中的男人,還打下她的腿呢,她撇撇嘴。
「魚沒了,有蝦也是好的。」她低聲咕噥著,輕輕模著她的嘴。「師父,你吻得真重,我猜咱們沒望了,你才這樣放縱……要不,干脆做到底吧?也算不遺憾了。」
他望著她。
她抿著嘴,停頓一會兒,道︰
「對,我差點忘了,皇上還在里頭睡呢。師父也不能太亂來。」
「勤之。」他開口了。
「徒兒在。」
「幸虧妳不是宮女。」
她揚眉,一臉未得解。
「以後別穿這樣了。」
她遲疑一下。師父這在變相贊美她?听起來還是沒什麼感情啊,她比較喜歡剛才那一句「我的小妖精」,師父說那句時,將她抱得極緊,像要融入他的體內。
如果能融入他的體內也好,至少,不分離。
長孫勵舉手想要拉她入懷,目光又瞟到那側殿後的黃色小影子,最後,他放棄踫觸這個隨時挑戰他底限的丫頭……到底哪兒學來的?老是用她那雙結實的長腿勾人。他一不防,便差點被這丫頭勾了去。
許給老太監?至今他一想到,內心便是一陣難抑的怒氣。
他還猜不到那個老太監是誰嗎?服侍太後多年的老太監,是宮里成精的太監,虐人手段時有所聞,他自幼在宮里听得太多看得多,怎會不知龐何落在那老太監手里的下場?
今晚,那老太監不止想驗明正身吧?是誰給他的狗膽子,竟罔顧龐何背後靠山恭親王?老太監的背後自有太後擔著,太後之後又是那個死去多年的先帝,徹底毀掉他對先皇最後一點兄弟情分。
長孫勵終于伸出手,輕輕拉妥龐何胸前被撕裂的衣料,所幸還能遮掩。哪知,龐何後退一步,又把她長長的手臂藏在身後。
「師父……咳,你想模也不是不可以,那個……我想先給你心理準備,很平的。」
那手,停住了。
龐何嘆了一口氣,有點小遺憾。早知,就不說了,她完全未覺側殿里蹦出一聲淺淺的低笑聲。
但長孫勵听見了。
他收回手,說道︰
「是誰說嘆一口氣少十年命的?妳再嘆下去,到底打算花幾年去陪咱們的胖小子?」
那本來瞇瞇的鳳眸,慢慢張大,直直望入他穩暖的眼眸里。朱唇半張,想要說什麼,最後,她吞下所有的遲疑跟不確定,輕輕道︰
「我從小到大……還沒機會看過海呢……」
「那妳可要心理準備了,妳下半生多半是在海上的。」
那水汪汪的鳳眸,張到極限,煞是好看。她小心翼翼地掩上嘴,低聲道︰
「以後再也不嘆氣了。」
側殿里的小皇帝卻暗嘆了口氣。
「誰?」長孫勵忽地回頭喊著。
同時,龐何也察覺那像有人踩過碎枝的聲音。她撩過紗裙,飛快循聲追去,但長孫勵始終快她一步。
兩人奔到牆邊,四處張望,沒有人跡。
難道真是鬼?還是太後真來裝神弄鬼?龐何正在想時,目光落在牆角。她輕叫一聲︰「狗洞?」
長孫勵托著她的腰,躍過高牆,落地時,眸角閃過人影。
長孫勵直托著龐何追前,務必讓她在他的視線里不月兌離。
龐何見那人影一點也不快,穿著老舊的妃服而發色蒼白,心里一陣驚駭,難道……剎那間,長孫勵已然明白一切,拉住龐何,停住腳步,柔聲說道︰
「是哪座宮的妃子?」
那人影受到驚嚇,連忙回頭。一看月色下的長孫勵,驚得跪地。
「皇上,臣妾罪身,請皇上恕罪……」那人輕噫一聲,偷偷抬起頭,自言自語︰「皇上怎麼變年輕了……」
龐何呆了,慢慢看向放置在地上的食盤。鬼麼……誰才是鬼啊……
長孫勵聲音依舊柔暖︰
「本王是恭親王,並非先皇,妳先起來……」
「這是誰?後宮哪來這麼老的女人?不是鬼嗎?」小皇帝狼狽地追了過來。
「皇上!」龐何叫道,看他一身狼狽,渾身都是泥土,是鑽狗洞過來的嗎?也對,皇上又不會輕功,要爬高牆爬到天亮也爬不過來。把這消息賣出去,大家都會被砍頭吧!
