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禮物送人,總要先搞清楚對象,可是,查爾斯不說就是不說,若不是看他挑禮物的態度專注認真,雲冬天一定會懷疑他根本是在耍著她玩。
「這條項鏈如何?」他拿起一條星型鑽石項鏈在她前方比劃了一下。
「這要看你送的對象是誰?」她一點挑禮物的心情都沒有,問她干麼?
她怎麼知道那個人喜歡或不喜歡?不過,為什麼這麼不是滋味?因為他似乎很看重這份禮物,令她忍不住猜想,他要送給誰?想著想著,又覺得很嘔,她干麼那麼在乎?
「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歡,她就喜歡。」
這個男人難道一點都不懂女人嗎?「你確定?女人可不喜歡跟別人一樣。」
「我確定,她的喜好絕對跟你一樣。」
她很想翻白眼,這個世上哪有喜好一樣的人?好吧,她來挑選,可他將來別後悔。
「我不喜歡鑽石,我喜歡珍珠。」
「我還以為女人都喜歡鑽石……我早該想到了,你就是與眾不同。」
罷剛,他不是說另外一個女人的喜好一定跟她一樣嗎?
這時,一道嬌嗔囂張的女聲響起,瞬間吸引眾人好奇的目光。
「人家就是喜歡這對珍珠耳環,你買給人家嘛。」
雲冬天對周遭向來很冷感,沒有興趣關心別人正在上演什麼樣的戲碼,可是接下來的聲音卻教她抗拒不了的轉頭一看。
「你不適合珍珠,紅寶石比較貴氣、比較適合你。」
女人被男人逗得眉開眼笑,根本沒听出男人口中的「貴氣」其實代表另外一個含意︰「俗氣」。
「真討厭,你就是這麼會哄人家開心。」
瞧她笑得花枝亂顫,怎麼會是討厭?難怪有人說女人總是心口不一。
但說話的男人此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他漫不經心的轉個頭,無預警的看見了雲冬天,原先冷淡無情的面孔瞬間崩解,慌亂、不安、憤怒、羞愧……各式各樣的情緒在他臉上掠過。
不過,他身邊的女伴似乎沒有察覺到男人的心思飛了,逕自開心的戴上紅寶石耳環,忙碌的對著鏡子贊嘆自己的美麗。
「你怎麼了?」查爾斯馬上發現她的不對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看見了「他」——一個在容貌和氣質上都帶有幾分雲冬天色彩的男人。
她連忙收回視線,倉皇的說︰「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
「好啊,我們改天再來挑禮物。」查爾斯匆匆放下手上的項鏈,向櫃台小姐表達歉意,不著痕跡的握住她的手,帶著她離開百貨公司。
這一路上,雲冬天渾渾噩噩,當車子停下來,她定楮一瞧,才知道他沒有送她回家,而是帶她來到河濱公園。
「你帶我來這里干麼?」她不悅的轉頭一瞪。雖然開車的人是李莫爾,可是沒有查爾斯的指示,他不可能擅自作主將車子開來這里。
「你的臉色太蒼白了,這個時候回家會嚇壞家人。」
對喔,她都忘了現在的狀況不適合見到母親。
下了車,她默默的往前走,即使查爾斯阻止她的腳步,拉著她一同往台階的地方坐了下來,她還是繼續鎖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直到某個冰冰涼涼的物品貼在她的臉頰上,瓦解了她建起來的圍牆,回過神來,看見查爾斯遞過來一個冰淇淋。
「……怎麼會有冰淇淋?」她接下冰淇淋,感覺有一股熱流從胸口激蕩而出。
「我叫麥斯去買的。」他伸手探向一旁的購物袋,再取出一個冰淇淋,打開透明杯蓋,舌忝了一口道︰「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吃冰淇淋。」
「如果是寒冷的冬天呢?」她松了口氣,原本很擔心他會問那個男人是誰,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告訴他,那個男人是她父親,可身邊的女人卻不是她母親。
雖然早猜到父親身邊有不少女人,可是從來沒有親眼證實,有時候還可以欺騙自己說不定是她誤會了,他不會真的背著母親跟某個女人亂來,如今親眼目睹,突然覺得很諷刺,他都不曾試圖掩飾身上其他女人的香水味,為什麼她還想天真的粉飾太平?
「冬天吃冰淇淋不是更刺激嗎?」
「冬天可能買不到冰淇淋。」
「不會,麥斯每天都會幫我留意冰淇淋的庫存量。」
沒想到這位黑人助理麥斯如此體貼……他真的是助理嗎?自從知道喬妮是個醫生後,她對李莫爾和麥斯的身分就充滿質疑,他們會不會也有另外的身分?算了,這是小事,她很好奇的是︰「你常常心情不好嗎?」
「過去三年常常心情不好。」這還不是因為她,一想到她,再想到自己立下的誓言,不能來見她,他心情就不爽到極點,只好吃冰淇淋鎮定一下。
雲冬天忍不住笑了。
「又不是女人,那麼情緒化,老是心情不好。」
他皺眉。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被說成女人,可是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即使在夜色當中依然綻放著如煙火般的光彩,他就不計較了。
兩人專心吃著冰淇淋,再喝一口礦泉水漱口,查爾斯滿不在乎的透露,「我曾經是個私生子。」
怔了一下。她是不是听錯了?
