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水薇完全不知道勤國公府一觸即發的風暴,開開心心的跟著趙平瀾去莊子游玩,劃船、釣魚、烤魚、放風箏、采桃子、腌醬菜,還有在超大的浴池嬉戲玩鬧,大戰到全身虛月兌……原本是要住上十日,可是短短三日,皇上就將他們緊急召回來,借口要張水薇幫忙驗尸,事實上是讓趙平瀾進宮繼續討論稅的事。不過,張水薇一向是容易滿足的人,三日的休假對她來說就很美好了,況且她又有機會當仵作了,她也不想計較太多。
總之,她的日子過得很順心,而元韋洲和梁千鈺像是消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只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開始犯春困,能夠窩在床上,她絕對不想爬起來,更嚴重的是,吃飽了就忍不住打哈欠,想要爬上床睡覺。
「對不起,今日能不能別去花園了?」張水薇第一次決定在飯後消食上偷懶。
趙平瀾擔心的皺著眉。「我瞧你氣色不太好,你暫時別去醫館了。」
「如今只有坐堂才會去醫館,再不去醫館,師傅一定會要我將醫館收了。」原本說好了,半個月會有五日陪著師傅走訪京郊那些窮鄉僻壤之地,可是醫館開張至今,她一次也沒去,一直都是鴻叔陪著,如今則是多了一個喜歡跟在師傅身邊打轉的鄢先生……結論是,師傅覺得她還是專心當國公夫人,偶爾幫刑部驗尸就夠了。但她可舍不得收了醫館,醫館生意真是好,不但美容膏賣得嚇嚇叫,各式藥丸也賣得很不錯,這些收入足夠她們去那些窮鄉僻壤之地義診。
「我只是擔心你身子吃不消。」
「不會,我只是春日貪睡。」
「你以前也是如此嗎?」
「應該是吧。」春寒料哨,過去幾年春日絕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房里,覺得太無聊了,就會爬到床上小睡一下,這想必是春日貪睡的關系吧。
「要不要請華神醫幫你診脈?」趙平瀾還是覺得不放心,實在是因為太了解她了,心思總是繞著身邊的人打轉,難免就會疏忽自個兒。
張水薇噗嚙一笑。「我自個兒就是大夫,何必請師傅診脈?我的身子自個兒最清楚了,我保證壯得像頭牛,你用不著擔心。」
「我看你瘦得像根竹子似的,哪里像頭牛?」
張水薇做了一個鬼臉。「這只是比喻,我很健壯,你絕對不必擔心。」
這時,冬青的聲音傳了進來。「國公爺,牛峻有事急著見你。」
「我去瞧瞧,你等我,待會兒我們還是去花園走走。」趙平瀾下了炕走出去。
張水薇不想去花園,趕緊招來冬青,將棋盤和黑白雲子擺上炕幾,不過這個主意好像自討苦吃,看著棋盤,她就想睡覺了……念頭才起,她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哈欠,不由得抖了一下,趕緊打起精神,用黑白雲子繪了一幅女圭女圭放鞭炮的圖。
看著棋盤上的杰作,張水薇不由得一怔,怎麼會想到畫女圭女圭放鞭炮呢?難道她一直想要女圭女圭嗎?他們成親有五個月了,很快就半年了,若是她的肚子再沒有消息,她也會擔心自個兒……她先前的病確實不容易有孩子,如今雖然好了,也一直用心保養身子,但難保不會留下後遺癥……真的生不出孩子,怎麼辦?她絕對無法容忍趙平瀾納妾,她可不想跟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他。
「你就這麼不想去花園散步消食嗎?」趙平瀾回來見了棋盤和黑白雲子,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張水薇收起混亂的心情,努力擠出笑容。「今日就是很懶嘛!」
「不想去就別去,不過,明日一定要讓華神醫為你診脈。」
張水薇隨意的點了點頭,這也要她遇得到師傅啊。明日由她坐堂,師傅也不知道上哪兒逍遙了,根本不會出現在醫館。深怕他會繼續抓著此事不放,她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牛峻為了何事找你?你怎麼如此開心?」
趙平瀾訝異的挑起眉。「你怎麼知道我很開心?」
「哦……我就是知道。」
