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妃子不為後 第9章(2)

「請問,幾位有什麼事嗎?」

午後,當滄浪固定與駙馬們在議事廳討論治國要事時,幾名老臣找上柳昀兒。

她見他們來意不善,一見著她就以挑剔刻薄的眼光上下打量,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微臣們來,是想懇求昀妃娘娘謹守帝王妃嬪之德,要有容人的雅量,別一人獨佔太子。」

這話听來好耳熟,好像打從她回到滄浪身邊之後,便常有人對她這麼說。

「我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左右太子是否要娶納妃嬪。」柳昀兒面色冷淡地道。

她確實不希望他納嬪納妃,但他如果堅持,她有辦法反對嗎?

「您或許沒有明說,但現下太子寵幸您,為了討您歡心,自然拒絕增立後宮。但微臣們想請昀妃娘娘想想,如今大理僅存太子一條血脈,萬一有個意外,那大理皇室豈不是要斷絕了?所以為免這種情形發生,還請昀妃娘娘收斂妒心,寬懷心胸,放大肚量,勸勸太子立三宮六院,如此一來微臣們哪怕就算到了佛國,仍會感念娘娘您的美德。」

一頂大帽子,壓得柳昀兒抬不起臉來。

如果她願勸服太子納嬪納妃,那麼便是心胸寬懷、有美德的皇後,如不,那她就是心胸狹小的無德妒婦。

況且,拿大理的皇室來壓她,想編派她是全大理的罪人?

柳昀兒知道他們遲早會找上她,但沒想到他們這番話,會令她這般難受。

一人在宮中,自然免不了有許許多多的包袱得要背負,皇族的、臣子們的、百姓們的,每個人都對皇帝有期許,那麼他就不得不設法滿足他們的期望。

今日滄浪或許還真疼愛她,不願另立嬪妃,但哪日他受不了各方的壓力逼迫,或是對她感到厭了膩了,那她……她該怎麼辦呢?

「昀兒,你怎麼了?怎麼看來悶悶不樂呢?」

夜里,當滄浪回房後,她一如往常伺候他更衣梳洗,用膳用點心。但滄浪瞧出她有點不對勁。

「我……」柳昀兒楚楚動人的水眸望向滄浪,好想問他︰你會嗎?你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再立妃嬪姬妾嗎?

她轉頭凝望焚著裊裊檀香的小香爐,好輕好輕地問︰「浪,你想立三宮六院嗎?」

「三宮六院?」滄浪立即猜出事實,氣得咬牙切齒。「那幫老臣來找過你了是不?」該死!

那幫老臣已經先找過他,勸他立三宮六院,但他想也不想就嚴峻拒絕,沒想到他們逼他不過,就來找她麻煩,他早該提防的!

還記得那幫老臣說得冠冕堂皇︰「三宮六院,乃是咱們皇宮的體制,太子不能獨寵一人。」

「那我父皇為何可以獨寵我母後?」滄浪犀利反問。

「那是——」幾位老臣語窒,頓了很久才又說︰「當年勉強同意先皇的決定,是微臣們一時心慈,但事後證明獨寵一人會有外戚干政與皇嗣薄稀之憂,還請太子收回成命,立昀妃娘娘為後的同時,也請同時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七十二嬪妃?滄浪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怖表情。

一個玲妃已經夠教他受的了,還七十二個?他瘋了才會那麼做!

「要皇嗣,昀兒不是不能生。而外戚干政?昀兒是個孤兒,已經無父無母無兄弟,也無姐妹,何來的外戚?」可笑!

「那皇室的規矩該怎麼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太子您不能不……」

「規矩是人訂的!即便是皇室,也有擇妻的自由,我只要柳昀兒,此生非她莫娶,你們別再說了!」

當時說完,他便拂袖而去,原以為這下他們該死心了,沒想到竟敢來騷擾他的愛妻,他真該讓那幫老臣告老還鄉的!

「你先別問,只要告訴我答案。」她幽幽低問。

「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從來沒有改變過!」滄浪再次重申︰「我段滄浪此生除了柳昀兒,不納妃妾,不娶二妻。我的身邊除了你,絕不會再有其他女人。昀兒,你信我嗎?」

他的眼神如此真誠,語氣如此堅定,柳昀兒心里真的很感動,但是她也好氣自己,因為她竟無法全然相信他。

迸來哪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身旁不是妻妾成群呢?她該抱持著希望,然後等著將來被傷了心,痛苦一生嗎?

「昀兒,你不相信我?」她眼中透出絲縷懷疑,滄浪見了頓時失望震怒。

「對不住!對不住!我好想相信你……但是我也好怕!浪,我是如此愛你,我只看得見你、我只深愛著你,我只有你了!但是浪,誰也不能保證,你永遠永遠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如果哪日你戀上新歡,我被撕碎了心,卻被束縛在皇宮這牢籠里,不能走不能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與新歡恩愛纏綿——你說,我還活得下去嗎?」

之前她誤信他寵愛玲妃那段日子的苦痛,真的讓她怕著了,她無法想像自己得再經歷無數次同樣的事……她一定會死的!

