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條富貴路(上) 第五章 已經上了心(1)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衛容駿沒事就待在院子曬太陽,坐在楚昭昀給他弄來的藤制太師椅,隨意翻看游記,累了,就閉上眼楮小憩片刻,日子看起來相當快活。

「爺。」衛邵輕聲喚道。

衛容駿緩緩的張開眼楮,卻動也不動,不過是微微拉上的毯子。

「衛林有消息傳來了,他跟莫哈王子聯系上了,過幾日就會離開北遼。」

「比我預計的還慢,他在那兒可有遇到麻煩?」

「信上沒提,只道回來細細稟明。」

衛容駿明白的點點頭,「回來細細稟明」就表示在那兒遇到麻煩。

這時,楚昭時氣急敗壞的走進來,「真是可惡透了!」

衛容駿戲謔的挑了挑眉,「誰惹你生如此大的氣?」

張開嘴巴又閉上,楚昭昀已經打定主意不拿此事煩他。

略一思忖,衛容駿不難猜到怎麼回事,便問︰「你剛剛去了翠香樓?」

倏然瞪大眼楮,楚昭昀轉頭看著身後的洪興,洪興見了連忙搖頭,他什麼也沒說,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至于衛容駿為何會知道,只能說他神機妙算。

衛容駿不疾不徐的接著問︰「翠香樓的老鴇開價多少?」這小子平日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可是脾氣一來,腦子就暈了。

驚訝過後,楚昭昀終于恢復思考能力,如今他最關注的莫過于翠香樓那個妹妹,也難怪表哥一下就能猜到事關翠香樓。

「一萬兩!我看她是瘋了,竟然開價一萬兩!」楚昭昀一提到那個沒有眼色的老鴇,火氣都冒上來了,「就算永安侯府不缺這一萬兩,她膽敢拿永安侯府的一萬兩嗎?我若是搬出永安侯府,只怕她也不敢要這一萬兩!」

衛容駿聞言笑了,「很好啊。」

「很好?」楚昭昀差一點反應不過來,表哥是不是搞錯了?

「你正好可以藉此事看好戲。」

「看好戲?」楚昭時覺得自個兒的腦子里全塞了稻草。

「我們來看看燕王府會不會迫不及待地將人送到你身邊。」見楚昭昀仍是一臉困惑,衛容駿仔細道來,「燕王府出面為你找人,老鴇即使不知道你的真實身分,想必也可以猜到一二,她如何敢得罪你這個來自京城的權貴?」

楚昭昀有點明白了,「一萬兩是燕王府的意思?」

「我想應該如此。」

「這是為何?」

「若能白白從永安侯府搬走一萬兩銀子,燕王何樂而不為?」

「你是說,銀子是進了燕王的口袋?」

「若你是老鴇,這一萬兩你敢吞了嗎?」

楚昭昀微微皺了一下眉,若他是老鴇……雖然只是假設,但是感覺糟透了。

「此事若是燕王府一手主導,一萬兩當然要忍痛雙手奉上……這個燕王真是可惡極了,妄想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永安侯府搬走一萬兩,他……真是氣死我了!」一想到燕王如此算計永安侯府,楚昭昀就忍不住激動。

「不過,燕王很可能還有一個目的。」

楚昭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還打什麼主意?」

「若是永安侯府真的付了一萬兩銀子從妓館贖人,面子實在掛不住,相信往後有一段很長的日子,永安侯在燕王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論身分,永安侯遠不及燕王,可是論聲勢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燕王在永安侯這個戰將面前還真要擺低姿態。

「又不是永安侯府的姑娘自甘下賤進了妓館,永安侯府也是受害者。」楚昭昀不滿的嘟囔。

「是啊,可是若燕王死咬著一萬兩不放,永安侯也很難說清楚。」

「這個小人!」

「你等著好了,燕王肯定會使計逼你早早將人贖回來,當然,這種事用不著他自個兒動手,老鴇會出面擺平你。」衛容駿顯然是火上加油,若能藉此機會給子書長點見識,也不是壞事。

一頓,楚昭昀很郁悶的道︰「老鴇已經出手了。」

出門前,爹提醒他凡事三思而行,若是沒主意,不妨問表哥,表哥走遍大江南北,閱歷比他豐富,要不也沒本事代表皇上前往北遼議和,可是,表哥身子不好,他總覺得不該一直叨擾表哥,沒想到一瞞著此事,他立馬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她如何說?」

「明年妹妹就及笄了,按例今年就要拍賣她的初夜,公開競價,如今已經有不少大爺私下打探了。」楚昭昀說得咬牙切齒,雖然老鴇看起來很無奈,一副若非被那些恩客逼急了,她也不會向他啟齒,但是他真恨不得一拳揮過去,打斷她的牙齒,教她以後羞于啟齒!

