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佛羅倫斯街道充滿了耶誕節的氛圍,聖母百花大教堂前有超大棵的聖誕樹,名品店櫥窗內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耶誕小物,像是以聖誕紅為圖案的茶組、圓球、相框、迷你旋轉木馬和摩天輪……不停地在跟來往的路人招手;共和廣場前的旋轉木馬在古城建築群中顯得格外熱鬧,帶給人一種回到童年的幸福感。
朱丹丹沿著亞諾河畔往前走,遠方的老橋和一旁的古建築全倒映在河面上,陽光燦爛非常,可她的心情卻一點都不燦爛,因為此刻的她已是累得兩腿酸軟。
不懂義大利語的她孤身來此,只能跟義大利人用英文溝通,可是義大利人的英文又很破,很多時候都是在雞同鴨講,這就算了,之前她還遇到一個路痴司機,明明有給他地址,卻把她載到完全反方向的地方,讓她走了很多冤枉路。
終于到了……
朱丹丹比對著手上的地址和眼前釘在牆面上的號碼,目光朝上方倒L形的階梯望去——
她要找的那間酒吧就矗立在階梯的盡頭處,地理位置在這古城區算是得天獨厚。位在二樓,卻擁有獨立的階梯與門戶,還有著偌大的庭園。
這些年,杜天羽一直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嗎?堂堂一個外科手術名醫,卻寧可待在這間酒吧當個調酒師,可見三年前那場醫療事故對他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讓他甘願放下一切,窩在一個根本沒有人認識他的小酒吧里。
她沿著階梯慢慢往上爬,從L形轉角處透過一片又一片的木格子落地窗窺見酒吧的內部,她心情緊張不已地一邊往前走,一邊搜尋著酒吧內可能的身影。
沒瞧見她要找的人,目光卻被坐在落地窗前那桌的男人給奪了去——
不會吧?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里?
朱丹丹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忍不住再靠近些仔細瞧清楚,越瞧越是心驚,一顆心撲撲跳得厲害,心情七上八下的,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轉過身去假裝沒看見?不,那也太便宜這男人了!
沖上前去質問他,五年前為什麼要當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看他滿臉含笑地望著同桌的女人,對那個嬌滴滴的女人體貼備至,不僅親自幫她張羅茶飲,看她嘴巴沾了東西,還拿紙巾親自替她擦了,說不出的甜蜜恩愛,當真是扎眼得緊。
如果她真的沖上前去質問他當年的事,恐怕只會落得自討沒趣的下場吧?況且就算真的討到說法又如何?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
但就這樣什麼事都不做,卻也不是她朱丹丹的個性……
陡地,一個想法從腦海中快速閃過,她的目光再次掃視過酒吧內的人們,確認杜天羽此時不在里面,粉紅的唇瓣淺淺地露出一個微笑,幾乎沒有多想,她便昂首闊步地推開酒吧大門,朝那男子走去——
「黑木曜!」
她這一叫,不只那男人抬眸朝她看來,連他對面的女子也跟著轉過身看著她,此刻她連最後一丁點可能認錯人的疑慮都消除了,他果真是如假包換的黑木曜!
腳步再沒半點遲疑地來到桌前,她迅速打量著全身名牌衣服和包包的女人,再移到那雙沒戴任何戒指的手,這才將目光轉向黑木曜,一雙美目幽幽地瞅著他。
黑木曜望著眼前這位擁有一頭美麗長發、瓜子臉、明眸皓齒的女人,一道好看的濃眉輕輕一挑。
「你是?」他嘗試著在記憶中尋找這抹身影,可卻一無所獲。
沒想到听他這麼說,這女子的臉色驟然一變。
「你怎麼可以假裝不認識我?你不要我了嗎?」朱丹丹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一旁的杜樂姍皺眉看著她。「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不是黑木曜嗎?」
「他是,可是……」
「那不就對了?我沒有認錯人,也不會認錯人。」就算當年的她跟他只有數面之緣,但她卻常常看見他的照片呢,不然哪會一眼便認出他。
「是因為她嗎?」朱丹丹指著坐在他對面的杜樂姍。「她是誰?你就是因為她而不顧我肚子里的孩子?她究竟是哪一點比我好?人長得沒我漂亮,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還像沒手似的什麼東西都要你幫她弄,難道就因為她家很有錢?你明明說你愛的只有我,難不成都是騙我的?你打算為了錢出賣你的靈魂和你的愛情?」
杜樂姍聞言白了臉,不明所以地看著黑木曜,用日文問道︰「曜哥哥,她究竟是誰?」
黑木曜伸手拍了拍她桌面上的手,一樣用日文回她。「我不認識她,我也不知道她是誰。」
「可是……她知道你的名字,又會說中文,這里可是義大利……」就算遇到騙子,也沒道理大老遠跑到義大利來行騙吧?「知道你會說中文,又知道你人在這里的人,應該沒幾個吧?」
不怪杜樂姍懷疑,連黑木曜自己都很迷惑,完全不知這女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居然可以叫出他的名字,說的還是中文。老實說,如果是在日本或是在其他東南亞國家,這並不足為奇,可是他和杜樂姍昨天晚上才飛到這里,且在飯店休息到中午才出門到這間酒吧,都還沒坐熱呢,這女人就跑來找他了?