趙平瀾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因為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你真的有開心的事?」
趙平瀾點了點頭,可是並沒有打算說清楚。
「什麼事?」
「你以前不會如此好奇,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張水薇苦惱的肩膀垮了下來。「我是不是變得很羅唆?師傅說了,我有越來越嘮叨的傾向,孩子還沒生,就像個當娘的,她真替你擔心,你怎麼受得了我?」
「不會,我喜歡你嘮叨。」趙平瀾靠過來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你不必安慰我。」
「這是我心之所想,我就喜歡听你嘮叨這個、囑咐那個。」那種被一個人仔仔細細關心的感覺,真的讓他覺得很幸福。
「真的嗎?」
「真的,你啊,別胡思亂想。」趙平瀾伸手模了模頭,心想她既然將棋盤都搬出來了,索性陪她下一盤棋,這才發現她用黑白雲子繪了一幅女圭女圭放鞭炮圖,不由得笑了。
「你還真是調皮!」
咬了咬下唇,張水薇語帶憂愁的道︰「若是我生不出孩子,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一定會有孩子。」
「萬一沒有呢?」
趙平瀾好似想到什麼眼楮一亮,目光移向她的肚子。難道她……是啊,他怎麼如此粗心?明日退朝後他還是親自去醫館找華神醫,她對自個兒一向不用心,他得親自問華神醫如何照顧她和月復中的孩子。
「你還沒回答我。」
「不會,我們一定會有孩子,一個像你,一個像我,一個有你有我。」
「我是說萬一,萬一沒有呢?」
他是不是應該提醒她小日子過了好幾日了?還是等明日華神醫確認之後再說,萬一沒有懷孕,也不會空歡喜一場。趙平瀾將她抱進懷里,低頭吻著她的額頭。「你真是個小傻瓜,經歷這麼多,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不會做令你難過的事,無論有沒有孩子,我絕對不會納妾,這可是連皇上都知道的事。」
「可是,我知道你有多想要孩子。」每次他們走在花園,听著他訴說發生在這兒的許多故事,她就可以想象成國公府曾經有過的盛況,可想而知,他多麼盼著這兒再度充滿歡樂的人聲。
「難道你不想要嗎?」
「想啊。」
「是啊,我們都想要孩子,可是能否有孩子,這要看上天的意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趙家子嗣繁盛,然而不過是一夕,只有我留下來。華神醫不也常常告訴你,一定要放寬心,成日胡思亂想,再健壯的身子也會生病。」
沒錯,再健壯的身子也禁不起胡思亂想。張水薇用力點點頭,不能保證有孩子,但可以確定一件事。「我會很愛很愛你。」
「這是我心之所願,滿京城不會有人比我還幸福,不準再胡思亂想了。」
張水薇安心閉上眼楮,不再言語,單單享受在他懷里幸福的時光……人生無常,珍惜所有,這才是最重要的。
華神醫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的人,因此建醫館的時候,她還弄了一個花園,花園里面有葡萄棚,有纏繞著金銀花的秋千,有荷花池,還有石桌石椅,當然,睡覺的小屋絕對不能少,從小屋看出去,正是景色最為美好的花園。
看了一位上門求醫的婦人,張水薇忍不住又打哈欠了,索性進了小屋,可是剛剛窩到炕上,就听見張柏斌大呼小叫的聲音。
「妞妞,听說了嗎?梁千鈺失手殺了元韋洲……」張柏斌像一陣狂風掃進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當初他為了梁千鈺傷害你,如今終于遭罪了,活該!」
半晌,張水薇才發出聲音。「你說什麼?」
「元韋洲死了,死在梁千鈺的手上,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張柏斌實在太恨那對奸夫yin婦了,如今他們有這樣的結局,這根本是罪有應得!
