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聲自牢房月兌逃的事隔天下午就被發現。
榮親王返回家門,接著一夜未歸的皓昀也在這個時候回來,翟聲逃走的事終于東窗事發。
榮親王在弄清楚事情發生的經過之後,他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從中搞鬼,幫翟聲月兌逃成功。
「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氣得血氣翻涌的榮親王喚人將皓月叫來,並要她跪在廳前。
皓月平靜的小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之色。「阿瑪,是女兒的錯,請阿瑪責罰。」
「好,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嗎?」榮親王簡直要氣瘋了!瞧她說的是什麼話?還有,這是什麼態度?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教他看了怎能不生氣?
「來人,給我把家法拿來。」
「喳。」
要用家法?皓昀臉色大變,他高大的身軀立刻擋在皓月身前。
「阿瑪,你真的要對皓月用家法?皓月的身子會受不住的!」
「這是她自找的,誰都不許幫她求情!」榮親王厲聲地說。
這還是皓昀第一次看到阿瑪氣得臉色發青,他知道只靠自己救不了皓月,便立刻奔出去要找額娘來幫忙求情。
但遠水救不了近火,皓昀前腳剛離開大廳,取來家法的下人後腳就到。
「王爺。」下人恭敬的奉上家法。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榮親王手持著家法來到皓月面前。
看著眼前這支又長又粗的黑色棒子,皓月面如死灰的搖了搖頭。
榮親王原以為女兒會開口求饒,誰知道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說,氣瘋了的他舉起家法,毫不猶豫地就打在她身上。
盛怒之下的他一連打了幾下,根本沒想到皓月嬌弱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他沒有收斂力道,每一下都是重重打落。
罷開始皓月還咬緊牙關不吭一聲,一棒、兩棒、三棒,隨著次數的增加,她臉上流的已分不清是淚還是汗了!
被棒子重擊過的身體像火燒似的疼痛,除了痛,還有種濡濕的感覺,應該是流血了吧!
皓月已然負荷不了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而意識也一點一滴的從她的腦中流逝,好疼啊,她想她快死了!
不知道翟聲是否平安逃出北京城了?她仍然想著翟聲,渾然忘卻自己身上的傷。
對她來說,翟聲比她重要。只要他能活下去,那她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
五年後
又是不熱不冷的春天時節,百花綻放,爭奇斗艷。在榮親王府的後花園里,有位年輕的女孩佇立在此,正觀賞著周遭開得正美艷的花朵。
陽光淡淡的照在她的臉上,微風徐徐吹過她的臉,此刻若有與她不相識的人看到她的容顏,十之八九都會驚嘆于她的美貌。
人比花嬌,這句話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似的。
眉目如畫,容色絕麗,這位麗人正是榮親王府的皓月格格。
她那雙清澈的水眸看向無邊無際的藍天,半晌,輕嘆了一聲。
她喃喃自語說著︰「翟大哥,好長的五年啊!」
翟聲逃走後已經過了五年的時間,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二十歲亭亭玉立的少女。
二十歲的她尚待字閨中,事實上自她滿十六歲後,想要迎娶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王爺、貝勒、貝子,不知道有多少皇親國戚對榮親王表明想結為親家的意願。
至于那些個名門之後就更別提了。
但是她至今仍是小泵獨處,猶是榮親王府里的皓月格格。
她一直不肯嫁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仍在等那個人。
即使知道兩人之間可以說是一點點的可能性都沒有,就算見了面,她真實的身份他也一定無法接受。可是對她來說,這一段不可能的戀情是她今生唯一的愛戀。
她的心中始終保留著他的位置,正因為心里面有他,所以她到現在還無法對別的男人敞開心房。
「皓月姐姐、皓月姐姐!」打斷皓月沉思的是位個頭嬌小的年輕女孩。她看起來頂多十六歲,瓜子臉、大眼、小嘴,模樣看起來活潑又可愛。
如果說皓月的美是屬于幽靜的山水畫,這位小泵娘的美麗則是屬于靈動的人物畫!
她蹦蹦跳跳的來到皓月身邊。
不像皓月那般沉靜,屬于她特有的動人光彩,有如陽光般讓皓月原本冰寒的心,一下子溫暖了起來。
「皓月姐姐,我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兒啊!」她抓著皓月的手,親昵的對她說道。
皓月愛憐地模模她的小臉,「夕妍,什麼時候來的?」
夕妍皺皺小鼻子。「來了好一會兒,可是……」
「可是我大哥出去了,對吧!」
「唉!」
夕妍哀聲嘆氣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皓月忍不住伸手揉著她的頭笑說︰「別嘆氣,你留下來吃晚飯,不就可以見到我大哥了嗎?」
「說得也是。」夕妍聞言高興起來,開心地說,「我有好久沒有見到皓昀大哥了呢!」
「很久嗎?我記得前幾天你才來過我家的嘛。」皓月故意糗她。
「哎呀,皓月姐姐,你討厭啦!」夕妍紅著臉嚷嚷著。「人家上一次又不是故意來的,是有事要找皓昀大哥嘛!」
「上一次不是故意的,那這一次就是有意的!」
「皓月姐姐──」夕妍跺著腳,然後就追著皓月跑。「你怎麼笑人家,你明知道……哎喲,你好討厭喔!」她一邊嚷嚷著,一邊要追打皓月。
「哈哈!」皓月笑得好不開心。她最喜歡夕妍的一點,就是夕妍總可以隨時帶給大家歡樂。
夕妍的父親是怡親王,和榮親王有二十多年的交情,算是很好的朋友。也因為這樣,皓月和夕妍一家人的關系都很親密,她和夕妍,還有夕妍的姐姐朝妍就像親姐妹一樣,處得非常好。
夕妍對大自己七歲的皓昀有好感,這是兩家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皓昀對朝妍一直情有獨鐘,至于朝妍本人對皓昀是否有意思,這個就沒有人知道了!
