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牆為妻 第3章(2)

門一關,喻詠歆並不急著采取行動,一直到落鎖的聲音傳進來,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

她一邊用嘴巴拉扯繩子,一邊繞著房間東看看西瞧瞧。左右邊都有窗子,窗子並沒有用木頭之類的東西卡住,輕輕推了一個縫往外一瞧,都是樹木。林子里有毒蛇猛獸,這或許有夸大之嫌,但確實不能保證沒有危險存在,至少天色黑了,林子的低溫就可以奪走體弱之人的命。

「我是喻詠歆,你呢?」

「綠珠。」

「對了,你在胭脂鋪子提過……你怎麼會得罪人?」喻詠歆回到原地坐下,繼續用嘴巴對繩子又咬又扯。

怔愣了下來,綠珠垂下眼臉。「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綠珠姑娘怎麼會不明白呢?那些人想要綁架的人是你,而我只是倒霉的被牽連進來,所以得罪人的當然是你,而不是我。」

「我只是一個青樓的花娘,可能是拒絕哪個公子哥兒,讓對方心生怨恨,我得罪的人可多了。」

她早猜到這位女子是花娘,可是沒想到她如此坦然,完全不為她自個兒的身分感到羞愧……難道是她搞錯民情,太看不起人家的職業?「若單單因為你的拒絕,就懷恨在心,動用那麼多人來綁架你,我想不至于吧,你又不會武功,隨便一打暈就可以扛走了。」

「除此之外,我不可能得罪人。」

「是嗎?那我就自個兒離開,你就繼續待在這里。」

「嗄?」

「若非顧慮你的安危,我老早就走人了,絕對不會被困在這里。」

喻詠歆再度站起身,此時手上的繩子已經解開了,綠珠見了兩眼一亮,立即用綁住的雙手扯住她的衣裙。

「想要我幫你?」

「求求姑娘。」

喻詠歆挑釁的眉一揚。「我為何要幫你?你甚至不承認自個兒得罪人。」

「姑娘行行好,我真的不知道自個兒得罪了什麼人。」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吧。」喻詠歆不相信,可是見她目光坦然,並無閃躲之意,口氣不禁緩和下來。

「我是真的不知道。」

喻詠歆歪著腦袋瓜想了想,雙手一攤。「我這個人也不是不懂得通融,既然你堅持不知道,那至少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姑娘今日相助,他日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必會相助。」

「這樣劃算嗎?」喻詠歆好像恨不得手上有算盤可以加加減減一下。

「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姑娘不會不劃算。」

「那我以後要上哪兒向姑娘追討人情?」

「我是惜花閣的綠珠姑娘。」

「你叫我去青樓找你追討人情,這像話嗎?」

「姑娘可以女扮男裝。」

「你的反應還真快……好吧,雖然帶著你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很不方便,可是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就順道帶上你吧。」她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一副商人的嘴臉,兩三下就幫綠珠解開繩索。

「我們要從窗子跳出去,下面是泥地,不會摔斷腿,可是若扭到腳,你也要忍著不可以叫出聲,萬一引來那些綁匪,我只能將你留給他們,知道嗎?」

綠珠很用力的點點頭。

喻詠歆搬了一個木箱到一邊窗子的下面,然後將窗子往外打開,可是卻推著綠珠走到另外一邊的窗子,綠珠不解的看著她,她解釋,「這是煙霧彈,可以為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可是我爬不上去。」

「我會幫你。」喻詠歆推開窗子,兩手將綠珠往上一托,以便綠珠攀上窗子,然後在後面幫著綠珠翻過窗子往下跳,而她輕輕一跳就攀住窗子,兩三下就翻過窗子,落在外面的泥地上。

「我的腳很痛,好像扭傷了。」綠珠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

「難怪女人老是被人家視為麻煩。」喻詠歆忍不住翻白眼,模了一下她扭到的腳踝,還好,沒有傷到筋骨,要不然接下來的逃跑過程就很苦惱了。「不打緊,待會兒看到可以敷用的草藥,我再幫你上藥。」

站起身,她回過頭將窗子關上,下一刻就听見綁匪的聲音傳了出來——

「糟了,那兩個女人不見了……」

事不宜遲,喻詠歆拉起綠珠,叫她忍著點,兩個人趕緊離開。

韓文仲真的悶爆了,那個丫頭竟然不理他!

