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做好的飯菜,文靈菲來到白猴灘。
這白猴灘因偶有白色的猿猴出沒,故而被稱為白猴灘。
此刻正是放飯的時間,那些正坐在搭起來的棚架里休息的幾個官員看見她又送飯菜過來,忍不住直盯著她手里提著的食籃,那食籃一打開,誘人的飯菜香便飄散出來,饞得幾個官員猛吞口水。
「王妃廚藝這麼好,王爺真是好福氣。」有人忍不住羨慕道。
這里所有的大小闢員以及工人們的飯菜全都統一由聘來的廚子所做,不分尊卑,每個人都是同樣的三菜一湯。那幾個廚子為了應付此地數百人所須的吃食,自然無法做得多精細,因此那些飯菜的味道也就說不上什麼美味了。
原本王爺也是同他們吃一樣的,但自從王妃開始為他送飯菜過來,他就不再與他們同食。
而潮州距離這白猴灘一來一回至少也要一個時辰,可也不知王妃是怎麼做到的,每次送來的飯菜似乎都是溫熱的,所以才會有香味飄出來。
「就是呀,單是聞那香味,就知道王妃的廚藝絕不輸給潮州最好的廚子。」
看他們一臉艷羨,贊不絕口地稱贊他的愛妻,閻玖央很受用,將她送來的飯菜全都吃了精光。
吃完後,他叮嚀妻子,「這里離潮州路程遠,你以後不要這麼辛苦天天送飯菜過來了,我同他們一塊吃就好。」雖愛吃她做的菜,但他實在不舍得讓她每日這般辛勤往返來回。
文靈菲搖頭,「我一點都不辛苦,王爺忙著治水才辛苦。」
為了怕送來的飯菜涼了,她將要做的菜帶來,先在附近的一處農戶里借了灶房,做好後才拿過來,所以飯菜送到他手上時還是溫熱的。
望著笑盈盈的她,閻玖央忽然很想吻住她那張小嘴,不過望了眼四周全都是人,但他真的忍不住了,因此牽著她回到馬車里,一上去便將她擁進懷里,覆上她的唇。
他吻得好急好猛,她心悸得幾乎快無法呼吸,覺得自己宛如要被卷入漩渦里,只能緊緊攀著他的頸子才能不被淹沒。
好半晌後他才放開她,他眷戀地撫摩著她嫣紅的雙頰,他想要她,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因此只能強忍住那令人脹痛的。
他恨不得能時時刻刻與她在一塊,但還有正事要做,他只好把所有的都牢牢鎖住,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再說。
「明日我要去燕子山看那邊引水渠道開鑿得如何,那里路程遠,我約莫要兩、三天才會回來,這幾日你別再送飯菜過來,想嘗什麼就盡避去吃。」
想到會有兩,三天見不到他,文靈菲頓時心生不舍,抱著他的手臂說道︰「那我今天留在這兒等你一塊回去吧。」
「我要到酉時才走,你在這兒我怕會悶著你了。」
「我有珞珞陪著,不會悶著的,你不用擔心我。」現下除了美食,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同他膩在一塊,也不知為何,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覺得很歡喜。
「那好吧。」他憐寵地再吻了吻她,這才下馬車。
此刻岸邊還有不少事要發落,他不能一直躲在馬車上頭。
他一下車,方炯明便過來請示他,「王爺,船只都已備妥,可要開始把竹籠投進江里了?」
「好,開始吧,記得命他們務必要投進用紅旗圈出來的那處地方。」
那些裝了石頭的竹籠是要投入江心做成分水堤堰的,屆時可將饒江的水在白猴灘一分為二,隔成內外兩江,內江的水在燕子山鑿通引水渠道後,便能匯入饒江平原,灌溉那里的農地,而外江的水則繼續流往下游出海。
江水在此分為內外兩江,一旦洪水來襲,內江引水渠道前所形成的回流區便能將內江的水泄入外江,分散洪流,使得內江不會泛濫溢流,如此一來饒江平原就不會再受水患之災。
今天他打算先命人投入三分之一的竹籠觀看情況如何,若一切順利,余下的三分之二便可陸續投入。
想到什麼,閻玖央接著再交代,「讓他們放的時候多留神一些,別翻船了。」
「他們個個都識水性,縱使船翻了也不會有事,王爺無須擔心。」
「就算識水性也不能大意,江水湍急,萬一有個意外可不好。」