這三人的感情世界就像一團迷霧般,他們身在其中,到目前為止好像沒有人走得出來。
說真的,和夕妍算是最親近的外人,皓月對夕妍是很佩服的。
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著別人,卻還是能忠于自己的感情執著去愛,這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為了怕夕妍會受傷,皓月從來不過問她感情方面的事,她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夕妍有沒有被這段一廂情願的感情所傷。
夕妍在人前永遠展現出她快樂純真的一面,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繼續愛著不會對自己的愛有回應的大哥吧!
夕妍終于抓到皓月,跑得氣喘吁吁的兩人看著彼此,笑個不停。
「居然會被你追上,看來我真的是老。」皓月笑著說。
「比起我來,你當然是比較老。」夕妍也笑著說。「可是因為你比我美,所以這樣才公平啊!」
皓月伸指點點她的額頭。「你呀,就是這張嘴甜。」
「嘿嘿嘿!」夕妍傻笑一陣後,突然問道︰「對了;皓月姐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當然可以,你問吧。」
「是你說可以的喔!」夕妍很小心地說道︰「我是在想,是不是你心中另有意中人,所以才會到現在都不嫁啊?」
皓月幽幽的看夕妍一眼,沒有說話。
夕妍以為自己說錯話,趕緊拉著皓月的手,急忙說道︰「不要生氣嘛,人家只是好奇,我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生氣。」皓月露出微笑,「你是不是認為我年紀這麼大了還嫁不掉,所以覺得奇怪?」
皓月的笑容讓夕妍松了口氣。「也不是啦!其實大家都知道不是你嫁不掉,是你不想嫁,所以我猜你一定另有喜歡的人,因為你怕你阿瑪不會同意你和他的婚事,所以……」
皓月搖了搖頭。「你這個鬼靈精,你的想象力還挺豐富的嘛!」她笑著敲敲夕妍的頭。
「那你說,我想的對不對呢?」夕妍好奇的追問。
皓月收起笑容,看向前方的眼神縹緲不定,仿佛注視著在遠方的某個身影似的。
看皓月沒有說話,夕妍對自己的臆測就更加確定。
皓月姐姐的心里絕對有一個人,她一定是在等那個人,所以才會拒絕這麼多的求親者。
可憐的皓月姐姐,不知道那個人現在身在何處,他為什麼還不出現呢?難道他不怕皓月姐姐被別人搶走嗎?
※※※
夕妍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三天後,皓月等待的人出現了!
這天是初一,也是皓月到京城東郊的「源亨寺」上香,為家人祈福的日子。
每個月初一到源亨寺走一趟,是皓月自十五歲起開始養成的習慣,促使她這麼做的動機就是翟聲。
她每個月到這兒來為家人祈福,同時也為不知身在何處的翟聲祈福。只要她活著,只要她人還在北京城,她就不會中斷這個習慣。
和往常一樣,她坐上王府的轎子,由十幾位侍衛保護著,浩浩蕩蕩的往源亨寺前進。
源亨寺位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來回一趟至少要花二個時辰。
坐在搖晃不已的轎子里,皓月掀開窗簾看著轎外的景色。放眼望去是一片生氣盎然的綠,只見樹梢上都冒出了新芽,又是一年春到。
春天,是她最喜歡的季節,因為她和翟聲便是在春季時相遇。
她忽然覺得口渴,于是便朝窗外喚道︰「珊瑚,你在嗎?」
之後一名婢女靠近窗子,但不是珊瑚。「格格有何吩咐?」
皓月這才想起來,珊瑚因為身體不適,所以這趟沒有跟來。「我渴了,想喝點水。」她對婢女說。
「格格,你累了吧,要不要叫他們停下來休息會兒?」
「也好,你替我吩咐下去吧。」皓月想大家可能都累了,停下來休息一下也好。
「喳。」
沒多久轎子停了下來,皓月在婢女們的攙扶下走下轎來。
「大家休息一會兒吧。」
話才剛說出口,忽然間,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堆人來,身著黑衣,臉上蒙著黑巾,個個手持大刀,二話不說地就朝他們沖過來。
「啊!」兩名婢女嚇得尖叫。
侍衛們則上前與蒙面人交鋒,剩下的數人則將皓月和兩名婢女團團護住。
「保護格格、保護格格!」
「格格,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婢女們雖然害怕得全身發抖,不過她們仍然盡忠職守,一前一後把皓月圍在中間。
雙方人馬激烈廝殺,當場血花四濺,皓月看得心驚不已。她不是不害怕,可是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她不願看到有人受傷,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住手!」
皓月嬌柔的聲音在此刻听起來鏗鏘而沉穩,將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及時制止。
「你們讓開,讓我出去。」皓月對保護自己的侍衛說。
「不行啊,格格,這太危險了。」
「我說讓開,這是命令!」皓月厲聲的喝道。
沒人敢再攔她,皓月昂首闊步的走到雙方人馬的中間。
「我是榮親王府的皓月格格,請問諸位為何攔轎?」心里面即使相當不安和害怕,不過皓月現在的言行舉止卻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冷靜。
再怎麼說她畢竟是個格格,她不能讓阿瑪丟臉。
「哈哈──」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的大笑,跟著自那些蒙面人里面,走出來一位高大的男子。
他走到皓月面前站定,高大偉岸的身軀帶給皓月強大的壓迫感,而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更教人望而生畏。
皓月深深地被震懾住!
