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交易 第二章

姜茉隻怎麼也不願放過上天賜給她的大好機會,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提著行李來到美婦人給她的地址,找涼子報到。

見她到來,涼子很高興,特地放下手邊的工作,帶她熟悉偌大的宅子和庭院。

「茉隻,這里就是後院,那邊有個池塘,蓄養了很多名貴的日本錦鯉。」

「哇……好大的庭院!」

姜茉隻只在寺廟或公園看過這麼大的庭院,在日本這個寸土寸金的國家,擁有如此寬廣的庭院,想必也有極雄厚的資產,她不禁暗自咋舌。

「是啊!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

「涼子阿姨,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呀,你問。」

「遠藤先生到底從事什麼樣的行業?剛才我來的時候,門口的守衛盤問了好久,才肯讓我進來呢!」

「既然你有疑問,那我也不瞞你。其實遠藤先生是我們大阪最大的幫派——黑木幫的幫主,這里則是黑木幫的總部。遠藤家是大阪有名的黑道世家,六十幾年前,現任幫主的祖父遠藤倉介創立了黑木幫,到目前為止,一共傳了三代。當初現任幫主接任時,就曾打算月兌離黑道,改為一般的公司企業,只是黑道恩怨多,幫主雖有意淡出,但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完全月兌離,常常有些不入流的幫派會暗中挑釁找碴,所以在門戶的安全上,才不得不小心防範。」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老是覺得這間宅子有些奇怪,空氣中隱約流動著一股緊張詭譎的氣氛,原來這里竟是黑道的大本營。

「現在你知道這里是黑木幫,而我們的主子就是黑道的幫主,你還願意留下來幫忙嗎?」涼子擔心的問。

「這里雖然是黑木幫的總部,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你和夫人都是那麼好的人,如果幫主是壞人,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所以我願意留下來工作,以後還請你們多多指教。」

「謝謝你的信任,你絕對不會後悔的!現在先跟我來,我帶你到你分配的工作區域去。」涼子笑眯眯地領著她,沿著鋪有石板的小路往前走,幾分鐘之後,眼前赫然出現一棟淡雅別致的日式宅院。

那間宅院的造型和主宅大致相同,不過看得出是一棟新建築,門檻窗欞都很新。

「這里是東院,是晃司少爺的專屬別院。」

「主宅很大呀,晃司少爺為什麼要一個人住在這里?」姜茉隻納悶地問。

「因為主宅常有幫里的弟兄走動,晃司少爺怕吵,所以幫主才為他蓋了這間則院,不讓閑雜人干擾他的生活。」

「听起來他好像有點……呃……」

「孤僻嗎?沒錯,晃司少爺是不愛和人打交道,能不開口說話,他就不開口說話,幫主和夫人為了他,可說是傷透了腦筋……」

月兌了鞋子走進屋內,涼子立刻放輕腳步和聲調。

「噓,從現在開始說話要小聲一點。」

「屋里好暗喔!」姜茉隻剛從光線充足的室外走進屋內,眼前頓時一片黑暗,瞳孔有好幾秒的暫時性失明。

「晃司少爺睡覺時不但怕吵,更怕亮光,所以東院的門窗都有黑色和白色兩道,外面是白色的普通門窗,里面那道則是黑色的擋光門窗。以後你要記得,里面那道黑色的擋光門窗要等少爺起床後,才可以推開。」

「我記住了。」

姜茉隻撇撇嘴,心里不以為然的想道︰這位晃司少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物?怪癖這麼多!

涼子走到一扇拉門前,側耳傾听門內的動靜,片刻之後說︰「看樣子晃司少爺還沒起床,你先整理客房好了。」

她指著倒數第二扇房門說︰「這間就是客房,客人今天一早離開了,不過隔壁是晃司少爺的房間,你整理時要小聲一點,別吵醒他了。」

「是的,涼子阿姨。」姜茉隻乖巧的應答。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事,就用內線電話連絡我。」

「是。」

涼子離開後,姜茉隻從儲藏室拿出打掃的用具,準備開始打掃客房。

她拉開客房的門,在黑暗中模索著走進去。

房間里比走廊還要暗,她呆站了幾秒,猛眨眼楮,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那位怪少爺,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起床呀?」她不禁咕噥道。

這里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叫她怎麼打掃嘛?