「我媽是老爹外遇的對象。」
她又是一怔。不會吧,他母親竟然是小三!
「當時她不知道老爹結婚了,他刻意隱瞞已婚的身分,因為他對她一見鐘情,而她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子,若是知道真相,絕對不可能給他機會。」
控制不住,她悄悄看向他修長的手指,上面好像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見狀,他開心的咧嘴笑了。
「你不用擔心,我還是單身。」
雲冬天的雙頰霎時飛上淡淡的紅暈。天啊,她可以當土撥鼠嗎?自己怎麼會干出這麼丟臉的事?
「老媽被老爹拐上床後,肚子里面有了我,不能不結婚了,老爹才向她坦白自己有老婆,不過,他已經決定離婚了,叫她等他。可是,她絕對不願破壞人家的婚姻,只好只身一人回到家鄉。」
「你母親是個好女人。」
「是啊,可在世人的眼中,她仍是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是不被諒解的,即使是最親近的家人。」
「你幾歲回到父親身邊?」
「我五歲那一年,老爹終于跟他老婆離婚了,風風光光的將我媽娶回家。在那之前,人家都笑我是個沒父親的私生子,媽媽是人家的情婦。」
「那段時間一定很苦吧。」
「被當私生子的感覺當然不好受,可是老爹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母子,也想將我們快一點接回身邊,我怎麼能狠心向他抱怨?」
她很好奇後來他父親如何成功離婚,順利將他們母子帶回身邊,不過,她終究沒有問出口,一夜之間,他們好像靠得太近了,再近……令人很不安。
「雖然當私生子的日子不太好受,可是因為那段時間,我變得很堅強。每一件事都有兩面,看好的那一面,結果就會不一樣。」
這是在暗示她,因為確定父親真的在外面拈花惹草,反而可以讓她好好解決父母之間的問題嗎?
「好了啦,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現在可以回家了。」他調皮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當她是小孩子似的。
「回家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上一覺,什麼都別想,不過,明天早上還是八點上班,不可以偷懶。」
她又不是小貓小狽,干麼模她的頭?可是,她竟然沒辦法對他生氣,甚至看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他再也不是那位公子,而是迷人又危險的男人。
是因為知道查爾斯曾經是私生子的不堪過去,令她對他沒辦法再冷漠忽視嗎?
當他突然說要放假一天去放風箏,她竟然溫柔的順服了,也沒質問他,何必還要求她準時八點上班?
不過,他真的想放風箏嗎?她半信半疑的隨他來到石門水庫,找了一處草地,在草地上鋪了一塊野餐毯時,李莫爾真的送來了風箏。
「你真的想放風箏?」雲冬天的記憶中沒有放風箏這件事,因為父親假日都在加班,而母親老是忙著帶她去補英文,一家人在大自然中享受天倫之樂是不曾有過的事。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乘著風箏翱翔天空。」
她的心尖彷佛被什麼拂過似的,輕輕一顫,原來今天來放風箏是為了她。
可是,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說聲謝謝,只能故作淡然的說︰「我的想像力不豐富,只能想像自己趴在風箏上面,而風箏怎麼拉也拉不動我。」
他聞言哈哈大笑,想像著她形容的那畫面,真的太好笑了,不過,某人可沒有他的幽默感,斜睨了他一眼,他趕緊故作紳士的一鞠躬。
「真是不好意思,一想到你趴在風箏上面,而我拉得滿頭大汗就是拉不動,那真的太有趣了!」
「我可不覺得有趣!」她的體重一向偏輕,可是現在突然覺得全身都是油脂。
「我早該想到你這個人欠缺想像力,不過既然來了,風箏也準備了,我們還是要放風箏。」
「我又沒有說不放。」事實上她躍躍欲試,想像自己隨著風箏越飛越高,最後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有一顆自由飛翔的心,海闊天空,沒有邊際。
「我們分工合作吧。」他們一個負責風箏,一個負責跑步和放線,因為沒有經驗,一開始搞得亂七八糟,漸漸的,兩人都找到訣竅了,終于讓風箏升空。可是風箏升起,就只剩下一個人的游戲,另外一個人就無聊了,只能吵著換人。
還沒有玩夠,怎麼可以換人呢?拿風箏的人只好耍賴,另一人沒辦法,不擇手段用搶的,兩個人變成在搶玩具的小孩,看得守在不遠之處的人傻眼了。
少爺像個小孩子並不稀奇,可是小姐就不一樣了,這一幕簡直令人嘆為觀止,真應該拿照相機拍下來……這種事情太簡單了,不管上哪里,他的相機一定跟到哪里。
不過,這種沒有經過主人許可就偷拍的行為,是不是稱之為狗仔?這種不光明正大的行為太可恥了,他又不是被生活所逼,不得不為,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可是看到他拍出來的照片,記錄少爺和小姐開心玩樂的畫面,少爺一定會豎起大拇指說︰「莫爾,你果然是我的‘特別助理’,干得太好了!」
對他來說,少爺最重要了,少爺肯定會說他干得好,他還要客氣嗎?當然要盡情的拍,這個角度,那個角度,總之,要拍到記憶體全部用光光。
兩個退回孩提時代的男女玩得很開心,流了滿身大汗,這是當然,又跑又搶,可是耗了不少體力;充當狗仔的男人也拍得很開心,一樣流了滿身大汗,不過,他是因為太緊張了,生怕被某人逮個正著,瞬間凍為冰山。
玩累了,查爾斯和雲冬天同時跌坐在野餐毯上面,麥斯遠遠的看見,趕緊拿著野餐籃送過來,里面有吃有喝的,非常豐富。
她倒了一杯冰咖啡,喝了一口,忍不住問︰「麥斯真的是你的助理嗎?」
「是啊……」查爾斯回頭,看得兩眼發直。好想撲過去咬一口,怎麼會有人臉兒紅通通的像個隻果似的?
