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難求 第八章

「嫂子還在哭嗎?」

一見紅玉從房內走出來,才正輕輕合上門扉,等在不遠處的青漠便急步走來並且發問。

「勸不住。」紅玉亦是秀容鎖輕愁。「都快半個時辰了……她就像是丟了魂、失了魄,不住喃念著大少爺安危什麼的……欸!大少爺現下去分牧場那邊,真的安全嗎?」

「嗨,別人我不敢說,可大哥的槍法可是百步穿楊,也決計不會臨場有婦人之仁地放過敵人,讓對方反有機會回來捅他一刀什麼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哪!」才拍著胸脯說完這些話,他卻也有所遲疑了,「可是……妳也听見嫂子說的話吧?妳信她不?」

紅玉猛然搖頭。「不知道!我說不準,真的不準……」火兒哭得聲聲句句都是淚,那般篤定的神態,連她原先全然不信的心情也一分分的松動了,真個想她是一只紅顏色的鳥兒幻化而成的呢!

「我想,咱們等會兒再來陪陪嫂子好了。」青漠也無計可施了。「妳過些時辰後再給嫂子端點湯粥來吧!我可不希望大哥回來後見到一個哭得虛月兌的嫂子,然後抄家伙來砍我……」

兩人便在一說一答間離去。

再過了一會兒,房門「咿呀」而開,走出淚痕滿面的跛行身影。

身影最初先是怕被人發現地左顧右盼,才一步一步小心地踩在即將泛明的天色中,往馬廄方向而去……

***

「哈德林斯」分牧場「哈德倫」。

朝陽徐徐驅散令人難受的火藥以及血腥味兒,凝冰的雪地上,由遠而近,汩著鮮紅的尸首七橫八豎地倒著,其中更有些眼珠瞠大如銅鈴的,看來死不瞑目,更教人噤若寒蟬,猛打哆嗦。

涼風平空刮起一陣,彷佛一記無形復無奈的嘆息,哀悲著人類同類之間猛烈而不留情的自相殘殺,遠不如其它生靈彼此之間的親愛……

經過一場轟轟隆隆的槍戰,人疲馬倦。

原來周三麻伙同邊境一些白俄流匪,算準時辰打算將「哈德倫」殺個措手不及、片甲不留,佔此為據點再對「哈德林斯」展開突襲,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先是瑪倫在這群惡徒尚未發動攻擊前便先行發現他不軌的意圖,主動包抄外還施放「狼煙」對兄長請求支持!

沒有紀律的流匪哪拚得過訓練有素、簡直可媲美軍隊的牧工呢?

一群人被回打得甭說是落花流水了,簡直可說是狼狽不堪哪!

「呀喝!」

雖然正義勝利的一方仍有些傷亡,可那無礙于眾人亟欲振臂高呼,一表快意的心情。

在陽光閃閃亮亮照拂大地時,一張張沾了汗珠以及血跡的臉孔笑逐顏開!

「大哥,辛苦了!」一手持管口仍在冒煙的槍托,瑪倫一手巧控韁繩策馬走到瀚天坐騎旁。

「你也辛苦了,三弟。」瀚天回視他,這才發現他的右臂上有一處被流彈擦過的血口子。「你受傷了!」

「噯!」瑪倫豪氣地揮揮手,一張嚴肅的俊臉不過微微笑開,便化成瀟灑倜儻。「不打緊的,回去讓小真兒有些事兒做也好。她哪天不對我大呼小叫一回,整個人就難過著呢!」淡淡的語氣,卻是絕對寵溺的口吻。

每對夫妻都有著他們不同又趣味的相處方式,那麼他和火兒呢?瀚天的莞爾微微失卻了笑意。

你會有難哪!我不要你去送死!

火兒那張驚恐的神情,那些悚然的言語……怎麼著?他是頂天立地的鐵錚錚漢子,竟也會在乎起火兒的胡言亂語?

唉!無聲的吁口氣,瀚天依舊想不明白火兒怎麼會有那般的胡言亂語。抑或是他不想明白?

「大少爺,三少爺!」數名牧工策馬奔到他們面前。「活口都已經綁好押入倉庫,但咱們依舊沒找到周三麻那廝的蹤影!」

「也許他負傷,拖著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不!許是失血過多死了才是,我明明看見大少爺那槍法極準的擊中他的月復側!」那一槍可帥著哩!他好生欽服呢!

瑪倫略一沉吟,「留下一半人馬,務必找出周三麻;其它人馬同我回主屋去。大哥?」

瀚天像是變成石頭雕像般,兀自陷入漫飛的沉思中,他回想起火兒在他將踏出房門前那些的……胡言亂語?

因為你在這些年來濫殺太多無辜的生靈……山神爺……今年內……大禍……

因為我就是小赤,我就是那只赤隼啊!

