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答應跟他在一起,心中卻仍存著一個芥蒂--那道傷疤,始終不肯除去。
太醫說,只要她好好敷藥,半年之內,這傷疤便會慢慢褪去,不留殘痕。但她只笑著搖頭,拒絕了太醫的治療。
雖然現在已經與他在一起了,但她仍舊保留著一點自尊心,她不希望自己跟翩翩太像,她要時刻提醒玄熠,自己跟他的舊愛是有所不同的。
玄熠無奈,但也只得順從她的想法,放縱她。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玄熠似乎並不在意她臉上丑陋的傷痕,每一個纏綿的夜晚,在他倆相擁而眠之時,他都會動情地親吻那一道傷痕,似乎在表明他的內疚,似乎在表明,他對這張丑陋的臉並不在意。
被吻得癢癢的她,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現在,她是他惟一的妻了。每個月,他都會抽出數日,從京城快馬馳來,與她相聚。他把這種相聚叫作「回家」。
他說,等端弘親政了,他就再也不回京城,永遠待在家里,不再亂跑。
她微微笑著,跟他一起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一等,便是八年。
在這八年之中,有很多事都改變了,而變得最多的,要數她的心。
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嫉妒翩翩了。
當她听到玄熠在枕畔均勻的呼吸,當她感受到玄熠堅實的懷抱,當玄熠在桌邊看書而她在一旁刺繡,當她跟玄熠變成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時,她才發現自己嫉妒一個虛無縹緲的亡魂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
正如橘衣所說,翩翩已經死了,活著的人終究比死去的人幸福,她何必去嫉妒一個比自己不幸的人呢?
況且,翩翩只擁有玄熠十年的時光,而她,可以擁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她這「一半」要比翩翩那「一半」長得多。
她甚至感激翩翩,感謝這個女子讓她和玄熠可以在這世上相遇--若不是因為那一張相似的臉,義父怎麼會千里迢迢把她派往京城?她又怎麼會成為玄熠的妻?
現在,她終于可以心平氣和,看待這一切。
翩翩是為玄熠而死的,如果他能夠斷然把她遺忘、,那麼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男人,也不值得世間的女子去愛他。
如意慶幸自己嫁了個有情有義的丈夫。所以,每當翩翩的生日和死祭,她都會為玄熠準備好鮮花素果,讓他前去祭拜她的亡靈︰每當他在月下發呆,她便知道他定又想起翩翩了,這個時候,她非但不哭不鬧,反而遠遠地避開,讓他安靜地獨處。
她知道玄熠是愛自己的,這份愛,與對翩翩的那一份愛相比,也許輕一些,也許重一些,又或者,不分輕重。
她沒有追問他這份愛究竟有多少,也不想追問,反正,知道他心中有她,從此以後再也離不開她,便滿足了。
玄熠並非為了她而生的,所以,她沒有權利阻止他在遇見她之前愛上另一個女子,這就是她的宿命,這很應該。
將這一切看開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心益發透明清澈,拋去所有的自卑感,全身散逸一種恬靜的美麗,並且越來越美麗。
當她的第三個孩子要出世時,玄熠終于可以卸去朝中所有的重擔,回家了。
她倚在門口,迎著晚霞,迎接他的歸來。
骯中的胎動讓她有一種心安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再也不害怕玄熠會被誰奪走,哪怕是翩翩輪回轉世,她也不怕了。
夕陽照耀著她光潔的臉,她給玄熠準備了一份禮物,就是這張光潔的臉。
沒錯,經過了八年之後,她終于敷上了太醫為她準備的藥膏,重現美麗容顏。
她不再擔心,玄熠看到這張臉時心里會想著誰,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再把她和翩翩弄錯。
帶著這樣的自信,如意微笑地撫模著月復中的孩子,眺望那熟悉的身影騎著駿馬,向她奔來……越馳,越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