「我真的不認識她,連見都沒見過。你該知道我識人的能力一向很好,何況,她連你跟我是什麼關系都搞不清楚……交給我,我來處理。嗯?」
「好。」杜樂姍乖巧地點點頭。
朱丹丹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雖然她不會義大利語,可她的日文還比英文更溜好嗎?這兩人是把她當聾子還是傻子?
是說,這男人面對這樣的事也太鎮定了吧?她以為他會氣得罵人或是找店家把她轟出去;還有,這女人也是,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倒是很相信這男人。
看來,是她點的火不夠旺啊……想著,朱丹丹突然撲到黑木曜坐的那張沙發椅上,一把抱住他。
「你不可以不要我!我肚子里已經有你的孩子了,難道你為了這女人的錢,真的要狠心把我甩掉?好,我退讓可以了吧?你要娶這女人可以,我當小的就好,我不相信你真忍心讓你的兒子流落在外!曜……你不可以不要我……你假裝不認識我,我真的很傷心……」
朱丹丹越說越激昂。她是真的既生氣又悲傷,所以情感真誠流露,半點不像作戲,只除了……她親近他的動作,僵硬而生疏。
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投懷送抱,對她而言,這當真是最困難的挑戰。
當她的身體突然踫撞上剛硬卻溫熱的男性身軀時,雙手幾乎是下意識一僵,硬是把自己退開了些,沒讓自己柔軟的酥胸貼上他,但也因為這個動作而讓她這場親密戲減分不少,尤其當她靠在他懷中時,抬眸便剛好撞上這男人嘲弄的眼,要不是戲已經演下去了,她還真有股想逃之夭夭的沖動。
黑木曜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嘲弄。
這樣放不開的她,也想跟他玩嗎?未免太女敕了吧!
他陡地伸手從後環住了她的腰,再往內一摟,硬是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懷里動彈不得。
「你——」該死的登徒子!朱丹丹抬眸瞪他。
「我怎麼了?不是說你懷了我的孩子嗎?怎麼一副我在吃你豆腐的模樣?」黑木曜壞壞地看著她。
「我只是……以為你不要我了,沒想到你還會抱我……我真是太高興了!」朱丹丹索性把臉埋進他胸前。「曜,你說你一輩子只會愛我一個,就算有其他的女人也都只是逢場作戲,現在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會娶我吧?」
反正豆腐都被吃了,還是她主動送上門的,那就演逼真一點吧,最好讓那女人哭著跑掉,從此一生一世恨著他,那也算出了她一口怨氣。
「好,如果你肚子里真的有了我的孩子,我一定娶你為妻。」
「曜哥哥!」杜樂姍詫異低呼,慌亂地看著黑木曜。
黑木曜對她搖搖頭,突然伸手抓住朱丹丹的手。「走吧,我們去個地方。」
「去、去哪兒?」朱丹丹被他拉起來,想不明白他在搞啥名堂?但有一點很清楚——他的情人如果不在場,她演的這出戲就沒人看了,那她為什麼還要跟他離開這間酒吧?
「去醫院。」
嗄?「我為什麼要跟你去醫院?」
黑木曜低眸淺笑。「不是說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嗎?總得去醫院確定一下,不然我怎麼娶你?」
朱丹丹瞪大了眼。他是認真的?明知道她在演戲,卻要把她拉去醫院確定真相?他是反過來耍她嗎?
「走吧。」黑木曜不理她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硬是扯著她的細腕往外走。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這麼怕疼,還敢在我面前耍花樣?看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多可怕的男人吧?」他邊說邊冷笑。
「大庭廣眾的你想干什麼?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
「如果你想被塞住嘴的話,你盡避叫。」
「你……黑道啊?」
黑木曜一路把她扯到庭院的樓梯口才松開手,但下一秒他卻把她壓制在樓梯口那道拱形門旁的牆面上——「說!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目的又是什麼?」大手掐在她縴細的脖子上,黑木曜的眼底透著一股森冷的寒意,與方才在酒吧內的溫柔淺笑可是截然不同。
朱丹丹望著他那雙黑眸,突然有種他可能會在下一秒把她掐死棄尸的感覺……
「你真不認識我了?就算這樣,也抹不去你曾經做過的事!不要以為發生過的事都可以一筆勾銷!」她可能有一種找死的天賦吧,就算此刻這男人目透寒光、陰沉無比,她還是不怕死地說出她想說的話。
黑木曜的眸光一閃,陡地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我不認識你,應該說根本沒見過你,你確定你沒認錯人?你確定你要找的人是我——黑木曜?」
「除非你不叫黑木曜,不然我就沒找錯人!」
「是嗎?那你說說看,我究竟做了什麼事,讓你追我追到義大利來?」
她哪是追他追到這兒來的,她根本是偶然遇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