他已經先低頭示好了,她還想如何?難道真的打算就此與他不相往來嗎?他知道她心地善良,可是,他不過說了那個書呆子幾句,他在她面前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嗎?那麼多天不見他,她都不想他嗎?

越想越生氣,這個沒良心的丫頭,竟然為了一個書呆子跟他生那麼久的氣,就不怕將他給氣跑嗎?她是吃定他了是不是?明知道他這個人很小氣,可是,跟誰都會計較,偏偏不愛跟她計較。

心情糟透了,一刻也無法平靜,韓文仲索性走到書案後面,拿起筆,準備邊看書邊寫字帖,韓泉見了,馬上靠過來磨墨,就在此時,韓夜匆匆忙忙進了水夢閣。

「世子爺,剛剛阿德傳來消息,喻小姐不見了。」

手一僵,韓文仲皺眉。「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

「喻小姐申時偷偷從後門溜出寧國公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寧國公府這會兒急著派人四處搜尋。」

「為何此時才派人出去找她?」

「喻小姐說心情不佳,要出去透透氣,不讓人跟著。後來丫鬟們遲遲不見喻小姐回來,便在府里四處尋找,最後從後門的婆子那兒得知喻小姐說要上街買點東西,因此也就不急了。怎知,天色漸漸暗了,喻小姐卻還遲遲未歸,又開始擔心了,于是派了舞兒出去找人,直到舞兒四處找不到,才上報寧國公夫人。」

「你再讓阿德盯著寧國公府,一有消息就過來回報。」

韓夜領命轉身離開房間。

韓文仲無心作畫了,出了屋子,踏進夜色當中,隨侍在旁的韓泉出聲安撫——

「世子爺別擔心,喻小姐並非不懂得保護自個兒的弱女子,不會有事。」

是啊,她的身手算是頂尖的,就是遇上幾個盜賊也不怕,可是畢竟只是個姑娘家,難免有許多先天上的不足,萬一撞見什麼麻煩事,憑她一個人也敵不過幾個大漢……韓文仲甩了甩頭,不會,雖然她喜歡打抱不平,倒也不曾傻乎乎的得罪人,人家干啥找上她?

「這個丫頭就是太任性了,也不想想她是個姑娘家,凡事該三思而行,萬一遇到什麼麻煩事,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應付得來?」

「喻小姐聰明伶俐,遇到麻煩事,也會想方設法解決。」

「她是聰明伶俐,可是總認不清人心險惡,萬一被算計了,怎麼辦?」

「喻小姐心地善良,不喜歡將人家都當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可是也知人心隔肚皮,不是不懂得防範。」

沒錯,他又何嘗不知道呢?她只是喜歡以真誠待人,若是別人犯到她頭上,她一定會為自個兒討回公道,套一句她說的話——這是禮尚往來。

「她到底跑去哪兒?」

「喻小姐會不會迷路了?」

「我帶她玩遍了京城每一個地方,怎麼還會迷路?」她什麼都好,就是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為此,他笑話過她很多回,也因此帶她游遍京城大街小巷,免得她忘了如何回寧國公府。

「喻小姐沒有去過青樓。」

對哦,雖然她喜歡女扮男裝,而且真當自個兒是公子哥兒,騎馬狩獵一樣也不放過,可是倒很清楚窯子那種地方去不得。

「你認為喻小姐很可能無意間走到青樓,在那兒迷了路?」京城的青樓固定在一個區域,誤闖那兒可不容易,不過,這種事發生在喻詠歆身上卻是有可能,因為她的好奇心比別人旺盛,知道誤闖了,恐怕還會索性鑽進去瞧個仔細。

「礙于身分,喻小姐不會大大方方的逛窯子,不過,想法子混進去瞧仔細,這不是不可能。」

這事韓文仲越想越覺得不安,不應該靜靜待在這兒等候消息,必須主動出擊。

「韓泉,你也帶人出去找找,尤其是喻小姐平日經常去的那些地方,特別打听一下今日是否見過喻小姐。另外,派人去各個青樓查探一下,免得她真的誤闖青樓,一時好奇被困在那兒。」