她轉頭四處張望,發現一面牆隱隱透著些許亮光,她猜想︰那大概就是窗戶吧!

她穿過房間,慢慢走向那面透著些許亮度的牆壁,想把黑色的擋光窗戶拉開一些,好讓光線透進來。

走了幾步,她忽然感覺腳底下似乎踩到某些棉被之類的柔軟布墊,不過涼子阿姨說客人已經走了,所以她並沒有在意,繼續跨步往前走,不料——

「啊!」

一聲低沉的慘叫聲從她的腳下傳來,她這才發現,腳下果真有團棉被,而棉被里似乎有個隆起的東西,她嚇得尖叫一聲,迅速跳到一旁,抱著門柱發抖。

「什麼鬼踩我?」

男人用嗄啞的日文大吼,並且迅速擰亮矮桌上的台燈。

柔和的鵝黃色燈光照亮了室內,姜茉隻這才清楚房間里的狀況。

棉被里真的有人!

有個果著上身的男人半坐在被窩里,痛苦的用手遮住雙眼,似乎在忍受某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很瘦,肌肉非常緊實,修長的身軀半藏在棉被里,讓人無法一窺究竟。一頭淺褐色的中長發披在肩上,顯得凌亂而狂野。

她可真會踩,一腳正中他的小骯!遠藤晃司抱著肚子,低聲詛咒。

她的腳要是再往下挪個幾寸,他就永遠不必傳宗接代了。

「你這個白痴是打哪來的?誰叫你闖進東院來?」

打從她一進門,他就知道了,不過因為睡意仍很濃重,所以他懶得爬起來。

再說,光听她笨重如牛的腳步聲,就知道她絕對不是什麼武術高手,像她這樣的人,來十個他都能一把捏死,所以自然不把她放在心上。

遠藤晃司睜開眼,歪頭看了看時鐘,又隨即惱怒地閉上眼。

懊死的,才八點鐘而已!

從來沒有人敢在九點之前吵醒他,而且還是用踩的,一腳踩醒他。

這個女人八成活膩了!

「對不起!你……不要緊吧?」

姜茉隻緊張得忘了此刻自己正在日本,結結巴巴的用中文向他道歉。

「中文?」遠藤晃司總算睜開一只眼楮,上下打量她,改以中文問。「你是從台灣來的?」

「你居然會說中文耶!」姜茉隻露出驚喜的笑容,全然忘了剛才的恐慌和擔憂。「好神喔,你怎麼知道我是從台灣來的?」

「因為我在台灣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笨蛋!」

「啊?」搞了半天,姜茉隻才知道他是拐著彎在罵她。

她扁起小嘴,有些委屈的說︰「對不起嘛!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踩你的。」

「不是故意的就踩得這麼準,要真是故意的,我不就等著當公公了?」

「什麼公公?你是指……爺爺嗎?」姜茉隻有些惋惜的看著他,沒想到他這麼會保養,外表看起來年紀輕輕,居然已經當爺爺了。

「你才是歐巴桑咧!」

遠藤晃司氣得快吐血了,他老得像爺爺嗎?

「我不是歐巴桑,我才十九歲而已!」姜茉隻認真的駁斥,一雙剔透的圓眸,比晶瑩的水晶還要燦亮。

遠藤晃司怪異的掃她一眼,嘴里喃喃自語。「真奇怪!眼楮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腦子卻比豬還要笨……」

「啊?你說什麼?」

「我說——是誰叫你過來的?」

他不耐煩地掀開棉被起身,精瘦修長的四肢,讓姜茉隻霎時看痴了。

這個男人不但身材好,臉孔也很有型,細長邪魅的雙眼炯炯有神,鼻梁像混血兒一樣高挺,薄而緊抿的唇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男性魅力。

他好帥!帥得像從日劇里走出來的電視明星,喜愛日劇的她不禁心向神往,心里小鹿亂撞。

「是涼子阿姨叫我來的,她說客人一早走了,要我過來整理客房,沒想到你還沒走。」

「我不是客人!」他拉開客房的門,大步走向隔壁的臥房。

「你不是客人?那你是誰?」

姜茉隻跟在他的後頭,看他打開隔壁的房門,立即怪叫道︰「啊!你不能進去那里,那是晃司少爺的房間!」

遠藤晃司倏然轉頭,用一種非常忍耐的表情,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說︰「既然我敢走進遠藤晃司的房間,那就表示我是——」

「小偷?!」姜茉隻驚訝地掩嘴驚呼。

這個小偷好大膽,居然敢在名震關西的黑木幫里行竊!

