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兒子太過溺愛庶女,東敏長公主張口想說什麼,卻听到隨茵開了口——
「我母親之所以沒有嫁給我阿瑪,是因為她知道我阿瑪心里只有我嫡母一人,不想令他為難,不知這回答可有滿足了你的好奇心?」隨茵的嗓音比平時微微冷了幾分。
明芳抿著嘴,委屈的看著自家大哥,「哥,我方才只是一時好奇,不是故意想為難嫂嫂。」
「我知道,隨茵不會怪你,她性子冷,對誰都板著張臉。」
聞言,隨茵看了他一眼,她不知他是真看不出來他這個妹妹分是存心想使她難堪,才故意當著她的面問出那種話來,抑或是他明知道,卻不覺得有什麼好計較的?
明芳登時眉開眼笑,「我這一走兩個多月,許久不見大哥,可想死大哥了,你今兒個陪陪我好不好?」
「好。」對于額娘毒死琴姨的事,恆毅一直心懷歉疚,因此打小就寵著這位庶妹,這些年來不論她有什麼要求,他都盡量滿足她。
「那咱們先去萬來客棧吃湯包,兩個多月沒吃到可饞死我了,咱們快走吧。」明芳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額娘死時她才兩歲,但略懂事後,她無意中得知額娘是被嫡額娘毒死的,她從此暗恨著嫡額娘,但嫡額娘出身高貴,她無法替額娘報仇,所以她在看出大哥對嫡額娘並不親近後,便故意常纏著他,就是想給嫡額娘添堵,這些年來更仗著有兄長護著她,她在嫡額娘面前也少了一分恭敬。
恆毅看了隨茵一眼,朝額娘說道︰「額娘,明芳兩個多月沒回來,我陪她出去走走。」
兒子都開口了,東敏長公主也沒再多說什麼,擺擺手,讓他們離開,而後她覷向隨茵,囑咐道︰「恆毅先前的嫡福晉病逝,如今正室空懸,你既是側福晉,就暫時先掌管府里中饋。」
明白這事推卻不得,隨茵應了下來。
東敏長公主接著再道︰「我過幾日就要回明若庵靜修,府里的事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德多,我也不求什麼,只盼著你與恆毅能安安生生的好好過日子。」
「該我分內的事我會做好。」隨茵只回答了這麼一句,她會過好她自個兒的日子,但恆毅要怎麼過他的日子是他的事。
夜里,準備就寢時,覷見恆毅進來,隨茵有些意外,「我身子還很疼。」
恆毅微愣了下,才明白過來她意思,適才有了困意,他也不知怎地就走來她房里,心里當真沒有想要對她做什麼,可她竟一副不想見到他的表情,令他莫名有些氣惱。「你是我的側福晉,伺候爺就寢是你分內的事。」
她簡單回道︰「倘若你只是想睡覺的話,我不反對。」說完,她逕自上了榻。昨夜經歷了那有些粗暴的性事,短時間內,她不想再與他有肌膚之親。
見她自顧自的要睡,他拽著她的手,命令道︰「還不來服侍爺寬衣。」
隨茵瞅了眼還沒退下的婢女,「有丫鬟。」
「都給我退下。」恆毅揮手遣退房里的下人,站在床榻旁抬眉睨瞪著她。「沒丫鬟了。」
見他非要她服侍他不可,她想了想,慢條斯理的起身,伸手卸了他的腰帶,再解開他衣襟上的盤扣,月兌去外袍,將衣物披在一旁圈椅上,接著逕自吹熄了燭火,爬上床榻。
他牙根咬得有些緊,這女人難道不知道自個兒是什麼身分嗎?她是他的妻子,難道不該溫柔些嗎?冷著臉月兌去他的外衣後就自個兒上了床榻,連句溫存的話也沒有,這像當人妻子的嗎?