「是。」韓泉快步轉身離開。

韓泉離開一會兒,韓夜回來了。「剛剛寧國公府派出去的人都回來了,可是尋不到人。」

「我已經命韓泉帶人出去找找,比起寧國公府,我們更清楚她平日喜歡上哪些地方。」

「世子爺要不要先去歇著?一有消息,會立刻稟報世子爺。」

韓文仲搖了搖頭。「我哪睡得著?」

「世子爺著急也沒有用,我相信很快就會有喻小姐的消息。」

「我等著。」韓文仲索性走到台階上坐下。

「世子爺……」

「我等著,若是明天一早還沒有消息,我就直接上寧國公府。」

「世子爺要直接上寧國公府?」

「直接上寧國公府等消息,不是更省事嗎?」

「可是這于禮不合……」

「你別羅唆了,說不定不久之後韓泉就會帶消息回來了……若是累了,你就先去歇著,不用跟在身邊伺候。」

「我讓曉春和曉玉來伺候世子爺。」曉春和曉玉是世子爺的大丫鬟。

「不用了。」韓文仲向來習慣自個兒動手,不喜歡丫鬟伺候。

韓夜可不敢將世子爺丟在這兒不管,只能無奈的站在一旁伺候。

直到四更的時候,韓泉才回到和親王府向主子稟報,京城大街小巷,包括青樓都搜遍了,並沒有喻詠歆的蹤跡,不過,倒是打探到喻詠歆曾經經過幾家鋪子,後來進了一家胭脂鋪子,就再也沒有人見到她的身影了。

他只好去敲那家胭脂鋪子的門,可是沒有人回應,不得已強行撞門而入,卻發現掌櫃被人綁起來,塞了布塊封口,很顯然,在胭脂鋪子發生什麼事,可惜掌櫃像是驚嚇過度,什麼事也不記得。

事已至此,韓文仲決定天一亮,就直接上寧國公府。

雖說韓文仲偶爾會上寧國公府串門子,寧國公府的人也知道他與喻詠歆交情匪淺,可是他今日在小姐不在府里時突然造訪,讓寧國公府的人都感到錯愕,不過,還來不及詢問,門房的人就急忙跑來向老寧國公稟報,小姐回來了。

懸了一夜的心終于放下了,可是一看到走進屋子的喻詠歆好像歷劫歸來,狼狽得全身都沾了泥巴,眾人的心又再度被吊了起來,究竟發生什麼事?

「跪下!」老寧國公嚴厲的道。

喻詠歆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咚的一聲跪下。

「父親,媳婦以為還是先讓歆兒回芳馨院梳洗。」寧國公夫人心疼的道。

「你們就是太寵她了,她才會無法無天,沒將規矩禮儀放在眼里。今日任何人都不準為她求情,她一個閨閣千金,一夜不歸,這事鬧出去,她還要嫁人嗎?不管有什麼理由,先挨了家法再說。」老寧國公教一旁伺候的李嬤嬤去拿家法。

喻詠歆很清楚這是寧國公府的規矩,她可是親眼見過哥哥們挨家法,無論有多麼理直氣壯,都不管用,若是惹火祖父,還會因此加上一條「公然反抗」的罪名,就要多挨幾下。她是女孩子,挨打的次數只有一半,還是打小腿肚,咬著牙,一會兒就撐過去了。

待家法拿出來,喻詠歆很乖巧的站起身,待祖父下達命令,她就要露出小腿肚挨家法了。

「世子爺,今日不便招待,可以請您先離開嗎?」老寧國公轉頭看著韓文仲。

世子爺?喻詠歆這才發現韓文仲在這兒,不過,他怎麼會在這兒?

