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妻掌後宅 第6章(2)

抬首望了眼當空的明月,宋憶風按著左胸,他這一生怕是無緣看見自個兒的孩子出世了,但他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們母子,讓他們在他死後,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俞歡披了件棗紅色的斗篷踱了出來,妖嬈嫵媚的俏顏上有著一抹涼涼的笑意。

「宋莊主,我這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他回頭睞向她,「沒錯,晚點我便會把當初許諾的銀子送上,你隨時可以離開。」

「哎,在這里好吃好住,還有人給我逗趣解悶,倒讓我舍不得走了。」她抬起皓白的玉手搭上他的肩,似真似假的笑道。

他撥開她的手,抬眉回道︰「你若還想再待下去也無妨,行為不檢的小妾,只能被打入柴房里。」

俞歡朝他胸膛捶了一拳,抱怨著,「嘖,你可真無情,我可是听了你的指使才去引誘宋憶辰,還騙他服下cui情藥。」

對這件事,宋憶風倒是不吝贊許她,而且大方的表示,「這件事你做得很好,當初我們談好的數目我會再多加兩成給你,還有你近日得到的那些首飾和新衣裳也全都任你帶走。」

「那我可要多謝宋莊主了。」俞歡眼里閃過一絲遺憾,這人是真不想她再留下來,真可惜。

宋憶風沒再多留,掉頭離開。

不久,孟兆送了一迭銀票過來給她。俞歡在江湖上是頂頂有名的蛇蠍美人,為人亦正亦邪,行蹤不定,前一陣子恰巧被他給遇上,剛好宋憶風正想尋覓一個小妾的人選,替他除掉李昭宜與宋憶辰,他遂將她介紹給他。

這兩人一見面,俞歡在听了宋憶風的計劃後,便興致勃勃的答應下來。

俞歡接過那迭銀票,數也沒數徑自塞進衣襟里,托著腮頰問出心中的疑惑。

「哎,孟兆,你說這宋憶風究竟想做什麼?他先是找來我這個小妾進門來氣自個兒的妻子,接著設計搞瘋自個兒的妹子,然後再使計搞臭自個兒的弟弟,這是為什麼?」

孟兆抱著劍,一臉的莫測高深,「他這麼做自有他的用意。」

俞歡撇了撇唇,不以為然的嘲弄道︰「我瞧他分明極關心他那妻子,卻故意冷漠待之,這又是為何?吃飽撐著沒事找虐嗎?」

「你若真想知道大可去問他。」事實上他自己也沒看懂宋憶風這一連串的舉措究竟所為何來。雖然大夫說他的心疾是自娘胎里帶來的病,無法根治,但大夫也說倘若能好好調養,再活個一、二十年也許不成問題。

但這段時日下來,他卻彷佛已來日無多的模樣,急于在短時間里掃除樂雲莊里那些敗類,同時一邊扶植陶涼玉、為她鋪好日後的路。

為了替陶涼玉收買人心,他先前甚至不惜安排俞歡故意去誣陷馬管事,好讓陶涼玉出面保下他,將這人情做給她,以讓馬管事感激她的援手。

可讓人費解的是,他私下為陶涼玉做了這許多事,卻又不告訴她,除了對她嚴苛以待,還讓俞歡以侍妾的身分進門,令她以為他移情別戀,有了新寵。

事實上,宋憶風從未踫過俞歡,俞歡倒是有幾次想引誘他,可惜她入不了宋憶風的眼。

從以前到現在,宋憶風心里只有陶涼玉一人。

「他若肯說,我還用得著問你。」俞歡無趣的啐了聲,心知無法從他嘴里撬出什麼來,她兩手一攤,「罷了,銀兩既已到手,我明兒個就走吧,以後再有這種好賺的生意,別忘了找我。」說完,她攏了攏烏黑的發髻,風情萬種的朝孟兆眨了眨眼,拋去了個秋波,旋身走進屋里去收拾行李。

