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鏢局是老字號了。
傳了近十代下來,目前當家的伍勛膝下卻無男兒,只有一女伍葳葳,所以,他正急著找他中意的女婿招贅入伍家。
伍勛的第一人選便是天地之城的「烈日之主」——烈日。
伍家父女一點也不在乎烈日臉上恐怖的傷疤,畢竟,江湖中人嘛!誰的身上不帶點「東西」來著?
包何況,他們早就風聞天地之城的「烈日之主」除了一身的武藝外,尚具有旁人無法想像的奇特力量,所向無敵。光沖著這些因素,伍家父女簡直足矢志非攀上這門親事不可了。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烈城主將派十名人馬協助老夫保這一趟鏢銀,酬勞雙方平分。」捻著山羊胡,伍勛那張充滿算計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成。」烈日頷首,瞼色冷淡,全然沒有完成一筆價值干兩白銀買賣的興奮模樣。
「女兒也恭喜爹爹和烈城主。」伍葳葳嬌聲嬌氣的跟著附和,英氣又不失美艷的五官上帶有挑勾的風情。
伍葳葳的婀娜腰肢上系了一把鳳頭劍,這令人不難想像趄她使用這個輕巧又致命的武器將會是何等的厲害。
她欣賞的眼光頻頻流連在烈日身上。
傳聞「烈日之主」厲害到可以以一敵百,她相信這是真的。
前一陣子下就听說有一群「餓虎幫」的強盜,想要搶劫他個人單獨護送的夜明珠,盜賊不但沒有得手,反而盡數死在他手中的消息。
如果能嫁得一個如此厲害出色的夫婿,才不致辱沒了她;但反過來講,放眼全城,似乎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他吧!伍葳葳暗忖。
她朝伍勛使了個眼色,伍勛立即了解女兒的意思。「咳!烈城主,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您意下如何?」
「請說。」烈日眯細黑眸,開始揣測伍家父女的要求。
「是這樣的,小女將來必須以一介女流之輩來繼承老夫的『威武』鏢局,委實吃力了一些,再加上沒有名師指點她的功夫,恐伯難以有所進步。不知烈城主可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讓葳兒隨你回天地之城見習、琢磨一段時日?」伍勛大膽地提出請求。
烈日轉頭打量伍葳葳,她立即施展媚態,但卻在他那冷淡的神色下先涼了一半的心,到最後,連唇邊的笑容也快掛下住了。
嗯!烈日客觀的暗忖,將伍葳葳帶回天地之城,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首先他要給「尹之蝶」一個下馬威,告訴她雖然他娶了她,可卻絕對不會重視她。更何況,這樣還可擺月兌「尹之蝶」帶給他不必要的影響力。
雖然這段時間他遠遠的避開她,可是,天地之城上上下下的人卻昏了頭似的不停在他耳旁說她的好話,簡直快把他給逼瘋了。
「可。」正當伍家父女倆都開始覺得沒有希望時,烈日卻說出簡潔有力的答案。
「看來,你已經收服了這里所有人的心,小麻雀。」風雲與尹之雀—起坐在涼亭中,逗弄著小阿英玩要。
粉女敕的小女嬰咯咯笑著,吃下一小口軟軟的甜糕,枕在尹之雀的胸前休憩。
「乖乖睡喔!」尹之雀流露出溫柔與慈愛的神情,輕撫正張嘴打呵久的小女嬰,最後還唱起了兒歌。
「寶貝兒,乖乖睡,一枝草、一點露,兒孫自有兒孫福。寶貝兒,乖乖睡。」
風雲不知何時斂起吊兒郎當的笑意,為她聖潔的笑容而動心。
風雲不明白烈日怎麼會舍得讓「尹之蝶」這麼可愛的小妻子,在新婚便獨守空閨而外出辦事,且近—個月來對她不聞不問!
如果小麻雀是他的妻子的話……
「風大哥、風大哥?」小手拚命在他面前揮了好久,風雲才意識到地眨動眼睫。
「你知道烈公子什麼時候回來嗎?我好久都沒看到他了呢!」
他乾笑一聲,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叫他『烈公子』呢?他和你可是夫妻,叫名字不是更好嗎?」
尹之雀恬靜地聳聳肩,「他希望我那樣叫他,也許,是因為他很討厭我吧?」
是的,她知道烈日是討厭她的——從小,她就是在尹老爺子與芙蓉夫人他們那種不歡迎她的眼光中成長,所以,對烈日的態度並不覺得陌生,只不過,她有一些難過——
因為,任誰都不希望被人討厭吧?
