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貓將軍 第6章(2)

朱涓一邊喂他,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不是我自夸,我做的糕點就連袁嬸都夸味道不錯呢!袁嬸還收了我當徒弟,等她告老之後,她說三廚的位置要傳給我,還有陳伯,他昨兒個來找我,說他把我當成自家孫女一樣,要是虹姨娘真逼他娶我,他便要辭工,提前回鄉下去,陳伯真是個好人,我爹娘過世後,他就一直很照顧我。」

她是家奴,從出生到老死都只能待在王府里,陳伯是王府雇請的花匠,是自由身,隨時可以離開。

她已把石大哥當信得過的朋友看待,心里話很自然的便月兌口而出,「要不是我得罪了虹姨娘,也不會惹來這場風波,幸好多虧了石大哥你,否則我這會兒應當已經逃出王府了。我自小在王府出生長大,外頭也沒親人,身邊的銀子也不多,若真的離開了,一時間我還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好。」

墨瑛熙一邊吃著她喂到嘴邊的糕點,一邊听她說話,尾巴掃了掃。

她以為一個下人私逃出王府,是件容易的事嗎?不提王府守衛森嚴,縱使讓她鑽了空子僥幸逃出去,被察覺後,府里必會派人搜捕她,若是被抓回來,她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家奴私逃,生死一概由主子發落,依杜氏的性子,是不可能給她活路,畢竟在她掌理下,王府里竟有奴僕敢私逃,這不啻藐視她這個王妃的威嚴。

喂完最後一塊糕點,朱涓丟了顆球給小貓們玩,接著拿出木梳替石大哥梳毛。

墨瑛熙那雙冷森森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小貓們玩的球,她不是說那球要給他的嗎,竟然把他的球給那幾只蠢貓玩,想到這兒,他不高興的瞪向她。

她正在專心的替他梳毛,沒瞧見他不滿的眼神。

不久,他被她梳得通體舒暢,慵懶得整副雄健的身子都伸展開來,突然間瞟見小貓們在玩的球滾到他腳邊,他抬起爪子按住,藏在身下不給它們。

三只貓兒見獅子霸佔了球,圍著朱涓喵嗚喵嗚的抗議著。

朱涓分神看了它們一眼,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它們玩的球不見了,只是哄道︰「乖,自個兒去玩。」

二花爬到她身上,拿爪子撓著她,憤怒的喵嗚喵嗚的一直叫。

朱涓把它抱下來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它們原本在玩的球不見了,連忙替它們四處找著。

墨瑛熙瞪了那幾只告狀的小貓,鎮定的一動也不動。

她找著找著,最後瞟見獅子胸毛下方疑似藏了一個可疑的物品,她伸手想去拿,卻被獅子大爺一爪子給拍開。

「吼——」他低吼一聲。誰允你對本將軍放肆!

獅子一動爪子,適才瞧不太清楚的物品便顯露了出來,果然是那顆球,朱涓見他竟藏起了球,不禁好笑的哄著他,「好好好,你喜歡那顆球就留著,我另外拿一顆給大花它們。」

她伸手到提籃里,要再取出一顆藤球時,結果被一只大爪子給撥掉。

那是本將軍的球,誰允你拿給蠢貓玩!

她再拿起另一顆,又被他拍回籃子里。

鬧了這麼一會兒,朱涓總算看出來獅子大爺不想把球給大花它們玩,她好言好語的跟他商量,「石大哥,你看這里有三顆球,先分給大花它們一顆,好不好?」

她沒想到變成獅子的他會像個孩子似的,不喜歡別人搶他的玩具,這個發現讓她暗暗高興,因為只有她知道他的秘密,忍不住對他更加親昵了幾分,兩只手揉著他那對毛茸茸的耳朵。

這一揉,讓墨瑛熙舒服得眼楮都眯了起來,大腦袋朝她靠得更近。

他親近的舉動令朱涓的嘴角高高翹起,心頭不由得柔成一灘水。

有一人悄悄佇立在後門處,驚訝的看著那一人一獅,好半晌後,岑佩南輕輕的再掩上後門。

他心忖,或許不用太擔心墨瑛熙了,雖然這次仍然無法解除他身上的惡咒,但看樣子已經有人給了他安慰,瞧他舒服得把整顆腦袋都貼在人家姑娘的酥胸前呢,嘖噴,他果然瞧上了那個丫頭吧。

這次他們會在京里待到明年三月,過了太後六十歲的壽辰再走,屆時他們離開時,這丫頭說不得也會跟著他們同行,如此一來,尋陽王也可以安心了吧。

先前尋陽王曾找他去問話,尋陽王居然听信京里那些流言,誤以為他真有龍陽之好,懷疑他同墨瑛熙有一腿,這簡直是在污辱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那不過是他年少時被人所騙,誤入一處小倌館,結果從此流傳出他好男不好女,拜托,他喜歡的還是那些香軟的姑娘,好嗎?

