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女榮華歸 第四章 雪夜的溫暖(3)

「這兒就交給我吧。」趙平瀾提著一個布包走了進來。

伊冬兩眼一亮,歡喜的跳起來。自從昨日趙遠很有魄力的要幫小姐尋藥,他在她眼中立刻咸魚翻身,有了令人期待的價值。「這兒就麻煩你了,若是有事,你隨便喊個婆子去叫我。」

「是,我會照顧好小姐。」

伊冬將小小放到地上,開心的回房間睡覺去了。

「那是什麼?」張水薇看著趙平瀾手上的布包。

趙平瀾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將手上的布包放在床頭,打開來。「我給小姐尋了幾本俠義小說,我念給小姐听。」

聞言,張水薇蒼白的臉兒終于出現血色。「千萬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趙平瀾愣怔了下。「小孩子才听人家念書嗎?」

「雖然我娘早逝,但我始終記得她最愛給我念俠義小說,娘的聲音很溫柔,我常常听著就睡著了,娘取笑我沒有俠義精神,我就說,俠義精神不是听來的,娘就說,姑娘家應該溫婉柔順,不可以老愛狡辯……其實,娘錯了,溫婉柔順不一定是對的,一味的遷就往往只是教對方以為你好欺負。」可是想起當時,張水薇充滿思念。娘還說,過了十歲就要幫她相夫君,慢慢的挑,選蚌最好的,及笄之後,再風風光光將她嫁出門若非娘死得太早了,皇上沒法子賜婚,她沒有遇上元韋洲那個又貪利的人,她的人生就會不一樣。

「你就是听著睡著了,我也絕不會取笑你。」他知道她想起過去的遭遇,她溫婉柔順換來枕邊人的毒害……他喜歡她想著那個男人,即使是憎恨。

張水薇堅持的搖搖頭。當著他面前睡著了,那多難為情……她是不是越來越在意自個兒在他面前的樣子?這都是他的錯,以前人前人後都是「小姐」,如今只有人前是「小姐」,兩人獨處就成了「你」,她如何將他視為「護衛」?

「真可惜,我看過這幾本俠義小說,很好看。」

「我可以自個兒看。」

「那我要做什麼?」

「你……不必在這兒陪我,去忙你的。」

「我喜歡陪你。」

張水薇真的臉紅了,像顆櫻桃似的,張著嘴巴,卻結結巴巴吐不出聲音。

趙平瀾好像沒有察覺自個兒言語曖昧,自顧自的問︰「既然不願意听我念俠義小說,那就說說你的病,究竟怎麼一回事?」

一頓,張水薇收拾紊亂的思緒,緩緩道來。「師傅說,三年前進入我體內的毒素可能殘留在骨骼之中,致使骨骼遭到寒氣入侵就引發疼痛。說明白一點,我比常人畏寒,白日還好,大不了躲在被窩,被窩里湯婆子不暖了,再換一個,可是夜里就不一樣了,且夜里溫度原就比白日低,寒風稍稍鑽入被窩,身體就有反應了。若是身體狀況好,咬著牙,倒也就熬過去了,不過一染上風寒,身體比平日虛弱,蝕骨之痛也變得難以承受。」

這會兒他完全明白了,難怪她一出現染上風寒的癥狀,三少爺就急得跳腳。

「那些生長在南蠻的藥材確實不容易得到。」郎先生出生在最近南蠻的郎城,因此他特地見了郎先生一面,郎先生直言,她需要的藥材只怕宮里才尋得到。

「我知道,你不必勉強。」只是一夜,他已經確定那些藥材不容易尋到,可見隱藏在他身後的勢力不簡單。不過,她終究沒問,想說就會說,何必為難?

