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王妃 第5章(1)

沸沸揚揚一個多月的會試舞弊一案,最後在君連堯罰了三名翰林學士停俸半年,並把兩名吏部的官員下放到地方擔任縣官後收場。

沒斬殺一個人,這樣的處置算是歷來最輕的了,連吏部尚書也全身而退,接下來,君連堯親自出考題,于一個月後重新舉行會試。

這一個月里,吏部上下的官員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因著前一次泄題的事,,吏部尚書這次不敢稍有大意,守著試卷,並親自督印,待卷子印出來後,還與禁軍一塊看守那批試卷。

即使考完,審部的人層依然不敢松懈,直到殿試時,皇上欽點了狀元、榜眼、探花,吏部大小闢員那顆高懸的心才敢放下。

這日殿試完,已近日落時分,君連笙正要離開宮里,還未到宮門口,忽然被人攔下。

「下官見過王爺。」

瞧見來人是邵中德,君連笙神色緩了幾分,「邵大人有事?」

「是有一事想請教王爺。」邵中德臉型瘦長,身穿四品灰藍色圓領官服,朝君連笙恭敬的拱了拱豐。

「是何事?」

「事情是這樣的,近日京城有兩家鋪子開張,一家賣茶、一家賣油,不曾想這兩家新開的鋪子一再降價相爭,逼得城里其他油行與茶行都要活不下去,那幾家油行和茶行的東家沒辦法之下,遂找上下官,托下官來問問王爺是怎麼回事。」

他沒說出邵家在城里也開設了油行與茶行,他妻子是昭明城富商之女,當年他岳父拿出不少鋪兩替他疏通,因為他才能在京里謀了個七品官居,且自打他進京後,這些年邵家的花用也全靠著他兵父莊名誠的供給。

邵家只靠著他那點薪俸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後來多虧他將大女兒蝶兒獻給穆親王世子,藉此攀上了穆親王,之後靠著替穆親王世子找了條財路,府里才寬裕起來。

而後小女兒望蓮被選為秀女入宮,得了聖寵誕下皇子,被封為蓮妃後,邵家的地位也隨之抬高不少,偶有些人為了巴結他,送銀錢上門來。

女兒在宮里也需銀錢來打點,只靠穆親王世子那邊給的錢財越來越不夠用,他和妻子商量後,妻子將她的嫁妝全拿了出來,買下兩間鋪子,分別賣茶與賣油。

原本這油行與茶行替他們賺進不少銀子,府里頭有一半的花銷都是靠著油行和茶行賺來的銀子。

可最近突然冒出兩家新開的鋪子,不斷與他們降價相爭,把不少老主顧都帶走了,盈收頓時短少許多。

他差人去打听,才輾轉得知那兩家鋪子的幕後之主竟然是康福郡王妃。

一年多前,君連笙曾找上門來,把他嚇了一跳,在問明君連笙是如何結識蝶兒的原委後,他機警的編出蝶兒罹患重病,早已不治身亡的謊言來瞞騙君連笙。

這一年多來,看在蝶兒的分上,君連笙對邵家多所關照,因此一得知那鋪子是在康福郡王妃名下,他才會親自前來找君連笙。

先前查知蝶兒是邵中德的女兒後,君連笙也一並查到邵家名下有兩家鋪子,正是賣茶與賣油,他心忖邵中德這會兒找上他,約莫是想讓他出面解決這事,遂問道,「邵大人可是要本王找那兩家鋪子的東家談談,只不知這鋪子的東家是何人?」看在蝶兒的分上,他不介意幫他這個小忙。

邵中德瘦長的臉上佯作為難的道︰「那鋪子的東家是……您的王妃。」

聞言,君連笙有些意外,「你說那鋪子的東家是本王的王妃?你可有弄錯?」

「絕對沒錯,這是下官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原本做買賣,穩中有降自使些招攬的手段也是常有的事,可這般不惜虧本做買賣,把同行都給逼上絕路,委實不顧道義,所以下官想請王妃高抬貴手,給其他的油行和茶行留口飯吃。」

當初發現那兩家鋪子不停的除價攬客,他們邵家也開始降價,只是他們降一文,對方就降兩文,降到後來都虧本了,對方還不肯罷休,他派人去警告,對方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態度,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上開設鋪子,背後之人定不簡單,他也是多方打听後,才打听到幕後之主是何人。

只不過他不確寶這位康福郡王妃開設這兩家鋪子是刻竟針對邵家,抑或是打算並吞同行,一家獨大?

