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條富貴路(下) 第十六章 鎮南侯世子失蹤(1)

林言姝覺得老天爺很喜歡跟她開玩笑,師父明明說了,她要遇到楚昭昀不容易,可是她第一次上同仁堂送藥丸,就見到了楚昭昀。

雖然經過師父的教,林言姝看到楚昭昀的那一刻,第一個念頭還是想將自己藏起來,千萬別教他發現,若他發現他們沒有離開京城,也許不會傷害他們,但定會找他們麻煩,而師父和師弟在京城的名聲還沒闖出來,她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她要宣戰,也要等容哥哥回來再宣戰。

餅了一會兒,林言姝探頭往外一看,已經不見楚昭昀的身影,她放心的跨出腳步走出同仁堂。

「小林大夫,等等……」這時醫館的學徒跑出來,攔住她的去路,「你還沒離開,真是太好了!」

「有事嗎?」雖然是第一次來京城的同仁堂,可是同仁堂的東家很看重他們師徒三人,他們在京城落戶之後,更是特地交代過同仁堂上上下下每一個人,讓每個人都認識他們,因此即便初次相見,醫館的學徒對她也不陌生。

「有位姑娘說她中毒,可是我師父堅持她沒中毒,雙方僵持不下,正好听見小林大夫送藥丸過來,便趕緊叫我過來請小林大夫進去瞧一瞧,看這位姑娘究竟有沒有中毒?」同仁堂上下皆知小林大夫最擅長的便是解毒。

同仁堂很照顧他們,林言姝當然不好意思拒絕,隨著學徒一起去了後面的診療間,沒想到那位宣稱中毒的女子竟然是余芝晴?!

林言姝恭敬的向同仁堂的何大夫行禮道︰「師父曾經提起何大夫,說何大夫乃杏林好手,小女子豈敢在老大夫面前獻丑?」她也懂得幫師父建立友好的關系。

「小林大夫莫要謙讓,東家有言,若論解毒之本領,大周只怕無人及得上小林大夫。」

何大夫隨即轉向余芝晴,向她介紹,「姑娘,這位就是老夫說的解毒聖手——小林大夫,無論你中了何種毒,很難逃過她的火眼金楮。」

「姑娘願意讓我診脈嗎?」林言姝擺出初次見面的樣子,她相信余芝晴也沒心情在此時與她敘舊。

余芝晴知道林神醫的醫術了得,這是燕州人人都知道的事,甚至林神醫的徒弟蘇雲牧,也常常听人提起,可是眼前這一位……盡避在福恩寺的時候,林言姝照料過她的傷口,看起來也是有模有樣,但她對林言姝實在沒多大的信心。不過,同仁堂是最好的醫館,這兒的老大夫都夸她是解毒聖手,她應該是有點這方面的本事吧……轉念之間,余芝晴還是伸出手讓林言姝診脈。

診脈、問診,林言妹很確定的道︰「姑娘確實如何大夫所言——沒有中毒。」

「不可能!」余芝晴心急了,今日好不容易買通後門的婆子溜出來,就是不想再被體內的毒控制,絕對不可以無功而回,「我真的中毒了,每月固定一日發作,服下解藥就好了。」

「每月固定一日?固定某一日嗎?」林言姝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可稀奇了,沒听過這麼厲害的毒,還會選碧定的日子發作。

余芝晴用力點點頭,「每月固定十號,至今不曾有誤。」

「體內的毒一發作,你服下解藥就立馬好了?」

「哪有可能一服下解藥就立馬好了?當然是服了解藥之後漸漸緩過來。」

「姑娘可有將解藥帶在身上?」

頓了一下,余芝晴不自在的道︰「解藥在丫鬟身上。」

「能否請姑娘仔細想想,每回中毒之前,姑娘可有吃下什麼東西?」林言姝幾乎可以肯定,給余芝晴下毒、解毒的根本是同一人,這是要余芝晴誤以為自個兒中毒了,問目的何在?當然是要余芝晴乖乖听話……