遠藤晃司的嘴角劇烈抽搐,上下兩排牙齒左右摩擦,發出可怕的吱咯聲。

他必須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免得一時忍不住,狠狠咬死她。

「你這個小偷也太猖狂了,進來偷東西也就算了,還光明正大的躲在客房里睡覺,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大膽的賊!」

而且長得還如此英挺出眾,真是太可惜了!

她左一聲小偷,右一聲賊,叫得他怒火中燒、額上的青筋一條條冒出來。

他再也克制不住滿月復怒氣,指著她的鼻子大吼。「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像小偷嗎?既然我敢走進遠藤晃司的房間,那就表示——我、是、遠、藤、晃、司、本、人!」他每說一個字,就用力戳她皎潔飽滿的額頭一下。

「你是晃司少爺?」

她捂著疼痛的額頭,睜大眼,半晌才回過神似的大嚷。「既然你是晃司少爺,那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她居然還敢怪他!「你問了嗎?蠢蛋!」

「可是客人呢?涼子阿姨說,客人一早就走了呀!」

「昨晚客人睡在我房里,我則睡在客房里。」

他懶得理她,徑自走進房間,打開嵌在牆壁里的衣櫥,翻找更換的衣物。

「那——你為什麼要睡客房,而不睡在自己的房間里呢?喔,我知道了!」她縴手一彈,欣喜地嚷道︰「因為你是個非常好客的人,所以特地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客人,委屈自己去睡客房,對不對?」

遠藤晃司翻了翻眼,懶得解釋。

他沒那麼偉大,他只是懶得浪費力氣,把那家伙拖到隔壁去罷了!

他抓出自己要穿的衣服,踢掉的棉質睡褲,準備換上干淨的衣服。

此時此刻,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黑色的子彈型內褲。

「啊——」

姜茉隻瞪著那塊小小的黑色布料,發出驚人的尖叫。

「你鬼叫什麼?」遠藤晃司不耐煩地轉頭瞪她。

「你……為什麼月兌衣服?你該不會想……」

她縮在牆角,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像個企圖抵御野獸侵犯的荏弱公主。

「你要是敢再有那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就把你的雞小腦抓出來洗一洗!」

遠藤晃司不悅地抿緊唇,抓出黑色的襯衫、長褲,利落地套上,陰郁的鴉黑色,正好襯托出他森冷淡漠的氣息。

見他穿上衣服,姜茉隻這才放心了。

她明亮的水眸,骨溜溜的在他身上打轉。

「你總是穿黑色的衣服嗎?我注意到你的衣櫥里幾乎全是黑色的衣服。黑色雖然很適合你,但是你偶爾也可以嘗試一下其他顏色的衣服嘛!」

遠藤晃司不理她,扭頭大步走出房間。

這個小女佣像麻雀一樣聒噪,吵死人了!

「譬如藍色、灰色,或是黃色、紅色啦,都有不錯的效果喔!」

姜茉隻對服裝設計很有興趣,當初一心想到日本來,就是希望能學習日本在時裝設計方面的成就。

黃色、紅色?听起來簡直像小丑穿的!

他不屑地撤撇唇,徑自加快腳下的步伐。

「晃司少爺,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呀!」她邁著一雙細致的小腳,努力想追上他的步伐。

「誰叫你的腿長得那麼短?」依他估算,她大概不到一百六十公分。

「腿短又不是我的錯,是你走得太快了!」

「你說什麼?」遠藤晃司訝異地停下腳步,瞠目瞪視她。

這個矮小的丫頭竟敢指責他?是她天真得不懂世間的殘酷險惡,還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你——啊——」姜茉隻發現他突然停下腳步,想緊急煞車已經來不及了。

砰!

她像一列失控的火車頭,筆直撞向他堅硬的胸膛。

「好……痛……」

她捂著自己的鼻子,疼得直掉眼淚。

他在衣服里頭藏了什麼?鋼板嗎?