君連笙軒眉微蹙,「這事待本王回去問問。」

邵中德朝他拱手致意,「那就有勞王爺了。」

在君連笙回到郡王府時,杜紫芯也才剛從外頭回來不久。

她暗中命人打听了邵綸的去處,得知他今日與幾個朋友在一處酒樓飲酒作樂,特地悄悄過去。

等了半晌後,終于尋到個機會覷見他,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也夠讓她瞧清他的氣色。

他眼下烏黑一片,眼白混濁透著血絲,神情卻十分興奮,她沒見過中了大煙花毒癮之人是何模樣,但從他的面色上看來,與醫書上所說一致,應是錯不了,她心情愉悅的回來,不久就有下人來通稟,說君奧林連笙要見她。

這是她嫁進王府後,他第一次找她,她有些意外,進了書齋,她朝端坐在桌案後的君連笙欠身行禮,「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找臣妾前來有何事?」她今日心情好,因此語氣也流露出些許輕快。

君連笙抬眸看了她一眼,抬手屏退書齋里的下人,這才道︰「我有一事要問你。」

見他連下人都屏退了,杜紫芯不解的問︰「敢問王爺是何事?」

君連笙慢慢問道︰「祥記茶桿與福記油行可是你命人開設的鋪子?」

自打迎娶杜紫芯進門後,他雖鮮少關注她的事,卻也听聞過她在嫁給他之前,曾與一男子情投意合。

因她父母的阻撓,兩人被迫分開,而後男方另娶他人為妻,再之後,她則因皇上賜婚,不得已下嫁給他。

他正是知曉此事,以為她應和他一樣,心中另有所屬,所以在她嫁進郡王府後,他未與她洞房,也不進她的寢杜紫芯微微一愣,沒料到他竟會知道此事,她明明吩咐過那兩個掌事不許泄露她是這兩家鋪子的幕後東家。

但他既然直說了出來,情況也不容她否認,她不得不承認道︰「沒錯,那兩家鋪子是我命人開設的。」

「莫非王府克扣了你的分例,讓你須開鋪子來謀財?」他面無表情再問。

「王府沒有短缺我的分例,我這麼做只是未雨綢繆,想多賺些銀錢,以防萬一哪天有什麼急用,可以用得上。」

她抬出先前對趙嬤嬤所說的那番話來應付他。

「你可知道那鋪子的管事是怎麼做買賣?」他再問道。

「不知王爺為何這麼問?」

君連笙冷聲道,「別的油行和茶行賣十文錢,他們只賣八文,其他的油行和茶行再降到八文,他們則降到六文,如此一再降價攬客,逼得京城里其他的油行和茶行都要活不下去。」

「是嗎?」杜紫芯掐緊衣袖里的雙手,勢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知這事竟會這麼快就傳到他耳里,而且看這模樣,他似乎是想插手干預這事。

「這些事你知不知備?」他沉下臉詰問。

杜紫芯避重就輕,冷靜的答道︰「我與兩位管事事先商討過,因為鋪子是新開張,所以才采降價求售的方法來攬客,等到客人多了,再恢復原來的價錢。」

听完她的解釋,君連笙也不再多說,不容置疑的道︰「我給你兩條路,一是立刻恢復原價,二是把那鋪子收了。」

她沒料到他會這般專橫,不甘心的問︰「若是我不肯呢?做買賣本來就各憑手段,輸贏各憑本事。何況我的鋪子不惜虧本來做買賣,最終佔便宜的是那些百姓。」

君連笙呵斥她,「做買賣是各憑本事,但你可卻你這麼做得罪了多少人?京城里的那些油行和茶行,又有多少人被你逼得快沒法過話?我只知做買賣講究的是以和為貴,你使用這種手段絲毫不可取。」

