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紅衣服侍花蘿寬衣時,忍不住說道︰「王妃,您有沒有發覺王爺待您不一樣了?」
「那又如何?」她淡淡開口。
紅衣試探道︰「也許您可以試著與王爺親近。」
以往王妃不得王爺的心,只能獨自黯然神傷,但如今王爺改變了對王妃的態度,若是王妃能好好把握,說不定就能得到王爺的寵愛了,只是令她擔心的是,現下似乎輪到王妃不待見王爺,這真是讓人急死了。
「紅衣,我這里累了,」花蘿指向自個兒的心口。「我已沒有心力,也不想再去祈求任何人的呵寵,人生在世,自個兒好好舒心的活著才是最要緊的。」
紅衣猶豫道︰「可是王爺他……」
「太遲了。」她的心已經死了,不願再多說這件事,她抬手道︰「累了一天,你也下去休息吧。」
紅衣咽回想再勸說的話,應道︰「是,奴婢告退。」行禮後退了出去。
躺在床榻上,花蘿回想起前生備受冷落的處境,一絲絲的幽怨充斥在心口。
她不禁嘲諷的想著,前生的她處處委曲求全,還求不得他一個眼神,而今生她變得涼薄冷漠,卻得到了他的關注。
身邊曾有的不懂得珍惜,失去後才曉得要在意,但已經來不及了,她不會在原地等他了。
鎮守皇陵的日子十分枯燥乏味,平日里幾乎沒什麼事,白千量除了每日清晨集合那六百名守軍操練他們一個時辰,便沒其它的事了,所以他不自覺多把幾分心思放在花蘿身上,他每天總要上她那里去,同她說說話,逗逗狗兒。
這段時間朝夕相處下來,他發覺她就像杯醇酒,每次啜飲都能發覺不同的滋味。
罷開始只是遠遠看著,以為她就如同水那般淡而無味,及至淺嘗一口,才發覺原來不是水,而是酒,再嘗一口,那醇厚的酒香漸漸在齒頰之間蔓延開來,順著咽喉滑下,有些微辣,但須臾之後,回甘的香醇讓人忍不住想一口接著一口繼續飲下去。
所以即使她仍不待見他,也阻止不了他想去見她的腳步。
皇陵地處偏僻,守軍日子過得十分清苦,平日里既沒什麼消遣,也沒地方可去,這日,剛好太子派人送來了一批物品,晚上,白千量宴請了守軍們,讓他們打打牙祭。
白千量飲了幾杯酒,回府時帶著幾分醉意,準備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時,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花蘿,特意繞到她的院子想去看看她。
進了屋里,沒見到她,他詢問值夜的丫鬟,「王妃呢?」
「回王爺的話,王妃在房里頭,奴婢這就去請王妃出來。」
「不用了,本王進去找她。」帶著酒意的他,想著她是他的妻,也無須回避什麼,于是來到她的房門口,徑自推開房門進去。
花蘿已寬衣,正準備要就寢,突然見他闖進來,略略吃了一驚,蹙眉道︰「王爺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本王想見你便過來了,你這是要睡了?」白千量瞧見她一頭黑綢般的長發披散在肩上,身上僅著單薄的褻衣褻褲,包裹著她縴瘦的身子,帶著酒意的身軀忽然之間臊熱了起來。
「嗯,不早了,王爺也快回去歇息吧。」無論她的神色還是話語,皆明顯流露出逐客之意。
他不知是沒听出來,抑或是蓄意裝傻佯作不知,朝她再走近幾步。
他那異常熾烈的眼神,令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她身後就是床榻,她沒有逃避的余地,直接一跌坐在床上。
白千量逼近到她跟前,垂眸俯視著她。
花蘿仰起臉,抑下鼓動得略快的心跳,輕啟粉唇再次強調,「時候不早了,王爺請回房歇著吧。」