風雲無語了,他當然早就曉得烈日娶小麻雀的動機,但在這段日子和她相處下來,原本隔岸觀火的念頭早就消失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娶你?」風雲震驚地看著她稚氣的雙眸中,竟然立刻透出一抹無奈。「你知道了!」
「嗯!他在路上就說過了。」尹之雀垂首凝視著小女嬰的睡顏,有些悒郁自己居然還念著那張沒有表情的陰寒臉孔。
尹之雀抱著小女嬰起身,想要把她抱同屋子里去,但或許是太漫不經心吧?
不知怎地腳一拐,人就要往前撲跌下去!
「小心!」風雲身形極快,伸出一臂,便從她身前扶住了她,卻又輕巧地沒有驚醒人睡的嬰孩。
「謝了,風大哥。」尹之雀呼出長氣,回眸輕笑。
她那種純真爛漫的光彩足以吸引任何一個男人的眼眸與心!
「小麻雀——」風雲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
尹之雀的眼楮睜得大大的,疑惑地凝視著他。
「多麼美好的一幕。」一道森涼譏諷的男性嗓音驀地響起。
烈門冷冷的瞪著風雲摟著尹之雀的那只手臂,他的眼光似劍,仿佛恨不得能將他砍個七零八落似的!
風雲心頭一驚,轉頭避開烈日那道嚴厲的視線。
懷中還抱著嬰孩的尹之雀忍下住朝著烈日直笑,還蹬蹬蹬地跑到他面前,關心的道︰「你回來了,辛苦了。」
如此簡單而普遍的招呼話語,烈日從未發現听起來竟是這般的悅耳,奸像在他冷列的心中滴人清泠的甘泉。
「哼!」雖然他有點感動,但他依然擺出臭臉,他非常不爽,他之所以會答應帶伍葳葳一起回來,就是存心侮辱「尹之蝶」這位正脾夫人,好讓眾人散播「尹之蝶」是個守下住丈夫的心的女人……
怎知,他都還沒有開始行動呢!這女人居然就先送給他一頂綠帽子?!
當他看見風雲扶著她時,心中竟莫名的一震!
當他看見「尹之蝶」對風雲回眸一笑時︰心中不知為何一凜?
當他看見風雲情不自禁的意欲向「他的女人」表態時,心中竟產生莫大的怒氣。
當他看見他倆交握在一起的手臂時,心中竟不知所以的慌張起來。
不!這個女人是他娶回來的,不是風雲娶的!
他的拳頭握得格格作響,來回瞪視著「尹之蝶」及風雲,不知他是該自嘲的大笑,或是一掌劈下去……
等等,烈日,如果你現在當真動了手,那豈不就承認了她對你的重要性呢?烈日在心中告訴自己,更何況此時不只有風雲,還有一個嬌客在場,要算帳,也可以梢後再談。
畢竟,里子輸了,他可不能連面子也輸了。
所以,他完全沒有采取行動,只是假裝沒有看見尹之雀歡迎他的熱情笑臉,假裝沒有听見她關懷的問候,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等等我啊!烈公子。」伍葳葳則自顧自的追上前面的男人。
尹之雀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人屋內,耳邊似乎遺回蕩著伍蔽葳的嬌嗲笑聲。
那笑聲,耳如針……
「烈公平,再喝一杯吧!」不知是第幾回合了,伍葳葳殷勤地勸酒,媚眼中含著深沉的算計。
她完全沒有料到,烈日居然已經成親丁!當她獲悉那名惹得烈日發火的丑丫頭就是烈夫人時,簡直錯愕得連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不過,那個丑丫頭根本不能和她比,不管烈日和那丫頭成親的緣由是什麼,她都會很快的要求他寫下休書的。
她自認烈日並不是對她無意的,不然也不會在她住進客房的第一個晚上,就跑到她這兒來喝酒了。
「對了,烈公子,奴家可以問問您嗎?下午咱們見到的那位姑娘是誰啊?她看起來和另一位公子挺親熱地哩!」伍葳葳再次斟滿一杯酒,蓄意挑起話題。
「不知道。」烈日回答的口氣很沖,又狠狠的灌下了一杯酒。
伍葳葳的話勾起他心底熊熊的怒火,以及一種……令他不明白的心痛,仿佛他什麼都還沒有抓住,卻又失去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不覺的大聲起來,不曉得除了自己之外,他還要說給誰听?