不可取又如何?只要斷了邵家的財路就夠了,她早知道此舉也會連累其他的油行、茶行,所以瞞著那兩個管事,沒讓他們知道,另外派了人去暗中打點,補貼了其他的茶行和油行一筆銀子,讓他們守密,別泄露出去。

那些茶行和油行正因為收下了銀子,又隱約知曉那兩家新開的鋪子想對付的是邵家的油行和茶行,所以默不吭聲,沒人鬧事。

這邵家自打邵望蓮成為蓮妃後,平素里囂張又霸道,仗著蓮妃的地位,時常打壓其它的油行和茶行,可誰教他們沒有能耐生個皇妃女兒,那口氣只能憋著,如今得知有人想暗中對付邵家,他們自是樂得靜觀其成。

但這些事君連笙皆不知,杜紫芯也無法明言相告,被他斥責,她又怒又委屈。

「敢問王爺是如何得知此事?」

「京里那些油行和茶行不堪虧損找上邵大人,我才知此事。你若想做買賣,我不會阻止,但你以這種手段行事,十分不可取,還不如收了鋪子。」

那些油行和茶行她都暗中派人打點過,怎麼可能找上邵中德?這分明是邵中德的托詞,無奈就算明知真相,不能對他直說,她也只能忿然的瞪住他。

君連笙被她那雙含著怨怒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他只是不想她為做買賣不擇手段,為此得罪太多人,沒想到會讓她對他這般不滿。

但是他仍沒打算收回成命,再次重申命令道︰「你若不調回原價,就給我收了鋪子。」

趙嬤嬤沒跟著杜紫芯進書齋,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王妃臉色難看的回來之後,就把自個兒關在這閣里,什麼話也不說,連晚膳都不吃。

見這模樣,即使事情的原委,她也能察覺約莫不是什麼好事,才會讓王妃臉色那麼差。

趙嬤嬤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讓值夜的下人溫著飯,萬一王妃半夜餓了好吃。

寢房里,杜紫芯埋在被褥里,不讓自己悲怒的哭聲泄霹出來。

眼看她的計劃就要成功,待她斷了邵家的財路後,孟家那邊應該也得手了,等邵中德夫婦察覺不對勁時,邵綸已是毒癮深重,無法戒除。

屆時孟家暗中抬高價錢,讓邵綸只能用更多的銀錢來買那神仙酒,以解毒癮,不消多久,邵家的家財就會被他耗盡……

事情一步步按照著她的計劃在進行,君連笙憑什麼橫插一手,強硬的阻止她復仇!

憑什麼?他憑什麼?!

哭了半晌後,她將眼淚擦淨,起身走到面盆前,打濕巾子,敷在哭得紅腫的雙眼上。她不會就此罷休,她會再想其它的辦法來斷了邵家的財路。

誰也阻止不了她復仇。

另一邊待在書齋里的君連笙,看見今晚送來的夜宵不是這幾日吃的粥,而是一碗紅棗蓮子湯。

他吃了兩口,就覺索然無味的擱下,吃了這麼多日杜紫芯煮的粥,讓他再嘗其他的都沒滋沒味,不是這紅棗蓮子湯的滋味不好,而是每次吃著她煮的粥,總像在吃著蝶兒煮的粥,讓他覺得蝶兒仍活著未死,一直在他身邊。

當初離開無心庵時,他從未想到他會如此著魔般的思念著一個人,那思念隨著時間越久,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更加深入,沁入他的骨髓,烙進他的血肉里,讓他無數次的懊悔著,倘若當初他沒有對她隱瞞身分,也許如今他們就不會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見……他抬眼望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牡丹畫,凝視著畫上那雙翩翩飛舞在花叢間的蝶兒,依稀彷佛見到她帶著嬌若牡丹的笑顏,盈盈朝他走來……

「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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