韓文仲擔心的看著喻詠歆,不想離開,可是不能不離開,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老國公爺,有事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別教喻小姐受了委屈。」韓文仲深深看了喻詠歆一眼,起身告辭離開。

「除了李嬤嬤,其他的人都先退下。」

眾人愛莫能助的瞧一眼喻詠歆,紛紛退下。

「李嬤嬤,可以執行家法了。」

「是。」李嬤嬤走到喻詠歆身邊,行禮致歉。「小姐,對不住了。」

看了一眼李嬤嬤手上的藤條,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威力,可是根據哥哥們的切身經歷,那種感覺像是被火燙著了,不只是痛,還是燒灼的痛,可想而知,這絕對不是一般的藤條。

喻詠歆深呼吸,彎掀起衣裙下擺、掀褲管,壯烈的閉上雙眼。「李嬤嬤動手吧。」

李嬤嬤手上的藤條咻咻咻的往喻詠歆的小腿肚伺候,單是聲音就教人听得膽顫心驚,彷佛被火燙著的刺痛鑽入筋骨,若不是緊咬著牙,一定會忍不住叫出聲來。

挨了二十下,喻詠歆可以感覺自個兒的小腿肚面目全非了,不過她終究是勇敢的咬牙撐住了。祖父總是說敢做敢當,若她發出一點聲音、掉一滴眼淚,只會惹火祖父。

「為何一夜不歸?」老寧國公的口氣緩和了下來。

張開眼楮,她看著祖父。「遇到綁架,順道被綁了。」

老寧國公聞言一怔。「順道被綁了?」

「有人看上一位青樓的姑娘,趁著那位姑娘上胭脂鋪子的時候綁人,而我正好在那家胭脂鋪子,于是順道一起將我帶走。」

「憑你的拳腳工夫,幾個綁匪困不住你。」

「是啊,可是我不能放著那位姑娘不管,為了救人,只好先陪他們走一趟。待後來找到機會逃出來了,卻不識得路,就迷路了。」

「迷路了?」

「祖父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山里的路不管怎麼走,都長成一個模樣,怎麼可能不迷路?」在京城混了幾年,她偶爾還是會迷路,何況是樹林,對她來說根本是一座大迷宮。

「後來呢?」

「眼看天色快要暗了,生怕遇到毒蛇猛獸,就找一個山洞過一夜,直到天亮,再出來尋路,後來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我請他帶路,給他銀子當酬勞,他才送我們下山。」

這麼說起來,還真是無心之過。老寧國公不由得後悔剛剛太急于下手,完全回復平日寵愛的口氣,「疼嗎?」

「怎麼會不疼呢?祖父沒嘗過這種滋味嗎?」沒看見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就怕見了之後,會覺得更疼。

「我一刻也沒忘了寧國公府的規矩。」

「歆兒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若非你一個人偷溜出府,今日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我心情悶,出去透透氣嘛。」

「府里可沒人管得了你,不能透氣嗎?」

「不知不覺就走出去了,怎麼知道會遇到這麼麻煩的事?」喻詠歆嬌滴滴的噘著嘴。「祖父,小腿肚好疼,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傷疤?」

「府里的金創藥可是最好的,不會讓你留下傷疤。」老寧國公轉頭交代退到一旁的李嬤嬤。「讓人去準備小轎,還有,叫芳馨院的丫鬟婆子都進來。」

「是。」李嬤嬤將手上的家法收好,出了屋子。

餅了一會兒,芳馨院的丫鬟婆子都進來了,見到小姐小腿肚上血肉模糊,個個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你們听好了,以後絕對不可以讓小姐落單,若是再有相同的事發生,不會只罰你們三個月的月錢,而是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不是要人命嗎?喻詠歆不悅的嘟嘴,祖父不是在警告丫鬟婆子,而是在警告她,祖父知道她很率性卻很保護奴才們,尤其是自個兒底下的丫鬟婆子。可是話說回來,寧國公府對奴才們已經很好了,這種事若發生在其他高門大戶,奴才們不是只有挨板子,有的甚至直接交給牙婆子賣了。

「听清楚了嗎?」老寧國公的目光卻落在喻詠歆身上。

「是。」丫鬟婆子們同聲道。

「你們護送小姐回芳馨院,好好照顧小姐,小姐若是身子有哪兒不適,出了什麼事,唯你們是問。」

這話很顯然還是沖著她來的,喻詠歆很識相的代眾人回答,「祖父放心,我會好好養病,直到傷好了之前,絕不會踏出芳馨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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