夜里洗漱完要回房里時,朱涓被玉梨拉到一旁。

「涓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說的,攀上了世子?」

「沒有這回事。」朱涓一口否認,她知道府里頭最近有人在謠傳,說她近來常出入偏院是想攀上世子,但因為不是事實,她並不在意,只要石大哥不會誤會她就好。

「還說沒有,你這幾日跑偏院跑得很勤快,尤其是晚上,都待到很晚才回來,咱們姊妹之間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快老實告訴我。」玉梨逼問道。

「真沒這回事,我同世子壓根不熟,我去偏院是去看大花它們,與世子無關。」朱涓說得理直氣壯,她並沒有撒謊,她去那里根本不是為了世子,而是去看石大哥。

玉梨見無論怎麼問,她的態度都沒有一絲心虛,這才緩了緩臉色道︰「涓兒,我這麼問你,是因為我今兒不小心听見虹姨娘房里的一個丫鬟和別人提起你的事,听說虹姨娘也知道你這陣子常出入世子的偏院,為此很不高興呢,當初她找你去伺候二少爺你拒絕了,現在一轉眼就傳出這事,難怪她要惱你,我擔心她又會借故刁難你,你自個兒當心點。」

明白玉梨是一番好意,朱涓道謝,「玉梨,多謝你告訴我,但我去偏院真的與世子無關。」

玉梨見她說得信誓旦旦,不得不信了,接著想起她這幾日總是眉開眼笑,突然福至心靈,月兌口而出,「我知道了,不是世子,你定是瞧上偏院里的什麼人吧?」

聞言,朱涓馬上臉紅的擺擺手。「沒這回事。」

見她這模樣,玉梨越發肯定自個兒沒猜錯。「我就奇怪,你這幾日天天一臉春心蕩漾的模樣,嘿嘿,你快說,那個人到底是誰?」

「沒那個人啦!」朱涓羞怯的搖頭,心里想著,石大哥不是人,而是妖怪,可她不在乎,只要能夠一直陪在石大哥身邊就夠了。

「還敢嘴硬。」玉梨抬手撓著她的胳肢窩,把她癢得笑個不停。「招是不招?」

「不招、不招。」朱涓笑著逃開。「我困了,要睡了,不跟你說了。」最後她又補充道︰「要是事情定了下來,我再同你說。」

現下似乎還是她一廂情願,她不知石大哥是怎麼看待她的,除非確定了他的心意,否則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和石大哥的事。

回到房里,躺上了床,朱涓很快便睡著了,最近她總是這樣,困得早。

清晨,墨瑛熙回到房里,變回人身後,他有些疑惑,今日比起前幾日似乎又提早了一刻恢復。

他拿起衣物要穿上時,突然瞥見下月復長了些肉,這陣子朱涓每日都帶來她做的糕點,早上見著他給他一包,晚上見到變成獅子的他又再喂食一次,這樣一天喂兩次,他哪能不長膘,偏生她做的糕點很合他的胃口,令他很難忍住不吃。

而且她的話也變多了,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同他說個不停——

「二少夫人昨天把二少爺房里的一個通房丫頭給打得皮開肉綻,都快去了半條命,听說是她端茶時不慎燙著了二少夫人。我原以為二少夫人只是性子直了些,想不到她心腸也這麼狠。

「袁嬸的手受傷了,我幫她做了些要送到王妃那兒的糕點,王妃嘗了之後,夸說好吃呢,就是我今天帶來的那種綠皮黑心糕,外頭的皮是綠豆做的,里頭的餡是芝麻餡,嘗起來不甜不膩。」

墨瑛熙一開始嫌她唆,但听著听著竟也習慣了,他發現自個兒越來越縱著那丫頭,若是有一天她發現他騙了她,他不姓石,而是姓墨,是王府的世子,可會氣惱他的欺瞞?

起初會騙她,本是將錯就錯,沒刻意澄清,但後來他便不願在她面前揭露自個兒的身分,他明白,一旦讓她知曉他的身分,她就不可能如此自在的同他說話。

他不希望她把他當成府里頭的主子,那般恭恭敬敬的對待,現下朋友般的相處讓他很滿意。

換好衣物,墨瑛熙如往常到後院練武、練著槍法時,仍在考慮是否該讓她知曉他的身分,他不希望她是從旁人的嘴里得知,結果因為分心,一套槍法被他要得七零八落,毫無勁道,他索性收了槍,不練了。

沒多久,他便瞧見她來喂貓。

朱涓揚手朝他打了個招呼,先拿吃食去喂貓,接著滿臉笑意的走向他。「石大哥,我幫你做了雙鞋子,你試試合不合腳,不合的話,我再拿回去改。你坐下,我幫你換上。」她拽著他坐在草坪上。

她那充滿期待的笑容令墨瑛熙拒絕不了,便順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任由她替他換上新做的鞋。