她的不信任,真的讓滄浪很失望很失望,但他能夠了解她的惶恐與不安。

如果今日立場對調,說不準他也會同她一樣,食不知味,夜不安枕,被擔憂折磨得日漸憔悴。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真正安心呢?」

就算要他放棄皇位,他都願意。

「浪,我不做過分的要求,我只想請你答應我幾件事。」柳昀兒噙著淚、滿含祈諒的眼眸,哀求地望著他。

「你說,我答應你我一定做到。」他不問她要的承諾是什麼,無論那是什麼,他都會為她辦到。

「首先,我……不做皇後。」

「你不做我的皇後?」

滄浪大驚,他已經打算開始籌備大婚之事,她卻要拒絕?

「嗯。做皇後有太多體制不得不遵守,那些包袱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當個妃子多麼輕松快活,所以我不想為後。」

震驚退去,滄浪一想——也是!如果不為後,那幫老臣就無法拿什麼皇後之德來煩擾她了。

「好,我答應。那第二是什麼?」

「第二,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承諾。有朝一日當我想要出宮時,你不能阻攔我,必須放手讓我離開。」

這是她所做的最壞打算。

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有了其他心愛的女子,那麼她還有一條退路,能夠歸隱深山、或是隱居佛寺,平靜地度過余生。

滄浪略為思考了下,點點頭說︰「這我也同意。」

他解下系在腰間的一塊玉牌,打開她的手心放進去。

「將來你想出宮時,拿著這塊權杖,隨時都能自由進出,沒人能阻攔你。」

反正她只要他答應讓她自由出宮,但沒說當她想出宮時,他不能一起跟著。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厭倦了宮廷生活,那麼他就陪她一起出宮,無論是天涯海角,她想去哪兒,他就陪她去哪兒。

說真的他不在乎當不當皇帝,但他絕不能沒有她。

皇位與她相比,微不足道。

「浪……」柳昀兒淚眼朦朧地看著逐漸變得模糊的玉牌,沒想到他連她的這個要求都無條件同意。

她無法完全相信他,他為何還待她那麼好呢?

「別哭呀!只要你別跟我拌個小嘴就要鬧離宮的話,要多少權杖我都給你。」

哭得不能自已的柳昀兒被他逗笑了,又哭又笑地,好不狼狽。

「我才不會跟你拌嘴呢!」

她也要待他很好很好,好得讓他舍不得愛上其他女人。

他努力讓她安心,她也要努力讓他幸福。

她最愛的男人呵。

滄浪余怒難消,仍記恨著大臣們讓柳昀兒傷心之事,于是一個月後,在登基大典之時,他當著無數朝臣的面,狠狠為她出了口怨氣。

「朕在此正式宣布,朕終生不立後,除非朕死,否則大理國不會有皇後。並且除了昀妃,朕不會允許任何女子生下朕的子嗣,在此宣告眾朝臣,朕如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處!」

滄浪的一番毒誓,嚇壞了一幫老臣。

現在不立後就算了,還不許昀妃以外的女子產下龍子?

那不就表示,未來的太子一定得由昀妃的肚皮生出來才行?

這下可糟了!糟了!

自此之後,那幫老臣的煩惱不再是君皇立不立後,而是昀妃生不生得出皇子。

因此當柳昀兒有喜的消息傳開之後,那幫忠心但又食古不化的老臣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大理皇朝即將要誕生新血脈,憂的是不知道是否為皇子,還有能不能順利生產?

于是乎,原本不怎麼瞧得起柳昀兒的老臣們,開始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她,就怕她有個閃失、流失皇子。

她要是乖乖待在房里便沒事,只要一出房門,後頭就有一大票人跟著。

有隨時捧著補湯的婢女、團團保護的護衛隊,還有那幫老臣——

她快瘋了!

這日,柳昀兒不過在御花園里走了一會兒,就被身旁的人搞得心煩意亂。

周遭二十幾個人團團包圍著她,她是要賞花還是賞人呀?

而只要她稍微一有動靜,身旁立刻大陣仗地動作起來,甚至連她要跨過台階,都有人夸張地飛撲過來趴在地上當墊背,就怕她一不小心摔倒,傷了皇子。

氣惱的她忍耐終于到達極限,猛然停下腳步轉身想要回房,誰知後頭竟咚咚咚咚撞成一團。

「啊!」

「呀!」

「哎喲!」

護衛緊急煞住腳步,婢女沒注意撞上護衛,後頭的老臣又撞上婢女……二十幾個人像粽子一樣串成一掛。

柳昀兒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粽子堆,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哀怨的水眸掃向一直躲在一旁竊笑的滄浪,嬌聲抱怨道︰「你也想想辦法好不好?」

滄浪嘴角因忍笑而顫抖,表情愁苦,兩手愛莫能助地一攤︰「臣子們忠心耿耿,為君的怎麼好阻止他們呢?愛妃還是忍耐忍耐,反正再過六個月便要生了。」

有人幫忙看顧她的安危,他怎麼可能阻止?他可求之不得啊。

「什麼再過六個月便要生,是還有六個月好不好?」

再這樣下去,她可要昏倒了。

听見後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柳昀兒探頭往後頭望去,發現,那掛粽子竟然爭執起來,為了誰該排在前頭而吵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應該排在最前頭。

她頭疼地捂著自個兒的腦袋,心想她還得再忍六個月。

六個月……

噢,她真的要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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