「這怎麼可能?梁千鈺為何會失手殺了元韋洲?」張水薇下了炕,因為太急了,身子晃了一下,一旁的冬青趕緊上前扶住她。
「妞妞,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嗎?」張柏斌慌張的問。
「沒事,只是一時頭暈。」
「夫人,還是坐下來吧。」冬青輕聲提醒。
「對對對,你先坐下來。」張柏斌連忙上前扶著張水薇另一邊,讓她坐下來,對著冬青揮了揮手。「你去找華神醫過來。」
「我沒事,師傅不在。」
「奴婢派人去找找看,順道回成國公府瞧瞧,說不定華神醫在我們府里。」
張水薇為了就近照顧華神醫,在成國公府後巷對門置辦了一間宅子,安排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侍候。宅子布置得極其別致典雅,伊冬很喜歡,索性在那兒要了一間房間,夜里就去那兒睡覺,而華神醫不坐堂也不出門行醫時,就會跟伊冬跑到成國公府的小廚房琢磨吃食。張柏斌揮手道︰「你趕快去吧。」
冬青欠身走了出去,張水薇心急的問︰「你說清楚,究竟怎麼一回事?」
張柏斌在炕的另一邊坐下。「這事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勤國公府上上下下瞞著梁千鈺讓元韋洲在外書房養了一個小妾,這個小妾不久前有了身子,元韋洲擔心出事還將人藏到莊子養胎,沒想到這事還是讓梁千鈺發現了,為此,梁千鈺每日對元韋洲拳打腳踢,逼著元韋洲將小妾交出來,元韋洲當然不願意。直到昨日,梁千鈺終于找到元韋洲藏匿小妾的莊子,帶著侍衛殺了過去,揚言要殺了小妾,元韋洲為了保護小妾月復中的孩子,扭打的時候被梁千鈺一刀刺中了心窩。」
「昨日……」難道昨日牛峻來找趙平瀾就是為了此事?
「不是我沒有同情心,這是元韋洲自找的,他一直都很清楚梁千鈺的為人,可是為了權力,他寧可將梁千鈺這個禍害引進門,如今終于自食惡果了。」
張水薇同意這真是元韋洲自食惡果,可是生命的消失總是令人感傷。
「你不會替他難過吧。」
「總是生命。」
「他若珍惜生命,就不會踐踏他人的生命。」
張水薇無話可說,起身想為自個兒倒杯水,沒想到一站起身,前面竟是一片黑暗,然後她就听見三哥哥驚叫一聲「妞妞」,隨即便失去意識。
張水薇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總之,睡得心滿意足了,她才睜開眼楮,正好見到趙平瀾,他正痴痴的看著她,她很自然的對他揚起笑容。
「今兒個三舅子差一點被你嚇破膽了。」
愣怔了下,張水薇這才想起自個兒暈過去了。「我怎麼了?」
「沒事,只是要當娘了。」
「二哥哥呢?」
「他回去告訴岳父好消息。」
「好消息……慢著,你剛剛說什麼?我……」張水薇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只手悄悄移向肚子。這是真的嗎?她月復中有個小生命?
「華神醫說日子淺了點,不過她對自個兒的醫術有信心,確定是喜脈。」
餅了一會兒,張水薇眨了眨眼楮,眼淚嘩啦嘩啦的滾下來。
「你怎麼哭了?」趙平瀾伸手慌張的抹去她的眼淚。
「這是真的嗎?我有了嗎?」
「真的,我們要當爹娘了,華神醫特地交代,你要保持愉悅平靜的心情,這對月復中的孩子很重要。」
張水薇點了點頭,可是突然想起先前听見的事,連忙抓住趙平瀾。「梁千鈺失手殺了元韋洲是真的嗎?」
「真的,你替他難過嗎?大可不必,這是他自找的,梁千鈺如今在宮里說話不管用了,他就冷待她,生出別樣的心思,他就是個負心漢,今日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趙平瀾的口氣酸溜溜的,雖然知道她生性善良,沒有其他感情因素,還是不喜歡她可憐那個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