為他換好後,她催促道︰「石大哥,你快起來走走,看好不好走。」

這雙鞋子是她這幾日晚上過來喂小貓時,一邊等著他出來,一邊縫制的,花了好幾天才做好。

他起身試走了幾步,嗯了聲,表示可以。

看著自己做的鞋穿在他腳上,朱涓滿臉掩不住的高興之色,一時忘記,忍不住抬起手想象模獅子的腦袋一樣模他,手抬到一半,才意識到眼前站著的人是石大哥,連忙尷尬的縮回手。

墨瑛熙考慮片刻,決定將他的身分告訴她。「本將軍其實是……」

他話才剛說了一半,吃飽的一只小貓突然竄到她腳邊,撓著她的腿。

她分神看了小貓一眼,彎腰將貓兒抱在懷里,听他方才開□自稱本將軍,她︰臉欽佩的望著他。「我就想,石大哥器宇不凡,不可能只是個護衛,果然是個將軍。」

「我的是意思是,我是墨……」

「欸,瑛、石頭,你快跟我進宮,皇上宣召。」岑佩南本是要叫墨瑛熙的名字,一看見朱涓也在,及時改了口,但他只知墨瑛熙告訴朱涓他姓石,便隨口喊了他一聲石頭。

「皇上怎麼會突然宣召?」墨瑛熙不解的問道。

「似是今兒早朝上,為了增加軍備的事,兵部與戶部吵了起來,所以皇上找你、咳,我們進宮,要征詢咱們的意見。」

墨瑛熙點點頭,忘了換回自個兒的鞋子,穿著朱涓做的鞋子便快步離開。

朱涓眼也不眨的盯著他腳上穿的那雙鞋子,直到他離開後院,再也看不見了,她才低下頭,滿臉喜悅的撓著懷里貓兒的下巴,低喃道︰「二花你瞧,石大哥穿著我做的鞋子進宮耶,上次石大哥也直接穿著我做的衣裳進宮,你說石大哥他是不是很喜歡……我做的鞋子和衣裳?」她本想說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喜歡她,但話到了嘴邊,她難掩害羞矜持,硬是改了口。

「喵嗚。」二花叫了一聲,似是在回應她的話。

大花和三花吃飽後也跑了過來。

她笑著輕點它們的小腦袋。「看看你們,剛來的時候才只比我的巴掌大一些,現下都長得圓滾滾了,再大一點就可以學著去抓老鼠了。」說著,她的心思又忍不住飛到石大哥的身上。

她又喜又憂的反復揣測,他對她究竟有沒有那麼一點意思?他肯穿她做的衣裳和鞋子,表示他對她是有心的吧?可他從未表示過什麼,連句曖昧點的話都沒說過,但至少他不討厭她吧,也或許他是顧慮到他妖怪的身分,所以不敢表示什麼?

她托著腮,擰著眉,煩惱的思索著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這麼一想,便耽擱了回廚房的時間,待她驚覺時,時間已晚。

朱涓匆匆趕回廚房,王大廚和袁嬸並沒有責備她,倒是廚房里的其它幾個丫鬟不免嘲諷幾句——

「喲,人家現在的身分不同往日,遲了些有什麼打緊的。」

「就是呀,以後說不得咱們還得看她的臉色呢。」

「就算不來也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把世子服侍好才是。」

袁嬸私下問過朱涓,知道朱涓對世子根本沒那種心思,有些不悅的喝斥道︰「你們少說兩句,還不快把該切的菜切一切,要洗的菜拿去洗干淨。」

朱涓走到袁嬸身邊,悄悄向她道了聲謝,便幫著袁嬸準備下午要做糕點的材料。

她一點也不在意那幾個丫鬟的話,她自認與世子清清白白,且現下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楚,待日後她們自然就會知道那些傳言完全不可信。

等備好材料,朱涓發覺袁嬸似是有心事,今兒個一直緊蹙著眉頭,她關心的問道︰「袁嬸,您是不是身子哪兒不舒坦?」

袁嬸搖搖頭,猶豫了下,這才說道︰「我這兩天或許得辭工了。」

幾個廚子都只是受雇于王府,並非王府的家奴,因此只要向主人家知會一聲便可以離開。

聞言,朱涓難掩訝異。「這是為什麼,您不是說還可以再做幾年嗎?」

「我婆母前兩天摔傷了,這兩日都是托鄰居暫時代為照看,大夫昨日來看過後,說她傷了脊梁骨,以後都站不起來了,往後得要有人在身邊伺候著才成。」

「怎麼摔得這麼嚴重?」

「唉,她都快七十的人了,前天自個兒爬上梯子想拿放在閣樓里的東西,一個沒踩穩,整個人摔了下來,我原以為她只要休養幾個月就會好,哪里想到竟傷得這麼嚴重,我這個當人家媳婦的哪能丟著她不管。」袁嬸長長的嘆了口氣,才又續道︰「涓兒,你這陣子跟著我學做糕點,學得很快,我打算在離開之前向王妃推薦你接掌三廚,雖然你的資歷不夠,不過王妃也稱贊過你做的糕點味道不錯,說不得會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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