「大哥!」瑪倫聲色加厲,終于將瀚天神志喊醒了些。「你看!」

瀚天被動地隨箸瑪倫示意的方向望去,霎時冷氣倒抽。

遠遠的雪地邊緣,一人一騎的小黑點在起起伏伏的坡地之間奔馳,那種萬般生疏的騎術,直教這些遠遠觀之的漢子捏出好幾把冷汗,尤其是這一人一騎愈行愈近、愈近愈瞧個清楚時,眾人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月兌眶而出!

「嫂子?」

「少夫人!」

「駕!」瀚天在同一時間里開始策馬朝前直沖!他清楚瞧了,那根本不是在騎馬,只能說是在馬背上縮成一團!只是幸運的直到現下都還沒有被甩下來罷了!

「該死的!」瀚天也認出那匹未裝任何騎備的馬兒了,那馬兒是一匹秋末才拘捕到的蒙古種野馬,高大健壯且完全的桀騖不馴。

火兒怎麼會騎上那匹野馬的?

「啡……」

許是體會出瀚天的悍氣而緊張,馬首陡然高高一昂,前蹄竟順勢高高立起——

「呀!」幸而火兒反應算快,一下子抓牢馬鬃,才沒讓自己狠摔落地。

「火兒!」幾乎同一時間,瀚天舉起了槍口,拇指推扣扳機,屏息以待一個最佳時機!

「不,不要——」

盡避是在一片生死交關的紊亂中,盡避遠隔著一大段距離,火兒依然能瞧見瀚天眼底下決定的殺意。

「不要開槍!不要再造孽了,不要!」她拚了性命的嘶吼,又尖又厲的。

她會自己想法子安全的,千萬別讓瀚天開槍啊!造孽呀!

如果是以往的瀚天!肯定才不會管對方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也不能改變念頭。可現下,火兒的喊聲卻讓他動作一頓,扳機真的就遲遲未扣下,卻依然保持準備射擊的姿態,看著不遠處的野馬已經將前蹄放下來;火兒不知湊在牠耳邊說了些什麼,牠一下子竟然就乖巧靜立在原處。

「呼……」火兒松了一口氣,準備爬下馬背。唔,可這下子就有些兒難了……嗯!扁是呆坐著傷腦筋是沒用的,她還是得有所行動才真實——

「啊!」

她才一開始動作,腳下就踩了個空,在身子猛然偏側摔下時,男人的健臂及時托護住她,摟著她的腰肢,巧妙的使勁一帶,她整個人便落入了溫暖且安全的懷抱。

「大哥!」稍後趕到的瑪倫目睹這戲劇緊張的一幕,確定嫂子無恙,他才示意其它人馬持槍圍住野馬。

有時一匹頑不肯馴的良駒,反倒比一群饑餓的狼群或不知死活的流匪來得危險。「哈德林斯」三兄弟都是馴馬好手,但若真真遇到不肯被馴的……

「不要殺牠!」火兒氣息細喘未定!卻已經喊了出來。「放牠走吧!這是我應了牠的條件。放牠走吧!」若不是如此,憑她一己之力,哪可能騎得上這匹被關在馬廄中、眾人至今不敢輕易有所接觸的野馬。

「大哥?」嫂子的話好生古怪。瑪倫暫且不管,只是又喊問了兄長一聲。

「讓開,放馬!」看了看火兒那張滿是懇求的小臉,瀚天陰下神情,可口中卻如是命令。

「是。」瑪倫頗為驚詫著素來說一就不二的大哥竟改了心思,一個手勢揮去,包圍立時退去,野馬終究自由了。

「去吧!」火兒對馬兒喊著,「去吧!你自由了。倘若你有心,幫我轉告且請求山神爺一聲,說你的自由是『哈德林斯』長子的慈悲,也望山神爺能收回他所注下的大災禍……再不,我也會守在他身邊,替他擋下一劫的……」

「妳……」瀚天沒想到火兒會說出這番令他該死地、也有點兒感動的話。

「啡……」野馬連舉高前蹄地立了三回,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的山野奔去。

眾人目送那快活的背影。

接著,火兒才敢面對瀚天。「我……我非來不可,大少爺。」她邊吞口水邊解釋,頭皮硬著是得說個清楚明白。「我只是想來為您擋劫數……」

「走!」瀚天猛然一拉韁繩,放在她腰肢上的大手收得更緊,一方面是護她、怕她有摔落的危險,一方面是他決計不會承認的隱懼,好似她在下一刻會消失……

「回『哈德林斯』!」

***

「痛痛痛痛痛……」

青漠像個小老頭兒般彎腰駝背又垮肩,爬回自己的床上,來不及月兌衣就癱倒下去。

自從除夕過後,牧場上過年的歡樂氣氛沒了不說,眾人更是如臨大敵地戰戰兢兢,深怕被顯然又恢復舊有脾性的大少爺的颶風風尾狠狠掃過!