「皇上?」那人,看向小皇帝,喃喃道︰「皇上怎麼愈變愈小,返老還童了,臣妾卻愈變愈老了……」
龐何跟周文在翻書房門前遇見,周文笑道︰
「龐何,你今兒個看來氣色頗好啊,果然年輕就是好事,不像李大人,一熬個夜,隔天像個鬼似的。說起鬼啊……你听說了沒?今天早上,徐公公跟王公公自盡死了。」
龐何一怔。「自盡?」太後身邊的老太監,就這樣走了?
周文與龐何一塊進入翻書房,不甚在意道︰
「宮里太監心知肚明,二位公公平常活得享受,只听太後一人的話,哪有可能自盡,多半是惹到皇上……或者攝政親王……恭親王應是不太可能。他是出了名的品性好,不隨意折損人命的。」
「原來……如此啊……」難怪師父任著他們走了,原來師父心里已有打算了。這不是存心跟太後鬧翻嗎?
「沒想到那困擾後宮多日的鬼,竟是先帝生前打入冷宮的妃子。」周文搖頭嘆道︰「打入冷宮十多年,先帝死後,妃嬪太多,這人……就不小心被淡忘了,也沒上到陪葬名單上,身邊的宮女也死了,這幾年還是靠宮里的老太監替她送送飯……這幾個月,老太監太老了挨不住勞動,總要躺著幾天,這幾天那鬼,不,那太妃就……自個去找飯,路過寧安宮被人當鬼了……唉!」周文再嘆︰「听說皇上召那送飯的老太監來問話,那老太監說是怕往上報了,這先帝妃子……只怕也逃不了一死,所以……」
「皇上哪有這麼壞?」龐何想嘆又不敢嘆。怕一嘆就折命,她還有胖小子要養呢。
周文笑道︰
「是啊,現下那先帝妃子被送到慈壽宮那兒養老了,皇上聖明啊!」
龐何微揚著眉,慢慢打開隨身的扇子。
「周兄,你對這種事真是掌握得透徹啊!」才一個晚上,竟然能八卦到絕對真實,了不起。差點讓她以為宮里七大秘探現身了呢!
周文笑笑。「龐何,也不是只有你有恭親王這靠山啊!今年年初我認了皇上身邊喜公公當義父,他自然熟知一切……那個,听說你要送給趙子明一幅美人春睡圖……也送我一幅吧。」
啪的一聲,龐何合上扇子,瞇眼拎起周文的衣領道︰
「周大人,我龐何最喜歡送人一幅血濺大人圖,你要不要?」
周文自是明白他言下之意,沮喪道︰「不給就不給吧……听說,你扮女裝的模樣只有太後太妃皇上恭親王看過,實在是……」話還沒說完,他雙膝一軟,破踢得跌坐在地。
周文不敢發怒。皇上身邊的喜公公地位頗高,但哪高得過國舅跟恭親王啊……
他步進書室,看見李大人睡倒在桌上,還拿著墨筆呢。他嘆道︰
「李大人,您也太努力了吧,年紀都一大把了,還熬夜譯文……」听到扇子落地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龐何正傻眼望著李大人。他心知有異,問道︰「怎麼了?」
龐何趕緊上前,輕輕踫觸老人的鼻下。
周文月兌口︰「龐何你這……」
「走了。」
周文腿又軟了。「死、死了?」
「嗯。」
周文半爬半奔,奔出翻書房喊道︰
「不得了了……」
龐何望著老人像睡著的臉。跟她爹真像啊……正因為她曾看過爹走的模樣,所以一看見李大人就知道他也走了。
龐何看向桌上散亂的紙張,以及譯到一半的書。翻書房的官位不算高,只能說是有知識有學術沒野心的人最是適合這個位子,當然也有像周文那樣半吊子的學士。
她翻了翻那些譯過的小說。陌鳳小說共有七冊,李大人才勉強譯到第二冊結束,為了這七冊小說,值得嗎?
天朝不記載野史,也不準民間論皇宮是非不準成戲不準書,但其它小柄不同,陌鳳國這七冊雖帶強烈婬亂,但卻是以宮廷皇室為主,最終覆滅的故事。
這種書冊譯成文後是絕不可能由天朝皇宮流入民間毀壞皇室聲譽,但,它絕對會先送到皇上面前讓皇上過目的。
李大人想讓皇上體會什麼嗎?
龐何自知己身任性慣了,無法擁有高尚的意志與目標,但起碼她可以做到一點。
她慢慢跪下,小心地取過李大人手里的墨筆。喃喃道︰
「李大人,你看見我爹時,倒可以跟他切磋一番。平日你跟我也不怎麼交好,不過,我一向很尊重你的,光看我沒找你麻煩就知道,你安心的去吧。」語畢,沉默一會兒,磕了個頭,當是送老人一程。
周文狼狽地帶人進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龐何,是在撿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