他語氣有些陰森的問︰「你可記得自個兒的身分?」
「我目前沒失智,記憶沒出問題。」她輕闔著眼回道。
「你是我的側福晉。」
「我沒失憶,且這句話你方才說過了,沒別的事的話,昨夜我沒睡好,請你別再吵我。」她很困了,不想再與他多說。
恆毅手很癢,想將她揪起來不讓她睡,但思及昨晚她是為何沒睡好,他忍住了,須臾後,他在她身側躺下。
他安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今日我和明芳走後,額娘可有說什麼?」
他等了好半晌,才听見她帶著困意的嗓音傳來——
「她讓我暫時掌理中饋。」她頓了一下,又道︰「我要睡了,你別再吵我。」
恆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再開口。
上回迎娶琬玉時,她病著,直至她病逝他都未曾踫過她,而這一回,他一開始也沒打算踫隨茵,可昨日誤食藥,他要了她,他與她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這層關系,讓他覺得自個兒對她有了責任,所以今日陪著明芳出去時,他一直不由自主地惦記著她,擔心她初嫁到郡王府會不適應,也擔心他突然陪著明芳離開,留下她一人獨自面對額娘,會不會被額娘為難,因此陪著明芳時有些心不在焉。
可他顯然多慮了,沒他陪在身邊,她自個兒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思緒亂紛紛的,他不知不覺闔上了眼,陷入黑甜夢鄉里。
半夜時分,隨茵驚醒過來,茫然一瞬後,發現自個兒是被睡在身側之人的夢囈聲給吵醒。
「不要……別死,阿瑪別死,別喝那酒……」
她推了推他,叫醒陷入惡夢里的他。
從惡夢中清醒過來,恆毅張大著雙眼,瞪著黑乎乎看不清楚的床頂。
他又夢見那年阿瑪服毒自盡的情景,夢里年幼的他拚命想攔阻阿瑪飲下毒酒,可終究還是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阿瑪毒發身亡。
這些年來他時常作這樣的惡夢,且每一次在夢里他都救不了阿瑪。
他抬手抹了額上沁出的冷汗,聲音有些沙啞的道︰「吵醒你了,你睡吧,沒事。」
隨茵沒有多問,閉上眼重新入睡。
他以為她多少會關心的問他作了什麼惡夢,但等了片刻,卻發現她睡著了,他一時之間不知該怒該笑,她這是心太寬,還是壓根就不在乎他?
接下來幾日,隨茵跟著總管德多學著掌管府里的中饋。
在她出嫁前,白佳氏與拂春都特地教導過她,尤其是拂春,毫無保留的將她的經驗全都傳授給她,因此她上手得極快。
東敏長公主要離開郡王府的那一日,她這個媳婦自是得恭送婆婆。
東敏長公主站在馬車旁等了等,遲遲等不到兒子來送她,她雖然什麼都沒說,隨茵卻從她眼里看出她的失望,最後她落寞的登上馬車離開了。
雖然才來了幾日,隨茵也看出了恆毅與東敏長公主之間十分疏離,但這是他們母子的事,她無意多問。
這日午後,隨茵剛從娘家回來,甫進門就見明芳怒氣沖沖的找來,一到她跟前便質問道︰「我先前交代了織坊說我衣裳不夠,讓她們再給我做幾件新的,你為什麼讓她們別給我做?」
隨茵音調平緩的回道︰「依郡王府的分例,你今夏衣裳的配額是十件,而織坊已為你做了三十件的新衣,另外,你的月銀也超支了三千七百二十兩。」
明芳惱怒的將手里揪著的絹帕甩到她臉上,罵道︰「我用的穿的吃的都是大哥的,大哥都沒說我,你憑什麼管我?」
嫡額娘還在府里時,她雖然態度不到十分恭敬,心里仍有些忌憚,如今嫡額娘離開了,她仗著兄長疼她,壓根就沒將隨茵看在眼里,她相信比起這出身低賤的嫂子,兄長更寵的是她。
隨茵身邊陪嫁過來的丫鬟小艾,見她竟對自家主子如此無禮,忍不住出聲道︰「明芳格格,我家主子再怎麼說也是側福晉,長公主離開前親自囑咐她掌管府里中饋,她自然有責任管著這些事。」
「主子說話,你這賤婢插什麼嘴!」明芳啐罵了句,接著吩咐身邊的侍婢,「荷花,把這賤婢給我掌嘴三十下。」
「是。」那叫荷花的婢女奉主子之命,上前抬手就要掌摑小艾。
「住手。」隨茵出手攔住她,看向明芳道︰「我是受額娘所囑,掌管府里中饋,你若對我有何不滿,自可去明若庵找額娘狀告我的不是。雖然我只是個側福晉,但仍是你嫂嫂,長嫂如母,你對長嫂不敬,回頭我會問問德多總管,依府里規矩,該當如何處罰。」
側福晉地位同平妻,所生之子也同樣是嫡出,而明芳只是庶出,隨茵的地位可遠高于明芳。
「你敢?!你這賤人若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告訴大哥,讓大哥為我作主。」
明芳表情猙獰,惡狠狠地瞪著隨茵。
隨茵臉上波瀾不興,清冷的嗓音淡淡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寒毛。」
明芳正也臉得意洋洋,以為她怕了她,豈知下一瞬卻又听她說道——
「若依府規家法,只怕會動到不下數百根的寒毛。」
「你這惡毒的賤女人,竟想打我,我要去告訴大哥,讓他將你休了!」明芳恨恨地抬手指著她,跺著腳,氣呼呼的要去找兄長。
「側福晉……」小艾有些憂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她服侍這位主子已有一年,多少知道主子的性情,她從不看人臉色,有話直說,跟隨主子嫁到郡王府這十來日,她也知道王爺很寵這唯一的庶妹,她擔心王爺會護著明芳格格,將主子責罵一頓。
「無事,我只是依郡王府的規矩辦事。」若明芳真去找恆毅告狀,她有理有據,沒有錯處,他要是不分青紅皂白責備她,那就先把府里的規矩全都廢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