「我會陪在你身邊。」

這句話很明白,卻又教她模不著頭緒,不過,她總不能問此話何意,只好再一次強調。

「不用擔心,我熬得住。」

「你不要這麼堅強。」

「嗄?」

「痛就叫出來,難過就哭出來,不要怕人家取笑你。」

她還是模不著頭緒,但也知道他是好意。「我才不怕別人取笑。」

「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寧可自個兒受苦,也不教別人擔憂。」

今日她的腦子好像一直跟不上他,不過,她也不想費神琢磨,免得想太多了。

「這原是我自個兒該受的苦。」這是她一味遷就必須付上的代價。

「傻瓜,何苦將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一個人若能狠心傷害別人,可以找到千百種的理由。」皇上想要毀了他不就是如此嗎?

這種感覺真奇怪,同樣是「傻瓜」,為何出自他的口中與三哥哥完全不一樣?不是指責,而是一種融合著心疼和無奈的寵愛……這是她的錯覺,是嗎?不要想太多了,不要想太多了……張水薇故作孩子氣的皺著鼻子。

「怎麼連你也說是我傻瓜?」

「若非你是傻瓜,我只怕也活不下來。」

「沒有遇到我,你也會遇到另外一個出手相救的人。」

「不,我相信遇到你是天意。」

她很想再一次告訴自己——這是她的錯覺,可是他異于往常溫柔深情的目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進去……糟糕,她的心髒跳得好快,抨怦怦……她都听見了,他會不會也听見了?張水薇咽了口口水,狼狽的從被窩里面伸出手,抓起一本書冊胡亂的扔過去。

「你還是給我念俠義小說好了。」

趙平瀾輕聲的笑了,可是倒也沒有出言取笑,而是翻開書冊為她念故事。

听著,她沒有睡著,只感覺到他們之間不一樣了。

餅了一夜,因為天氣驟冷,張水薇的身體又發生變化,原本已經緩和下來的咳嗽又開始了,夜里冷得骨頭都痛了,根本無法睡覺,身體當然更虛弱了。張柏斌不管不顧的要求她泡藥澡,接下來幾日,倒是不會那麼難受了,而冬日的暖陽又再度現身,眾人不禁松了一口氣。

不過,正當眾人松了一口氣安心在自個兒的被窩睡覺,這夜入冬的第一場雪悄悄來到。

張水薇不知道外面下著雪,是那股鑽入骨子里的痛讓她醒過來,迷迷糊糊間,她只記得下床找件氅衣穿上,這樣縮進被窩里面就會比較暖和,可是蝕骨之痛讓她連路都走不穩,砰一聲,撞倒了小杌子,她也跟著摔倒在地。

強忍著疼痛,她試著站起身,可是太痛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對她來說卻像是遙不可及的距離,就在這時候,她的身子落入一副強壯的臂彎里面。

她想看清楚是誰,可是全身叫囂不已的疼痛讓她一點力氣也沒有。

趙平瀾低下頭,心疼的將懷里人抱得更緊,走回床邊,將她放回床上,她立刻蜷縮著身子,而他很快月兌下鞋子,跟著在床上躺下,再度將她摟進懷里。

寒意漸漸消退,疼痛漸漸緩和,張水薇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實在太累了,她終究忘了睜開眼楮看上一眼,這一覺醒來,已經天亮了,而張開眼楮看見的是伊冬。

伊冬終于等到她醒過來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小姐還好嗎?」

「怎麼了?」

「早上醒來,看見外面一片白茫茫,知道昨夜下雪,真是嚇死我了,昨夜我沒有守在小姐身邊,也不知道小姐怎麼了。」

昨夜下雪……張水薇真正清醒過來了。「你來這兒時,我……睡得好好的嗎?」

「小姐睡得又香又甜,可是一直不醒過來,教人好擔心,我還這樣……」伊冬伸手探向她的鼻孔,不好意思的一笑。

她記得摔倒在地上,記得有人抱著她……三哥哥嗎?

「早上有見到三哥哥嗎?」

「三少爺派了一個婆子過來,見到我在這兒就放心了。」

不是三哥哥,難道是……可能嗎?張水薇搖搖頭。他怎可能半夜出現在這兒?夜深了,他不待在房里,跑來這兒做什麼?可是,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小姐怎麼了?」

「你……沒事。」她總不能問伊冬是否見到趙遠從這兒走出去,無論結果如何,免不了要提起昨夜的事,伊冬會有何反應?肯定嚇壞了,而且一定會鬧到三哥哥那兒,三哥哥知道了,整個莊子都要驚動了,或許可以確定是誰,但教他們如何面對彼此?三哥哥會不會逼著人家娶她?雖然三哥哥對他意見很多,可是事關她的名聲,三哥哥絕對會揪著他不放……昨若真的是他,他必然是一時心軟幫了她,她怎能反過來害人家?