嘿!自作自受。遠藤晃司幸災樂禍的看著她,開心地咧開了嘴。

這下聒噪的小女佣總該知道,何時該聰明的閉上嘴了吧?

「好痛!晃司少爺,你……」

姜茉隻抬頭想向他抱怨,不過眼前哪還有遠藤晃司的蹤影?他早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真是個冷漠的人!」

姜茉隻低聲咕噥,更加肯定涼子阿姨說得沒有錯。

他果然像涼子阿姨形容的那樣,是個冷漠無情的冷血怪物!

「啦啦啦……」

清晨時分,清脆悅耳的歌聲,隱約在晨風中飄揚。

遠藤晃司睜開眼楮,一時還分不清自己已然清醒,還是猶在夢中。

他將頭微側向一旁,專注聆听那清脆幽揚的歌聲,片刻之後,他發現歌聲是從庭院里傳來的。

他起身隨意披上一件寬大的羽織,赤腳走上通往庭院的走廊。

拉開門,清晨的陽光立刻映入他的眼簾,他覺得刺眼,隨即垂下眼皮,片刻之後,才緩緩睜開眼楮。

一個活潑靈巧的身影拿著水管在庭院里走動,替一叢叢的唐菖蒲和紫陽花澆水,像只停駐在紫花叢中的小精靈。

她的小嘴哼著他從沒听過的歌曲,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听起來十分動听。

「啊!晃司少爺,你醒了——哎喲!」

姜茉隻不經意轉頭,發現他站在回廊上,欣喜的她正想上前和他說話,不料一時大意沒發現腳下的水管,被它絆了一跤,她慘叫一聲,當場跌個狗吃屎。

「靈巧的小精靈飛走了。」遠藤晃司望著她難看的跌倒姿勢,喃喃自語。

罷才輕靈的氣質只是假象,眼前笨拙的她才是真實的。

「喂!你一大早在庭院里做什麼?」他拍了拍柚木地板,懶洋洋的盤腿坐下。

他一向懶得記女人的名字,所以一概稱這種雌性動物為︰喂!

「我在替花澆水呀!」

姜茉隻憨厚的朝他揚揚手中的水管,她忘了水管里有水,這一抬手,冰冷的水柱正好噴向措手不及的他。

「混帳!你在搞什麼鬼!?」遠藤晃司暴怒地跳起來,大吼著拂去衣服上的殘留的水珠。

「對……對不起!」

姜茉隻嚇得花容失色,顫抖著手想將水管移開,偏偏心里愈急,愈是一再出錯。

慌亂之中,她竟然不小心將拇指壓在水管的出口處,本來和緩的水流霎時變成放射狀的強烈水柱,全部灑在他身上。

原本沒被噴濕的衣服,這下也全遭殃了!

「你這個笨蛋!我要殺了你——」

遠藤晃司的怒吼聲,幾哩外都听得見。

他的雙眼被強烈的水柱噴得睜不開,只能在空中不斷揮舞雙手,借以拂去迎面噴灑而來的水柱。

衣如泠和涼子遠遠走來,看見的就是這幅令人發噱的景象。

「對……對不起嘛!」

姜茉隻終于把水管挪開,不過他早淋成一只落湯雞。

她丟下手中的水管,恐懼地看著怒火狂燃的他。

他身上的羽織濕了大半,沉重地掛在身上,一頭淺褐色的中長發濕答答的黏在頭皮上,一撮發絲狼狽地貼在眼皮上方,水珠從他的發梢末端,一滴滴滴落下來。

她既惶恐又懊悔,闖了這種禍,這份工作八成又要飛了吧?