她一直覺得余芝晴很可憐,余芝晴根本是人家手中的木偶,沒想到驅動木偶的不僅僅只是那個冒牌貨的把柄,還有讓木偶以為自個兒中毒了,這可以說是雙重保障。

余芝晴不明白林言姝為何有此一問,可是在妓館見多了一些陰私的事,很快就反應過來,「小林大夫認為我是當日被人喂下毒藥之後,再喂下解藥,是嗎?」

林言姝點頭道︰「可以說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丫鬟並不會特地做糕點給我吃。」除了鈴花以外,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楚世子從燕州人牙子手上采買的,可是,她們幾乎全是燕王安排的人,她信不過,因此凡她們做的糕點,她根本不敢入口,幾次之後,她們也不會自找無趣。

「糕點里面可以下毒,茶水里面也可以下毒,譬如雷公藤的女敕芽極容易混在茶葉中,而且七片就能毒死人。」說白了,對方何時不想讓余芝晴活著,狠一點,余芝晴的命就沒了。

余芝晴顯然嚇壞了,臉色瞬間慘白。

「你應該明白自個兒的處境了,我就不多說了,好好保重。」林言姝很同情余芝晴,這般每日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這還讓人活嗎?可是,她管不了人家的閑事。

余芝晴突然撲上去拉住林言姝,「你收我為徒好嗎?」

「嗄?」

「你太厲害了,我想拜你為師。」余芝晴隨即跪下來。

這是笑話嗎?林言姝掙扎的想將自個兒的手抽回來,可是余芝晴使勁的拽著,她根本動不了,「你別鬧了,我自個兒的醫術都半調子,哪有資格收徒弟?」

「你可以教我如何辨別毒物。」

「我師父說,這是天分,更是日積月累的功力,你就是跟著我學兩、三年,也沒有多大用處。」換言之,人家要毒死她還是很容易。林言姝真的是無能為力。

「可以請林神醫收我為徒嗎?我願意好好跟她學習醫術,將來也成為一個好大夫。」余芝晴的反應很快,這條路不通,立馬想到另外一條路。

林言姝差一點傻了,當不成她的徒弟,竟然往上跳到師父那兒,這是太天真了,還是窮途末路放手一搏?

「這可能有點麻煩,我師父早就不收徒弟了。」

「我跟你回去,我去求林神醫。」

「沒有用,當初師弟是經過三個月的嚴厲考核,才正式成為師父的徒弟,而師弟在師父眼中還是少數擁有學醫天分的人才。」

「不管多苦,我都願意。」余芝晴突然軟趴趴的坐在地上,「我真的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小林大夫,你要不要先帶這位姑娘去花廳喝盞茶,好好聊一聊。」何大夫不能不出聲打斷她們,外面還有病人候著。

若是不認識余芝晴,她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余芝晴剛剛給她唱了如此一段戲,她還能丟下不管嗎?林言姝嘆了一口氣,接受何大夫的提議,帶著余芝晴去後面的花廳。

喝了一盞茶,余芝晴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真心誠意的道來——

「不瞞小林大夫,我並非楚家的孩子,實在沒臉繼續住在永安侯府,而且我也不想拖累永安侯府,若能拜林神醫為師,我就能離開永安侯府。」

雖然永安侯府一直沒有挑明,但是從永安侯夫人的態度,她清楚自己冒牌貨的身分已經被看穿了,不過,也許是憐憫她的處境,他們還是讓她住在侯府里。她不是一點良知都沒有,人家如何待她她清楚得很,若她還繼續由著燕王府操控,實在是太對不起永安侯府了。

「我听說永安侯夫人是個善良的好人,若是余姑娘毫無隱瞞的向她陳明難處,請求她幫忙,她應該可以幫余姑娘清理身邊的人。」這事說起來也簡單,只要身邊伺候的人全部換掉,余芝晴就不會再中毒了。

「可能嗎?若我說出自個兒是冒牌貨,永安侯府將我趕出來,那可怎麼辦?」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出了永安侯府,她根本活不了。