衛容駿不以為然的勾唇一笑,「她有這個膽子嗎?」

怔楞了下,楚昭昀眼中掠過一道戾氣,「她只是威脅我?」

「你不能指責她威脅,這不是妓館的慣例嗎?」

「在我看來,這就是威脅!」

衛容駿也不爭執,只道︰「她說要拍賣你妹妹的初夜,你就急了嗎?」

「那個丫頭還不是我妹妹。」楚昭昀惱怒的糾正道。

「是啊,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永安侯府的姑娘,但是你也不能撒手不管,不是嗎?」

「我可不付一萬兩銀子。」

「別說是一萬兩,就是一千兩,你也不能付這筆銀子,否則,永安侯府的嫡女淪落妓館的事就成了事實。」

眼楮一眯,楚昭昀陰森森的道︰「這是為何?」

「說白了,燕王要永安侯府付的一萬兩是贖身銀。」

「原來如此。」

「若是贖身銀,無論前因後果,妓女的印記就會永遠跟著永安侯府的嫡女。」

沒錯,還好他沒有急乎乎的答應老鴇付一萬兩銀子贖人,要不豈不是落入人家挖好的陷阱?「那這事該如何是好?」

衛容駿手指輕敲椅把,半晌,笑著道︰「表妹乃為人所托在青樓長大,雖然不能給贖銀,但是可以給等值的東西報答養育之恩。」

聞言,楚昭昀兩眼都亮了,「還是你厲害,如此一來,不但能說明妹妹流落妓館的原因,更能護住妹妹的名聲,將來燕王想藉此事在我爹面前耀武揚威就難了。」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老鴇肯定得了指示不能松口,你要她改變心意,可不容易。」

楚昭昀笑容瞬間又垮了,兩肩垂下,「她不能得罪燕王,當然不會改變心意,除非,我能在燕王無法插手的情況下逼她接受等值謝禮。」

衛容駿贊賞的點點頭,「這就對了,想法子逼著對方跟著你打轉,還有,反正老鴇也猜得到你是權貴,你藉此施壓也無妨。」

楚昭昀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過,要給什麼等值的謝禮呢?」

「你不妨想想,如何能展現誠意堵住老鴇的口。」衛容駿不懷好意的一笑,「燕王有私心,老鴇何嘗沒有?

站在老鴇的立場,比起一萬兩銀子,你的謝禮可能更能討她歡心,她滿意了,自然會在燕王面前找借口圓過去。」

這會兒完全听明白了,楚昭昀歡喜的擊掌道︰「對哦,為何我沒想到?嬌養的女兒眼看就要成了她的搖錢樹了,結果落得一毛也收不到,豈不是嘔人?若是等值又不便送給燕王的謝禮,她豈不是賺到了?」

「正是這個道理,你的謝禮可要好好挑選,最好是燕王看不上,對老鴇而言卻是容易變現的好東西,不過,還要等值,這可不容易。」

「不不不,我仔細想想,總能找得到。」楚昭昀挨著杏樹坐下。

衛容駿看著楚昭昀一眼,疲憊的再次閉上眼楮,侍立一旁的衛邵悄悄將他身上的毯子拉好。

坐在樹上,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林言姝微微晃動兩腳,努力平靜心情,可是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覺心情還是亂糟糟的。

「丫頭,明年就要及笄了,心煩就躲到樹上的壞習慣,怎麼還是改不了?」林雨蘭站在樹下,雙手環胸,抬頭向上。

林言姝垂下螓首看著林雨蘭,「師父如何知道我在這兒?」平時白日師父很少來這兒,因為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管她。