翌日一早,宋憶辰意圖凌辱歡姨娘的事便傳遍了整個樂雲莊。

緊接著那天下午,他這些年來與朱同青合謀在糧行做亂,貪污數萬銀兩的事也跟著被揭露開來,連他與雲龍堡的人勾結私下販馬之事也一並被揭發。

那些被宋憶辰收買了的人全都被宋憶風告進官府,趕在過年前將他們送進華陽城的大牢里去吃年夜飯。

而宋憶辰在進了牢里之後,據說因為他大吵大鬧,被獄卒打了一頓,結果被誤傷到了男根,讓他從此無法再行人道,接著不出幾日,便傳出他猝死在牢里的消息。

而他死前一天,發了瘋的李昭宜被人發現在房里自縊身亡。

至于歡姨娘自那日差點遭宋憶辰欺辱後,莊子里的人便沒人再見過她,據傳是她覺得羞愧,沒有臉面再面對宋憶風,是故留書離去。

短短時日里,樂雲莊內連續發生了這麼多事,讓陶涼玉錯愕又震驚,連過年都無法好好過。

這日,辦完李昭宜與宋憶辰兩人的後事回來,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兩人就這麼沒了。

她坐在桌前想著,莫非這就是相公屢次告誡她的,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夫人,廚房又送來補湯了。」侍雨領著一名廚房的丫鬟走了進來。

「怎麼又送補湯?」她已連續服用了好幾日的補湯,不明白怎麼最近廚房老是炖補湯給她吃。

「不只補湯,連大夫都來了。」侍雨往自個兒的身後一指,走在最後頭的是一名約莫三、四十歲的大夫。

「侍雨,我好端端的又沒病,做什麼看大夫?」她一臉莫名。

「是莊主讓大夫來的,听說你近日常犯惡心,所以莊主便讓管事找大夫過來瞧瞧。」

「那他……」陶涼玉想問那他怎麼不來看她,歡姨娘都離開了,他的心仍無法回到她的身邊嗎?抑或是他忙著想找回歡姨娘,所以這些日子來都無暇見她?

最終她仍是什麼都沒說,靜靜的將手擱在脈枕上,讓大夫把脈。

須臾後,大夫面露笑意,一開口便道喜,「恭喜夫人,您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先前她昏厥那日,這大夫也來瞧過她,但那時胎兒還太小,故而沒有察覺這事。

「我有身孕了?!」陶涼玉先是一愣,接著醒悟過來大夫的話後,滿臉驚喜的撫著肚月復,眼里的喜悅幾乎要滿溢而出。

侍雨聞言也一臉喜色,「太好了,夫人!」

那大夫收拾脈枕,起身叮囑道︰「這胎兒約莫才兩個多月,夫人還得多加當心才是。」接著再囑咐她一些孕婦應注意之事,便告退了。

陶涼玉欣喜的站起來,眉開眼笑的拉著侍雨,「我要把這消息告訴相公,他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他們成親四年來,她終于有了孩子,她歡喜得闔不攏嘴,眉間一掃這些日子來的愁郁。

「沒錯,莊主若是知道他要當爹了,一定會大喜……」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見夫人往外走去,連忙喊道︰「哎,夫人,您別走這麼快,您忘了方才大夫說的話嗎,要慢慢走,來,奴婢扶著您。」侍雨追上去,滿臉笑容,小心翼翼的攙扶她。

「可惜這會兒弄梅去見她姊姊了,要不她得知這事,一定也同樣為您感到高興。」弄梅的父母早逝,自幼與她姊姊相依為命,在她十歲那年,她家鄉發大水,她遂與姊姊失散,直到半年多前兩人才又再重逢,她姊姊已嫁了人,每隔兩個月,她便會去看她姊姊一次。

「嗯,等她回來再告訴她。」走在通往書齋的路上,陶涼玉嘴角深深彎起,行經花園時,瞟見有名頭發花白的男人獨自站在一株臘梅樹下,怔怔的仰著頭望著樹上的臘梅。

她認出那是前陣子她帶回來的那位大叔,遂過去問候一聲。

「大叔,您這幾日可好?」帶他回來時,她雖然交代了下人要好好照顧他,但因莊子里近日連續出了許多事,她一時也顧不上他。

好片刻,那男子才收回眼神睇她一眼,見她喜上眉梢,心情似乎極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這一看,不禁又看得出了神。

那含著笑意的別彎眉眼著實像她,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想去撫模她的眉眼,讓陶涼玉微微吃了一驚。

可她感受得出來眼前這人並沒有惡意,他注視著她的眼神,就彷佛透過她在懷念著某個人。

這時身後傳來宋憶風的嗓音,「涼玉。」下一瞬,他大步上前,揮開那男人,見他十分面生,喝問︰「你是何人,怎麼會在樂雲莊里?!」

那男人驚愕的抓住了宋憶風的手臂,「你剛剛叫她什麼?涼玉?你叫的是這個名字嗎?」

「是又如何?」宋憶風皺起眉,隱約覺得這男人神情有異。

他激動的望向陶涼玉,「你的閨名可是涼爽的涼、寶玉的玉?」

「是,大叔您怎麼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都這麼大了、這麼大了……」男人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神色又悲又喜。