林言姝不認同的皺了下眉頭,「最重要的是你的誠意,而不是先評估結果如何,再來決定要不要說出真相。」

聞言,余芝晴羞愧的臉紅了,「對不起,離開永安侯府,我真的不知道自個兒如何在這兒活下來。」

林言姝輕聲一嘆,余芝晴終究是個弱女子,出了永安侯府,最後她很可能走投無路之下去妓館賣身。「我可以帶你回去,你去求我師父,但是師父說過,她再也不收徒弟了,因為她無法忍受太笨的徒弟。」

「我不笨,以前在翠香樓的時候,嬤嬤夸我很聰明,一點就通,我的琴棋書畫在翠香樓可是排在前頭的。」

林言姝實在不知如何回應,余芝晴以翠香樓的經歷證明自個兒很聰明,這並沒有錯,可是,總覺得很怪很別扭。

余芝晴似乎也意識到自個兒的說詞不妥,難為情的一笑,站起身走過去,再次朝她跪了下來,「小林大夫,謝謝你。」

「你不要謝我,我師父收你為徒的機會微乎其微。」

「你願意幫我引路,這就夠了。」余芝晴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表達她的感激之情,「至于永安侯府那里,我會將所知道的事全說出來,無論永安侯府如何處置我,我都接受。」

林言姝上前將余芝晴扶起來,「這就對了,無論做什麼,但求仰不愧天,俯不怍人,這是我師父為人處事的根本準則。師父說,一個人若連最基本的存在價值都守不住,活著,不過是讓身邊的人痛苦,還不如不要活著。若是真心想說動師父收你為徒,你就不能連這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雖然林言姝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字字敲在她的心上,半晌,余芝晴茅塞頓開的道︰「我明白了,我會謹記小林大夫所言。」

「好啦,你跟我回去一趟。」師父肯定會說她多管閑事,不過,師父應該也會同情余芝晴的處境,至于會不會收余芝晴為徒,這事真的很難很難。

冬去春來,林言姝過了來到京城的第一個元宵。

每年的元宵,他們一定全家總動員去看燈會,今年也不例外。

京城的燈會當然比晉陽城的還要盛大熱鬧,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到那股歡樂的氣氛,雖然師父帶著他們猜燈謎,贏了好多的花燈,足夠讓他們的宅子處處熠熠生輝,她還是覺得燈會與自個兒無關。沒法子,看著寒冷的天氣,她就想到遠在北境的容哥哥,她給他的解毒丸夠嗎?

「丫頭,不要成日想著不該想的人,小心晚上作噩夢。」林雨蘭實在看不起她這副蔫蔫的、沒出息的樣子。

林言姝可憐兮兮的抿著嘴,真過分,她已經很難過了,師父還嚇人。

「若他真的死在北境,那也是他的命。」天天給這丫頭打預防針,萬一衛容駿真的在北境出事,她不至于承受不住。

林言姝生氣的瞪人,甩頭走人,這夜,她就作噩夢了。

夢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她發瘋似的、跌跌撞撞地尋找衛容駿的身影,終于,她找到了,可是,他全身僵硬,如同一具冰冷的尸體,轉眼之間,從他身下流出刺目的鮮紅血液,將雪白的地染成艷紅……

「啊!」林言姝從驚叫聲中醒過來。

「姑娘,怎麼了?作噩夢了嗎?」迎夏連忙上前將林言姝扶起來坐著,接著取來熱毛巾為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剛剛真的只是一場夢,林言姝虛弱的道︰「這都是師父的錯,干啥詛咒我晚上作噩夢?」

「姑娘不要胡思亂想就不會作噩夢了。」

林言姝沒好氣的撇嘴,「你以為我喜歡胡思亂想嗎?」因為擔心,才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師父明明知道,還喜歡嚇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姑娘別想東想西,就不會作噩夢了。」

「若是我可以跟著師父四處行醫,我就沒多余的心思想東想西了。」最近師父的名聲已經在商賈之間傳開來,而且深受夫人們青睞,得以進入內宅給夫人們看病,而師弟看起來就是比她值得信任,師父覺得初期還是帶著師弟比較穩當……她真的很不服氣,她的醫術也沒這麼糟糕,不過是更擅長解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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