「是,下官會交代他們小心。」方炯明躬身答道。這瑾親王雖貴為親王,卻並沒有因此輕賤百姓的性命,還特地囑咐他讓大伙多加小心,因此他語氣里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尊敬。
開始投置竹籠時,閻玖央站在岸邊緊盯著,能不能成功治理饒江的水患,就看這些竹籠能不能順利擺放到他圈出來的那處地方,做出分水堤堰。
文靈菲也站在附近看著,見那些人抬著裝滿石頭的竹籠到一艘艘的小船上,然後再運往江心,小心地將裝了石頭的竹籠投下去。
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但忽然間有艘船上的工人不知是因沒抬好還是那裝了石頭的竹籠太過沉重,手一滑導致竹籠掉落,引起整艘船劇烈晃蕩起來,下一瞬便整個傾覆。
此刻佇立岸邊觀看的人紛紛驚叫出聲,「啊,船翻了,他們跌進水里了!」
見此情狀,文靈菲也緊張地手按在心口上,緊盯著那艘翻覆的小船,就在這時,她听見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援救船還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過去救人?!」閻玖央喝道。
江邊有艘沒有運載竹籠的船只立刻劃過去,船上共有五人,一人留在船上,其他四人全都一塊跳下去救人。
他們是閻玖央特地找來的一些精通水性的漁夫,他們不須搬運竹籠,只須在投放竹籠時在一旁待命,一旦有人落水便下去救人。
文靈菲側頭望向閻玖央,見他立在岸邊井然有序地一邊指揮調度人手救人,一邊命那些運載竹籠的船只先行避開,待人救起後再過去將竹籠依序投入江中。
見落水那幾人很快被救上來,文靈菲這才松了一口氣,拉著席輅說道︰「珞珞,我們去熬些姜湯吧,那些人落水,最好能喝些姜湯祛寒。」
「好。」席珞應了聲,與她一塊走往臨時搭建的灶房。
苞廚子要了些老姜,熬了一大壺的姜汁,她想起馬車里還有她買來的一些糖,讓席珞拿了過來,待一熬好後加進里頭。
席珞替她提著那一大壺的姜湯走到岸邊,剛好那艘救人的船只也靠岸了,將那幾個落水的人送到岸上。
文靈菲親手盛了姜湯給他們。
「多謝王妃。」見王妃親自盛姜湯給他們,幾人受寵若驚地接過。
她面帶暖笑地說道︰「你們慢慢喝別急,喝完這里還有。」
在不遠處的閻玖央見狀,眸光定在她笑盈盈的臉上移不開。
慈眉善目的她此刻在他眼里笑得像是一尊菩薩,她背後的陽光在她發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顯得聖潔而慈悲。
見她抬眸朝自己望過來,他俊朗的面容露出一抹寵笑,她也堆滿笑容回應他。
方炯明走過來有事想稟告,但見王爺和王妃正在眉來眼去,一時不好打擾,只好先杵在一旁,待兩人眉目傳情完,這才敢出聲,「稟王爺,那些竹籠已投放三分之一了。」
閻玖央頷首道︰「好,這兩天先觀察看看這些竹籠的情況如何,若是如我先前所料,其余的便可全部投入江心築成堤堰。」
「一定能成功的。」方炯明對這個治水的辦法很有信心。當初一看到王爺所擬的治水之策,他便忍不住稱妙,若能依此方法而行,這饒江之水應能成功疏通,不再泛濫成災。
閻玖央望見一條狹長尖嘴的堤堰已隱約成形,雖還不足以穩定的分流江水,但江水已隱然有被分成兩股的趨勢,只要再繼續將竹籠沉入江心,築成堤堰,應當就能成功分流。
因此當晚回到別館里,他心情大好,抱著妻子親了又親,紅羅帳里,粗濁的喘息聲伴隨著申吟聲傳來,直到大半夜才停息。
翌日一早,閻玖央整理好準備要出門,見妻子仍在床榻酣睡不醒,他愛憐地吻了吻她微微噘起的粉唇,再親了親她的額心。
走出寢房後,他拿了一只荷包,遞給席珞,交代她,「王妃若是醒了,你陪她出去逛逛,看她想吃什麼就讓她嘗嘗。」他知道她的身手不亞于他那些精心挑選的侍衛,因此有她隨身保護妻子,他很放心。
席珞點頭答應,接過荷包,暗自掂了掂,發覺里頭塞了不少銀子。