「我想也是。哼!那女人真是不要臉,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意和男人摟摟抱抱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的人。」伍葳葳自認為嬌媚地朝烈日微笑,並更加惡毒的數落尹之雀。
烈日突然想起那張女敕女敕的紅唇,他無意識的用舌尖舌忝舌忝自己的唇,頓時,酒味全數變成某種柔軟的甘醇——
這種滋味,難道風雲也嘗過了嗎?
不!他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有啊!那女人……烈公子,您要上哪去?」伍葳葳沒料到他會突然站起身,立刻中斷話語,只能用愣愣的眼光目送他跨出門檻。
這是怎麼了,她是說了哪句話而弄巧成拙嗎?
蠟淚成泥,夜更深、更涼。
尹之雀怔仲地看著滿桌已經冷掉的酒菜,輕輕舉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
一听到男主人回來了,廚房趕忙整治出這桌酒筵送到房間內,碧大嬸還特地暖了三壺老酒,笑咪咪地說這是要替主人接風與新婚之夜用的。
尹之雀的眼光飄到門口,仿佛如此便能穿透到門外,直射到遠在彼端的客房。
烈日一整天都待在那兒——待在他帶回來的嬌客伍葳葳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從碧大嬸等人的口中,她已經知道尹府和烈日所結下的天大梁子。
一想到一個年幼的孩子渾身鮮血淋灕地躺在亂葬崗上等死,而身邊躺著母親的尸首,尹之雀心中就有著一股濃濃的疼痛,她幾乎想替烈日放聲痛哭一場。
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過得有多麼聿福!住在尹府中,頂多是被尹老爺子他們疏忽或遺忘,但她仍然有娘親可以撒嬌;吃住雖不是錦衣玉食,但她至少有一片屋頂可以遮風蔽雨;哪像烈日這般舉目無親呢?
她心中驀地想起娘親生前的口頭禪要知足常樂——
現在她終於懂了。
只是,烈日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房呢?都這麼晚了,尹之雀等得好無聊。
若不是碧人嬸再三吩咐她一定要等待烈日回房,要——呃!伺候他「就寢」,她早就去和周公約會去了。
沒事可做,尹之雀隨意拿起盤中的各色果子磕牙,她一時童心大發地將棗子、花生、桂圓、松子等按順序排列在桌上立正站好。
「好了,」她拍拍手,「這就叫做早、生、貴、子啦!」
「早——」她的一根手指按住一顆桂圓。
「生——」桂圓在桌面上滾過來、滾過去。
「貴——」她「咻」地手指突然下小心一滑,那顆桂圓就順勢飛到空中「騰雲駕霧」!
「子——」那顆桂圓不偏不倚的打中剛進門的烈日的鼻尖上。
烈日反手將門合上,他的聲音很平靜、動作很輕柔,可表情卻很暴烈。
他的瞼龐映在燈火下,看起來既扭曲又鐵青,他的雙眼則是布滿血絲,宛如從地獄出來似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喝酒了!」她趕緊道歉,同時也因為聞到一股刺味而趕緊捂住口鼻。
「我喝酒了。」烈日陰陽怪氣的學她喊了一句,並發出低沉笑聲。「是的,我喝了酒,還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不行嗎,娘子?」
尹之雀猛地搖頭。「沒有、沒有。」她想想不對,又趕快換成猛點頭。「可以,可以。」
「看來你也準備大醉一場。」他的腳步有些不穩,在桌旁坐下後,掃視著酒菜。「美食、佳釀,」他的視線掃回她的身上。「還有嬌妻,人生夫復何求?你說——是嗎?」
「是是是是。」尹之雀如同驚弓之鳥般,現在她只曉得附和他才是最要緊
「為什麼有兩只杯子?」烈日拿起一只酒杯,像是逮到了什麼似的。「這花前月下,你準備邀請誰與你共飲?說!」
「沒有,我沒有邀請誰呀!」尹之雀急忙搖頭否認,「那是碧大嬸準備的,呃!她說那是、那是……」突然問她倍感羞澀。「那是我們的交杯酒啦!」
房內忽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