林雨蘭送她一個白眼,「屋前屋後轉一圈,不見蹤影,除了這兒,你還能去哪兒?」

「我可能去釣魚啊。」

撇了撇嘴,林雨蘭很殘酷的吐槽道︰「沒見過你釣上半尾魚,你哪會自個兒去釣魚?」

這是事實,每回釣魚,她一定要帶上同伴,不是怕孤單寂寞,是盼著別人給她釣幾尾魚上來,不過,她還是有話要說。「師父,池塘里的魚兒都是全須全尾,沒見過半尾魚的。」

「不錯嘛,心煩還可以耍嘴皮子。」

「這不是事實嗎?」言下之意,她沒有耍嘴皮子。

「你給我下來。」

頓了一下,林言姝小聲抗議,「師父不是說樹上的風景更美,我不能待在這兒嗎?」

「下來給你師父推秋千。」林雨蘭隨即走向秋千坐下。

半晌,林言姝像個小可憐似的爬了下來,蔫蔫的走到林雨蘭後面推秋千。

「沒出息的丫頭!」

「師父如此厲害,徒兒我何必有出息呢?」林言姝說得很理直氣壯。

林雨蘭真想一巴掌給她拍下去,從小就接受自個兒的現代教育,怎麼一點獨立自主的精神都沒有?「你能一輩子靠著師父嗎?」

「師父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我豈不是成了老妖婆?」

「沒關系,師父成了老妖婆也會美得像朵花兒。」

「快雕謝的花兒嗎?」林雨蘭可以想象身後的人一臉便秘的樣子……若非為師的人應該有為師者的樣子,她真會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丫頭真的很可愛,明明長得很精致優雅,很有閨閣千金之質,可是任何稀奇古怪的表情都可以在她臉上自然流露,且她從來不在意形象的問題,也因此讓她顯得格外動人。

清了清嗓子,林雨蘭義正詞嚴的接著道︰「你少給我拍馬屁,我可不願意到老了還帶著你這個沒出息的徒弟。」

林言姝可以理解師父的心情,徒弟老是不受教,真的讓人很想捶胸頓足……難怪勉強收了師弟之後,師父堅持不再收徒弟,這都是她的錯。

「說吧,你不是應該忙著給容先生解毒嗎?」

林言姝推著秋千的動作停住了,可是好一會兒都沒出聲。

「怎麼了?遇到麻煩了?」

餅了一會兒,她才悶悶的道︰「師父,我覺得自個兒很沒用,可能解不了容先生身上的毒。」

「大周的名醫都解不了容先生身上的毒,他們也很沒用嗎?」

林言姝舌頭打結了,不小心就將大周的名醫全得罪光了。

「傻丫頭,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嗎?」

是啊,楚昭昀既然是永安侯世子,又知道容先生中毒,勢必為他尋遍大江南北的名醫,如今願意給她機會,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無妨的心態,而她這個醫術不太好的蒙古大夫也做了白忙一場的準備,可是……

「師父,我太相信自個兒的本事了。」雖然她醫術不好,但是以往遇到有人中毒,只要問個幾句,她就可以輕易找到病人中毒的原因,然後為對方解毒。說起她的解毒歷史,真的是無比輝煌,以至于她不知不覺就高看了自個兒,忘了師父說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因此遇到幫不了的病人,無須太難過。

「記得為師的告訴過你,天地很大,我們人卻很渺小,無解的事說不清數不完,也因此才有學無止境一說。」

「我知道。」略一頓,林言姝忍不住問︰「師父能不能為容先生解毒?」

「難道你以為師父是為了鼓勵你,昧著良心謊稱你比師父更善于解毒嗎?」林雨蘭沒好氣的轉頭瞪了林言姝一眼,「雖然師父也想不明白,你醫術不精,解毒能力的確驚人。你解不了的毒,師父也不可能解得了。」

「容先生真的沒救了嗎?」

「說說看,你有何發現?」雖然解毒功力不及徒弟,但是她行醫經驗豐富,可以提供意見。

「我以容先生的血當毒引,再從老鼠中毒之後的反應追查容先生可能中了何種毒物,可是查了一遍又一遍,皆不在我所知的毒物當中。」換言之,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未知的毒物。

「你又不是沒遇到這種狀況,不是教你順利解了嗎?」

「那是運氣好,再說那種毒只是引發月復痛,不至于死人。」

「無論如何,那回你也找到解毒的方子,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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