然後……嗚嗚嗚……他這個二少爺命最苦啦!大小事兒得一把抓之外,還得從天黑黑忙到天亮亮都不能合眼……

「我能進來嗎?」

隨著幾聲敲門聲響,嬌脆脆的女音提出不確定的疑問。

「姑娘?」青漠忙不迭起身去開門,房外頭站著捧著一只托盤的紅玉,正對著他柔柔一笑。「我想著你連日來可累了,所以熬了點參茶送來。」

紅玉想將參茶放到桌上便告退,但青漠卻趕快由後頭摟抱住她。

「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可好?我想同妳說心。」青漠死皮賴臉的,終于獲得佳人一記輕輕頷首,開心的情緒讓疲憊一掃而空,他簡直就要手舞足蹈起來。

他坐到桌幾另一端,手肘靠桌支著臉,望著紅玉露出傻笑。

「別淨是這樣瞧我!」紅玉不太自在地嚀他一聲,滿滿小女兒家特有的嬌羞。「快將參茶趁熱喝了吧!」

「我累嘛!」綠眼好不無辜的眨動,撒嬌的說︰「妳喂,我就喝。」他還乘機開出條件。

「你啊……」沒個奈何呀!紅玉只得端起參茶,預備湊向他的嘴邊。誰教她就是一顆芳心許給他了呢!她的唇畔浮起一抹嬌羞的笑容。

「啊——嗯……」青漠盯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迷人心魂。綠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享受著她的甜美。即便現下入口的是一串兒黃連,他也會覺得如糖般可口。

紅玉可是被他看得愈來愈羞,愈羞就愈不知如何是好,愈不知如何是好就愈想逃。

「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呼!那一盅參茶終于喂完了。

「等一下!」青漠一把拉她坐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兒。「咱還沒有開始說心吧!」

「說什麼?」紅玉頭兒低低地想了一會兒,還真個給她想出一個問題,「你覺得……嗯!他們會怎麼辦?」

「他們」指的便是瀚天和火兒了。

這「哈德林斯」大少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從「哈德倫」分牧場回來後便又故態復萌,日日一大早一手酒、一手槍的出門狩獵去也,然後火兒必會跌跌撞撞地想阻止他出門,卻總是不成功地被推開。待眾人扶起她來時,瀚天已經揚長而去……

日復一日的,這光景已經有人開始看不下去!

青漠清楚得很,也因此幾天下來總是費心思的在安撫人心。他不知道該如何插手于這對夫妻之間。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他能怎麼著呢?

「他們之間的僵局,得他們自己去化解。」不想在這兩人的「說心」時刻說這般傷透腦筋也沒好處的事,青漠急急要改變話題,想說些甜蜜蜜的貼己話,紅玉卻輕輕地嘆了一聲。

「唉!這樣……你……我好不舍呀!」羞暈染頰膚,紅玉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些什麼時,為時晚矣,就算再掩嘴兒都沒用了。

「妳說什麼?」綠眼立即泛過一抹明亮的光彩,直勾勾地望著她。

「沒什麼!」紅玉更羞了!

「欸!好姑娘——」青漠親昵地喚著她,親蔫地摟著她,親昵地……「說嘛、說嘛!方才我可沒听個仔細哩!說嘛、說嘛……」

「我是說……」哎呀呀!她終究是敵不過這個男人啊!「天少爺再晚一日不恢復正常,你便要多勞累過一日,我好不舍……」

「呀呼!」她這廂說得別扭,青漠卻听得心花怒放!「好姑娘,妳就繼續不舍下去……不、不!先讓我親親妳的額、親親妳的頰、親親妳的嘴兒……」

「為什麼?」紅玉可不依他的念頭。

「因為……」他笑得恁賊。「我也好不舍妳嘛!」

「這是什麼……唔——」正欲發表的抗議,被他熱切攻擊的唇堵得密密實實,終無下文……

***

夜空懸著一輪金月。

每當新年將結束、春天將降臨北大荒時,很玄妙的,在這交替的時節里,總有幾夜的月亮是這般暈黃得發金的色澤,可灑落在雪地上頭卻又呈現透明的光彩。

那光彩……就像火兒透明水亮的雙眼……

無視戶外凍人手腳的低溫,瀚天將酒瓶中最後一口濃烈飲盡,然後隨手一丟,又重新望回那輪金月發怔。

餅了許久、許久,久到夜晚不能再晚了,頎長的男人才緩緩起身,一步又慢過一步的,可終究是走入了主屋,走入了自己的房間。

門扉以一股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推開,瀚天是以目光梭巡到她沉沉睡在那張貴妃椅上,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溫柔憐惜,同著一點丁兒的無奈——這真的是從他口中淡淡吐露的?