不是為他深具壓迫感的氣勢,也不是因他比寒冬還要冰冷的氣息!而是他的眼楮。
這是她記憶中的眼眸,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有著和翟聲相似的雙眸?
因為震驚,她的腦中倏地一片空白。
這個人會是五年不見的翟聲嗎?
是嗎?真的是翟聲?
「我們也許太小看你了,皓月格格。」
這個聲音?皓月激動得嘴唇不停的顫抖。天,這和她記憶中翟聲的聲音相差無幾,老天爺啊,他真的是翟聲!
此刻的心情她難以言喻,是興奮、激動,還是狂喜、害怕,她只覺得手無足措。
她經常做著兩人重逢的美夢,只是,她從沒想過自己跟他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這位壯士,你帶人突襲我們,到底有何用意?」勉強穩住騷動的心,她用最平和自然的聲音問他。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她不能讓王府的人知道帶頭襲擊他們的是翟聲。
翟聲听了她的話朗聲一笑。
「好,格格快人快語,我也不跟你唆,我要你和那兩名丫環。如果你識相一點,我們也不想傷及無辜,就叫你的手下快快走人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三個女人留下,你們就不再為難我們?」听到翟聲指明要留下自己,皓月心中是百味雜陳,憂喜參半。
「沒錯,就是這樣。」
「格格。」這時一名侍衛沖到皓月身邊,壓低音量在她耳邊說︰「格格,現在情勢危險萬分,請格格讓屬下們放手和這些惡賊一搏,屬下們誓死保護格格平安離開這里。」
皓月搖頭。「不行,我不能讓你們為我冒生命危險。」對方的人員比他們多出一倍有余,再加上先前交手,她看得出來對方不但人多,武功更是不差,要是真打起來的話,他們這邊的人一定死傷慘重。
「格格千萬不要這麼說,保護格格是屬下們的責任!」
「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請幫我轉達給王爺,告訴他不用擔心我,我會想辦法逃出去的。」皓月肯定的說道。
「格格……」
「兩位的悄悄話說完了嗎?」
「說完了。」皓月平靜的看向翟聲,「如果我們三人留下來,你能保證不傷害其他的人,讓他們安然離開嗎?」
「一言為定。」翟聲回答得干脆。
「好,我就相信你的話。」皓月深深地看了翟聲一眼,回頭對侍衛們說︰「你們快走吧!」
「格格!」
「這是命令。」
侍衛們看著彼此,最後由帶頭的侍衛做出決定。「格格請保重,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格格,並救出格格的。」
與其待在這里做無謂的犧牲,倒不如回去搬救兵前來營救格格,目前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接下來……」翟聲走到兩名婢女面前。「你們之中哪一位是珊瑚?」
珊瑚?對了,她怎麼忘了珊瑚呢?
皓月感動得紅了眼眶。她確信眼前這個人是翟聲無誤,因為他要找珊瑚不是嗎?
他沒有忘記她,就如同她忘不了他一樣!
「我們……都不是珊瑚,珊瑚她……沒有來。」兩名嚇壞的婢女結結巴巴的說著。
皓月看到翟聲的眼底有著重重的失望,失望過後,他的眼神轉為凶悍。
他對兩名婢女大吼︰「你們兩個都給我滾,滾得愈遠愈好。」
婢女們嚇壞了,她們求救的看著皓月,「格格……」
「快走吧!」皓月急忙對她們說道,她怕翟聲要是反悔,她們想走就來不及了!
听到皓月的話,婢女們含淚向皓月道別︰「格格請保重!」然後兩人牽著手落荒而逃。
終于,只剩下皓月一人。
皓月的眼楮一直看著翟聲,在此刻,她忘了自己的處境安危,整顆心都被眼前的男人佔據。
蒙老天爺垂憐,她終于見到他了!
看著一直只能在夢中見面的心上人帶著冷冽的寒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最大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