閻玖央坐上馬車,在樓昭和數名侍衛護衛下駿離別館,準備前往燕子山,剛離開不久,忽有人策馬追了上來。
「王爺。」
「何事?」馬車停下,閻玖央掀起車簾詢問,他認出這人是在白猴灘那邊做事的一名工部官員。
「回稟王爺,方大人讓下官前來稟告王爺,昨日咱們投入江里的那些竹籠斷裂開來,里頭的石頭全都散開了。」
「為何會如此?!」閻玖央愕問。
「方大人已派人潛進江里查看,現下還不知情況如何。」
這分水堤堰乃是影響整個治水工程能否成功最重要的關鍵,因此閻玖央當下便改變行程,即刻趕往白猴灘。
他匆匆趕至,見幾名官員聚在一塊,連潮州郡守李登堯也聞訊趕過來,他們正在查看先前從江里撈取上來的那截斷裂的竹籠,議論紛紛交換著不同的意見。
閻玖央一到便厲聲詢問︰「可查到竹籠斷裂散開的原因?」
見他過來,幾人急忙行禮,方炯明指著地上那截斷裂的竹籠稟道︰「王爺請看,這是方才下官命人取上來的竹籠。」
閻玖央蹲仔細查看,須臾,他抬頭問道︰「你們可找出是何原因造成這竹籠斷裂?」
方炯明略一遲疑,「這……下官推論出三種可能原因,其一是當初編制時不夠牢靠。」
昂責督造竹籠編制的陳文泰立刻出聲反駁道︰「這竹籠每個編織好,下官都親自監督測試,個個都十分牢固,即使裝入上百斤重的石頭也不會散開。」
閻玖央望向方炳明再問︰「其它幾種可能原因是什麼?」
「也許江里有凶猛的大魚,這些是它們所咬壞的。」見閻玖央注視著自己,等著他再說出第三種可能,方炯明覺得那第三個理由有些無稽,因此開口時略顯局促,「至于第三種,有人認為是因這竹籠破壞了饒江的風水,惹怒饒江水神,才會一夕之間將竹籠毀了。」
听見這第三種可能,閻玖央喝斥,「一派胡言,神靈本該護佑百姓,倘若這饒江真有水神,為何會常常泛濫成災,不庇護黎明百姓?」
見他動怒,所有官員全都噤口不敢作聲。
閻玖央再低頭檢查那斷開的竹籠,忖道︰「若說這是大魚所咬,斷裂的缺口也未免太過平整,這看起來分明像是有人拿刀鋸開的。」
「王爺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破壞?」陳文泰訝問。
「可對方這麼做的用意何在?治理好饒江對百姓可是大利啊!」李登堯那張瘦長的臉上一臉不解。
「且夜里江底黑漆漆一片,要如何視物,更別提還要潛過去割裂竹籠。」另一名官員提出疑點。
「就是呀,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幾名官員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起來。
閻玖央望著斷裂處低頭沉思,片刻後抬頭問︰「方大人,這江心里的那些竹籠全都損壞了嗎?」
「上頭的全都斷裂開來,下面壓著的看不見,一時無法確定。」
「再派些人手下去查個清楚。」閻玖央吩咐。
一直侍立在旁的樓昭主動請命,「王爺,屬下也去瞧瞧。」
閻玖央頷首,「也好,你下去時留神些。」他知樓昭水性不錯,且辦事一向俐落,有他下去親自查看,他更能放心。
半晌後,樓昭與數名潛下去的人游回來,他一身濕漉漉,接過有人送上來的干布巾擦了頭臉後,便過去向閻玖央稟報。
「王爺,屬下仔細查看那些壓在底下的竹籠,並未斷裂開來,只有壓在最上方的那些斷裂。」
听見此言,閻玖央心中已肯定這定是有人蓄意破壞,他冷下臉,「看來是因為壓在底下的竹籠不易割裂,所以才只破壞了上面那些。」
「屬下也這麼認為。」樓昭附和。什麼水神發怒的鬼話他壓根不信,至于是什麼凶猛的大魚咬斷這竹籠的說法他也不太信,那魚的牙齒哪能有如此鋒利。
方炯明思忖了下開口請示,「王爺,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閻玖央沉吟須臾,「你命人將剩余的那些竹籠分出一半,再投入江心。」
「是。」方炯明領了命,即刻便去執行。
閻玖央接著看向陳文泰,吩咐他,「陳大人,你再命人趕制竹籠,以補足那些被破壞的部分。」
「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