「小姐真的沒事嗎?」伊冬擔憂的問。

「我很好,而且肚子好餓,想吃東西。」

「哎呀!我怎麼忘了呢?」伊冬從小杌子跳了起來。「我讓人去通知廚房給小姐準備早膳,再侍候小姐梳洗。」說完轉身便跑出去。

張水薇沒有等伊冬,自個兒先下床更衣,待伊冬端著熱水進來侍候她梳洗,廚房的婆子也將她的早膳端來了。

今日,張水薇胃口大開,早膳都吃了,伊冬看了很開心,卻又覺得很困惑。「昨夜下雪,小姐應該很難受,沒想到什麼事也沒發生,今日還特別有精神。」

「這樣不好嗎?」

「當然好,只是……」

「我想應該是上蒼憐憫我吧。」

這會兒伊冬更困擾了,小姐究竟是什麼意思?

張水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指戳了戳伊冬的額頭。「你的腦袋瓜怎麼老愛在這種小事上面鑽來鑽去?」

伊冬不眼氣的撇嘴道︰「我又不做大事,當然只能在小事上面鑽來鑽去。」

「我記得師傅說,人不可以太閑了,要不然,很容易胡思亂想,連一點小事都揪著不放。」張水薇歪著腦袋瓜瞅著伊冬。「你是不是跟師傅說的一樣?」

「若非小姐生病了,我必須守著小姐,這會兒我已經在小廚房忙得團團轉。」

「我都忘了,你是個嘴饞的。」

「小姐!」

「嘴饞好,托你的福,我可是吃到不少美味又新奇的點心。」

伊冬很神氣的揚起下巴,可一想到這一切是華神醫促成的,又忍不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華神醫還真稀奇,好像什麼都懂,可是除了醫術,又沒有一樣真的擅長。」

終于將伊冬的注意力引開了,張水薇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師傅是博學多聞,當然什麼都懂,卻不見得擅長。」

「小姐會不會覺得華神醫很像神仙?」

張水薇聞言咯咯咯的笑了。「師傅一回來,你別忘了問她,她是不是神仙?」

伊冬一副害怕的搖搖頭。「我不敢,她肯定說我太閑了,喜歡胡思亂想。」

張水薇見了笑得更歡快了,也不知道為何,伊冬見到師傅就像老鼠見到貓,可是她偏偏又不敢像老鼠一樣逃之夭夭,師傅還因此戲稱她是一只短腳鼠。

伊冬委屈的噘著嘴。「真高興我可以取悅小姐。」

「師傅有這麼可怕嗎?」

「不能說可怕,只是不像正常人,在她面前,有種逃不出她手掌心的感覺。」

張水薇不想加深伊冬的畏懼,還是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外頭還在下雪嗎?」

「沒有,已經停了。」

太好了,今晚應該不會痛醒了……昨夜是他嗎?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懷抱可以如此溫暖,還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是因為那股氣息嗎?她知道自個兒不應該胡思亂想,可是又忍不住生出一些念頭,她寧可是他……想著,張水薇抖了一下,伊冬立刻機靈的抓起一件氅衣為她披上。

「小姐,你先忍一下,我去換湯婆子,你再進被窩里面待著。」伊冬連忙取出被窩里面早就冷掉的湯婆子,快步走出去。

大地覆上一層雪白,揚起的風更顯凜冽無情,不過這一夜,張水薇並未在劇痛中醒過來。一開始,她睡得很不安穩,可是不久之後,溫暖堅定的懷抱就將她護在他的世界,令人安心的氣息環繞著她,她不自覺就想靠近,殘存的意識提醒她睜開眼楮看一眼,不過終究敵不過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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