「當你的助理真是辛苦,還要負責你的飲食。」
「麥斯是專門負責飲食方面的助理。」
怔了一下,她反應過來,原來麥斯真的是助理,只是並非她以為的那種。這麼說起來,喬妮豈不是負責照顧他身體健康方面的助理?那李莫爾呢?不管是什麼,這個男人未免太夸張了,又不是在外面租賃房子,而是住在飯店,有必要特地帶一個專門負責飲食的助理嗎?
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寒顫,雲冬天驀地感覺到兩道異常火熱的目光,當然,她心知這一定是來自身邊的男人。
當作沒有察覺,不要理他嗎?不行,這只會讓她如坐針氈,索性放輕松,故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跟他打哈哈,可是事與願違,當目光對上他時,她的心髒差一點蹦出胸口,聲音還卡在喉嚨好一會兒才出來。
「……你干麼不說話?」
他突然伸手從褲子的口袋取出手帕,親昵的為她擦汗,呢喃似的說︰「如果是一顆隻果,就可以一口咬下去了。」
她瞬間被石化了,完全沒辦法動彈。
見狀,他揚起微笑,好像他剛剛沒有說出那種令人不知所措的話般,口氣一下子轉為輕快。
「怎麼樣?流了一身汗之後,是不是覺得身體變輕盈,連帶心情也變輕快了?」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呢?不過,他主動換話題,她應該感到慶幸,她真的越來越招架不住了!吁了一口氣,她努力找回平靜。
「流汗很好,可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流汗,並不一定要跑來這里流汗。」
他傷腦筋的搖了搖頭。
「難怪你只能想像趴在風箏上面,而我用力拉,卻怎麼也拉不動的畫面|」
原本已經紅通通的臉這會兒更添嬌艷,她嬌嗔的一瞪。
「你干麼一直拿我的想像力當笑柄?」
「你那個可以稱為想像力嗎?」
「……那當然是想像力,因為我絕對不會趴在風箏上面。」
他又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了。
「這有那麼好笑嗎?」她真的笑不出來,實在很後悔自己一時逞強的行為。他突然靠近她,兩人的距離只剩下三公分。
「是太可愛了。」
她再一次被石化,不過心跳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如果你再這麼可愛,我可是會忍不住的!」這不是開玩笑,而是警告,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很難保證不會隨著心里的渴望行動。
「嗄?」
「我是說,別再誘惑我了,我對彌的小小縱容可是有底線。」
雖然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此刻的狀況,但是撇開頭不要看他,這絕對是正確的做法,當然,還要趕緊猛灌冰咖啡,讓自己抨評狂跳的心髒恢復規律。
他在撲過去的前一刻順利踩住煞車,心中很可惜難得一見的紅隻果就此消失,不知道何時還能再見?真的應該再忍一下,多看幾眼的。
餅這麼多天了,為什麼一想到那天的事,心跳還是那麼快?
雲冬天一會兒翻身面向左側,一會兒翻身面向右側,一會兒翻身面向上面……
不管怎麼努力,她就是睡不著覺,索性坐起身。
雖然不再是公子,他還是個害人不淺的男人,搞得她每天晚上都沒辦法好好睡覺,一大早又要起床準備出門上班,有時看著鏡中的自己,還以為是貓熊……這個時候她的想像力倒是挺豐富的嘛!
不過,是巧合嗎?自從那天在百貨公司撞見父親之後,查爾斯天天讓她忙到三更半夜再送她回家,可說他們很忙,好像也不全是如此,只是到處看豪宅。
這種時候她這位口譯人員就很重要了,感覺上活到現在還沒說過那麼多話,總之,她的嘴巴很忙,因為看屋之後就是吃飯,還是要動用到嘴巴。
查爾斯很像歐洲人,用餐講究品質,一餐花上兩三個小時也不奇怪。
這應該是女人的直覺,總覺得查爾斯是故意讓她晚回家,好避開她父親……他是不是猜到他們的關系了?
不過,只要眼楮厲害一點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與父親的相似度,查爾斯觀察力很敏銳,不可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