「晃司少爺……」

「在我原諒你以前,最好給我閉上嘴!」

他的怒火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他急促地喘息,想平息心中的怒火,偏偏一陣毫不掩飾的爆笑聲在此時介入,像丟入火叢里的汽油彈,轟地一聲爆炸了。

「哈哈哈,你這個樣子看起來真可愛!」

這個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激怒了他,他回頭準備叫來人滾出黑木幫,卻發現來者是他的母親衣如泠。

「媽!」他帶著薄怒,不情願地喊道。

「兒子,媽媽好久沒看見你這個樣子了,我好懷念小時候幫你洗澡的情景喔。」她溫柔地笑眯了眼。

「嘻……」涼子畢竟有所顧忌,只敢掩著嘴偷笑。

「這種事情不必懷念好嗎?」他別扭地別開頭,將滴著水的羽織下擺扭干。

「對不起!遠藤夫人,我不是故意的,請您不要解雇我好嗎?」姜茉隻恐懼地抖著唇請求。

她不但把晃司少爺淋得像落湯雞,還踫巧被夫人看見,她一定會生氣地解雇她!

「沒關系,只是衣服淋濕了而已,換件干的就沒事了,我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責怪你的。」衣如泠溫和地擺擺手,要她別在意。

「真的?夫人,您更是太好了!我從沒見過您這麼好的人!」姜茉隻感激得熱淚盈眶,她真是她的貴人!

「我媽原諒你了,我可還沒原諒你!」

她居然只向他的母親求饒,難道她把身為受害者的他當成死人嗎?

遠藤晃司認為她壓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股無名的怒火使他發出憤怒的咆哮。「我們黑木幫不養廢物,像你這種什麼事都做不好的笨蛋,我不想再看見你了,你馬上給我滾!」

「晃司少爺……」她果然被解雇了!

「哇……」她忍不住震驚與悲傷,小嘴一扁,當場就哭了出來。

她這麼笨,要是離開這里,一定找不到工作的啦!如果找不到工作,那她就沒有錢念書,沒有錢念書,就得回台灣去了。

嗚……她還不想回去呀!

「你哭什麼?」遠藤晃司被她的嚎啕大哭嚇了一跳。「別表現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是你自己笨得什麼事都做不好,怎能怪我趕你走?」

「哇……」

她也不是存心撒嬌,只是這淚水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滴滴答答落個不停,

遠藤晃司第一次發現,眼淚具有強大的殺傷力,能讓他無條件棄械投降。

「你……好,算我認了!不許再哭了,再哭……我就真的叫你滾蛋了!」他胡亂安慰道。

「你是說……」她抬起迷蒙的淚眼,傻傻地呆望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繼續留下來了嗎?」

「沒錯啦,笨女人!」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極不情願地回答。

奇怪,不是沒有女人在他面前哭泣過,但他從來不曾有任何感覺,甚至覺得她們是在作戲,打從心底厭惡鄙視。

而她的眼淚不但不會令他覺得厭惡,甚至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他感覺得到她心底的悲傷,她是真的難過,而不是偽裝出來的……

「以後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他甩去袖口的水滴,正想轉身進屋,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涼子低吼。「涼子阿姨,以後請人,千萬別再請智商低于六十的笨蛋了!」

說完寬袖一甩,隨即轉身走進屋內。

他罵她笨蛋!

姜茉隻難過地低下頭,覺得相當難堪,因此沒听見另外兩個女人的對話。

「涼子,你看見了沒有?晃司生氣了耶!」

「是呀!夫人,我看見了。」

「真難得!向來喜怒不形于色、連動動嘴都懶的晃司,居然這麼生氣的罵人。」

他從小就懶洋洋的,對啥事都不關心,連她這個母親,都不會見過他發怒或大笑的模樣呢!說起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晃司少爺這麼激動,看來我得趕快把茉隻調走,免得她又惹晃司少爺生氣。」

「不對!涼子,你不但不應該把她調走,還應該讓她繼續留在晃司身邊。」

「為什麼?」衣如泠的話讓涼子一頭霧水。

難道夫人有虐待狂,喜歡看兒子生氣?要不是當年她親眼看著晃司少爺從夫人肚子里生出來,否則她真會懷疑衣如泠不是他的親娘,而是他的後母。

「涼子,你不覺得這個會生氣、會咆哮的晃司比較有人性嗎?」衣如泠咯咯笑問。

「這倒是……」

「把安排在東院的女佣全部調回主宅,留茉隻一個人照顧晃司就好了。」

「晃司少爺不會被氣死吧?」她有點擔心呢!

「放心,不會的,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我覺得茉隻會是晃司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涼子還是不懂。

「是呀,很重要的人。」

衣如泠沒有多說,只是微笑不語。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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