他沒搭理她的話,情不自禁的抬手輕撫著她的腮頰,嗓音有些沙啞的道︰「本王記得咱們還不曾圓房。」
聞言,花蘿愀然變色,不客氣的撥開他的手,臉色轉冷。「臣妾身賤,配不上王爺。」嗅到他身上傳來的酒味,她緊皺起眉頭說︰「王爺醉了,還請王爺回去休息。」
白千量眯起眼,霸道的命令道︰「你是本王的人,該當服侍本王,今日本王就要在你這里歇下。」說完,他順從自個兒的心意,猛然抱住她。
花蘿沉下臉,一只手死命抵著他的胸膛。「臣妾愚昧,伺候不來王爺。」話里流露出明顯的拒絕之意。
他眼神醺然的直瞪著她,不滿的喝斥,「放肆!本王肯讓你侍寢,是對你的恩寵,你知不知?」
她臉上沒有一絲受到恩寵的喜悅,只有濃濃的不滿和不堪,尤其此刻他帶著醉意,也不知是把她當成誰了,她更不願屈身在他之下,她猛地一用力推開他,站了起身,寒著臉道︰「這樣的恩寵臣妾不希罕,王爺還是留給那些在乎的人吧。」
她不敬的話令白千量動怒,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顎。「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拒絕本王!」
「王爺可認得出臣妾是誰?」花蘿懷疑他醉得已分不出她是誰。
「本王又沒眼瞎,豈會認不出你來?」
「那臣妾是誰?」她質問。
他眯眸注視著她的臉。「你是……花蘿,本王的王妃。」
她有些訝異,原來他沒認錯她。
白千量用指月復撫摩著她的唇瓣,帶著醉意的眸色轉深。「如何,本王可有認錯人?」
他注視著她的眼神熱燙,身子彷佛也蓄了一把火,下月復傳來一股熱切的躁動,叫囂著想要她,他情不自禁狠狠吻住她那張誘人的櫻唇,他的吻透著一股強勢的急躁,並不溫柔。
花蘿驚嚇得瞠大了眼,雙手用力推著他的胸膛,他嫌她的手礙事,用右手將她緊緊環抱住,不讓她動彈,恣意的吮吻著她。
被迫承受著他的吻,她又氣又惱又羞,僵著身子,分不清此刻是氣惱多于羞怯,抑或是羞怯多于氣惱。這種事她曾經渴求而不可得,可如今他在醉意下這般對待她,只讓她覺得受到了羞辱,于是她狠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的離開她的唇,惱怒的瞪著她。「你敢咬本王!」
她伺機推開他,往旁退了一步,沉下臉道︰「請王爺自重。」
被她拒絕,白千量頓時惱羞成怒。「你可是本王的妻,膽敢如此不知好歹拒絕本王!」
「這四年來,在王爺的心里,何曾將臣妾當做是妻子?」花蘿犀利的詰問。
「你……」她的話讓他猛地一窒,須臾之後,才霸道的說道︰「本王可以冷待你,你不能冷待本王。」
這蠻橫無理的話讓她氣極反笑。「臣妾偏要冷待王爺,王爺又待如何?」
白千量長臂一伸,想將她拽回懷中,她掙扎間,腳步一絆,跌倒在地,他忙上前想扶起她。「可有摔傷?」
花蘿氣憤的拍開他的手,不發一語的睨瞪著他。
她那怨慰的眼神把他看得酒意稍稍清醒了幾分,回想起適才自個兒對她做的事,他心里一驚,張口想辯解什麼,但在瞥見她那張含嗔帶怒的面容時,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咽回了嗓子里,過了好一會兒才硬擠出話來,「本王……今晚喝多了,有些醉……」說完,他扭頭狼狽的匆匆離去。
她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咬著唇瓣緩緩站起身,坐到床榻邊上。
想到適才發生的事,她心緒復雜得揪擰在一塊,竟分辨不清自個兒心頭此刻究竟是什麼感覺。
明明這四年來他都對她置之不理,現下卻借著酒意跑來欺負她……可惡、太可惡了!
她已對他死心,他怎能再這般撩撥她的心!