火兒側躺著縮成蝦米狀,貴妃椅大半空位騰了出來,瀚天微微沉吟,然後將手臂伸到她的身子底下,盡量不驚她清醒地抱她入懷,再連他自己的身軀也躺到貴妃椅上;一大一小、一修長一嬌瘦,男抱著女的打算一塊兒沉沉入睡。

自始至終,他都是以僅剩一眼的目視完成這些動作,怕有一絲毫的多余光線會吵醒她。

他的大掌踫觸到她的左肩,模到那只空蕩蕩的衣袖……

我傷你,我認錯,被廢一邊的翅爪……一手一足……

原本打算入眠的輕淺呼息驀地沉凝,不知不覺,游移的手掌往下,撫上她的大腿。

山神爺的處決是公平的……

鮑平?這世間上,有什麼事兒究竟稱得上公平來著?他的臉嗎?還是她的殘?倘若她真是小赤……

心下一凜,他無法相信自己此刻腦袋的思緒——他是相當認真地在「倘若」這件「公平」性?因而完全沒去想「不」的可能嗎?或許,這就是這陣子來他又天天一手槍、一手酒的早早出去、晚晚歸來,恢復頹廢生活的緣故——躲避,不想面對她之前所說的話……

是假的怎麼著?是真的,又該怎麼辦……

「是真的,又該怎麼辦……」

瀚天沒發覺自己竟然將問題細細聲月兌口而出,一回又一回的,直到許是那聲音吵到了火兒,嚶嚀讓他猛然噤口。

要他相信火兒便是那只赤隼……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跟她要回他這半邊臉的債?

怎麼要?

或許以身相許終生是個不錯的主意……

想著、想著,他原本紊亂的思緒竟自動開始抽絲剝繭。

若是早些年,他真的親手逮到了火兒……不!是逮到那只赤隼,怕是會拿牠來當活靶子射到死不可!但現下呢?

若是早些年,有人膽敢大聲又明白同他提到他的臉傷……只要是單單一句薄言,他會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段不可,但現下呢?

若是早些年……

許許多多的事兒,許許多多的想法,全都不知不覺的改變了。

倘若瀚天能對自己老實點,便會承認這些變化都是他遇上火兒之後開始產生的,每天每辰每時每刻,滴水穿石的……

滴水穿石的……

瀚天再度不知不覺地入眠……

***

等火兒清醒,才發現自己置身睽違數日的男性懷抱中時,隨即一臉吃驚地對上他早一步清醒的臉孔,並且用力的眨眼。

「眼楮瞠那麼大做什麼?」瀚天的嘴角一撇,然後低下首來欲同她的唇舌纏綿。

「等一下……您……」火兒被駭得更加嚴重了,瞧不出他的心思怎能千折百轉到現下這般開朗玩笑的地步,「您不是在生我的氣嗎?」不然日前怎麼會待她疏冷而不耐?

他不會知道的,她每天企圖阻擋他出獵不成,那種為他擔心受怕的情緒,在在壓迫著她,讓她愁著眉眼入睡又清醒。

她好怕山神爺會決計再往個大禍給他,以懲罰他的死性不改啊!她這般為他憂戚的心緒,他可知上半分?

「消氣了。」瀚天看著她滿是無辜又惶然的小臉,心下有著預感,清楚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栽了,在她手中栽了,即便想對她發火,恐怕也會愈來愈「英雄氣短」了。

唉!栽了、栽了!哪會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有栽在別人手中的一日?

莫怪往昔他追問父親以著蒙古貴族的身分,怎麼肯入贅漢人的「哈德林斯」牧場時,父親就是回答「栽了」這麼句答案。當時的他全然不解,如今卻是再體驗不過了啊!

消氣了?火兒不禁月兌口問道︰「大少爺是在生我的氣啊?」她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地方招惹到他了……

消氣了。其實瀚天也是在這句話月兌口而出時,才愕然領悟到自己這些天來故態復萌的緣由——是氣啊!

他在氣火兒先前同他說的一大堆災不災、禍不禍的「胡言亂語」,氣火兒居然還冒著生命危險騎野馬,為的是要「看顧」他的安危;他更氣的是她自始至終要為他擋劫數的神態!!

現下,他的劫數算是過去了吧?那麼她呢?是不是已經預備著要離開他?

原來猜疑她的真實身分、氣她只顧他不顧自己安危、懼怕她會消失離去等等,是他生氣的源頭?

人的七情六欲中,愛最是深刻,恨最是爆發,懼則最是長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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