「大叔,您是不是認得我?」陶涼玉從他的神情里感覺出這人似乎認識她。

「認得,怎麼不認得,當年你才這麼大,」他抬手比了自個兒的腰部,接著臉上露出一抹感傷,「這都多少年了,你已長得亭亭玉立,你娘她……她……」說到這兒,他突然哽咽得說不下去。

見他真認識她,她詫問︰「您認識我娘?我好像沒听娘提起過您,不知您是哪一位長輩?」

「我是……」在說了這兩個字後,男人略微猶豫的改口道︰「沒什麼,我只是曾見過你們母女幾面,你若是見著你娘,用不著跟她提起我的事。」他叮嚀她。

「大叔,我娘她已經過世了。」陶涼玉黯然道。

「你說……什麼?!」聞言,男人驚愕的瞠大了眼,削瘦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著。

「我娘在我十歲那年就病逝了。」

「她、她是得了什麼病?」他抖著唇,嗓音都嘶啞了。

「那年冬天,她染了風寒,沒能撐過去,就這麼走了。」陶涼玉輕聲答道,娘的早逝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男人聞言淚流滿面,「風寒?竟只是風寒?要是我在的話,她就不會……」他悲不可遏,踉蹌的扭頭離去。

「大叔、大叔,您怎麼了?」陶涼玉在後頭喊他,他頭也不回,削瘦的身軀走得很快,一路往外而去。

陶涼玉滿臉不解,「那大叔他是怎麼了?為什麼听見我娘去世的事這麼激動?」

宋憶風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問︰「這人莫非就是你那日去酬神時帶回來的人?」

她帶回這男人的事,他曾听吳管事向他稟告過,他當時以為只是個無依的老者,倒也沒多在意,因此沒見過他。

但今日一見,卻發覺這男人似乎與涼玉有什麼淵源。

「嗯,他那時昏倒了,又無處可去,我才將他帶回來,方才看他的樣子,應當是與我家有舊的。」說著,她有些不放心的吩咐侍雨,「你找個人去跟著那位大叔,別讓他出了什麼事。」

「是。」侍雨應了聲,很快地找了個家丁苞著他。

想起她正要去找他的事,陶涼玉滿臉喜色的抓著他手,「對了,相公,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從她臉上那掩不住的笑靨,他心知她定是已從大夫那里得知自個兒懷孕的事,眼神不禁一柔。

她歡喜的朝他道︰「我有身孕了,大夫說胎兒已有兩個多月大。」推算時間,約莫就是在他先前送她那顆鸞鳳和鳴珠前幾日有的。

「既有身孕,就不要再亂跑,回去好好養著胎。」他扶著她往回走。

他的神情太過平靜,讓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忐忑不安的問他,「你不高興嗎?」

「怎麼會,這是我們頭一個孩子,我自然是高興的。」前生的他在得知她懷孕那一刻,樂得開懷了好久。

她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覺得他雖然沒有她預期般那麼高興,不過也沒有再多想,親昵的挽著他的手臂,叨叨絮絮的說道︰「你說咱們這頭一個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好?」

「還不知是男是女呢。」但他怕是沒有機會知道了,他眸底閃過一抹隱晦的苦澀,接著說出他先前早已取好的名字,「若是男孩,就叫宋護吧,若是女孩兒,就叫宋惜。」他希望若是男孩,能代替他保護她;若是女孩,則希望她能多孝順憐惜她的母親。

「宋護、宋惜。」陶涼玉吟著這兩個名字,仰起臉嬌笑的道︰「要不咱們生個雙生子吧,剛好就能一塊用上這兩個名字了。」

他笑斥,「這雙生子哪是你說想生就能生的?」

「要不以後再生一個,這樣兩個名字就能用上了。」

他無法答應她的要求,默然片刻道︰「生一個就夠你辛苦了,以後再說吧。」

送她回到寢房,他沒有多留便轉身離去。

她怔然的望著他的背影,不明白為何在得知她有了孩子後,他對她仍是這樣冷淡?

她原以為能藉由這個孩子,讓兩人重新回到以前那般恩愛的日子,他對她真的已無心了嗎?!連這孩子都挽不回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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