翌日,花蘿剛走出房門,便見到白千量。
此時他酒意已全消,不知是不是一宿未睡,帶著一抹倦容。
瞧見她出來,想起昨夜的事,他有些尷尬的表示,「昨晚本王喝醉了,也不知自個兒在做什麼……」
老實說他並沒有真的醉到神智不清,只是昨晚見到她,也不知怎麼回事,在酒意的催發下,他控制不住自個兒,鬼迷心竅的想更加親近她,甚至想得到她。
之後酒意稍醒,回房後,他一夜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他那般粗魯霸道的對待她,他擔憂她氣他、惱他,更擔心她因此恨上他,不停的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原諒他昨晚的失態。
他不是沒醉酒過,可卻是頭一遭這般失態,竟想強迫于她……
她沉默著沒答腔,他一句醉了就想把昨晚的事揭過,可她卻為此心煩意亂的一晚難以成眠。
見她一語不發,白千量有些不快。他都已放下王爺之尊,主動向她道歉,她好歹也該說句話,這麼一聲不吭是什麼意思?是還介懷昨晚的事,不肯原諒他嗎?
他不禁微惱的想著,昨晚他有句話並沒有說錯,她是他的妻,她服侍他侍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之前他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罷了。
須臾之後,花蘿才淡然開口,「酒會誤事,王爺以後還是少些喝酒。」
見她終于肯說話了,他微繃的臉色緩了緩,上前牽握住她的手。「走吧。」
她微微一僵,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好緊,她有些不滿的睞向他。
白千量抬眉朝她一笑,似乎打定主意不放手,牽著她便往外頭走去。「我已命人備妥了馬車。」他想過了,昨晚那般太唐突,只能慢慢來。
「要上哪兒去?」花蘿輕蹙起眉頭,手被他牽著,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
「今日是十六,東邊那處小鎮有市集,咱們過去瞧瞧。」
她微訝,想起剛來那日,她曾同紅衣提過市集的事,他這是特地來帶她去的嗎?
兩人坐進馬車里,紅衣與另一名丫鬟在白千量示意下,與隨行侍衛共乘一騎,因此馬車里只有他們兩人,他決定趁這機會與她把話說清楚。
「先前對你置之不理是本王錯待你,但你也甩我冷臉這麼久,也該夠了吧。」
「久?有四年這麼久嗎?」花蘿臉上閃過一抹冷意,嘲諷的反問。
他被她的話噎住,有些不滿卻又拿她無可奈何。「難不成你要同本王置氣四年才夠嗎?」
「為什麼?」她忽然這麼問道。
「什麼為什麼?」沒頭沒腦的,白千量不明白她的意思。
「先前王爺一直對臣妾視若無睹,怎麼會忽然在意起臣妾?」花蘿早已盤算好,今後她與他各過各的日子,她不再祈求他的呵寵,也不會再將芳心錯付,可他卻忽然一改先前對她的冷待,留意起她來,攪亂了她原先的打算,她想要知道他的改變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被她問得一愣,不由得仔細回想,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她來的?
以前她心軟好欺,明明是王妃,卻絲毫沒有王妃的威儀,處處委曲求全,懦弱的任由別人欺到頭上,讓人看了就來氣,原本就因為在被受騙下才娶了她,又見她像爛泥扶不上牆,自然就更加不待見她,由著她自生自滅。
後來她忽然開始整治起那些欺負她的姬妾,端起王妃該有的威儀,差不多便是從那時候開始,他覺得她終于象樣了些,而就是她這樣的改變,吸引了他的注意。
整理了下思緒,白千量回道︰「以往的你過于溫懦,沒個王妃樣,現下,總算像個王妃了。」
聞言,花蘿自動把他的話理解成,以前的她太心善,所以入不了他的眼,如今沒心沒肺變得涼薄,倒是得到他的青睞了,這讓她不知該哭或該笑。
他接著又道︰「不管你怎麼想,既然咱們都已成了夫妻,這日子總要過下去,以往本王是錯待了你,今後本王會彌補你。」
她垂下螓首,不知該如何答腔。這一刻,百種滋味在心頭糾纏難解,思及以前被他冷待時的怨,還有前生她死後的恨,以及重生之後的悔,這些情緒如同沸騰的水,在她胸口翻騰不休。
注視著她低垂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白千量明白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想將以往四年的事揭過去,怕是一時辦不到,不過他也不急,他會慢慢化解她心中的芥蒂。